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嘉意，你为什么会喜欢我？”

    郑嘉意正要回答，周霁的手机先响了起来。

    周霁有些不好意思的朝餐桌歪了下头，“我做了早餐。”

    “好。”他知道这算是告一段落的意思，只觉他们以后的日子还长得很，便先去吃早餐。

    周霁一接通电话，本来还带着笑意的脸立时沉了下去。

    “阿霁，我是你二伯啊，”电话彼端亲热极了，“我看电视了，你这是红了呀。作为长辈，我得提醒你一句，人不能忘本的。

    哎，你说，那些媒体记者想不想知道你是怎么哄骗老太太的房子，怎么放任老太太自生自灭的？”

    周霁阴着脸，“我不懂你的意思，我没有做过，为什么要怕你？”

    “你啊，就是太年轻了。”对方笑嘻嘻的，仿佛只是长辈的几句谆谆教导，“真相是什么重要吗？就连那些新闻标题都是越耸动越有人看。

    这世上把黑的说成白的很难吗？人嘛，不都是想听到喜欢听到的事，你说是不是。”

    她不怒反笑，“伯伯这话说的，你怎么就肯定我会怕你们？”

    对方语气诚恳，“唉，我们也是为你着想，你说你，好不容易找到了工作，要是出这么大一事，人电视台还会要你吗？”

    “伯伯，”她勾起讽刺的笑，“我知道你想要什么，要钱没有！

    你要是想爆料，我这还有媒体的电话可以给你。你们要是想闹大啊，我还可以给你出出主意。我也就是想想，这么多年，我和奶奶省吃俭用，你们不是换房就换车，这要是真公开了，你们可别忘了封口啊。”

    这一番话夹枪含棍的，听得对方恼羞成怒的挂了电话。

    周霁看着彻底黑下去的显示屏，有一瞬觉得疲倦。

    在某一方面，她其实很羡慕蒋语涵。

    人真的好奇怪，在逆境中学到的东西总是比在顺境中学到的多。

    谁不想做一个在父母庇护下的“傻白甜”？

    郑嘉意满心以为周霁还会再问，没想到她倒像是忘了似的。

    剩下的几天里，她真的实现了彻底的放假。

    他忙的时候，她会在旁边捧书看，偶尔瞄一眼他工作的进度。

    他要是空闲，两人会手拉手去看场电影，在有特色的餐厅吃饭，再回家胡天胡地。

    他有时早晨起来，看到她在旁边安静的睡脸，都会有一阵恍惚。

    大学才刚毕业，他就有一种想结婚的冲动。

    以至于他拍了周霁的照片发给了自己的父母，“我交女朋友了，我还想和她结婚。”

    郑嘉意的爸妈因生的是男孩，平素并不怎么管教他，不过周霁的大名他们还是知道的。

    一见照片，父母先是笑笑，沉浸在“天啊，儿咂居然谈恋爱”的喜悦里，一看“结婚”，郑母先行表示了反对。

    “周霁作为朋友当然是好的，但你们要是结婚吧，我觉得不太合适。”

    郑嘉意完全没想到会有反对票，“为什么不合适？”

    郑父委婉道，“我们都知道她很优秀，素质也高，但是无父无母。”

    郑母再接再厉表达自己的立场，“你是我们的儿子，你应该有更好的选择。”

    郑嘉意看了许久，最终没有把父母的看法告诉周霁。

    周霁到底没轻松多久，最后一天假期，她的手机震了震，是宋航传来的信息。

    “有没有兴趣主持狗咚购物晚会？”

    她现在正是需要曝光的时候，什么工作机会都不想错过，因而立刻拨了电话过去。

    狗咚是华国有名的购物网站，自几年前将3月的某一天作为购物狂欢日开始，这一天逐渐变得越来越声势浩大，到了今年，甚至已经有了专门的购物晚会。

    因为联合了鱿酷这个最大的网络平台播放，他们考虑到邀请的主持人自然要贴合时下年轻人的品味，而最近的话题人物就是《闪光主播》捧红的周霁和蒋语涵。

    “？”周霁听到解释，一下就反应过来了，“所以不只请了我，还有蒋语涵？”

    “是啊，听说你们是好朋友，怎么，不愿意一起主持吗？”

    “……怎么会呢？”她翘着嘴角，“我很期待啊。”

    蒋语涵也接到了邀约电话，一听到周霁要去，她先是犹豫，看到碎裂的手机屏，立刻回复道，“我会去的。”

    狗咚扎根互联网，自然很懂得网络营销。

    两人之前是老友，《闪光》的诸多后台花絮都会特意剪一下她们的特辑满足一下粉丝的百合魂，没想到结束后反而显少互动，导致网友一直对她们是否还有友谊争论不休。

    此番一敲定两人的时间，狗咚转眼就公布了她们即将合作的消息，一时间又让整个网络沸腾了。

    其中跳得最欢的，也是当初最活跃的cp粉，“泪奔，‘寄语’永不认输！”

    “有生之年系列，她们要合作了！”

    “感谢狗咚实现夙愿，现在就下单支持！”

    自然少不了冷嘲热讽的黑粉，“国内是没主持了吗？请这两个毛丫头来主持！”

    “呵呵，鱿酷有意思吗？请两个黑点一大堆的来主持，吐！”

    无论是欢欣鼓舞，还是吵吵嚷嚷的网友们，总归是让节目的热度越来越高，引了越来越多的观众瞩目了。

    到购物晚会那一天，周霁的节目《天外歌声》已播了四期。

    虽然收视率一直在稳步提升，但无论是在话题量还是搜索热度上，始终比不过蒋语涵的《声之奇迹》。

    周霁坐在后台的化妆镜前，余光瞥到了差点被电线绊倒的蒋语涵。

    自上次交谈后，蒋语涵似乎还是没变，“可以闭下眼睛吗？我化眼影啦。”

    她转回视线，依言闭眸，手指轻轻的敲着桌面。

    忽而便想起，蒋语涵曾在舞台上被人压制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的窘状，唇边不禁牵起了笑容。

    等两人都化好妆，有助理跑过来通知，“我们5分钟后带妆彩排，请各位准备一下。”

    两人俱站了起来，蒋语涵克制住发抖的腿，却发觉自己的手心全是汗。

    彩排两次，导演不时点头又摇头。

    满意的是两人虽然闹崩，但多年的默契仍在。有时对方无意抛了一个梗，另一方也会自然的接上。

    不满的是，身为主持人，周霁早早就默背了所有开场白，连对手的都没有遗漏，而蒋语涵出于紧张，现在仍说的磕磕巴巴。

    因是直播，导演为了节目效果不得不作出调整，“语涵，我们等下屏幕会有提词器，你等下要是忘记了就朝我们这看，但不要太明显，观众会发现的，实在不行你瞎编也成啊！”他这么说完，仍是忐忑，“周霁啊，等下要是她卡壳了，你就在旁边帮下忙。”

    周霁自然爽快答应。

    蒋语涵好不容易在最后一遍彩排中过关，等节目正式开始，音乐一响，她站到舞台中央，寒风一吹，她光裸的胳膊立刻起了鸡皮疙瘩，在打了个寒噤的同时，她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了。

    嗯？

    开场白是什么来着？

    那么长一段话，她竟一下子忘得一干二净。

    她的脸上仍维持着职业的笑容，“各位观众朋友们，大家晚上好！”然后呢？

    她立刻用眼睛余光去看提词器，却发现导播没想到她一开始都会忘，还没开始放台词，上面还是一片黑屏。

    所以她要自己编么？

    自然有眼尖的网友发现了，“蒋语涵的台词只有这么一句？”

    “这么久了还是没有长进啊，难道要变车祸现场？”

    台下的观众不知道她的窘境，仍在欢呼雀跃，她的大脑一下子短路，又深吸了口气，竟有些手足无措。

    周霁此时在她旁边站定，见她一直笑着不说话，显然是猜到了什么。

    周霁立刻开始主导，“大家晚上好啊，自从我们有了第一个购物日，它逐渐变成了一个全民狂欢节，现在又到了一年一度相约‘吃土’的日子，各位有没有准备好自己的手机呢？”

    台下的观众纷纷举起手中的手机，兴奋的高喊，“有！”

    周霁被他们的配合逗乐，“谢谢大家配合，那在节目开始之前，先容我念一下我们最大的赞助商广告吧……”

    蒋语涵慢慢想起了台词，但周霁却一句连着一句，竟让她连插话的地方都没有……

    这回不光是网友，连台下的观众都发现了。

    越是如此，蒋语涵就越是想要表现，也越来越紧张，到后面简直失误连连，不仅把赞助商的名字说错，还说错了表演嘉宾，都是周霁四两拨千斤的圆了回来。

    顿时直播的网页上满屏都是吐槽，“不得不说，蒋语涵太菜了吧……”

    “周霁都带不动了。”

    “我是粉丝，我都要说，语涵今天的发挥真的失常啊，她还需要努力。”

    蒋父看着直播，脸上的表情深沉莫测，手边的手机响起，他低头一看，却是他曾联络过的周霁亲戚。

    原来是老人的儿女们一合计，又觉得放弃那套房子可惜。

    自古财帛动人心。

    今年家乡的房价再一次飞涨，而周霁又一次出现在荧幕前，她的伯伯阿姨们像是见了腥味的苍蝇，终归按耐不住。

    “好啊，”蒋父笑了笑，“我会帮你们联系媒体的。”

    他会帮忙，把周霁彻底的击溃。

    就在周霁结束主持后，全网的头版新闻都被放上了《有了房子，她“孝心”不在》，《原来她多年尽“孝”竟是为哄骗财产》，《跌宕人生——从弃儿到主播》……

    有影响力的电视台甚至公开放出消息，会在接下来的周六黄金时段公布采访当事人的视频。

    网友一看，虽然都是化名，可这信息写得如此露骨，任谁都看得出来是“周霁”。

    这阵势如此浩大，连郑嘉意的父母都发了信息，“儿子啊，这，周霁这样，你还喜欢她？”

    惹得他难得放下了脸，“现在事情还没下定论，你们能不能别跟着媒体走？”

    新闻一则接着一则，全是不利于周霁的，身处圈外的余思柏和郑嘉意做不了什么，只能发“清者自清”，话题中心的周霁却出乎意料的并未作出回应。

    因争议极大，蓝霉台被迫停了她的工。

    媒体联系不到她，只能联系其他人。

    记者在采访蒋语涵的时候也问到了周霁，把她气得破天荒发了脾气。

    “我不知道你们怎么想的，但我跟她认识这么多年，她从来不是这样的人，我在此也恳请所有媒体，在没有证实之前，不要擅自假设她的为人好吗？”

    她这一番逆向操作，蒋父虽然不快，却仍是很高兴，跟蒋母抱怨道，“语涵什么都好，就是太善良了。”他眯了下眼睛，“有时候啊，心就是要硬一点。”

    郑嘉意怕周霁心情不好，连夜飞到了c市陪她，却发现她看到自己铺天盖地的丑闻，连眉毛都没抬一下。

    她从抽屉里翻出了一张奶奶收养她时拍的照片，转头问道，“你知道我是被收养的吗？”

    郑嘉意点头，她回车登上了“宝贝回家”的网站，眼中定定，“茫茫人海，他们找不到我挺正常的，现在我出名了，或许找我的爸妈会更容易。”

    只是不知道对他们来说，是惊喜多一点，还是惊吓多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