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寄雪眼观鼻鼻观心的，就是不抬头去看陆清尘的眼神，陆清尘好笑地弯下头去看程寄雪的眼睛，程寄雪一对视上他的眼睛，吓得如惊弓之鸟，连忙转移了目光。

    陆清尘叹了叹气，略带了丝忧伤道：“怎么，你如今就如此厌恶我？竟连看我一眼都不愿？”

    程寄雪连忙摇头斩钉截铁道：“不是！”

    程寄雪一抬头就对上陆清尘似笑非笑的眼神，她咬了咬唇，道：“没什么，看你和他们聊的正欢，便没去打扰。”

    陆清尘挑眉笑道：“是这样么？”

    程寄雪一咬牙，怎么还登鼻子上脸了？？她扬起一抹笑，善解人意道：“是啊，何况此次前来是为了春狩，我又不会狩猎，跟着你还需要你多照顾，你身为长阳侯又深得皇恩，你总不能一直照顾着我，索性就不去叨扰你。”

    陆清尘听着程寄雪这番话，心知她对前些天的事儿还有些羞怯。他眼角满溢着笑意，引着程寄雪去了灵隐山里一处人烟稀少之地。虽已不是初春，可灵隐山还是比玉京冷了些许，就连桃花也是初初盛开的娇嫩模样。

    陆清尘拿起一把大弓放在程寄雪手上，站在她后头，握住程寄雪温软的手调整他握弓的姿势，他的头靠在程寄雪的肩上，道：“双手平稳，目视前方。”

    略有沙哑的声音如羽毛一般轻骚着程寄雪的耳垂，温热的鼻息扑在她的颈侧，略有些痒。程寄雪忍不住侧目，只见到陆清尘完美无瑕的侧脸，玉白的肤色，高挺的鼻梁，程寄雪心神一滞。

    陆清尘笑道：“阿雪，专心。”

    被陆清尘发现了自己的小动作，程寄雪的脸微微一红，连忙转回头认真去听陆清尘的话，箭尖直指不远处一棵桃树上的桃花。

    陆清尘手一松顺带着程寄雪的手也松了开来，箭离弦上，猛地向前刺去，直直没入一片桃林中，震起一片桃花雨。

    他直了身子向前走，程寄雪这才觉得身体正常许多，那日中了毒，她知晓自己对陆清尘做了些什么，可毕竟昏昏沉沉，什么都不记得......程寄雪忍不住去想那夜发生的事情，只觉得脸颊发热，掌心洇出了微微汗珠。

    陆清尘拾起箭朝着程寄雪走来，站定在程寄雪身前，左手拿箭，右手拈起箭尖的那一朵桃花，笑意盈盈地递到程寄雪面前。

    程寄雪愣怔片刻不知去接那朵桃花，陆清尘微微叹了叹气，将花别到了程寄雪的发鬓。

    二人靠的极近，程寄雪的脸微微发红，陆清尘沙哑道：“这样，很好看。”

    程寄雪垂眸沉默不语。

    陆清尘抬眸去看程寄雪的脸颊，又看向站在程寄雪身后不远处的叶书靖。

    叶书靖一脸冷漠，一双手隐在袖间。陆清尘虽看不见，可他知道那双隐在袖间的手定然握得指节发白。

    陆清尘朝他丢去了一个轻佻的眼神，叶书靖面色又是一沉。

    他今日随家里人一同来春狩，他素来不爱这些皇家宴会，可一想到程寄雪会来，他也便跟着来了。好不容易打探到程寄雪的去向，他好不容易才找到了她，哪成想，哪成想会看见这样的场面。

    叶书靖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感觉怒火中烧，陆清尘的眼神分明是故意的。

    叶书靖出现在这里陆清尘并未想到，更确切的说，陆清尘完全没想到玉京会出现一个叶书靖。

    他出现了也正好，这一幕让他看见也正好。

    程寄雪并未发觉叶书靖曾经来过，陆清尘又指导了她握弓的姿势，程寄雪本就聪明，上手练了几次，不说百发百中，十连中七也是有的，练完了弓箭陆清尘便带着她回去。

    今日的午膳不过是一顿便饭而已，真正的大宴是在晚上。

    众人也依着中午的位置入了座，康盛帝笑意盈盈道：“今日同诸位爱卿比试狩猎，众卿武艺高强，朕甚欣慰。”

    说罢，康盛帝拾起一盏酒杯一饮而下，慷慨激昂道：“朕是老了，可众爱卿仍当壮年，为国效力这么多年，朕心存感激，今日便与众卿一醉方休！”

    皇帝发话，众人那敢不应，咏熙也举起了杯面向众人，又朝着湘乐郡主道：“听闻南疆女子甚是活泼，更是从小学习骑射，今日得见郡主风采，本宫实在佩服。”

    今日湘乐郡主也同他们一道狩猎，倒是令人意料之外地射到了几只猎物。

    湘乐站起身来笑道：“射技拙劣，不敢与太子相比。”皇帝一听咏熙这样说，这才想起来席上还有二位南疆来的贵客。便同他们说起了南疆的风情习俗。

    程寄雪百无聊赖地把玩桌上的酒杯，秦悦和原本坐在程寄雪身边的人换了个位置，小声道：“阿雪，别玩了，郡主要跳舞了。”

    程寄雪回过神来，问道：“跳舞？”

    “是啊，刚才说到南疆的舞蹈，郡主自荐了。”秦悦拈了颗葡萄放进程寄雪的碗里，继续道：“阿雪，我记得你也是个擅舞的。”

    程寄雪摸了摸鼻尖，她好多年没跳舞了，见湘乐郡主换好了衣裳，一身红黄相间的衣裙，身上带着异域风情的首饰，不盈一握的纤腰上绘着一朵妖艳的莲花，她的身形舞动间，挽在脚踝上的铃铛叮铃作响。

    一舞闭，众人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南疆的舞蹈别于玉京，热烈大胆，腰肢扭动间加以魅惑的眼神，啧啧，人间尤物。

    在场的男人看向湘乐的眼神也变得晦暗不清，皇后看了眼在场人的反应，笑道：“南疆的舞蹈确实别有魅力，郡主来大凉几天，还未见识过玉京的舞蹈罢”

    湘乐唇角一勾，道：“还未曾见过。”

    皇后伸出套着镂空金护甲的手指往下面挥了挥，温声道：“今日难得在座这么多人，不知有谁愿意上来也跳一跳？”

    在座的姑娘蠢蠢欲动，在众王公大臣名门公子面前露脸的机会可不多，可她们又怕在众人面前丢了脸面 ，更关键的是今日还有南疆的人在，若是在南疆人面前失了面子，那丢的可不只是自己的脸了。

    皇后见此面色微沉，却见林泉拢了拢袖子拱手道：“启禀皇后娘娘，小女羡瑜自幼学舞，便由小女抛砖引玉。”皇后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一些。

    林羡瑜微微欠身，她为了今天可是准备了许久。

    乐师奏乐，林羡瑜便开始跳起舞来，衣袂飘然，恍若云间仙子，仙气渺渺。

    林羡瑜一面跳舞，一面不经意地看向陆清尘的方向，可陆清尘不为所动，甚至连一个目光也未曾投向过她。

    林羡瑜如何不知道，陆清尘一直在看程寄雪。

    又是程寄雪。为什么总是程寄雪。

    林羡瑜不由沉了脸色，动作陡然一偏又极快地旋了过来，总算有惊无险地跳完了整支舞蹈。

    众人并没有注意到在翩翩衣袖中细微的失误，只觉得林羡瑜的舞很是不错，皇后虽看见了那一点的失误，可发觉湘乐郡主似乎并没有发现什么，便也当作没看见，大为夸奖了一番，又赏了些小物件儿给她。

    正当皇帝准备开口用膳的时候，林羡瑜陡然开口道：“皇后娘娘，臣女的舞姿不过尔尔，臣女曾有幸见过丞相之女程寄雪之舞姿，当真称得人间哪得几回有。”

    见林羡瑜开了口，皇帝虽然悦，可此时却也只能顺着林羡瑜的话道：“丞相？”

    程风站起身来对皇帝拱了拱手，淡然道：“容臣问问她的意见。”

    湘乐郡主下午便打听清楚了引走陆清尘的那个女子的名字，她笑了笑，对康盛帝道：“即便我才来了这么些天，可也听闻过丞相之女程寄雪的名字，不知湘乐可有这个荣幸。”

    如今连湘乐都开了口，程寄雪知道自己是拒绝不了，她站起身来，淡声道：“回禀陛下，皇后娘娘，臣女能于殿上为各位助兴，也是臣女的荣幸，请容臣女换身衣裳。”

    见程寄雪离开，陆清尘也坐直了身子道：“陛下，稍后便由臣为程姑娘奏乐。”

    湘乐神色一冷，问道：“我与林姑娘适才都是同一乐师伴奏，为何到了程姑娘，却要劳烦侯爷？”

    康盛帝也觉得奇怪，便朝陆清尘投去了一个疑惑的眼神。

    陆清尘淡淡地瞥了湘乐一眼，对着康盛帝道：“程姑娘自幼学舞时，便是臣在一侧弹琴，数年来皆是如此，更何况程姑娘待会儿所舞乃她自创，而这伴奏的乐曲，也唯有臣一人会，望陛下允准。”

    康盛帝见此便也就允了陆清尘。湘乐眸光微沉，她下午就打听清楚了程寄雪与陆清尘的关系，也知晓陆清尘在玉京有多抢手，就连适才在殿上献舞的林羡瑜也倾心于她。

    这些人湘乐并不放在眼里，只要她开口，这些人喜欢他也好，不喜欢他也好，都是无用功而已。

    唯有这个程寄雪。

    毕竟瞎子都看得出来，陆清尘待她不一般。

    湘乐面儿上闷闷不乐的，二王子南朔侧过头低声问道：“湘乐怎了？”

    湘乐小声回道：“王兄，我喜欢陆清尘。”

    南朔丝毫不意外，下午的时候湘乐一直在问陆清尘的事儿，作为她的表哥，湘乐在想什么他能不清楚？

    他笑道：“长阳侯清俊无双，又深得圣眷，挺好的。”

    湘乐头一回有点忐忑，道：“若是我同陛下要他，他会不会拒绝我？”

    南朔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侧过身子握住她的手，轻拍了几下安慰道：“湘乐，你怎会如此？素日你哪日不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纵然此次是我等主动同大凉联姻，这夫婿定然也要是你同意的。”

    见湘乐依旧闷闷不乐，南朔继续道：“在我们南疆，想要娶你的英俊公子还少么？你开口要陆清尘，那是他的荣幸，你不要乱想。”

    经他这般劝说，湘乐的神情这才好看了些，也是，她湘乐长相貌美，身份高贵，纵然是同大凉联姻，可她是个郡主，陆清尘再受宠也只是个侯爷，能娶到一国的郡主，那也是他的福分。

    念及此，湘乐这才好受了些，南朔见此笑而不语，只是又拿了些她素日爱吃的糕点放在了她的碗里。

    直到，程寄雪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