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我成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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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管家赶忙道:“那物在老爷身上,老爷在柳宅,柳宅附近最为危险!”

    贺云璋问:“柳老爷也出事了?”

    管家道:“老爷是第二个病倒的,起初还不太严重,很快就开始看着老去,老爷本就上了年纪,而今已经病到昏迷不醒的地步,我们送去内宅的竹鸟都没有回音。”

    贺云璋道:“我去看看。”

    徐茂林道:“不可,先生万不可冒险!这病诡异就在于看看就会传染,一旦染上便无法逆转。修为高的人会染病慢一些,可时间长了还是扛不住,一旦染上很快便一发不可收拾!”

    贺云璋本就是从镇上过来的,但并没有被怪病影响。

    徐茂林见拦他不住,道:“我已派门下弟子过去接老爷出来,按理说现在应该已经出来了……”

    “出来了!师兄们出来了!”

    粗眉毛弟子慌忙上前:“掌门,出事了!”

    “到底是出来了还是出事了……”徐茂林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众人齐齐往声源处看去。

    只见数十个老得不成人形的老妪老头抬着简易床榻,无比艰难地挪出路来,他们瘦得只剩下皮包骨,目光已经浑浊。而离床榻最近的两位身着灵曜派弟子袍,也已经垂垂老矣。

    柳老爷正静静地躺在床榻上,气息微弱得好似随时都有可能断气。

    贺云璋快步掠去,顺手折断了一根树枝,挑起盖在老爷身上的被子。

    柳老爷骨瘦如柴的手里还牢牢握着一样东西。

    “是这东西吗?”贺云璋问。

    史上不乏怪器作祟的情况出现,若是灵耀派长老掌门阅览过器宗典籍就会知道,一些无法解释的可怕现象,极有可能是器被滥用所致。

    “太远了看不清,总之是个金子做的,像杯子,上面还有、还有……”不知为何,管家没有说下去。

    那是个小巧玲珑的镂空金樽,纯金打造,原样式就是富贵人家喝酒时用到的金杯,本身样式普通,但被精心雕刻了字,全是一个个大大小小的字拼接而成的镂空花纹,花纹骨架上还雕刻着各式各样的小字。

    字迹风格独特,意蕴隽永,过目难忘。

    “傅明镜的字迹。”贺云璋眯了下眼睛。

    在场老弱病残一听傅明镜三个字都不由抬起头来,投去朝圣般的目光,满脸希冀。

    灵耀派上下弟子及长老掌门的眼力自然高过管事不知凡几,纷纷道:“应该不是,傅圣的字,千金难求!这多半是无良商捣腾的活字印刷。”

    贺云璋眼力外放,在这小杯子上看到了更加细小的字,这绝非寻常人能够写出来的。

    想到了鹤老的话,贺云璋缓缓吐出两个字:“心灯。”

    可若是真的心灯,能让傅明镜镇守百里蜃山,退妖兵十万,区区一个小镇只怕转眼之间便能灰飞烟灭。

    贺云璋心脏狂跳,喊道:“通通远离此地,全部退到五百米……不,千米开外!快!!”

    徐茂林从背后见他头发开始转白,整个人像是失去了主心骨一般,嘴唇哆嗦喃喃道:“完了完了这下可如何是好!先生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

    “如果是这东西引起的灾祸,或许,解铃还须系铃人。”贺云璋几乎是不受控制伸向那镂空金樽。

    心灯,又名照妖,乃是人性的照妖镜,任你道貌岸然、装模做样,满口仁义道德、贤者能臣,心灯一照,原形毕露。

    可它力量强大耸人听闻,几乎没有人能够抵抗住它的诱惑,无数强者想要将它据为己有,但也有无数强者莫名敬畏着它。史料没有记载敬畏的原因,但“照妖”二字,或许足以说明了一切。

    此时此刻,就连贺云璋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事,但除了毁掉这东西,他没别的选择。

    徐茂林寻思道:“莫非那金杯正是解决病症的关键所在?”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抬目望去。

    出云子手持金杯,莫名地顿在那里,而他原本变白的长发也没有继续变白的迹象。

    “贺先生,情况如何啊?”徐茂林大喊道。

    那位从来胜券在握的出云子前辈缓缓抬头,茫然地打量周围,再低头看了眼手中的镂空金樽,惊讶凝固在脸上,眸光也变得几分黯然,整个人颓废不堪。他的容颜并没有变老,但像是被什么无形之力压垮了一般,再站起来,也如风中残烛,隐约不如先前高大了。

    徐茂林见他哀莫大于心死的表情便有种不祥的预感,并不顾长老们阻拦,只身上前去,担忧道:“出云子先生,我若把你一人留下,简直枉为灵曜掌门!也愧对您多次救命之恩、教导之情!您此等高风亮节的世外高人,尚且不惜性命,我不过名不副实的小小掌门,又岂是那苟且偷生之人!就算要老死,那也罢了!”

    被他牢牢抓住手臂的人见他如此这般热情,俊美的脸上浮现出不安,一边把手臂从对方手中取出,再一手指着自己,不大确定是不是在跟自己说话。

    “先生,您的头发!”徐茂林惊讶道,“渐渐变回黑色了!”

    对方摸了下自己束好的头发,更加困惑了。有点重,所以他从来都是散发的啊。

    徐茂林从对方眼眸中瞧见自己的面容,竟是没见到自己继续变老:“方才见您的头发变白,我这心都快吓停了,生怕您有什么三长两短!半个镇的人都遭了秧,老的老死,年轻的也老了,莫非镇上这可怕的衰老病,真是您手中的这东西,是这古怪的金杯搞的鬼?”

    徐茂林伸手去摸,对方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缩手将心灯收入袖中,徐茂林刚伸过去的手停在半空中,再抬起头来和那颓废的高人四目相对,后者这才略慌乱又郑重地解释道:“不要碰,这个东西它,很危险。”

    “好,我不碰不碰,一切由您做主!”徐茂林隐约觉得眼前之人好像和之前不同,一副受惊的样子看他,不太像他熟悉的贺先生,但转念一想他十多年前才见过贺先生,现如今第二次重逢。

    事实上,傅明镜确实不认识他,周围也实在陌生得很。

    他万不得已才下山,此刻应该在店里等伙计,可人还没等到,就一眨眼的工夫,便来到了村外荒郊,而原本遗失的心灯却又明明白白地握在他自己的手里。

    只是这双手,绝非他自己的手,左手上还有绷带未拆,能感觉得出碍事的伤疤。

    这里哪儿,这个身体又是谁的?

    世外高人?说的是他这个身体的主人吗?

    “咳咳……”躺在床榻上的柳老板艰难地咳嗽出声。

    “柳老板您醒过来了!”徐茂林赶忙去扶他,“造孽啊,这可如何是好!”

    “我来了,就不会有事。”傅明镜道。

    唯恐对方不信,傅明镜又道:“情况绝不会再恶化了。”

    的的确确被救到此地的人都没有了继续老化的迹象。

    “可惜不会好转!”徐茂林只听他笃定的语气,便多了几分底气,心想不愧是世外高人,尽管看起来颓废了些,却更加可靠了。

    “会好的。”傅明镜说。

    “去取清水来。”傅明镜说完,掌门立刻命弟子们去附近的井边打了桶清水,傅明镜舀了瓢水,将心灯洗干净,他又从掌门和长老手中要来水囊。

    这水囊里乃是山间清泉,有活血化瘀之效,又被称之为灵泉水,平日里号称强身健体,其实也就解渴用。

    傅明镜凑满了一瓶灵泉水,也不知鼓捣了些什么,半晌之后,他把水囊递给掌门,道:“每人一滴,喂给村民们。喝了一定药到病除。”

    “竟不知先生也会行医开药!”众人不禁错愕,掌门夫人已经被请回山上去了,不然若是夫人在这里,或许还能看出些门道,他是完完全全看不出来。

    傅明镜俊脸微红,微微颔首。

    徐茂林将信将疑地问:“一滴,一滴就可以了吗?即刻便愈?”

    “大概不能即刻,”傅明镜又问,“山上可有大钟?每天三遍钟音,敲上一敲,提醒村民药效会配合钟音发挥作用,一个月内定能恢复如初。”

    长老道:“我们灵曜山上的确有钟,但钟音最多传到山下,传不到此地。”

    傅明镜想了想,道:“灵曜山是在此地的何方?”

    徐茂林抬手一指,快人快语道:“先生口口声声说是灵曜的客卿长老,竟是连灵曜山在何方都忘记了。”

    那山离此地并不远,山上仙雾了然,是一座好山。

    傅明镜又是一顿:“我只是……”他也解释不出什么来,又问,“那钟有多大?”

    长老不解其意,便说了下尺寸:“若用得上,我们现在就回山上去,想办法把钟搬下来。”

    如今弟子都老迈,这上山下山只怕浪费时辰,徐茂林担心百姓安危,不由道:“先生脚程最快,力气也大,可否劳烦先生走一趟?”

    傅明镜犹豫了下,他原身的那位可能有如此神通广大,但是他,他恐怕不行。

    傅明镜道:“此地还有哪里可以买大钟?”

    柳老板哑声咳嗽道:“当铺里有个大钟,老薛,带他们去当铺里。”

    “那钟,还能敲响吗?”薛管事很是怀疑。

    当铺乃是百年老店,很是雅致,却不怎么透光,看起来颇有古朴之感。

    大钟就在当铺里头搁着,太过笨重,但外表的饕餮纹却很美观,敲动的声音很是沉闷,传得不够远,想必是有所损坏,尽管用料极其珍贵,却没有灵曜山上的钟那等洗涤心扉之妙用。

    “这里头裂纹太多了,做工也很粗糙。”傅明镜看到这钟,颓废的气质一扫而空,然那钟超凡脱俗的气质却让他一下子空灵了不少,他用手抚摸钟上纹路,轻轻扣指敲击,一敲之下,听出了不少微妙之处。

    “还是上山去搬吧!”徐茂林小声提议。这钟废器,一般炼器师都束手无策,更不用说他们了,那柳老板不愧是奸商,见缝插针地想谋好处。

    “那太慢了。你们去外面等我。”傅明镜盯着这钟,用左手指节敲击,右手抚平糙痕,速度极快地围绕大钟以震音法进行挪位补缺。

    震颤音持续不断,还没走远的掌门和管事等人一会听得畅快一会听得烦闷,就在他们实在难以忍受时,声音骤然停了。

    然后咚地一声重响。

    无形的波动向外荡出,清越的钟音响彻整个小镇。

    这是那废弃的钟能发出的声音吗?

    徐茂林愣在那里,一旁的薛管事也不由张大了嘴巴,都忍不住快速回到那大钟所在处,刚到这里便不由自主地顿住了,不敢去打扰那位超然于世的高人。

    傅明镜左手有伤疤,只能动用右手,而且也不知道这手有没有炼过,他怕烧伤了这么好的手,不太敢贸然用别人的手打火,所以炼器的方法很有限,修改到这钟程度,他其实是不太好意思的。

    “这钟,这改过的钟?”薛管事欲言又止,还是忍不住道,“不知先生这一改需要多少金?”

    傅明镜脸色不太好,道:“这钟本就是你们的……”

    徐茂林赶紧道:“天下器宗不在了,这钟价值连城,想买都买不到,你去跟柳老板说,这钟就算先生给你们了,但那金杯,先生得带走。”

    傅明镜感激地看向徐茂林,他正愁不知如何要走心灯,心灯虽然是他的,但被人捡到就又是别人的了。

    薛管事目光灼灼地打量那似乎焕然一新的大钟,上去摸一摸,道:“好说好说。只要老爷能活下来。”

    出了门,镇上也就这一条大道,来往都是灵曜派弟子在忙碌,徐茂林实在好奇,对一旁的年轻高人道:“经由这一钟鸣激发药力,我门中弟子竟然就有恢复的征兆,眼看着年轻了不少!不知先生是怎么开的药?这若是内人见了,定会问起个中缘由。”

    傅明镜只得道:“秘方,不可说。”

    要说是药,其实他们怎么看也就是清水罢了。可确实有效,实在令人叹服。掌门夫人的医术已经很高超,而出云子能解决掌门夫人解决不了的怪病,其本事不可谓不高超。

    原先对贺云璋不太满意的长老们也一改对他的印象,大为赞赏。

    “早知道贺先生武艺高超,什么都会,却没想无所不能至此!这普天之下还有什么是先生不会的呢!先生还会寻医问药、治病救人,这可是连傅圣都不会的啊!”

    傅明镜再次垂眸。

    又有长老道:“以前我还因为先生对傅圣有偏见,很是误解了先生,现如今才知道是我狭隘了,以先生之大才,又怎会为博众人眼球随便贬低傅圣呢!”

    傅明镜蓦然抬眸,眼眸微微睁大:“我对傅……傅明镜有偏见?”

    那长老顿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想不到高人也会装健忘啊,你自己说过的话,自己难道不记得了?

    徐茂林催散长老,维护道:“这都什么时候的事的!十多年前的谣言罢了,不过庸人自扰,鸡蛋里挑骨头,先生不必放在心上。”

    与此同时,圣居山脚下小镇。

    掌柜摸了摸八字胡须,从伙计手中拿过叠得整整齐齐的包裹,规规矩矩地递到一位精神恍惚的年轻公子面前,说:“傅公子,这是您半年前来本店定做的衣裳,您清点清点。”

    贺云璋指了指自己,又看了看那装衣裳的包裹上大大的“福”字,道:“你叫我什么?”

    “您只说您姓傅,见您这般年轻,所以冒昧称您为傅公子……”掌柜看他也不由殷勤了几分。

    傅家山庄,富甲一方。这话可是当世人人耳熟能详的。

    虽说此人行事低调,不像是赫赫有名的傅家人那般财大气粗、趾高气昂,但怎么也姓傅。就是傅家外门的小辈,随便拔根毛都能压死不少小掌柜。

    他可不敢怠慢。

    贺云璋囫囵接过那包裹便要往外走,转身的那刻,视线落到一旁的等身铜镜上。

    里头那个半熟不熟的人也在打量着他。

    贺云璋猛地顿住,吓了一跳,镜子里面和傅明镜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也吓了一跳,脸色煞白地和他大眼瞪小眼。

    他低头看自己的手,手上戴着纤薄的手套,缠得十分随意的头发滑落肩头,稍稍遮住颤抖的脸庞。

    傅明镜!

    他成了傅明镜!?

    贺云璋头皮发麻,浑身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难不成傅明镜恶名昭彰的过去有他一部分“功劳”?

    另一边心灯作祟,都火烧眉毛了,傅明镜竟然有闲心来取定做的衣袍,何等不知轻重、贪恋享乐之人!

    胡思乱想中,他甩手扔了手中包裹,但想了又想还是捡起来拽在手里,走出了寿衣店,见着车水马龙的大街,还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

    阳光刺眼,贺云璋转过身来,一看牌匾。

    寿衣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