小天狼星终于在最后一次和他母亲的大吵之后毅然决然地提起行李箱，冲出了家门。格里莫广场上能看见盛夏夜晚的群星，他畅快地呼吸了一口外面带着自由味儿的空气，心里的怒火逐渐熄灭。

    他以后再也不用回到这个家里了。

    现在他可以去戈德里克山谷，他的好兄弟詹姆家里。

    不知道什么时候，空气里染上了血腥味。小天狼星环视四周，到处是陌生的喊杀声，他亲眼看见一个提着大刀的男人砍下了一个红衣士兵的头颅，然后不知哪里飞来的一箭射穿了他的咽喉。

    这几乎就是地狱——小天狼星恐惧地看着这一切，握紧手里的魔杖，却不知道该发射什么魔咒。他在学校那些日子就像小打小闹……不过他或许可以求助李摇光，她肯定在这儿，她在哪？

    一个误入战场的慌乱的小子立刻引起了众人的注意。一个南诏士兵提着刀砍下来，小天狼星知道他现在应该举起魔杖给他一个统统石化，或者给自己一个铁甲咒，但他却好像动不了了一样，只好看着那道银亮的刀光向自己落下来。

    一匹飞奔而来的骏马扬起前蹄，马背上的女将逆着光，眼底神色冷漠得难以捉摸。那一刻所有动作都好像放慢了，大黑马重重砸下的前蹄大概踩断了那人的肋骨，女将又毫不犹豫在他喉咙上补了一枪。鲜血溅出来，溅得很高。

    领子上一股大力传来，小天狼星只觉天旋地转，他被横着摁在了马鞍上。

    “乖乖待着。你来的真不是时候。”李摇光冷声道，手里枪又划了半个圆，扫倒了几个围过来的敌人。她再将□□向前一递，枪头穿胸而过，李摇光却再没管，继续收割起敌人来。

    这个姿势非常难受，马背硌着肚子，面朝着大地，再加上战马一直在跑，很晕，小天狼星觉得自己简直要吐出来，下一刻，他同一个落在地上死不瞑目的人头对视了。不知道他的身子在哪里，只有眼里未曾熄灭的恐惧与愤怒交织在一起，落进少年人眼睛里。

    小天狼星再没忍住，终于开始疯狂呕吐起来。而操纵缰绳的李摇光恍若未闻，又一具尸体倒在她的马前。

    “疯子……”他断断续续地说，而李摇光好像听见了，又也许没听见，因为她什么也没说，杀人的动作却更快了。小天狼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忍到李摇光终于停下马把他放下的。他头晕眼花几乎看不清周围任何东西，这比门钥匙旅行还难受。

    李摇光向小天狼星示意了一个小帐篷。“那边是我的，你可以在那儿等我。”她示意道，然后走进了一间大帐篷。

    小天狼星站在那里懵了一会，似乎有人看着他，然后发笑，但是他已经没力气去理会他们了。好一会他才想起他还有个行李箱被扔在战场上，于是他举起魔杖念道:“行李箱飞来。”

    箱子被掉在战场上，沾了不少泥土和血污，他又给箱子施了个清洁咒，疲惫地走进了李摇光的帐篷。

    等了好一会，李摇光才走进来，她掏出个小竹管敲了敲，打出个火星来，点亮桌面上一盏油灯，小天狼星才终于看清她的脸，沾着半干的血，线条冷硬，映在橘红的火光里，显得陌生极了。

    “你怎么这会来了？”她朝小天狼星挑挑眉，笑了一下，“是不是吓傻了？”于是过去小天狼星熟悉的那种轻佻神色又回到了她脸上，就和过去每一次他们打闹时一样。

    她刚杀完人，居然还能这样和他说话——她和贝拉，和雷古勒斯崇拜的那些食死徒又有什么区别……小天狼星仍瞪视着她，拒绝说话。

    “你杀人了。”他冷冷地说。

    李摇光似乎察觉到了他语气里的疏离，但她的回答却轻快甚至于习以为常，“是啊，我杀了，因为他们是敌军，有问题吗？”

    “那是活人！”小天狼星很激动，“跟你一样的人！”他喘着气瞪着李摇光，不敢相信眼前这个人原来还有一副深藏在画皮下的恶魔面孔。

    “他们跟我一样吗？我不觉得。”李摇光终于也被他激怒了，“我不杀他们他们就会杀我！还会杀我的同袍！他们还会杀死更多无辜百姓！你说我该不该杀死他们？!”

    她停了一会，似乎是平静了一下，又说:“这里是战场，不是你们学校里那些小打小闹，是拼命的地方……你这种一辈子过太平生活的小孩根本什么都不懂。”说完这句话，她坐下，开始脱身上厚重的铁甲。她胳膊昨天被砍了个口子，得换药。

    “我来之前，刚从家里逃出来……我离家出走了。”小天狼星看着她动作，沉默了一会，突然开口。

    “我逃出来就是因为我妈妈一直支持伏地魔，支持纯血论……我亲爱的堂姐贝拉特里克斯前两年加入了食死徒，我弟弟雷古勒斯也准备朝着这方面发展。”他冷笑一声，“这就是我的家庭……黑暗，压抑，而我不想成为和他们一样的疯子。”

    “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李摇光刚拆掉她手上沾了血的绷带，刚才用力过度，伤口又有些开裂，她发出嘶的一声，大概是有些痛，“难道你想说，我们和你的疯子家庭一样，以杀戮与自己不同的人为乐？”她从桌子底下找出金疮药粉直接往伤口上撒，大概很痛，她又发出吸气声，“我不觉得这是好玩的事，我只是……习惯了。”

    她的脸在昏黄烛火后面，看不太清。小天狼星看她一个人上药困难，终于还是走过去，挥挥魔杖念了个荧光闪烁放在桌子上，在她对面半跪下来，“我帮你缠吧。”

    李摇光把手递给他。

    魔法点灯效率还是比火好一些，起码小天狼星这次看得清李摇光的脸了。她脸上还有没擦干净的血，在荧光闪烁冷色调的光线下凝成黑色的一小片。小天狼星是第一次帮人包扎，手法很笨拙，好在李摇光是个老手，最后看着还不赖。

    “下次你要记得问我要白鲜……”小天狼星嘀咕着，“那个是巫师的外伤药，很好用的。”

    李摇光嗯了一声。她看了眼手上的布条，笑笑，把袖子扯下来，又重新穿上铠甲，把伤口藏在底下。“我跟问水啊唐逐啊他们不一样，他们是江湖人，向来只用知道江湖快意，天策是军队，生来就要上战场的。我从小在这种环境下长大，知道我的未来是什么，但我拒绝去改变它。”她抬头，去看在她对面的少年。这家伙大概是也到了窜个子的年纪，上次见面还可以俯视，现在却得平视了；“我们不一样，小天狼星。你当然可以选择逃离你长大的环境，因为你的家庭已经成为了一个笼子。但我只能沿着这条路一直走下去，它是我的全部。”

    小天狼星没接话，默默站起来，把魔杖上的荧光熄了。李摇光走到她的小帐篷门口，外面是连营的灯火，给她送饭的士兵看见她，微微鞠躬:“校尉。”她伸手接过装饭食的小盆，朝来人点点头，算是谢过，回身把东西放下，是满满一盆馒头跟几块卤肉，还有一点咸菜，“吃吧，军营里没什么好吃的，顶多能管饱。”

    一顿饭俩人吃得味同嚼蜡，心思全不在吃上。小天狼星先把饭碗一推，“我能出去走走吗？”

    “最好别，闲杂人等压根就不该进军营，我把你带进来就不容易，你最好还是别往外跑。”李摇光斜了他一眼，“你要是想休息我把我铺盖借你。”

    “算了。”于是小天狼星只好找个地方坐下，安安静静看着帐篷外面的天空，可是外面的夜空也是阴云密布，于是他只好收回视线，去看李摇光。

    大概是很累了，年轻姑娘已经一只手撑着头睡了过去。幸而夏季南诏闷热，不需盖被子。小天狼星想过去叫她去她自己床上，但李摇光已经迅速清醒过来:“怎么了？”

    “我就是觉得……你这样睡不舒服。”他抿了抿嘴，不太好意思。

    李摇光瞥了他一眼，起来整理好自己的铺盖，把枪移到一伸手就能够到的位置，直接躺下了。“我是有点困……就不管你了，走的时候带好你的行李，你要是想睡觉我可以给你腾地方。”

    ……跟你睡一窝。小天狼星敬谢不敏。

    他回到英国大约已是后半夜的事了，迷迷糊糊间忽然传来熟悉的失重感，格里莫广场上已经没了灯光，只有伦敦少见的晴朗夜空与满天星斗，夜已深。他举起魔杖，不多时，一辆公交车停在他面前。

    “欢迎乘坐骑士公交车。”售票员是个无精打采的老头，“您要去哪？”

    “戈德里克山谷。”小天狼星拖着他疲惫的身子走上汽车，付过车费，然后随便拣了张床，几乎一沾上床就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