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下午要回学校的缘故, 吃完午饭过后，张若尘只能依依不舍地向两人告别，然后可怜巴巴地登上了去往工程大学的地铁。

    目送张若尘离开后, 姜梦愚才乘上电梯, 准备回到公司, 继续下午的工作。

    杨晓宇便默默地站在电梯的角落, 试图弱化自己的存在。

    刚才张若尘在的时候, 气氛整体还算活跃。因为那个家伙嘴里总是乱跑火车，虽然有点傻乎乎的样子，但是确实能够缓解紧张尴尬的氛围。

    这会儿他不在，就剩下杨晓宇和姜梦愚两个人, 又是在电梯这么封闭的小空间里，杨晓宇感觉这里面的温度瞬间降低到了零点以下。

    姜梦愚察觉到旁边年轻人的尴尬和紧张，率先开口问道，“在这儿工作还适应吗？”

    杨晓宇连忙回答，“挺好的。以前我在做证券的时候，总感觉全在看运气看市场，很多学到的知识和技能全都用不上。市场好的时候, 哪怕什么都不用做, 也能挣很多钱, 可是市场不好的时候, 做什么都没用, 这种感觉让我挺挫败的。感觉到了顺亿以后, 你付出总有收获, 所以做起来也开心一些。”

    姜梦愚点点头，“你做得确实很不错。”

    得到大老板的夸奖，杨晓宇高兴的同时，也不忘记提一提自己的直接上司，道，“也多亏了张文哥一直以来给我的帮助和提点。要不然我一个新手，遇到困难的时候，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嗯，如果遇到比较棘手的问题，需要帮助的话，你和张文可以随时找我。对于优秀的前线员工，公司一定会不遗余力提供支持。”

    “好的，谢谢姜总。您放心吧，我一定好好干！”

    官方的场面话说完，姜梦愚又问，“我记得你的阴阳师游戏账号跟我在一个区吧？”

    “啊，对的。那个，张若尘之前已经把我拉到寮里了。本来想加您好友的，不过有点不太好意思。”

    “那你一会儿加上吧，有时间可以一起做协作任务。”

    杨晓宇应了一声。然后在心里想，他这算不算是借着好友的光，终于攀上公司大老板的私人关系了？升职加薪指日可待！

    不过他也不知道自己了解了这么多内情究竟是好是坏，思考了一会儿后，他小声说道，“姜总，我也是今天才知道您和张若尘之间的关系这么亲密。您放心，我一定不会跟其他人提起的。”

    电梯正好到达楼层，姜梦愚笑了笑，表示自己知道了，长腿迈出电梯的时候，却意味深长地说道，“好吧。不过，公司里并没有什么人追求我，下次别跟小张提这些事了。”

    杨晓宇呆了片刻后，顿时觉得万念俱灰。

    ——说坏话被大老板当场抓包，这还升什么职加什么薪啊！

    姜梦愚一边往办公室走去，一边心想，难怪小孩儿这阵子总问他，是不是有很多人追他？

    都是这个杨晓宇从中作梗！所以姜梦愚刚才才故意给杨晓宇一番警示，让他注意以后不要随意胡编乱造。

    小孩儿那么信他的鬼话，万一下次再传出什么事儿来，自己找谁说理去？

    回到办公室以后，姜梦愚并没有直接开始工作，而是坐到茶几旁，慢悠悠地摆弄自己的茶具。

    午休的时候，他经常会坐在沙发上，一边泡茶，一边思考事情。小巧精致的茶具和淡雅清苦的茶味总能让人平复心情。

    两盏茶下肚后，姜梦愚从钱包里翻出来李焕的名片，然后照着上面的联系方式打了过去。

    电话很快被接通，“您好？”

    “李老师，我是姜梦愚。”

    李焕没想到会接到他的电话，多少有点意外，笑着问，“姜总，真是意外。怎么给我打电话了？”

    姜梦愚问道，“有点儿事需要咨询，您现在方便吗？”

    “有什么不方便的，我一个失业人士，时间可是闲得很。而且姜总您都亲自给我打电话了，没时间我也要挤出时间来呀！”李焕道。

    之前两人有些不快，相处起来多少有点拘谨。自从上回一起吃过饭，也算是熟悉了一些，他们之间不再那么官方，偶尔还能说两句玩笑话。

    姜梦愚笑了一声，道，“谢谢李老师。我记得您之前拿的是法学和税务双学位，所以对法律应该也很熟悉吧？”

    “还行吧，看是哪方面内容了。我学的主要还是金融层面，然后对婚姻法和公司法了解多一点。”

    “民事和刑事方面呢？”姜梦愚问。

    “这个我没有接触过具体的案例。不过我有几个同学在做诉讼律师，可以咨询他们。”李焕说完，忍不住问道，“姜总，您犯什么事儿了啊？”

    姜梦愚叹了口气，“唉，有个朋友，被不法分子缠上了，我想着给他维权呢。”

    李焕停顿了一下，便问，“对方手里有什么不利证据吗？”

    如果不是这样的话，他认为像姜梦愚这样的人，应该不会找他寻求专业咨询，而是直接丢到法院去起诉才对。既然这样大费周章，说明其中必然还有一些不太方便揭露的事情。

    姜梦愚对于他的敏锐程度也很意外，不由得挑了挑眉，这才解释道，“确实有一些工作上的职业疏忽，虽然影响不大，但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事，一定会成为他职涯上的污点，未来在这个行业的发展会受限制。”

    “我以为多大事儿呢！”李焕道。

    谁能保证自己的工作一辈子不出错，不受现实和人际网所钳制？

    李焕看得很开，他的朋友刚刚出事的时候，他也不能理解。可是身在这个圈子里，某件事情既然已经被当做约定俗成的潜规则，除非跳出去另谋生路，抗争和抵触根本毫无意义。

    这么想着，李焕说道，“真正污浊的事情多了去了，你说的都是小事。”

    姜梦愚没有说话，只觉得有点头疼。

    他何尝不知道这一点？郭旭的那点事情放在任何一个地方，都算不上什么。

    可是一旦被舆论所左右，再小的事情都会掀起惊涛骇浪。郭旭所处的银行服务业处在风口浪尖的位置，关乎民生，是人们最关心的部分，对它的容错率自然也很低。

    连某家银行的柜员笑容不够热情也曾被有心人添油加醋，在网络上引起热议和公愤，最后银行方不得不出面道歉，并处分柜员，才让这件事得以平息。

    潜规则，这么大一顶罪名，怎么可能轻易了之。

    姜梦愚有些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道，“李老师，你说的我都知道。或许什么事都不会发生，但我不想拿朋友的前途做赌注。”

    李焕也跟着叹了口气，突然问道，“那我们现在手里有多少有利证据，是可以提供帮助的？”

    他说的是“我们”，而不是“你们”。言下之意便是主动为他们提供帮助，一起解决这件事。

    其实姜梦愚心里有些感动，想到他之前为刘恺出头，还为朋友卖了公司，他觉得这样的人真的很值得深交。

    不过现在并不是考虑这些的时机。姜梦愚想了想，把目前的情况详细跟李焕一起梳理了一番。保险起见，他并没有透露郭旭的身份和姓名，李焕也默契地没有询问。

    挂掉电话后，姜梦愚终于松了一口气，一直紧绷的神经总算稍微松弛了一些。既然事情还有回旋的余地，现在太紧张也没有必要。

    午休的时间恰好也结束了，是时候处理公司堆压的一堆文件。

    姜梦愚起身，坐回自己的办公位，一眼便瞧见摆放在桌面的万宝路限量款签字笔。

    盯着那只笔看了半天后，姜梦愚忍不住上扬起唇角，心想，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这个小孩儿竟然已经无声无息地介入了他的工作和生活。

    “姜总！”

    程程脚步轻快地跑到办公室门口，抱着一束粉白相间的鲜花，“那个，姜总，您收到一束花。”

    姜梦愚愣了一下，才道，“拿进来吧。”

    “好嘞！”程程连忙走进来，把花小心翼翼地放到茶几上，又问，“姜总，需要我把它放到花瓶里吗？”

    “不用，我晚上带回去。”

    “哦哦。”程程说完，也不再逗留，迈步便准备往外走。

    其实她很想问关于小公子的事情，但是她又觉得这些都是姜总的私事，身为助理的她不应该打听太多，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才是正经事。

    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听见姜总喊她，“程程，过来一下。”

    听见召唤后，程程连忙跑回去，恭恭敬敬问，“姜总，您还有什么吩咐？”

    姜梦愚笑着问道，“你的婚礼我能多带一个人吗？”

    程程的婚礼订在四月中旬，她不仅给姜梦愚递了一张请柬，还邀请他作为证婚人为她的婚礼致辞。

    婚礼带家属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所以程程并没有考虑，便点头说，“可以可以，姜总您能来我就已经感恩戴德啦！带人没问题的。”

    “嗯。那我把张若尘带上。”

    “！！！！？？？？”

    程程张大眼睛，懵逼了一会儿，好半天才问，“姜总，您和小公子和好啦？”

    “嗯，我们交往有一段时间了。”

    姜梦愚之所以主动跟程程提起这件事，是因为他属于第一次接触感情方面的事，其实多多少少有点不知所措，多亏这姑娘之前帮他出了不少主意，要不然也不会这么顺利。

    而且他能看出来这姑娘一脸的好奇，就差没问出口了。

    听完他说的话后，程程显得特别激动，甚至有点语无伦次，“那，那太好了！恭喜姜总，祝您和小公子，越来越好！”

    程程是真的很高兴，发自内心的那种喜悦！

    她在姜梦愚手下工作很多年了，从刚入职场的新人，到现在所有人都喊她“程姐”。途中，她也和其他人一样迷茫过，不知所措过。作为一个九零后的年轻人，能够做到现在这样从容不迫，全都靠姜总一直以来的帮助和包容。

    现在，她家的姜总终于找到了一个同样优秀的能够理解包容他的另一半。而且，这与性别和年龄无关。

    或许是即将结婚的缘故，程程一下子联想到很多，眼眶也有点湿润起来，“我先出去啦，姜总您有事再喊我。”

    “去吧，”姜梦愚看她的样子，有点无奈，“注意形象。毕竟你的言行举止也代表了我的形象。”

    “我知道啦！”

    说完，竟蹦蹦跳跳地从办公室里走了出去。

    姜梦愚觉得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