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斩荀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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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糟了!!”
玄铁重剑从结界外凌空一劈, 苍术也一跃而起, 由内一掌击向结界, 里外夹攻之下,玉华宗众弟子合力布下的结界便轰然碎裂。
“不好, 结界被攻破了!”
众人这才发现原是着了魔修的道。
他们是故意安排苍术佯装被俘,实则里应外合,趁机偷袭结界!可惜现在反应过来为时已晚。苍术早已金蝉脱壳,趁乱顺利地逃回了自己的阵营, 正躲在那青衣修士的身后——他先前被薛沉的开阳剑伤得不轻,不宜再冲锋陷阵,既已完成了最后的任务,自然可以功成身退。
结界一碎,崖上的局势很快便失控了。
叶落秋带领着众弟子与那群黑衣魔修浴血厮杀,顾迟舟则将薛沉和同样被荀殷打成重伤的冯远清挡在身后。王菀被解了咒, 此刻在他们的另一侧,和顾迟舟正好呈一前一后、背对着背的防守之势, 共同将昏迷的薛沉二人护在中间。
荀殷悬停在十煞血杀阵的阵眼之上, 俯视着崖上厮杀的人, 冷嘲热讽道:“看来我还是小瞧了你们这帮玉华宗的狗崽子, 我倒要看看, 你们还能撑多久!”
说完,他操起绝阴鬼盘, 驱使着黑雾里的阴魂开始疯狂攻击众人。
一时间, 断崖上金戈之音振聋发聩, 厮杀之声直冲云霄。
不知过了多久,众人却渐渐意识到这些厉鬼邪灵竟是源源不绝。
越杀越多,杀之不尽!
众人在一轮又一轮的厮杀中白白消磨着气力,随着时间的流逝,不是有人在精疲力尽中被厉鬼邪灵吞噬,就是命丧在黑衣魔修的刀剑下。薛沉和冯远清双双重伤不醒,叶落秋也已是强弩之末,顾迟舟一人既要护着伤患又要护着王菀,同样自顾不暇。
忽然,他似乎想起了什么,从储物戒中取出了一枚玉哨子,抵在唇边吹了两声。
就在众人愈发绝望之时,头顶传来了一声划破长空的清啸,一只硕大的金爪玄鸟从天而降。它拍打着宽阔的羽翼带起一阵飓风,瞬间便掀飞了叶落秋身前的几个黑衣魔修,紧接着又是利爪一挥,将一个正要偷袭顾迟舟的魔修从中间生生撕成了两半。
“行苍!”
见它出现,顾迟舟总算松了口气,唤了声它的名字——原来是先前薛沉送给他照看的那只灵宠。平时照料它的是顾迟舟,尽管它的主人实际上是薛沉,可它还是与顾迟舟更为亲近些。
玄鸟野性难驯不堪拘束,生来便是灵禽异兽中最顶尖的捕食者,懂得自行捕猎觅食,即使作为灵宠也多是被主人放养的。在苍雲山时它便喜欢到处撒欢,宗内许多弟子都认得它,知道它是少宗主顾迟舟的灵宠,一些琴心峰的弟子更会在顾迟舟忙碌或不在时帮忙投喂。
当初薛沉只喂了行苍一点指尖血教它认主,并未与其签定血契收为驭兽,自然无法将它像赤炎蝎赤朱那般收进掌心的咒印里随身携带。每次下山就算顾迟舟不带它,它也会机灵地缀在队伍之后。由于行苍体型不小,担心吓坏了路人,顾迟舟从来不许它跟进城里,每当众人要进城休憩时,就任由它去附近的山林里撒野玩耍。
玄鸟通灵且五感超凡,飞行速度之快更是一日千里。需要它时,顾迟舟只需吹响平日用来呼唤它的玉哨即可,哨声一响,不论相距多远,行苍也会极快地乘风而至。而这玉哨,薛沉手里也有一枚一模一样的。
有了行苍的加入,众人的压力总算轻了一些。
可是随着时间一点一滴推移,玉华宗的弟子还是一个接一个倒下,不知不觉已是伤亡惨重,逐渐到了穷途末路的境地。
然而杀戮,仍在继续。
鲜血仿佛点燃了天边的残阳。
这场正邪混战,唯有半空中那位青衣修士至始至终都置身事外。他淡淡地看着脚下的厮杀,仍旧是默默把玩手里的折扇,没有一点要出手的意思。
苍术虽然对此满腹不解,却一声不吭,乖乖站在他身后,丝毫不敢置喙半分。
┬ ┬ ┬ ┬
当薛沉从黑暗中醒来,尚未睁开眼睛,耳畔就萦绕着阴魂厉鬼凄厉的嘶鸣,鼻间也弥漫着浓郁得令人作呕的腥臭铁锈味,这味道薛沉很是熟悉。
是血和杀戮的味道。
玉华宗弟子的尸首、黑衣魔修的尸首横七竖八躺了一地,粘稠的血水浸润了每一寸沙砾,整个落日崖俨然沦为了一片尸山血海的修罗地狱。
薛沉睁开眼睛,一团血红就猛地刺入眼帘。落日的余晖混淆着崖上的鲜血,连成了一片触目惊心的红。这么多年来,落日崖竟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为贴合它的名字。
他就躺在界印石碑的旁边,抬眼一扫就能看见碑壁上除了被沾上的斑斑血迹,还布满了细密的裂纹,破损得极为严重。这说明,荀殷的十煞血杀阵已经成功地利用鲜血和杀戮破坏了石碑上的封印。曾经历经数百年风吹雨打始终屹立不倒的界印石碑,终究还是迎来了碎裂的命运。
人魔两界的通道终于再次相连。
突然,耳边传来了嘈杂的争执声,薛沉偏头看去——
崖边不远处,荀殷正一手掐着一个白衣少女的脖子,一手捂着脸怒道:“小贱人,你敢打我?”
少女被他掐着脖子高高举起,双脚都离了地。尽管脖子和脸憋得通红,她依旧倔强地挣扎着,嘴上也毫不示弱:“打、打你、又如何!我、咳咳,我就算是死、死了,也绝不、咳咳咳……绝不委身、于你这等……肮、脏、的魔修!”
因为少女发髻凌乱遮挡了面容,薛沉一开始还没认出她是谁,直到听见她的声音,薛沉才发现这少女正是王菀。
这句话无疑是火上浇油,彻底触怒了荀殷。
他狠狠一巴掌甩在了王菀脸上,极大的力道抽得她嘴角都破了,脸也肿得老高。欣赏着自己的杰作,荀殷满意地笑道:“不识抬举的小贱人,只要我轻轻一捏,就能立刻杀了你。”
“不过……”
一边说着,一边不顾王菀的挣扎扯开了她的衣襟。
盯着少女雪白娇嫩的胸脯,荀殷眼里流露出淫邪的光,一改方才狰狞跋扈的态度,语气放软道:“你爹妈倒是给了你一张美貌的脸,和一副诱人的身段……小美人儿,若你肯跟了我,我或许可以考虑考虑放过你那些师兄弟!”
说着,他扫了眼脚下的两个人。
薛沉这才发现前面那片死人堆里原来还有顾迟舟和叶落秋的身影,顿时心下一紧。
只见二人此刻正狼狈不堪地半趴在地上,满身都是血和灰。原本纤尘不染的白袍被刀剑划破、鲜血浸染,看起来凄惨极了。而在他俩身旁不远,还躺着奄奄一息不省人事的冯远清。
就在此时,行苍出其不意地从一侧飞来,拍打着翅膀向荀殷扑去!
可惜荀殷就像背后长了双眼睛似的,很快便发现了它,当即一掌拍过去,将它打飞了出去。
“行苍!!”
顾迟舟担忧地睁大眼睛,因太过着急,又是一口血吐了出来。
荀殷冷笑:“区区一只扁毛畜生,也敢偷袭我?”
被当众撕了衣服,莫大的耻辱感令王菀终于情绪崩溃了。她拼命拍打着荀殷的手,放声大哭:“我、我要、杀了你!我一定、一定要杀了你!”
听见王菀无助的哭喊,顾迟舟努力撑着剑,挣扎着想要爬起来。然而他浴血厮杀了大半日,如今早已是遍体鳞伤、精疲力竭,试了好几次都没能成功。
叶落秋啐出一口血痰,大声骂道:“呸!狗贼休想动我师妹!”
荀殷一边掐着王菀,一边抬起一掌击向了叶落秋。
不过瞬息,叶落秋就被这一掌击得狠狠朝薛沉这边飞过来,“砰”地一声,竟直直撞断了本就裂了一大半的界印石碑,巨大的冲击力掀起了漫天的尘土。这么大的动静,让薛沉不禁有些担心叶落秋是否还活着。
混乱之中,除了青衣修士,似乎无人注意到薛沉已然醒了过来。
始终在一旁隔岸观火的青衣修士,忽然间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往薛沉的方向看去。须臾,他一扫方才百无聊赖的神态,眼神里多了几分玩味之色。
苍术小心翼翼地问:“落星大人是否也想下去玩玩?”
青衣修士却摇摇头:“不必,我可不能扰了你们北辰大人的雅兴。”
他扫了眼正掐着王菀不放的荀殷,罕见的暗金色眸子里极快地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鄙夷。
断裂的界印石碑旁,薛沉正撑着地面缓缓站起身来。他抬眸看向正在放肆大笑的荀殷,猩红的眼眶中竟是一双充斥着凛然杀意的灿金竖瞳。
夕阳终于沉入崖底,赤红的余霞尽收,阴冷昏暗的天空中忽然飘起了细细的雨。
潮湿的空气里逐渐氤氲起一丝危险的味道。
荀殷对即将到来的危险一无所知,他将王菀按进怀里,不顾她的反抗揉弄她的胸脯,舔舐她的脸颊,嘴里还威胁她说:“美人儿,惹怒了我,对你可没什么好处。我会在你面前将他们统统杀光,再把你带回去,在我所有部下面前玩弄你、凌|辱你、蹂|躏你……直到我玩腻之后,就将你赏赐给他们!要知道,他们可从未见过像你这般纤纤弱柳似的姑娘。”
王菀大声哭叫着:“不要,不要!放开我!求求你放了我吧!”
可她不知道她哭起来是怎样的梨花带雨,这样一哭,反倒激发了荀殷的施暴欲。他一把将王菀压在泥地里,粗鲁地撕扯掉她身上所剩无几的布料:“美人儿如此楚楚可怜地哀求,着实叫人忍不住想好好疼你一疼……”
“不!不要啊!!救救我,谁来救救我!!”
就在荀殷大笑着即将扯下王菀身上最后一条蔽体的裙子时,他的手腕却蓦然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紧紧攥住了。
“谁?!”
突如其来的变故令荀殷大惊失色。还不等他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一股巨大的力道就从那只手上传来,捉着他的手瞬间将他从王菀身上提了起来,囫囵个地丢飞出去。
怎会有人拥有如此恐怖的力道,将堂堂金丹巅峰的强者像提小鸡崽似的,提起来再丢出去?!
这样的事情只怕说出去都无人能信。
荀殷自然也不信。
他很快从地上爬起,口中还叫嚣着:“不知死活的东西,我定叫你后悔活在这世上……”
余音未落,只见一道白色的身影比他更快,闪电一般瞬间落到他身前,迎着他的面门就是一拳,狠狠将他又砸回了地上!
“砰——”
雨越下越大。
崖边除了瓢泼的风雨声,再无别的声音,只剩下阴寒得令人发颤的静寂。
薛沉抬起一双染血金瞳,居高临下地凝视着被死死砸进泥水里的荀殷。他的眼神冷漠至极,仿佛看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只卑微又渺小的蝼蚁——只要他高兴,随时可以将其碾死在尘埃里。
荀殷被砸懵了,他耗费了上百年好不容易才修成的法体金身,在薛沉面前竟如陶瓷般脆弱。
他当即召出自己的本命法宝绝阴鬼盘,驱使着那些被十煞血杀阵招来的阴魂厉鬼向薛沉攻来。霎时,落日崖上飞沙走石、百鬼喧嚣,一团又一团浓浓的黑雾将整个落日崖笼罩得漆黑一片,即使伸出手也看不见五指。
就在荀殷暗暗得意此人必将被无数厉鬼撕碎,死无葬身之地时,这片遮天蔽日的黑雾里却隐隐闪现出一缕金光。突然,一道燎天赤焰大破黑雾冲天而起,熊熊燃烧的烈火裹挟着滚烫的热浪,从黑雾之中烧出了一条道路来。
此火乃是九幽离火,顷刻之间,所有的厉鬼邪灵沾之即焚!
斜风冷雨之中,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步履悠然地踏出浓雾。
薛沉一袭白衣,缓带轻扬,仿佛周身都笼上了一层淡淡的微光,皑皑若高山之冰雪。即使正走在无边的黑夜里,也依旧从容不迫。
倒在地上的顾迟舟抬眸望去,睫羽轻颤,眼中半是不敢置信半是喜不自胜。仅凭一个模糊的身形,他便一眼认出了薛沉。
「是他……是阿沉!他醒过来了!他没事!太好了……」
薛沉长袖一甩伸出手来,一把银刃长刀便不知从何处飞向了他。薛沉握住刀柄,寒光一闪,就一刀将荀殷手中的绝阴鬼盘劈作了两半。接着还不等荀殷有所反应,他瞬息之间欺近荀殷身前,双手握住刀柄用力刺下!
凭借入魔后深不可测的修为,他轻而易举地破开了荀殷的法体金身,将长刀刺入了他的腹中。
荀殷当即惨叫了起来,他的本命法宝被毁,本就因为反噬受了颇重的内伤,此刻法体金身的防御又被破了,基本已同凡人无异。
薛沉血眸微眯,欣赏着荀殷此刻狼狈的模样,灿金色的瞳仁里倒映出荀殷扭曲的五官,可他还是觉得不满意。痛苦,还不够。
他双手握紧刀柄,缓慢地转动着,竟生生将长刀在荀殷的肚子里转了个方向。
听着萦绕在耳畔的血肉撕裂声,他用力一划,用极为缓慢而折磨人的力道将荀殷的肚子狠狠剖了开来!一时间,源源不断的鲜血滚滚涌出,肠子混着皮肉和脂肪流了一地。
“啊啊啊啊啊啊!!!!!”
比刚刚还要凄厉数十倍的惨叫声响起,余音高亢地回荡在断崖之上。
目睹了如此血腥残忍的一幕,半空中的青衣修士不禁微微眯起眼睛,他身后的苍术却冷不丁地打了个寒战,这个向来狠辣惯了的大汉竟垂下了眼睛,不忍再看。
过了许久,荀殷的哀嚎声才渐渐小了下去。
他还未完全断气,勉强睁开眼睛向薛沉看去,刚对上薛沉那双没有任何情绪的血金瞳,就如筛糠般颤抖起来。光是看着这样一双眼睛,他就莫名地恐惧不已。浑身上下每根汗毛都好像竖起来了,仿佛有无数密密麻麻的钢针包围着他,就要往他全身的毛孔里扎似的。
此时此刻,他竟坐立难安,险些控制不住要马上跳起来逃走的冲动。然而,事实却是他如今整个肚子都已经被薛沉剖烂了,只差那么一点就要被活活腰斩了,根本无法动弹分毫。他只能乖乖躺在地上犹如砧板上的鱼,任凭薛沉发落。
荀殷望着薛沉那尚且有些稚嫩的面庞,心中惊骇非常,这般小的年纪,怎么会……
怎么会有如此浓烈而纯粹的杀气?!
“你……你究竟是谁?”
薛沉仍是一脸漠然地看着他,眼中不含一丝情绪。
“你知道我是谁。”
“不可能……这、这不可能!你不过才筑基中阶,怎么会,怎么会!”
荀殷噗地咳出了一大口血来。
薛沉冷眼望着他现在凄惨的模样:“自师傅死后,转眼已过了八年……你可知这八年来我一直都在想什么?”
不等荀殷回答,他又淡淡道:“如何取你性命?不,我一直都在后悔。后悔为什么当初那一箭我射偏了……我本该射穿你的心脏才是。”
“咳咳、咳咳咳……”身下的血越流越多,汇聚成潭,荀殷早已虚弱得说不出话来。
对他的惨状视若无睹,薛沉继续说道:“师傅养了我六年,可这六年的教养之恩,我却足足用了八年来还……说来真是惭愧,你知道么?便是杀了你,也只还清一半。”
他的声音低沉而舒缓,带着一丝沙哑,却莫名好听。好听得纵然话语里暗藏着凌厉的杀意,也还是让人忍不住沉醉其中。
“饶、饶我一命……”
荀殷喘了口粗气,挣扎着伸出了一只沾着血和泥的手去抓薛沉的袍角,哀求道。
先前那副高高在上的傲慢姿态早已烟消云散。
薛沉却再也没说一句话,目光淡淡地看着他,如同看一个将死之人。
紧握住刀柄的手,缓缓举了起来……
看见他的动作,荀殷立刻吓得三魂没了七魄,仿佛要耗尽最后一丝力气般,朝半空中看戏的两人歇斯底里地大吼:“救我!!救我啊!!!”
始终事不关己的青衣修士似乎颇感意外,然而面对荀殷的求援,他却仍旧无动于衷,根本没有要管闲事的意思。
眼见荀殷就要死在薛沉刀下,苍术有些焦急地上前了一步,似乎想去阻止。
不料,青衣修士却抬手制止了他的动作。
“不急。”
苍术皱眉道:“可是……”
青衣修士看了他一眼,只这一眼,苍术就默默地闭上了嘴,眼观鼻鼻观心,再也不敢多说半句。
虽没有他二人的阻挠,薛沉却依然没能顺利杀了荀殷。
只因那些黑衣覆面的魔修还余下几人,他们本被先前薛沉意料之外的突袭怔住了,此时见主人受制于人,反应过来以后纷纷一拥而上,叫嚣着朝薛沉冲来。
可还没等他们靠近薛沉十步的距离,只见薛沉背上霍然一下抽拉出一双巨大的灿金色羽翼,每根金羽上都缭绕着赤红的火焰,迎着狂风骤雨烈烈招摇。
薛沉轻抖了下赤焰羽翼,熊熊烈焰便从地底窜出,将所有的黑衣魔修瞬间焚烧殆尽、通通灰飞烟灭!甚至,这些倒霉蛋临死前还来不及惨叫一声。
荀殷顿时更加疯狂地求饶:“我有眼无珠,英雄饶我一命!饶我一命啊!!”
薛沉对他的求饶充耳不闻,他面无表情地举起长刀,冷冷挥下!
只一刀,便干脆利落地将荀殷的首级斩落在地。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荀殷脖颈间喷出的鲜血溅上了薛沉的脸颊,头颅骨碌碌地滚到了他的脚边,薛沉眼底的血色才悄然褪去。
当一切落下帷幕,苍术才猛然发觉这场单方面的屠杀并没有持续多久。
甚至连半盏茶的时间都不到。
这时,薛沉蓦然抬头向半空中的人望去。
甫一对上他冰冷的视线,苍术就猛地打了个哆嗦,赶紧缩了缩脖子垂下头,竟不敢再与薛沉对视。他身旁的青衣修士却面色如常,依旧是折扇轻摇,仿若致意一般,朝薛沉淡然一笑。
随后一阵轻风拂过,他便带着苍术转瞬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薛沉疑惑不解,搞不明白此人到底是来干嘛的。
一场恶战下来,唯独他最逍遥自在,既不杀人,也不救人,从头到尾竟真的只是在看戏,还看得光明正大。
古怪之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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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里的阴雨绵绵不停,间或夹杂几声电闪雷鸣,淅淅沥沥的雨水敲打在泥泞的地上,肆意冲刷着崖上的鲜血。
今日,不知有多少人埋骨在此。尸骸遍野,血水横流,整个落日崖如同炼狱一般。
当王菀愣愣地抬起头,泪水涟涟的眸子里倒映出了薛沉的影子。她的薛大哥,就像九霄上的神明一样从天而降,再次救了她——从地狱里,救了她。
下一刻,王菀便又惊又喜、又哭又笑地扑进了薛沉怀里。
“薛大哥!!!”
正是天寒地冻的时候,又还下着雨,经过刚刚那番劫难,她的身上几乎一|丝|不|挂,赤|裸又娇小的身子被冻得瑟瑟发抖,整个缩进了薛沉怀里。她紧紧抱住薛沉的胳膊,忽然嘤嘤啜泣起来,看上去宛如一株严霜里徐徐绽放的白梅,娇柔又可怜。
“呜呜呜,薛大哥你终于来救我了!菀儿好怕!菀儿再也不要离开你了!”
薛沉一言不发地脱下外袍披在她身上,宽大的外袍将她整个人都紧紧裹了起来,可随后却推开了她。王菀一怔,喃喃唤道:“薛大哥……?”
他站起身,向伏倒在地的顾迟舟走去,将他扶起,小心翼翼地揽入了怀里。那动作,比刚刚扶起王菀时,还要轻柔仔细。
看着眼前这一幕,王菀整个人都愣住了。一簇嫉恨的火苗逐渐在她心里越烧越旺,几乎要将她的理智彻底烧成灰烬。
「薛大哥,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王菀出神地拽紧了薛沉披在她身上的衣袍,指节用力得近乎发白。
“阿沉……”
顾迟舟微微清醒了些,大雨淋湿了他的长发,一张清秀的脸庞在雨水的冲刷下白得几近透明。他眼眶微红,目不转睛地望着薛沉,轻轻絮语:“太好了,你没事……太好了……”
见到薛沉完好无损的样子,顾迟舟一直提着的心才终于放了下来,头一歪,便靠在薛沉的怀里彻底晕了过去。他本就受了极重的伤,一旦紧绷的神经彻底松懈下来,便很快失去了意识。
他身上每一道狰狞的剑伤,白衣上每一缕斑驳的血痕,都令薛沉心疼不已。
薛沉把他紧紧搂在怀里,细细凝望着他苍白的容颜,替他拭去腮边的血污,最后将自己的额头抵在他的额间,动作间既亲昵又温柔。直到肌肤相触,感觉到顾迟舟微凉的体温,他的心才终于踏实了许多。
从赤玉环中取出一只小巧的玉瓶,又从瓶子里倒出一颗「九转归元丹」给顾迟舟服下。这丹药是无须当年留给他的极好的上品灵丹,专门用来给重伤濒死之人续命用的,可以说是珍贵无比价值连城。统共只有三颗,即便是他自己,若非只剩一口气,他也舍不得用。
做完这些,薛沉才一边搂着顾迟舟,一边单手结印,将一只千纸鹤形状的传音符放了出去——向宗门传讯求援去了。
除了他和顾迟舟之外,如今落日崖上还活着的人,只剩下一旁无甚大碍的王菀,以及一息尚存却昏迷不醒的冯远清和叶落秋。当初下山时,本以为有莫闻声带队,他便没有向宗门申请云舟,如今他一个人可没有办法御剑带这么多人回去。
【注:「云舟」是可以御风而行的飞舟之泛称。乃玉华宗特有的可供宗门数百人同时出行的法宝,第十四章“叩仙门”出现过。云舟是价格高昂的上等飞行法宝,小门小派或普通散修鲜少能够拥有,即便是在玉华宗内,也只有亲传弟子可以在下山时申请携带。】
……
另一头,回魔宗的路上。
青衣修士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低低一笑,喃喃自语道:“这孩子,果真是长大了!”
他们正御风而行,由于风声喧嚣,苍术有些没听清,不由问:“落星大人,您方才说什么?”
青衣修士却只是摇了摇折扇,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但笑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