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出山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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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出了灵界,在龙猪山的这几日可以说是最舒服的了。无忧无虑,也没什么差事。
偶尔陪猪婆聊聊天捏捏云花,和龙公没大没小的斗几回嘴,又或者是陪着叽叽喳喳玩闹一会儿。
龙公猪婆很体贴的给灵界天界都带了口信,帮我们三人报了一声平安。想来也是,我们出来这么久,两界定然是十分焦急的四处寻找我们。奈何我们三人困在神母族,灵力尚且得不到运转,更遑论出去报信了。
寰煜这几日也真是没闲着。
第一日,便以云朵捏了一只栩栩如生的凤凰鸟送到了我的面前,与我聊个不停。明明已经聊完了,却又被他拖回来开启下一个话题,直到聊的我哈欠连连,他才放过我。
第二日,他又用云朵捏了一把娇艳欲滴的并蒂莲,我一见他前来,急忙让叽叽给了我一杯晨露水,又是一场跨越白天黑夜的长谈,聊到最后,我便用手支着头看着寰煜,他滔滔不绝,我茫然点头,已经不知其所云。
第三日,远远的望见他来,我拔腿就跑,奈何法力低微,被他当场捉住。
“鸾小溪,你跑什么啊!”
我白了他一眼,“寰小煜,你是攒了八辈子的话要对我说吗?”
寰煜桃花眼笑意盈盈,重重的点了一下头。
我僵硬的一笑,“可是我对天界那些共结连理,早生贵子,儿孙满堂的故事并不感兴趣。”
寰煜俊脸一红,挠挠头,“那你说,你对什么感兴趣,我都告诉你。”随后他小声嘟囔着,“不对啊,龙公说他就是这么得到猪婆的芳心的,怎么现在就不灵了呢?”
我着实没有听清,问道:“你后面说什么?”
寰煜急忙摇摇头,眼神飘向别处,“我什么也没说啊。”
我打量着寰煜,总觉得他这几天热情的颇为不正常。平日里那根花羽毛也是随意的插在脑后,最近好像总是可以挽出五花八门的样子。就连身上这身袍子,也穿的很是亮眼。
“你不是说,我可以问感兴趣的事吗?”
我问,寰煜点头。
“那我问喽,为什么你一定要追查蛮巫之乱的事情啊?”
寰煜闻言,眸光黯淡了一下,他转身坐在长廊的歇脚凳上,道:“因为我的父君和母后。”
我走到他身旁坐下,寰煜看着我,目光从我的眉扫下,认真的看着我的双眸,我的眸中,映满了他的样子。
他道:“蛮巫之乱以后,我父君便戴上了一个面具,从来不曾在旁人面前摘下。直到有一天,他在瑶池沐浴,我与寰昼捉迷藏,寰昼无意间躲藏进了瑶池。”
寰煜叹了一口气道:“事关天界颜面,我不能细说,只能告诉你,那一次,父君将贪玩的寰昼打至重伤,母后亦因此受到父君的冷落,而我,从那以后再也没有见过父君。”
寰煜伸手取来一朵云,在手中捏揉。心中道,鸾小溪,你问我为何想知道,其实我只是想解开父君的心结罢了。寰昼那次的伤势过了百年才得以痊愈,从此他再也不敢靠近父君闭关的宫殿了。我知道父君的心病缘起于蛮巫之乱,我和寰昼只不过是想要曾经那个温暖慈爱的父君,想要发自内心展颜而笑的母后而已。
沉默了片刻,我道:“所以,你想要你父君变成这样的答案。”
寰煜道:“不,我只想要父君变回原来的父君。”
我道:“你觉得这副药的药引,是蛮巫之乱。”
寰煜点头。
我向他微微一笑,道:“寰小煜,我会陪你一起查下去。”
闻言,寰煜的桃花眼中满是开心,整理了一番,他将手中捏好的云花递给我。
我好奇的看着这花朵奇怪的样子,虽是花瓣层层叠叠,但着实从未在四界之中见到过,便问:“这是什么花?”
寰煜坏坏的一笑,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此乃悦君花。”
悦君花?闻所未闻。
我怔怔地看着寰煜,他却一伸手将云花插在我的耳畔之后拂袖而去。
见他潇洒离去的背影,我眨眨眼睛,在心中暗骂,寰小煜这厮,整日里好的不学,这些轻浮的把戏倒是玩弄的炉火纯青,竟还敢拿我练手。
我从耳畔取下云花,端详一二,倒确实捏的很是美丽。四界谁不知道天界大殿下长着一双诱人的桃花眼,专勾小姑娘的心魂。如今看来,除了眼神之外,这讨人喜欢的小物件也是少不得的。
正想着,便感觉有人戳了戳我的手臂,一回头,正看见喳喳在我身侧,眼巴巴的看着我手中的云花。
“你想要?”我笑着问。
喳喳点头,“喳喳,喳喳!”
我将云花递给他,“那便送给你了。”
喳喳小心翼翼的接过云花,欢喜非常,果然直线飞到了院中的叽叽身旁,耍宝似的将花献了上去。
我右手托腮,看着院中的叽叽喳喳,道:“寰小煜啊寰小煜,我可是顺手又帮你做了一件好事儿,你该如何谢我?”
龙猪山气候宜人,阳光温暖而不炙烈,微风徐徐而不瑟瑟。
不知不觉,我竟靠着长廊的栏杆打了一个盹,悠悠转醒,倒想起来已经好几日未曾见到过翎坤,便想着在龙猪山内寻一寻他。
我一路踏云而行,欣赏龙猪山的一草一木一亭一阁,总觉得这些物件,虽然都是云朵幻化而成的,但着实各有千秋,栩栩如生。
远远的听到淡雅的琴音,便前去查看。
一棵巨大的云树,通天贯地。云层一环一环的叠加而上,形成了它飘飘摇摇的树冠,树下翎坤一身玄袍,云桌之上架一把他随身携带的凤尾瑶琴,修长的指间拨转,时而急促,时而弛缓。
见我前来,他手中弦音陡然急促。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指法缭乱间,我听的心中一揪,急忙上前将他的手臂拉住。
弦音骤停。
翎坤抬头望着我,凤眸深邃。
我道:“你有烦心之事?”
翎坤嗟叹,我的烦心事,自始至终不过是一个你罢了。
他的手臂从我手中挣脱,复而双手交错,弦音轻缓。
我靠着他坐下,静静地听,想从他的琴音中听出些什么。
翎坤道:“溪儿可知这首曲子的名字?”
我道:“凤求凰啊。”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
翎坤突然邪魅的一笑,我未看清他的动作,便觉得身子被他一带,顿时后背已经靠在了云树之上,而翎坤便贴在我的面前。
身子撞在云树上,不仅不疼还软绵绵的。只是可怜这飘飘摇摇的树冠本就不牢靠。被我二人这一撞,云片便像风卷花雨一般的飘落而下。
云片洋洋洒洒,如鹅毛大雪骤降,轻柔翩跹,绵柔非常。
一片落在我的发梢,翎坤浅笑,贴近我,伸手取下。
只是这一幕,竟如此的似曾相识。恍然想起玉碟之景,当年沉缤与卿琏公主,亦是在这棵云树下情定三生的。
思及此,我的脸又是一红。
“溪儿,可还记得,神母族的纳宠之礼?”翎坤声音细腻,像爬在我心口上的蚂蚁,又麻又痒。
我一时不知如何接话,便只得点点头。
翎坤见我拘谨的样子,又是浅笑一下,“溪儿记得便好,以后便不能随意乱收其他男子的礼物。”
倏忽间,他离开我的身前,又回到了瑶琴前。
气定神闲的抚琴,抚的仍旧是那首凤求凰。
我靠在云树上,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他的侧颜,俊美又不失刚毅。
难道刚才的事,他看到了?
缓了一阵,我才道:“神母族那场婚仪,其实我们……”
翎坤不抬头,打断我的“其实”二字,道:“我只知道,那次我们行了三叩之礼,对着四界天地立过了誓言。”
他说的着实没错。
我竟打心底里也不想再开口反驳。
那场婚仪虽是逢场作戏,可漫漫一生,皆是由一段段的戏拼凑而成,人生如戏,戏如人生,真真假假,谁的真情做了假戏,谁又把假戏当成了真情?恐怕是分不清楚的。
如此,我便也在这云树之下盘坐,因略通锦瑟,便拈手变化出来,顺着翎坤的弦音,缓缓而合。
琴瑟合鸣,悦音回荡。
不知何时起,我二人竟能略微心意相通,虽是第一次配合,却显得浑然天成。
不知不觉又消磨了一日时光,我们三人一起向龙公猪婆辞行,准备下山离去。
龙公猪婆也未再过多挽留,倒是叽叽和喳喳哭着和我们作别。
行下仙山,一脚踏出山门。身后的仙山便在眼中彻底隐匿而去。我知道,龙猪山是行踪不定的仙山,此时一别,下次再见,便不知是何时,思及此,不免心中有些伤感。
走了一段距离,便见到了寰煜在天界的侍女蝶尾。
蝶尾恭敬的行了一礼,对寰煜道:“蛮荒古族,借殿下失踪之机蠢蠢欲动,天后请殿下速速回去。”
寰煜也不推脱,只是转身看向我和翎坤,道:“待处理完天界事物,我便去灵界寻你们。”
我们点点头,寰煜不再耽搁,与蝶尾化作一道流光向天界而去。
路上只剩下我和翎坤。
翎坤看着我道:“从这里回灵界,刚好可以路过一个地方。我想顺路去看一看。”
我看着翎坤,点点头,“自然可以。我们难得出一次灵界,有什么挂念还是一并解决比较好,不然下次再出来,就不知是何年何夕了。”
翎坤笑着点点头,袖袍一挥,便带着我向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