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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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古颠簸不变的真理, 天上要是不飘点雨, 那开的肯定不是运动会。

    今天的附中也没能例外。

    运动场上气球横幅都布置妥当了, 但各班班主任都说了,一切等学校通知。

    总之要做好正常上课的准备。

    蓝烟这会儿反而特别愿意学习。反正临时说不开运动会,心情也不好, 那不如更不好一点,索性学习去了。

    她手里的铅笔虚虚描了好几道线,然后回过头一想, 还是用橡皮擦掉了。

    这道题受力分析好难做。

    蓝烟心浮气躁把笔一丢,她和学习的那绝对是神女有心, 襄王无梦啊。

    “蓝烟!你现在还能学进去啊。”

    陈萌去学生会帮忙了,谈舒雅一瞄班主任不在,下座位猫到了她旁边:“你衣服换好了么?”

    十月下旬,清早的雨丝已经透着凉意,绵绵密密,裹着风扑面而来。

    负责执班牌的领队同学,都有统一的服装:白衣配蓝色百褶短裙, 简简单单, 但也很青春靓丽的装扮。

    “没呢, ”蓝烟托着腮,懒懒散散转过脸看着她:“……今天好冷,我等真通知了再换也不迟。”

    “嗨, ”谈舒雅压低声音, 眼里晶晶亮:“我发现你和某位同学, 越来越有夫妻相了。”

    蓝烟听的脸一红,死不承认,一边拧了她脸上的小酒窝一下。

    “真的,真的。”

    谈舒雅宁死不屈:“嗷……就这种老子谁也不想理,随便吧,还有学习有意思呢的派头,你已经学会了。”

    两个女孩子笑闹着扭在一起,中途谈舒雅还不小心,把蓝烟抽屉里堆成山的教辅教材,碰坍塌了。

    这在高中班级里很常见。

    尤其是下课一群幼稚的男生追着打闹,不小心碰歪了课桌,出去上个厕所回来的功夫,就发现自己的书落了一地。

    “我错了我错了。”

    谈舒雅不和她闹了,俯身去捡书,结果被蓝烟趁机一阵摸头。

    跟给阳光底下的大橘猫梳毛似的。

    “喂,你你见好就收啊。”

    蓝烟听话的缩回了手,还是托着腮望着她。

    她闹的鬓发微乱,脸也有些红,仿佛有颗细小的碎钻在她眼里转啊转的,闪着波光。

    谈舒雅多看了好两秒,喃喃道:“妈呀,我这是脑补了什么啊。”

    蓝烟一脸无辜:“什么?”

    班里说话的人越来越多,渐渐都沉不下心。

    “怎么不能开啊,我看能开,每次阳光体育活动,下小雨不都照常了么。”

    陈炫尤其郁闷:“就是!我妈都在路上了,现在要是喊她回去,她回去肯定要把火发我身上。班长你有没有什么最新消息啊?”

    “我哪有,”苏舟菲噗地一声笑了,带了点顽皮说:“你们去拷问体育委。”

    “再说了,我们这可是疯起来,一个月可以下二十八天雨的地方,这点雨怎么就不能开运动会啦……”

    蓝烟还在追问谈舒雅脑补了什么,后排的江余也把书一放,夸张地伸了个懒腰,靠在椅背上笑眯眯的:

    “诶诶蓝烟、谈舒雅你们俩不是号称淑女的么?看把你们俩闹的。”

    “关你什么事?”蓝烟和谈舒雅齐齐回身反问他。

    江余流里流气的,故意揽过靳骞的肩,笑容更大:“……怎么样,尤其是我们蓝烟同学,原形毕露了吧。”

    蓝烟果真红了脸,返身把作业不轻不重往桌上一放,恨恨骂了他一声“神经”。

    江余想起长期以来,被她和祝玥联合起来压榨的忍辱负重,就差在心里狂笑出声了。

    靳骞冷冰冰扫他一眼,语气淡淡:“……是挺神经的。”

    旁边一组原在讨论运动会的瞬间被吸引了注意力,一嗅到八卦的气息,陈炫愁容顿消:“嘿江余,你是不是傻啊?”

    “人家是什么关系,靳骞能帮着你,不帮蓝烟?”

    幼稚死了。蓝烟悄悄腹诽道,但余光一瞥,她忽然嗓子干干的,有点……说不出话了。

    原本还明媚大方的苏舟菲,听见大家都在说她和靳骞,神色一下就黯淡下来。

    那块雪白的橡皮被她攥在手里,弹的老高,又跌落回桌上。

    纵然她再欣赏苏舟菲整个人,蓝烟也还没圣母不计较到,能与和她喜欢同一个人的女生做朋友。

    她心里没有半分“胜利者”的喜悦,还有点儿苦。

    那天给外婆过寿,蓝恪喝了点酒,还嘱咐她:

    朵朵,中学时代要多认识些好朋友。等到大学到工作了就会发现,即便你再欣赏、再喜欢一个人,阻拦你们成为好朋友的因素,都太多太多了。

    她当时还不懂,不是互相喜欢就能做朋友么?哪有那么多讲究。

    今天蓝烟忽然就明白了一点。

    “唉你们有没有发现,这都十月份要穿外套的季节了,老宋上个数学课天天还要湿.身。”

    “对对,”话题不知怎么就转到了班主任身上,立马就有同学符合:“是的,他衬衫背后一直要湿一块的,这上课有这么体力活嘛?

    “那当然了!”

    陈炫和尹航跳出来,站在走廊上开始模仿起,老宋讲log函数换底时激情澎湃的动作。

    一二三四组的同学都看的津津有味。

    唰的一声玻璃窗被人拉开了。

    “卧槽谁啊,无不无聊。”

    窗边的王行云吐槽了声,但看清来人之后,生生又咽下了……下一个“卧槽”。

    班主任老宋就默默站在窗边。

    “陈炫,尹航,演的蛮像的嘛。”

    全班:“……”

    一阵窸窸窣窣翻书声响起,大家各自看书的看书,盯着习题的盯着习题。

    擅自下座位的谈舒雅怕被发现,只好半蹲在走廊上,邻座的简余余表面上一脸文静,实则偷偷垂手撸着她的毛。

    蓝烟抿着唇继续忍笑,等待老宋的一阵狂风暴雨。

    这时,大家久盼的校园广播终于正好响了。

    “……根据天气预报,今天上午我市降雨已趋于渐止,今天的校运会由七点半开幕推迟至八点,正常举行。请各班主任下班,组织学生方列有序进场……”

    “哦!”

    整座校园由远及近,从高三到高一教学楼瞬间爆发出欢呼。

    老宋也懒得和他们计较,皱着眉直挥手:“……快去吧,我看过了只要不让你们上课,干什么都好。”

    “老班,您也赶紧去换衣服啊!”

    “对啊对啊。”

    老宋难得的老脸一红,背着手故作镇定溜了。

    因为和家长开放日联办,附中每年的运动会进场式都很盛大新奇。各班学生可以自选主题,乔装打扮进场。

    然后由评委打分,同运动会加油稿一起,算作精神文明运动队的评分。

    九班学生很复古,也很闷骚。全班高票选出的是民国学生装play。

    女生双麻花辫配蓝上衣黑裙子,男生一套黑色笔挺中山装。

    蓝烟显然逃过了这一劫,她的上衣短裙换起来很快,坐在那笑眯眯看大家乔装打扮。

    江余问蓝烟:“钢笔有吗?”

    “……有啊。”

    江余二话没说,拿走了蓝烟那支练字的百乐钢笔,然后自我感觉非常良好地……插.进了中山装口袋里。

    “我靠江余,”谈舒雅真的看不下去了:“你也太骚包了吧,知识分子这配置不适合你。”

    “……”她真是低估了江余的底线。

    “反正靳骞又不要,他要是需要,那你的肯定是他的。”

    江余笑着横了眼靳骞:“对吧,靳骞?”

    靳骞正安安静静的,把高岭之花这个词,做到极致。

    他脸上表情很淡,低头一丝不苟,把纽扣从下扣到最顶处。白皙的指节游走在黑色衣襟上,充满了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禁欲感。

    “你……”谈舒雅看的蓦地脸红,问蓝烟:“你有没有觉得,咳,还缺了点什么?”

    “江余,”蓝烟冲他抬了抬下巴,轻飘飘地说:“去把你装x用的金丝框眼镜拿来。”

    谈舒雅和江余对视了眼,拼命催他去,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

    “……靳骞。”

    蓝烟的声音细细柔柔的,特别好听,但听的他往后退了步,低低说:“……你干什么。”

    “我感觉它比较配你,”她一晃手上那副眼镜,循循善诱道:“长得好看的人,总是要多承担一点的。”

    她是真的有点……被靳骞刚刚那个样子,迷住了。

    什么清爽干净美少年,禁欲系太适合这家伙了。

    靳骞轻叹了声气,只是好脾气地别过脸,不理她。

    “靳骞,”蓝烟双手合十:“……快点,就让我们看一下下,怎么样都可以。”

    “真的?”靳骞苦笑了声。

    “真的!”

    “谈舒雅,愣着干嘛,赶紧走啊,”江余满眼笑谑:“人家两口子都怎么样都可以了,你还盯着看?!”

    “哦咳咳,蓝烟那咱们回头见啊——”

    话没说完,谈舒雅就被江余拖走了。

    蓝烟她们已经是最后一批换衣服的了,走廊上空荡荡的,只剩下他们。

    靳骞声音凉悠悠的:“……真想看?”

    “呃,”蓝烟笑的客套:“要不就算了吧。”

    “别,我说到做到。”

    靳骞轻轻拖起金丝框眼镜,架到了微带驼峰的高挺鼻梁上。

    然后他侧过了一点脸,缓缓抬眼望着她,笑容淡淡:“……你真觉得,有什么不同吗?”

    蓝烟看的下意识往后退了步,喉咙里有点发干。

    “还好吧,也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好看啦。”

    她垂着眼帘,语气稀松平常,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所以你以后都别戴它了,真的一般般。”

    一般到你这个长相,我太不放心了。

    “好。”

    “那,”一团阴影笼在她面前,靳骞忽的欺身靠在她面前:“……怎么样都可以?”

    蓝烟吓的眼睛圆溜溜:“怎、怎么可能,这是学校!这是教室走廊!”

    “想什么呢你。”

    他忍俊不禁,伸手很轻很轻的,捏了一下她的脸。

    少女披着及肩长发,白衣短裙,美的灵动清透。

    像清晨玫瑰花叶上的露水一样。

    原本还张牙舞爪的蓝烟,被靳骞捏了一下脸,瞬间乖巧了下来。

    “不跟你说了,”她低着脸,快步往前走:“……我还要执牌,去操场了,不能迟到。”

    “等等。”

    靳骞拉开窗户,伸臂够出了她挂在座位上的校服外套,递给她:“披着也好,挺冷的。我们班又不是第一个上场。”

    蓝烟心里泛着甜,软声问他:“那待会儿走方列怎么办?”

    “就放那边草地上,结束了,我去帮你拿。”

    蓝烟既没说谢,也没有说好,套上校服外套,步履轻快地跑了。

    通往操场的路上,广播、家长、人声喧嚣。

    她的心情,比雨后初霁的晴空还要好。

    ##

    冯端云和许多家长一样,不仅坐在看台上认真看蓝烟他们走进场式,还举着相机拍了很多张。

    “你女儿是领队的那个吧,真漂亮。”

    “是呀是呀,我还第一次见这么美的小姑娘,比那些明星还漂亮。”

    冯端云忙笑着客套:“哪能呢,她呀皮的很。书也没有你们女儿念的好,等以后上大学了会打扮,小姑娘个个都漂亮的。”

    一席互吹互捧的话,把家长们说的个个高兴。

    眼见学生们整队回来了,蓝烟却还要先去归还班牌,到的比大家都晚些。

    将近十一月,冯端云看见她露在外面,白皙盈润的小腿,都替她感觉冷。

    “你校服衣服呢,赶紧拿来披上?别感冒啦。”

    我的校服,在……应该在靳骞那儿。

    蓝烟心里叮的一声响,冯端云还在追问她:“丢啦?那赶紧找找,你饭卡也放口袋里的吧?这才开学几天,你又要补办饭卡。”

    冯端云越说越没好气:“上个初中,阿姨给你洗衣服,光饭卡就洗出来七八张。成天丢三落四的,哪还有点小姑娘的样子。”

    这样也好,千万别被妈妈撞上……靳骞抱着她的校服。

    那她可就真的完了。

    蓝烟越想越紧张,却听见背后一道温柔和善的声音响起。

    “这是哪家小朋友的校服?落在草地上啦。”

    “哟,”冯端云走近一看,口袋里那张饭卡还真贴着蓝烟的照片,忙不迭称谢:“太谢谢您了,我女儿成天丢三落四的。蓝烟,还不过来谢谢叔叔?”

    “谢谢……叔叔。”

    蓝烟乖乖靠近,抬眼一看时,整个人都怔住了。

    这这这双眼睛……

    你要说他和靳骞没点关系,王后雄都不能信。

    芦安怀看着蓝烟,笑容慈祥到发光:“哟,果然您漂亮,生的女儿也美,真是有福气啊。”

    即便年逾不惑,别人赞冯端云一声美人,她也是受得起的。

    冯端云从小听惯了别人夸他美,此时也只是端庄一笑:“过奖了,您也有福气。”

    冯端云的意思很单纯,附中这样的顶尖名校,不愁升学,子女能考进来谁没福气呢。

    但是,芦安怀向来是个脑回路不同于常人的人。

    他心里警铃大作。

    嘶,她怎么知道我有福气的。

    难道是这两个小朋友保密工作没做好,被发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