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风愣怔片刻，握着画轴的手有些僵硬。

    画上的女人持弓的玉手柔软而有力，眼角上挑，像是一抹明艳的春桃，那张扬的神采与玉京姑娘的温婉截然不同。

    玉京的名门贵女自幼学习琴棋书画，知书达理，说话温柔含蓄，哪里会骑马射箭？

    程风凝望着画许久，黑曜石般的瞳孔闪过一缕怀念。程寄雪抬眸温声道：“素日父亲同我们在一处的时候毫无异样，可阿雪知道父亲时常思念母亲。父亲书房中母亲的画像都已微微泛黄，我偷偷拿了出来，按着母亲的眉眼又新作了这一张，我自知画技拙劣，只望能画出母亲一二风采。”

    程风唇角微动，略带薄茧的手轻柔地触碰画中人的脸颊。程寄雪同她的母亲有三四分像，特别是眉眼。

    众人还未看够慕雪渊持弓的模样，程风忽然收起了画轴，珍而重之地放在了木盒，望着程寄雪的眉眼忍不住感叹道：“阿雪深知为父，此画甚好，甚好。”

    若不是程寄雪今日画了一幅画，众人恐怕也想不起来慕雪渊的样子，时隔将近十年，当年的人都染了岁月的风霜，而慕雪渊也在众人的记忆中逐渐消失褪色。

    如今看见了程寄雪的画，众人才想起来，当年让少年天才程风一见倾心的慕雪渊是何等倾城姿色。

    文昌侯夫人见此心中暗叹一声不妙，文昌侯府不如长阳侯府，同是世代承袭，可文昌侯府却逐渐落寞，她原本以为自己的女儿已是玉京数一数二的姿色，想着将她嫁入相府好一助文昌侯府。

    谁曾想，丞相先夫人竟生的如此绝色，且观程风的神情，分明是余情未了，念念不忘。

    念及此，文昌侯夫人又看了眼陈素雅，心下颇有不甘。

    众人又一一献上了礼，便开始了午膳，程寄元早就安排好一切事宜，歌舞杂技应有尽有，众宾客也是看的津津有味。

    日头偏西，用过晚膳后，众人又逗留了一会儿，便打算打道回府，程寄雪累了一天，眼见终于结束，正松了一口气，却见叶书靖站在柱子后看她，见程寄雪注意到她，叶书靖眼神飘向厅外，便走了出去。

    程寄雪无声叹了叹气，原本她以为叶书靖喜欢陆清尘，如今二人交锋她不是不在场，看叶书靖那个样子，叶书靖要是喜欢陆清尘，那才有鬼。

    如此看来......程寄雪按下心中的心思，同青玉吩咐了几句便悄悄地出去。

    叶书靖站在花厅后头的小花园里，相府极大，此处可以看见一大片池塘，池塘上上闪着若有若无的萤火虫的光点。

    程寄雪从侧门出来，站在叶书靖三步之遥，淡声道：“叶公子。”

    叶书靖转过身子看她，程寄雪今日因程风的生辰宴，也是细细打扮了一番，叶书靖眸光浅浅，张了张口，却没说出话来。

    程寄雪眉头紧蹙，叫她出来也不说话？她忍不住出声道：“叶公子，我得早些回去，若无事，我便先走了。”

    叶书靖捏了捏衣襟，道：“阿雪，你今日也见到侯爷......”

    见叶书靖欲言又止，程寄雪顿时心生不耐，声音微冷：“叶公子，有话可否直说？”

    他被程寄雪噎了句，原本想说的话到了嘴边却始终说不出来，犹犹豫豫间，直到青玉急急忙忙地小跑出来，气喘吁吁道：“小姐，老爷在寻你。”

    程寄雪微微点头，不好意思地瞧了叶书靖一眼，温声道：“叶公子，我便先走了，有话就下次再说吧。”说罢，程寄雪朝叶书靖微微点了点头，便脚步匆匆地回了花厅。

    叶书靖愣了片刻，心下颇为失落，只是程寄雪如今已经走了，他也只能作罢。

    叶书靖回到花厅，正巧看见叶浅浅徐惊翎站在门口四处张望，一看到他，叶浅浅连忙上前揽住叶书靖的胳膊娇嗔道：“哥哥，我适才还到处找你呢。”

    他微微一笑，将脸上的心思压了下去，同二人解释了几句，临走前回头望了程寄雪一眼，这才离开相府。

    陆清尘的府邸离相府极近，因此多留了一会儿同程风说话，程寄雪看见他也视若无睹，径直回了江仙院，陆清尘见此眼神微顿，却也没有跟上去。

    他捏不准程寄雪的心思。

    陆清尘无声叹了口气，便同程风告辞离府。

    程寄元看着陆清尘略显寂寥的背影，有些疑惑道：“这是怎么了？”

    程风睨了程寄元一眼，以过来人的语气道：“闹闹别扭，感情更好，倒是你，自个儿多考虑一下自己的婚事。”

    程寄元讪讪地摸了摸头也不说话。

    程寄雪回到江仙院的时候便命人准备了热水沐浴，青玉一如既往地给她捏肩拿背，程寄雪陡然倒吸了一口冷气，青玉猛地回过神来，这才看见程寄雪玉白的肩上一块微青。

    青玉面色一白，猛地跪下，颤抖道：“小姐，青玉适才走神，手上没个轻重......”程寄雪凝眉挥了挥手，青玉服侍她这么多年来，从未有过什么大的纰漏，可以说是事无巨细。

    可她又怎么会犯这样低级的错误？程寄雪转过身，趴在浴池边儿上略微抬起头来，问道：“青玉，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青玉被程寄雪这样一提，脸色陡然一红，又低垂了头，低声道：“没有呢......”

    见青玉这副模样，程寄雪哪里还不懂发生了什么？

    她唇角忍不住一弯，眨巴着水润的眼睛，笑着问道：“青玉......你可是有心上人了？”

    青玉一听，原本微红的脸颊霎时又深了三分，仿若滴血一般，扭扭捏捏的样子让人无法不生怜爱之心，她轻咬下唇，抬眸对上程寄雪探究又带着笑的双眼，视线刚触上的瞬间又立马垂了下来。

    “你不说是吧？那我可就不管了~”程寄雪故作转身，果不其然，程寄雪才刚转过身子，就听见青玉带着一丝女儿家的扭捏道：“这几日，大公子院儿里的赵秋常来找奴婢......”

    说着说着，青玉的声音逐渐小了下去，程寄雪连忙转过身子，笑盈盈道：“他来找你，没说些什么吗？”

    青玉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又连忙摇头，程寄雪起了八卦的心思，上一世直到自己死前，青玉都未曾出嫁，如今青玉好不容易有了桃花，倒叫程寄雪有些莫名的兴奋。

    程寄雪对那个赵秋有印象，是个稳妥的。

    这次说不定啊，青玉的婚事都有了着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