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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哼。”秦君澈冷哼一声。

    水潭中，顾唐正在真诚地教育顾诺：“……尽情地让别人叫你爹爹。”

    青年精致的眉眼, 即使隔着一潭碧波, 也灵动无比。

    那双清冽的眼睛，染着笑意微微弯起，明明是那么目中无人，却让人心甘情愿沉浸其中。

    秦君澈一拂袖, 水潭中顾唐的景象逐渐消散，只剩下一池波光粼粼。

    最后一株药草被扔进锅里, 顾唐用手指当笔, 划下一个简单的符阵。

    淡淡微光亮起, 药草逐渐融化在锅中, 药水也渐渐变得澄澈。

    “好了。”他将药剂分装到朱长老提供的小瓷瓶里, “六瓶二级药剂，唔，四瓶三级……还行。”

    顾唐满意地点点头。

    他转身看向乖巧地盘膝坐在床上, 闭目专注修行的顾诺，更加满意地点点头。

    顾诺天赋过人，不愧是将来的主角之资。

    以前缺的，不过是好的老师的引导。

    现在有了他，他相信他的儿子很快就会成为丹心阁最耀眼的那名天才。

    谁都不敢再欺负顾诺！

    顾唐收起瓷瓶推门而出, 然后转身轻手轻脚关上房门。

    朱长老正在闭目修行。

    反而是也留下来的宁晚, 在顾唐开门的瞬间就瞪大眼睛看向他。

    他的脸色还是很难看, 目光在顾唐脸上和他手中的瓷瓶上转来转去。

    顾唐淡淡瞥他一眼。

    他不知道宁晚为什么这么讨厌自己，明明从前也常常跟在自己身后一口一个“师兄”叫得亲热。

    不过不管为什么都没关系了。

    宁晚这家伙分了太多的心在和修行无关的事情上，比如莫名其妙针对自己。

    他将来成就注定有限，实在不足为惧。

    宁晚和朱长老的周围，还聚着一群外门弟子。

    他俩在顾唐门外等待的事早已传遍，好多外门弟子都好奇地赶来看热闹。

    尤其是负责药田的，毕竟朱长老主管丹心阁药庐。

    对他们来说，是比掌门更有权势的存在。

    顾唐很快转开目光，将那十个青色小瓶交给睁眼看向自己的朱长老。

    一个，两个，三个……

    随着每一个瓶盖揭开，朱长老脸上惊讶的光就更浓一分。

    当他打开最后四个瓷瓶时，再看向顾唐的目光，已经不是惊讶，而是惊艳了。

    “你……是如何做到的？”朱长老话一出口就后悔了。

    刚才顾唐虽然是在怼宁晚，但那些话也是说给自己听的——

    因为丹心阁在他修为大退步之后，对他，最重要的是对他儿子做的那些事。

    让顾唐和丹心阁之间的感情，就只剩下这么多。

    顾唐果然但笑不语。

    朱长老很有些后悔。

    天才果然就是天才，或许在一条路上会被堵死，但即使转向另一条路，也走得比其他人更快些。

    他们这些长老，并不是不知道那些外门弟子，甚至一些内门弟子对顾唐和顾诺的欺辱。

    但是……

    唉……

    朱长老叹息着摇摇头，事已至此，什么样的解释都是苍白的。

    刚才他看得分明，顾唐牵着顾诺的手时，对方露出的一小截前臂上，青青紫紫满是伤痕，看起来分外可怜。

    “我会禀告掌门。”朱长老收起十个瓷瓶，沉吟片刻，果断说道：“从此以后外门所有药田药草都归你管辖，包括负责这些药田的弟子。”

    他话一出口，周围顿时响起一片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那些外门弟子，大多数都曾欺负过顾唐。

    就算没有整过他，当面背后没少说过关于他和顾诺的笑话。

    可是这也不怪他们啊，上至现今的内门第一弟子宁晚，下至主管他们的郑明辉，对顾唐全都是这个态度。

    再加上顾唐特殊的身份。

    毕竟，也不是谁都有机会，能压在过去门中天才头上的。

    “药草所炼药剂，宗门和你□□开。”朱长老想了想，又补充一句。

    外门弟子要上交的，是药田收入的八成。

    他这样做，已经是擅自做主，将顾唐的收入提高了两层。

    “好啊。”顾唐微微一笑，“我六，宗门四。”

    周围的抽气声更明显了。

    “你……你不要太过分！”宁晚大声呵斥道：“朱师伯已经是……”

    “我说过，我只是给了宗门优先交易权，可并没有说过，这笔交易一定要和丹心阁做。”顾唐从容地打断了宁晚的话。

    他直视朱长老的双眼，眼中是不容忽视的坚定和，冷漠。

    朱长老平静地回视顾唐：“如果不和宗门交易，你会选择谁？”

    “当然是飞云宫啊。”顾唐理所当然地说道：“秦君澈毕竟是诺儿的另一个爹，诺儿对他印象还不错。看在诺儿的份上，这个飞云宫主是有排在第二的优先权的。”

    这一次，周围已经没有抽气声了。

    那些外门弟子呆呆地看着顾唐，陷入了和先前丹心阁大殿内那些内门弟子一样的茫然和混乱——

    秦君澈？

    飞云宫主？

    顾诺另一个爹？

    顾唐这是在说谁？

    苍天啊这么重磅的可怕消息，顾唐竟然这么若无其事就说了出来？！

    他是在开玩笑吧？！

    他是不是失心疯了？！

    无数的念头在这些外门弟子脑袋里疯狂地闪现。

    如果说内门弟子第一人，是他们还能仰望的存在。

    是偶尔可以羡慕，甚至嫉妒，想要超越的存在。

    那飞云宫主，就是天上遥不可及的那片云。

    是他们，永远无法触及，甚至连羡慕的心都生不起的，高高在上的巅峰。

    可是刚才顾唐说，那个小杂种……

    不是！

    他的公子顾诺，是秦君澈的儿子？！

    曾经骂过顾诺野种，嘲笑过他，甚至以欺负他为乐的弟子们，脸色瞬间惨白得可怕！

    顾唐这是，在吹牛吧？！

    外门弟子们充满希冀地看向朱长老和宁晚，等着他们反驳顾唐，讽刺顾唐。

    尤其是宁晚，这个对顾唐向来很糟糕的内门第一人，更是被寄予厚望。

    可惜的是。

    朱长老显然在沉思，并不打算反驳。

    他身边的宁晚虽然涨红了脸，就连双眼都在冒火，却始终没有反驳。

    而且宁晚憋了一会儿，突然咬牙切齿般说道：“你少狐假虎威！飞云宫主看起来，对你……还有你的这些雕虫小技根本毫无兴趣！”

    “呵呵。”顾唐笑，“雕虫小技……”

    他朝朱长老拱手：“那么在下告辞了。”

    “等等！”朱长老连忙挽留，“五五……这是我能承诺你的最高分层。再高，就只能请示掌门了。”

    “这样吗？”顾唐漫不经心地应了声。

    换做从前，他不会对一些低级药剂斤斤计较到这地步。

    但是现在，他胸中空有数之不尽的功法秘籍，修为却止步于筑基。

    诺儿又还小。

    其实丹心阁，确实是他们父子俩现在最稳妥也是最安全的去处。

    “顾唐。”宁晚说：“你也别太过分，就算是飞云宫，也不可能给你这么优厚的……”

    “十成全给你。”宁晚身后，突然传来一个清冷如玉的声音，“飞云宫上下所有药田，也全都归你。”

    秦君澈在所有人震撼又惊艳的目光中，缓步走向顾唐：“本座绝非忘恩负义之辈！”

    “诺儿小心。”顾唐稳住顾诺。

    他脸上一派风轻云淡，满不在乎地站直身体，看了那两名弟子一眼。

    凝脉期虽然只比自己的筑基高一个等级，但修行路走得越高，越是不容易。

    每想往前一个境界，付出的往往是上一个境界的百倍努力。

    所以对修者的要求很高。

    这两弟子明明已经凝脉，还以欺负比他们足足低了一个大境界的顾唐为乐。

    他们将来的成就，必定十分有限。

    他牵稳了顾诺，慢悠悠跟在两人身后朝前走去。

    丹心峰巅云雾缭绕，有一大片古香古色的庭院，整个丹心阁内门都建在山上。

    顾唐也曾经在这里修行几年。

    此时故地重游，是真正的物是人非了。

    至于那两人口中的飞云宫嘛……

    丹心阁在这个世界已经算是大宗门，但还不是最顶级的那一批。

    而飞云宫，恰恰就是最最顶级的那一批。

    不过飞云宫在世人眼中，有点邪气。

    飞云宫历任宫主都很强，强到能去争一争天下第一的那种强法。

    但是每一任宫主，都有人在背后悄悄称他们为魔尊。

    顾唐一路走来已经仔细回忆过，就算是从前的自己，也没有和飞云宫扯上过关系。

    更不可能去偷他们的东西了。

    转眼间，顾唐一行人已经到了丹心阁的主殿外面。

    两名刚在他面前嚣张跋扈的弟子立刻变得严肃起来，低垂了眉眼恭敬地走向殿内。

    “掌门，外门弟子顾唐带到。”两人禀告一声，垂手站到了一旁。

    整个大殿中，一时鸦雀无声。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全集中在顾唐身上。

    顾唐牵着顾诺的手，大大方方地让人围观。

    他抬眸，径直看向坐在殿内主位的丹心阁掌门东方羽。

    对方看起来不过四十来岁，穿着简单的蓝色长袍，银色高冠束起黑发，看起来十分儒雅。

    当年顾唐还是门内出名天才的时候，就是掌门东方羽的入门弟子。

    他曾对顾唐寄予厚望，期望他能光大本门。

    不过顾唐后来寸步难进，反而大踏步倒退，从已经摸到结丹期的天才修者，直接退回到了筑基期。

    东方羽也展现出一个宗门掌门的铁面无私，直接将顾唐逐出了内门。

    “掌门。”顾唐平静地朝他行礼。

    然后他的目光，自然而然转向和东方羽并肩而坐的男子身上

    咦？！

    顾唐眨了眨眼睛，几乎以为是自己眼花。

    坐在东方羽身边的男子，看起来十分年轻。

    白袍上滚着银边，一顶深黑色的古檀小冠束起他的头发。

    五官如刀刻出，深邃，又仿佛带着终年不化的冷意。

    那男子就用那双如冰如雪的眼睛，冷冷淡淡瞥了顾唐一眼。

    真像！

    就连目光都一模一样！

    “他便是我丹心阁外门弟子顾唐。”东方羽淡淡开了口。

    “嗯。”男子漠然应了一声。

    “能劳动飞云宫主亲自前来，想必丢失的是要紧事物。但顾唐常年居住在我丹心峰下，多年从不曾外出。我门下弟子的品格，本座自然是相信的。更何况顾唐不过筑基修者，恐怕很难在飞云宫中取走任何东西。”东方羽又道。

    飞云宫主？

    顾唐若有所思地看着男子。

    这个世界，传说中的第一人？

    怎么那么像他认识的那个人。

    “筑基修者……”飞云宫主缓缓重复着这四个字。

    他的声音也很冷，但低沉悦耳，十分好听。

    顾唐：就连声音……好像也有点像啊。

    不过他对那人的声音，也没太深的印象。

    对方对他来说，身份虽然也算是有点小特殊。

    但万年修行，两人也就数年才见一面。

    对方冰山一样的性格，他又沉迷修行不可自拔，每次见面从不多话。

    “飞云宫主若不信，大可自行检测。”东方羽淡淡说道。

    “本座并非不信……”飞云宫主说话的时候，仍然目不转睛地看着顾唐。

    他和东方羽并肩坐在高台之上，再加上身上那种油然而生的气派，看向顾唐时，很有点居高临下的感觉。

    然后，他站了起来，缓缓朝顾唐走去。

    直到站到离顾唐不过半米的距离，飞云宫主才停下脚步。

    他盯着顾唐又看了片刻，目光落在乖巧安静地站在一旁的顾诺身上。

    “你的儿子？叫什么？”飞云宫主问。

    顾诺害怕地缩了缩身体，又悄悄去看自己的爹爹。

    “是我的儿子。”顾唐捏捏顾诺的小手，示意他不用害怕。

    他坦然和飞云宫主对视着，说道：“他叫顾诺。”

    “哦。”飞云宫主应了一声。

    他沉默片刻，突然又道：“本座姓秦。”

    他说着，弯腰，亲自抱起了顾诺：“你可以自行决定，顾诺或是秦诺。”

    修行到了最后，想要真正突破，靠的还是自身的悟性。

    换做以往，顾唐肯定就放弃了。

    但现在他不能啊。

    不完成这个所谓的“支线任务”，他的任务进度就赶不上。

    任务没有进展，万一真失败了就会身死道消。

    啧！

    顾唐摸摸自己下巴，转头看向屏息站在左首的飞云宫弟子。

    他认识对方，飞云宫内门左护法，林斐。

    飞云宫主孤高绝傲，宗门内绝大多数事务都是林斐在负责。

    “林道友。”顾唐朝林斐拱手。

    林斐神色复杂地看着顾唐，满脸的怒其不争。

    “呵……”那和秦君澈比肩而坐的黑衣男子冷笑一声，“怎么？君澈不肯理你，现在你还想染指林斐？”

    秦君澈拂袖而去之后，他又恢复刚才的从容。

    单手托腮，悠悠然地，居高临下俯视顾唐。

    但顾唐根本就不再理会这人，对方的讽刺也充耳不闻。

    他对林斐说道：“飞云宫主虽然拒绝了我结道侣的邀请，不过不知道阁下对炼药符阵感兴趣吗？”

    林斐：“……”

    他完全不敢置信地看着顾唐。

    这什么人啊？！

    前脚用来向宫主求亲的条件，后脚难道就准备……

    “我和贵宗门合作也有一月，想必林道友也了解在下的炼药符阵，对于越级药剂的稳定产出帮助极大。”

    顾唐微微一笑，顶着林斐越来越复杂的目光继续说道：“而我因为修为受限，最多只能炼制三级药剂。至于更高的，不知道友有没有兴趣和我做一笔交易？”

    林斐：“……”

    林斐艰难地张了张嘴。

    他想问，可这些不是你准备用来向咱们宫主求亲的吗？！

    他还想问，我们宫主是高山皎月，修真界人们口中的魔尊。

    魔尊啊！高高在上一点，傲娇一点怎么了？难道亲你被拒绝一次就打算放弃了？

    但是到最后，林斐只听到自己的声音在说：“……有兴趣的。”

    他负责飞云宫内门事务，早就对顾唐炼药符阵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一级二级药草能稳定产出二级药剂和部分三级药剂。

    那么三级四级药草，甚至更高的呢？

    飞云宫可以不在意二级三级药剂的产量。

    但五级六级，他们非常在意的。

    眼看宫主拂袖而去，拒绝顾唐之后，对方竟然没有恼羞成怒。

    而且顾唐竟然还能如此从容淡定，眨眼就开口来和自己谈交易。

    林斐突然有点明白，为什么这个月每次宫主去了丹心阁，回来脾气就很糟糕了。

    不过，他有点欣赏这个顾唐了。

    “你说的那什么符阵……”顾唐和林斐说的这番话也没有避着旁人，黑衣男子本来还只是居高临下地鄙视着顾唐，听到这里忍不住开口问道：“真的能越级产药，产量还稳定？”

    顾唐转头看他一眼，问林斐：“这位是？”

    “如意宗的墨轻离宗主。”林斐说道。

    “喂！”墨轻离索性一掠而下，落在顾唐面前，上上下下打量着对方，“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他其实已经信了。

    能让林斐说出“有兴趣”这样的话，顾唐就不可能是在撒谎。

    “当然。”顾唐微微一笑，对墨轻离态度都好了不少。

    如意门他也听过，宗门比丹心阁还要厉害些，只是不如飞云宫而已。

    他来飞云宫，一方面当然是要尝试能不能完成支线任务。

    另一方面，也做好了被秦君澈拒绝后，就用炼药符阵，为顾诺换一些修炼资源的打算。

    没有竞争，就没有压力！

    顾唐当然不会怀疑飞云宫的实力，但多一家大宗门作为选择，总是好事。

    他又对墨轻离微微一笑，主动说道：“墨宗主，我和飞云宫，以及丹心阁都有合作。现在能用一级二级药草，稳定产出约三分之二的二级药剂，以及三分之一三级药剂。”

    他顿了顿，在墨轻离有些奇怪，又有些惊讶的目光中，又说：“但受修为限制，我作为筑基期修者若是强行越级炼药，很容易被反噬。所以我可以提供更高级的炼药符阵，只是必须由你们自行找人炼药。”

    你们？？？！！！

    老实说，林斐有点牙痛。

    一瞬间，顾唐就把交易对象扩大了。

    他是完全不介意墨轻离刚才对他的敌意吗？

    “你的条件呢？”墨轻离好奇地又打量顾唐好一阵。

    这家伙，是完全不介意自己和秦君澈的关系吗？

    “只换灵石或是五级以上法器。”顾唐说：“剑优先。”

    灵石，算是修真界流通的货币，不仅可以用来购买东西。

    除此之外，也能直接用在修者身上，帮助他们提高修行速度。

    只是这个做法太奢侈了，光是从筑基期提高到凝脉期，需要的灵石就是一笔大数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