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第 3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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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乐大声的问:“大夫!你什么意思?什么叫你已经做不了什么了?”

    大夫严肃认真的说:“她胸骨上长了两个小肿瘤,上次检查还没有,这么快就长到了这个大小,我想可能不太好,你去骨科再进一步检查一下吧!”

    突如其来的晴天霹雳,让两人陷入了沉默,医生看着两人,叹了口气没再说话。过了一会儿,任微拉着裴乐的胳膊,劝说:“走吧!咱后面还有患者呢!别耽误医生和其他病人的时间了,我们去另一个医生那。”

    裴乐双手捂着脸哭了起来,任微翻自己的包找纸巾,医生从桌子下面拿出了纸抽,递给了裴乐,安慰说:“先去这个医生那看看,要相信医学的力量!要相信生命的强大!”

    裴乐和任微道了谢,裴乐擦完眼泪,和任微一起去了另一个楼层找到了另一个医生,医生又开了一些检查,任微做完检查和裴乐一起回了家,等待结果。

    晚上裴乐做了任微最喜欢吃的煎豆腐,任微看着裴乐在厨房的背影,感觉他很累,这么多年第二次看他这么悲伤,任微慌乱的愧疚!任微才意识到,他们两人在这两年多的生活里慢慢的融化了彼此的执着!

    任微想起前几天,自己幻想的10年论,苦笑。看来,自己真的没有那么幸运!以为遇见了裴乐,自己的磨难就会结束!其实每隔3年的轮回从未放过自己!

    看来怎么选择都是失去。想着想着任微释然了,她终于可以放下对肖军的遗憾,开始想想裴乐的将来!

    晚饭时,裴乐拼命给任微夹菜,让任微多吃点,长胖些,增加些抵抗力。任微都听话照办,她把裴乐夹到碗里的菜全部吃光了,吃到后面已经很撑了,她还是使劲往嘴里送。

    深夜失眠装睡的任微,感觉到背后抱着自己的裴乐在哭,她只能继续装睡,她知道裴乐需要释放!任微突然想到2016年,自己坐在床边哭泣时,睡觉的任妈妈,妈妈真的睡着了吗?

    也许世间有无数这样无奈伤心的时刻,是没有办法去安慰的!

    检查结果让医生最终确认了骨癌。裴乐忍住痛苦,帮任微办了住院手续,任微只能先化疗、放疗抑制肿瘤的生长和转移。

    任微这次住院的病房里,看到的病友跟以前在外科住院时,完全不一样。病情轻重的病人散发的感觉很不一样,这次病房里的病友更绝望!也更麻木!他们大部分人都躺在病床上,忍受痛苦,在死亡的阴影里自我消耗!

    裴乐一边照看任微在奉阳治疗,一边让自己北京的同学帮忙挂号。北京肿瘤医院挂上了号后,裴乐又带着任微去了北京。经过1个月的到处问诊,最终确认了一个治疗方案。

    裴乐带任微回奉阳按照专家治疗方案接受治疗。慢慢的任微的头发又开始大量的掉,任微的脸又变的浮肿难看!可这些都没有阻止肿瘤的生长。

    几个月后任微不愿意再去医院了,每次检查和治疗微都很排斥,裴乐总是想法设法的逗任微开心,让任微尽量放松去接受治疗。

    任微想告诉裴乐:自己可以面对死亡!2018年底在大昭寺门前,她就已经放下了对生死的执着!可是每每看到裴乐消瘦的脸,看到他跑上跑下的身影,看着他眼神中对自己的期待,任微每次都放弃了说出口!

    2022年秋季的一天,裴乐帮任微洗完澡,扶任微躺好、给她盖好被子后。任微拉住裴乐,说:“你个傻子!别对我这么好!那天在酒吧我早已知道李欢是你前女友。我是个骗子,不值得你这样!”

    裴乐看着任微,说:“快睡吧!现在说这些干嘛!你想赶我走吗?”

    任微盯着裴乐,狠心的说:“我其实没那么喜欢你!我寂寞太久了!我一直遗憾上一次生病时错过的事和人,当我看到你时,你强烈的对生活的信心,刺激了我等死的绝望,我只是想得到你而已!那只是占有,不是爱!”

    裴乐放开任微的手,帮她盖好被子,问:“然后呢?你现在告诉我这些,想我接下来怎么办呢?”

    任微接着说:“然后你走吧!别再管我了!快走吧!我不想再看见你了。”

    裴乐脱了外衣外裤,也躺进了被窝,抱着任微:“你别再瞎想了,我是不会走的,这两年多来,你对我怎么样我心里有数,别再骗我没有爱了!就即使你不爱我,那又怎样?我爱你就够了。我也困了!咱们睡觉吧!”

    任微叹了口气说:“我以前一直想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喜欢我?直到我知道了林微的存在,她在你心中埋下的罪恶感让你很无力吧?李欢她又不够乖!当你想把所有情绪,都放逐到小说里的时候,你遇到了我!哎!小乐子,你已经完成了你内心的救赎,你做的很好了,你已经完整了!何必再执着下去呢”

    裴乐抱着任微哭,任微想挣脱裴乐的怀抱,可是费了很大力气也没把裴乐推开。反而是裴乐担心的说:“别动!睡觉!别用力!注意身体!”

    任微放弃了挣扎,在裴乐的怀里默默流泪。裴乐叹了一口气说:“我不会走的,我也不让你走!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放弃的!你别再胡思乱想了,我们下周出去旅游吧!你最想去哪?你告诉我。”

    任微一边哭一边说:“这半年来,我已经花了你和我父母很多钱了,不能再浪费钱了。何况你早就没钱了,我知道的!”

    裴乐用手替任微擦着脸,说:“谁说我没钱了?我马上能进账27万,再有一个月我还能进账40万呢。”

    任微问裴乐钱是怎么来的?裴乐告诉任微,他卖了自己的房子。下周首付进账,再一个月银行贷款也会下来。

    任微摸着自己光秃秃的头,苦笑说:“你这是何苦呢!你真的一点都不考虑自己的将来吗?”

    裴乐拉住任微摸头的手,说:“你就是替别人想的太多!其实夏天时我就想带你出去玩了,可是那时太热,怕你带帽子或假发都招罪,现在天凉了,正适合咱俩出去走走!”

    任微还是拒绝,裴乐却说:“我已经定好了去云南的机票了。如果你不想去云南我们就改签去你想去的地方,反正机票是不能退的哦!”

    任微想起很多年前,刘子果在香格里拉的照片,脱口而出:“香格里拉!”

    裴乐笑着说:“好!就去香格里拉,那儿虽然被火烧过,但现在已经重建好了,网上说比以前更漂亮,我要带你去转最大的转经筒,然后我们许愿永远在一起,哈哈......”

    任微拗不过裴乐,第二天又跟着裴乐去办了护照,任微问了王伟祺才知道,裴乐找了他所有的关系,问去美国治病的签证,凡是能到德克萨斯、纽约、佛罗里达州这三个地方的各种途径他都问。

    他想带任微去美国再查查,再制定个治疗方案,哪怕再问问还有没有其他的靶向药!

    任微知道后只是哭,她觉得自己很幸运!终于还是有个人对她不离不弃,她觉得她的人生圆满了!

    两人飞到昆明又坐火车去别的地方。任微发现,昆明的海鸥真是热情!洱海旁边的风很舒服!泸沽湖太美了,美的就像画的一样!最后两人到了香格里拉,这座经过大火洗礼后重建的小城,生机勃勃,人头攒动。

    裴乐带任微去转经筒转经的时候,任微许了一个愿望:她希望所有爱自己的人,都不要因为自己的离去而伤心,希望每个人在未来的日子里,都要健康幸福!

    两人慢慢的走了半个多月。任微和裴乐回到奉阳机场的时候,朋友也通知裴乐可以办理去美国的签证了。裴乐很高兴,一手搂着任微一手拉着行李箱,出了机场,哼着歌往机场停车场走,去找早已等候的王伟祺。

    到了地上停车场入口,裴乐给王伟祺打电话,王伟祺没接,裴乐猜想王伟祺是等的时间太长了,睡着了。

    裴乐让任微在停车场入口旁等,自己拉着行李往里走,看车牌号找王伟祺的新车。

    任微眼光一直追随着裴乐,直到她看到裴乐的前方,有一个女人下了车,抱出了一个小孩,任微赶快蹲到最近的汽车旁,把自己藏了起来。

    过了6年,任微再次看到薛彩旗的时候,还是能一眼就认出她,她的长卷发还是散在后面,她比6年前胖了些,但白净的脸还是充满阳光。

    任微没忍住,慢慢的抬起头,看到了抱孩子的薛彩旗,也看到了一个高大男人的侧后身,他正从后背箱拿行李。

    任微赶快低下了头,即使没看到正脸,她也能知道那是谁,自己心心念念了6年的男人就在几百米外,可是自己只能蹲在别人的车旁,藏起来!

    任微不敢再抬头,她很怕他们看到自己,任微蹲着绕到车的后面,坐在地上,开始掉眼泪。她想起2018年年底,在兰州机场,自己看到一个貌似肖军背影的男人时,自己的疯狂。任微终有一天,在机场看到了真正的肖军。

    任微捂着胸口,克制着自己,肖军就在外面,她好想再偷偷的看一眼,看一眼他的脸、他的笑!

    任微天人交战再一次输给了自己的心,她由坐改蹲,又抬起了头,这次他们两人比刚才的距离更近了,肖军、薛彩旗快要走到任微躲藏的车前了。

    任微看到了肖军跟孩子笑着说话的侧脸,赶快坐回了地上。肖军还是跟那时一样好看,他笑的还是和那时一样温暖!他还是那个有着少年感的男人!

    当任微听到肖军关切的声音:“你冷吗?”她紧紧的咬住了自己手腕,怕自己哭出声。直到肖军、薛彩旗的脚步声已经很远了,任微还是使劲的咬住自己的皮肉。

    任微很少怨天尤人,她也以为自己早已看破生死,不会再有大的情绪波澜!

    可是今天她疯狂的嫉妒薛彩旗,她心里怨恨着老天的不公平,凭什么是她而不是自己!为什么薛彩旗能轻易的得到那个男人的少年感!而自己却要用自己沉入地狱的痛苦,才能不去影响到那个男人的少年感!

    直到手机铃声响起,任微才松开嘴,放开手腕,她拼命的忍住哭泣,接通了电话。

    裴乐找到任微的时候,任微仍然坐在地上落泪。

    裴乐扶起了任微,关切的询问。任微只是摇头,说:“累!太累了!想睡觉!”

    任微回到家里,洗了手、脸,就回卧室睡觉了,她可能是哭的太久了,真的累了,她很快就睡着了。裴乐做好了晚饭看任微还在睡也没打扰,自己吃了饭,也躺到了任微旁边。

    任微一直睡到了第二天9点,裴乐见任微醒来,和以前一样说话,才安心的舒展了眉头。

    两人喝完粥后,任微在客厅看电视,裴乐收拾完厨房,来到客厅跟任微,说:“我要去找朋友,他带我去办美国看病的手续,我快去快回,回来给你做好吃的,你想吃什么?我顺道都买回来。”

    任微看着裴乐,笑着说:“你说到吃的,倒提醒我了,我昨天从下飞机就一直想吃,你总买的那家甜品店的泡芙,一想到里面的奶油,就想流口水,你能现在给我去买吗?”

    裴乐笑着坐到任微旁边,说:“那家店离咱家太远了,我现在去回来就得下午了,你晚上吃行吗?我先去提交手续办签证,然后再去买,咱晚上吃,行不?”

    任微假装生气的说:“哎呀!真是难啊!想吃口东西都难!”然后转过头不理裴乐。

    裴乐无奈的摇了遥头,说:“好好好!小乐子马上就出门去买,保证您一个半小时内吃到,你不要生气嘛!你不要不理我嘛!”

    任微转过头冲着裴乐笑,裴乐笑着起身穿外套,把两人的身份证等证件放到了餐桌上。裴乐在门口穿鞋的时候,任微跑过去,双手捧着裴乐喜庆的脸,亲了裴乐的嘴说:“小乐子!我爱你!你最好啦!”

    裴乐愣了一下,笑着抱住任微,说:“我也爱你!在家乖乖等我回来啊!”

    说完裴乐就出门了,任微没让裴乐关门,跟着裴乐来到了电梯间,帮裴乐摁了电梯向下键,说:“辛苦了!小乐子,多买些呗!你也吃,你也甜甜的!”

    裴乐高兴的应着,电梯门开了,裴乐进了电梯转身跟任微招手,并叮嘱她赶快回家休息。任微笑着看着电梯门关上了,盯着电梯门落泪,说:“对不起!裴乐!真的很对不起!”

    任微进屋后,坐在床边摸了一下裴乐的枕头。就抓紧时间拿了裴乐刚才放在门口的身份证,穿上了外套和鞋也下了楼。

    任微坐高铁来到了山城市,打了一辆出租车,出租车听了任微的地址起先不走,任微给了司机500元,司机想了想还是送任微来到了天堂河边。

    很多年没来过了,那棵孤独的松树还在那里,骄傲的看着自己的周围。已经11月了,可能因为冷,河边也没有钓鱼的人。今天的河边和大山异常的安静!好像是知道了什么。

    任微知道自己已经活不久了,再挺下去不过就是用钱换时间,可是这样没有质量的时间,根本毫无意义!任微很怕自己很快就变成病房里,只能靠打止痛药才能不喊叫的病友。

    任微不愿裴乐再去大把大把的花钱,裴乐房子已经没了,女朋友也快没了,不能再让他剩的那点钱也没了。直到昨天遇到肖军,任微才明白自己亏欠裴乐的太多了!

    任微拿出手机给裴乐发信息:

    亲爱的小乐子,对不起!请原谅我的自私!我怕在医院病房里打着止痛针等死!所以我先走了!给你最后一个任务:替我再去一趟西藏吧!阿里的冈仁波齐、林芝的桃花,你都帮我看看!

    感谢这些年你在生活上对我的照顾!你做到了我想要的一切!你真牛!还有就是我希望你别再想着我了!我已经学会老天让我学会的东西了,我死去将永不再来!永别了!裴乐,我希望你可以忘掉我们,重新开始爱自己!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任微拜别!

    然后任微给任爸爸发了信息:

    对不起!爸爸!我先走了!我没有勇气给妈妈打电话安慰她!所以一切都拜托你了!和你们一世家人,很幸福快乐!千万别替我难过,我解脱了痛苦,去了我该去的地方。谢谢爸爸妈妈的爱!

    不孝顺的女儿任微!

    随后任微给刘子果发了信息:

    这次我的病治不好了,孩子以后我没办法再接她了!希望你不要再放弃作为父亲的责任,希望你人生过的更有意义。

    任微拿着手机,走到了河边的木船边。她仔细看了船的发动机,在网上搜了这个型号发动机的使用方法,开了船绕过前面的山。

    任微看着两侧的山和蓝蓝的天空,回忆起了10年前女儿生日的那天,那个早晨的蓝天和今天的蓝天一样美。

    10年了!天空还是一样的天空!但自己已经不是当年的自己了!任微一边微笑着张望,一边开船到了天堂山下,天堂河的中间......

    裴乐回家后没看见任微觉得害怕,给任微打电话也没打通,给任微父母打了电话,任微父母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抖着手又给林雯雯还有任微的同学朋友打了电话,他们都说任微没有联系他们。

    裴乐想起上午任微的吻觉得异常慌乱,然后任微的信息来了。

    裴乐看完信息,一边哭一边跑去警察局,警察听到报案后,查了任微的手机位置,然后出动警力。

    李维和李涛夫妇因为担心又再次询问了裴乐,得知任微所在的地址后,惊呆了。他们俩随后也开车去了天堂河。

    李维夫妇先到了天堂河,看河边少了一条船,急的到处找人弄船。新发动机在旧船上安装好后,警察和裴乐也赶到了,裴乐、两个警察、李涛和开船的人5个人上了船开船,快速的往河里面冲。

    当他们开到里面,远远看到河面上的木船时,船飞快的开到了木船边,但船里只有一件外套和一部手机了,四周很安静。

    裴乐跳上木船,抱着任微的外套,目光呆滞的看着河面,喃喃自语:“你冷吗?”然后跳入了河中。船上其他人也慌乱的跳入河中救人!

    一个人虽然在同不可战胜的噩运中毁灭了自己,但她的心灵却变的无比高尚,在所有的悲剧中,命运所塑造的悲剧,永远是最辉煌的那一出。--《人类群星闪耀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