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3.番外之轮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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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莹浅笑道:“倒也不打紧,你照顾好大阿哥才是最要紧的,这宫里啊就属嫡子长子尊贵, 其他的我就和安贵人多操心就是了。”
李燕飞抖一抖裙摆, 阴阳怪气道:“要不说人家是有福气的, 生了个大阿哥保了一世荣华富贵, 咱们这些肚子不争气的就只能给人家做牛做马了。”
惠贵人气不过, 回嘴道:“大家都是皇上的人,谁给谁做牛做马。”
闻言, 敬贵人扬了扬手中帕子,轻叹一声:“虽说都是皇上的人,这高低尊卑的都明摆着呢,说得厉害些,朱门酒肉臭, 路有冻死骨也是不为过的。”
“敬贵人, ”惠贵人侧首正视, 一字一句道:“短你炭火的事儿又不是我有心而为,你何必一直咬着我不放呢。”
“哪里呀, ”敬贵人则端起茶碗漫然一笑:“惠姐姐多心了,妹妹我不过随口一说, 怎么姐姐就牵扯到自己头上了。”
“做贼才心虚, ”安贵人嗤笑道, “敬贵人怎么不知道这个道理?”
眼见着下头剑拔弩张, 玉莹忙打了圆场,她轻咳一声道:“好啦,荣贵人和宁贵人都有身孕不宜久坐,敬贵人的身子也才好,大家早些回去吧。”
李燕飞哼了一声先站起来,和莲伺候她披上了一件绛色缎绣五彩团花纹的氅衣,敬贵人艳羡道:“安妹妹这件氅衣是新做的吧,真真儿是华丽无比啊。”
“我也不懂这些,听她们说什么以齐针、正戗针、打籽针、鸡毛针、接针、扎针、松针、擞和针等十数种针法缝制而成,费了好一番功夫,姐姐若是喜欢这料子,我那里还有,一会儿差人给姐姐送过去。“李燕飞用余光眯着惠贵人,故意扬声道。
敬贵人亲热地挽上安贵人的手臂,两个人说说笑笑地出去了。
惠贵人仍坐着没动,搭在椅子扶手上的指尖微微颤抖,玉莹走过来,抚上她的肩膀小声道:“妹妹啊,你别跟她计较,你有大阿哥在,跟她们计较这些虚的做什么。”
惠贵人望着玉莹,伤心不已:“我不过是多用了几十斤炭火,敬贵人平日也不是小肚鸡肠的人,怎么这一回却如此待我。”
玉莹搭在惠贵人肩上的手微微用力,语重心长道:“这人啊,哪经得起挑唆,妹妹纯真,旁的人可不是如此。”
惠贵人眉头紧蹙,摇头道,“我知道李燕飞性格乖张,平日里能我都避着她让着她,她又何苦欺人太甚。”
玉莹压低声音道,“安贵人与我一样,子女缘薄,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也死了心了,这宫里不管谁的孩子我都当自己的孩子,她不一样,听说她从宫外寻了个偏方,那方子要用头胎的紫河车入药,说是二十岁以下头胎且得是男胎的新鲜胎盘,用清水漂洗,再剔除筋膜,挑破脐带周围的血管,挤出鲜血,再反复漂洗数次,然后拿细铁丝圈在里头绷紧,四周呢用线缝住,放入加了花椒和黄酒的开水锅中煮至胎盘浮起时再取出,剪去边上的羊膜,置于上等的白骨炭上烘至起泡,制成的紫河车质地酥软就像那小娃娃的脸蛋一样,等到用药之时再辅以人参,当归,鹿茸等数十种名贵药材,那一碗安胎药下去,够妹妹宫里一冬天的炭火钱了。”
玉莹说得阴森,听得惠贵人一个劲儿地恶心,她攥紧了双手,愤愤不平:“那不成了贼喊捉贼了吗,说我铺张,我哪里比得上她。”
“是啊,不过我想虽然她如此铺张,若来日真的生个小阿哥,想来皇上也是不会追究的。”
惠贵人没有说话,胸前剧烈地起伏,玉莹拍了拍惠贵人的肩膀,故作无奈道:“妹妹别生气了,她比你我都年轻,皇上难免多看她两眼,咱们就多担待吧。”
惠贵人心思沉重地出了储秀宫,玲珑送了惠贵人回来,笑道:“小主真是神机妙算,这下惠贵人和安贵人彼此都恼了对方,她们狗咬狗,咱们倒落个清闲自在。”
玉莹端起茶盏,慢悠悠吃了一口茶,冷然道:“皇上想叫这两个废物看着我,只怕是所托非人呐。本宫先离间了她俩,再对惠贵人加以笼络,想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玲珑道:“惠贵人一向贪慕富贵,眼皮子又浅,小主只需赏些物件给她,她就乐乐呵呵的了。”
“你这丫头,”玉莹笑道,“她现在如此不代表将来也是如此,等到大阿哥懂事了,惠贵人若还是能像今日这般只在乎些吃穿用度,那倒是个好事了。”
玲珑迟疑道:“皇上疼惜二阿哥胜过一切,惠贵人不会那么糊涂吧。”
玉莹幽然一叹:“将来的事儿,谁又说的准呢。”
人心转变这样的事情,玉莹的体会总比旁人多些,从千尊万贵的钮祜禄家大小姐到罪臣之女,世间的冷暖白眼至于她已经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来日漫漫,月缺月圆,谁又会一直不变初心呢?
杰书两场胜仗带给紫禁城的高兴劲儿并没有维持太长时间,十二月初五,因为粮饷马匹分配不公,陕西提督王辅臣鼓噪上阵,攻击陕西总督莫洛军营,莫洛咽喉中箭身亡。莫洛死后,其部为王辅臣所并,王辅臣旋派使持书往见吴三桂,举兵反清。
“好一个王辅臣,”玄烨气急,“很好,很好。朕曾把先帝留给朕的豹尾枪赠与他,他也拜伏于地,泣不能起,谓朕曰,圣恩深重,臣即肝脑涂地,不能稍报万一,敢不竭股肱之力,以效涓埃,今日,言犹在耳,他竟然做出这种背信弃义之事,朕要亲往陕西,摘了他的脑袋。”
“皇上,皇上不可啊,“周培公忙跪地进谏,“前线战事再如何焦灼,京师都是国之根本,皇上不能离都啊。”索额图也急忙附议,:“太皇太后年事已高,阿哥们又年幼,年关将近,皇上若是离京必定民心惶惶,于战事无利啊。”
玄烨一指明珠,“明珠,你说。”
明珠应声道:“皇上,臣也以为皇上此时不宜离京亲征,臣以为王辅臣辜负圣恩,实为蛇鼠之辈,皇上不必为了他使得圣体自涉险境。”
玄烨勉强自己定了定心神,不知所措地端起茶碗,吹了吹浮沫却没喝又放下,眉心簇成一团:“亲征之事明日再议,眼下最要紧的朝廷的兵力八成都用在了南边战场,陕西为西北边防重地,又近京师,王辅臣的派军倒比吴三桂更凶险许多。”
索额图伏地道:“王辅臣即便造反,也孤军无援,成不了气候,皇上不用过分担忧。”
“糊涂东西,”玄烨抬脚就踢飞了索额图的花翎,“孤军无援?不趁着他尚且孤军无援收拾了他,还要等着吴三桂援兵赶到,到时候他同耿精忠,王辅臣,三个人沆瀣一气,连成一片,你干脆直接把朕的脑袋送给吴三桂得了。”
“皇上恕罪,皇上恕罪,”索额图没想到玄烨发了这么大的火,哆哆嗦嗦道,“奴才鼠目寸光,奴才罪该万死。”
明珠瞥了一眼周培公,徐徐道:“皇上,王辅臣手下参将黄九畴、布政使龚荣遇均为周大人的同乡,龚荣遇更是周大人奶娘龚嬷嬷的儿子,奴才斗胆进言,西北一役若有周培公大人出面,必定事半功倍。”
周培公回望了一眼明珠,从容叩头道:“皇上,臣的确熟识黄九畴和龚荣,臣愿意前去陕西劝降王辅臣。”
“劝降?”索额图搭腔,“叛逆之人,百死不足惜,培公兄怎能妇人之仁。”
“臣……”周培公意欲分辩,玄烨打断了他,语气微凉,“朕不会杀王辅臣,但他一定得死,他得感愧于皇恩浩荡,畏罪自尽。”
周培公领会,”皇上放心,微臣知道该怎么做了。”
“你同黄锡衮率兵明日赶赴陕西,江西、浙江、陕西、甘肃阻击吴三桂,万不能让他与王辅臣汇合。只要吴三桂援兵不到,“玄烨微微眯了眼睛,清朗的面庞上浮起一层朦胧的帝王独有的杀气,“捏死一个王辅臣易如反掌。”
在这一刻,年少的玄烨放下了心中所有的负累,所有的后悔,所有的伤心,那些失去的,再也回不来的,都化作胸口那一团怒火,天子一怒,伏尸百万,这一场仗的胜负已经被注定了。
惠贵人一听不免有些紧张,慌张道:“怎么才二十斤红萝炭,薪库这帮奴才是怎么做事的?”
“怎么做事的?”李燕飞睨了一眼惠贵人,“总之叫延禧宫的暖暖和和的就好,就是这么做事儿的。”
“我宫里的炭火是比敬贵人多些,那也是为着大阿哥的缘故。”惠贵人有些惶恐地望向太皇太后。
玉莹起身福了福身子道:“老祖宗,这怕是我的错,今年冬天冷得分外早些,承乾宫二阿哥不满一岁,延禧宫有大阿哥,钟粹宫荣贵人有孕,又有公主在,还有永和宫里兆佳氏的小公主也还不足一岁,这几处都是万万不能缺炭火的,我只让人裁减了我宫里的白骨炭匀给阿哥公主们用,这帮奴才怕是听错了旨意连敬贵人的也一并少了,臣妾今儿个就派人给敬贵人补上。”
太皇太后点点,对玉莹道:“虽然前头在打仗,该用的炭火得用,冬天受冷易落病根,你要当心。”玉莹浅笑道:“臣妾知道了,多谢老祖宗体恤。”
李燕飞看着惠贵人紧张得绞着手里的帕子,阴阳怪气道:“延禧宫这不到一个月用了快两百斤红箩炭,惠姐姐一向是与敬贵人交好的,多少送些给敬贵人她也不至于冻病了。”
一向沉默寡言的宁贵人也应声道:“敬贵人一连几天都在荣姐姐的寝殿里从天亮熬到天黑,荣姐姐一直陪着说话,怕是累着了,昨儿个胎动得厉害,皇上还来瞧了。”
这话一出,大家都看着荣贵人,荣贵人含笑道:“也无妨,喝了安胎药便没事儿了。”
“哎呀,那你可得当心啊,”端贵人探过身关切地摸了摸荣贵人的肚子,“说话伤元气,这母体的元气伤了,孩子自然长不好。”
惠贵人面脸通红,窘迫地望着太皇太后,小声道:“大阿哥一到冬日里就爱咳嗽,臣妾爱子心切,用的炭火多了,臣妾不知道敬贵人受着冻呢。”
太皇太后道:“孩子小难免怕冷,多用些炭火也无妨,只是屋子里头太暖和一出去倒容易招风。”
“老祖宗说的也是,”玉莹望向佟宝卿,“我看承乾宫里二阿哥的寝殿也是温温的,二阿哥倒也一向健壮。”
佟宝卿笑笑,替惠贵人打圆场道:“也不知是不是孩子们体质不同,二阿哥像个小火炉一样,睡过的小褥子都是滚烫的。”
“男孩子都是胎里带热,”太皇太后肯定道,“生个男孩,三年里冬天都不用穿棉服。”
这下惠贵人更是坐立不安,起身道:“臣妾过为已甚,还望老祖宗不怪罪。”
“你关心儿子我哪能怪你,只是过犹不及,也别把大阿哥养得太娇贵了。”太皇太后笑着叮嘱。
“是。”惠贵人怔怔地坐下,涨红了脸。
玉莹看着惠贵人如坐针毡的样子,嘴角荡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回到储秀宫,玲珑替玉莹解了斗篷,脱了氅衣,换上燕居的棉衣,轻笑道:“延禧宫还真是贪得无厌,小主让薪库多送了那么多炭火过去,她竟然也都用了。”
“是啊,”玉莹盘腿在炕上坐下,“如今明珠在皇上面前得脸,惠贵人是明珠的族侄女儿,也眼见着不像从前那般谨小慎微了。”
玲珑若有所思道,“怪不得今日太皇太后要提点惠贵人,原来这是为着这个缘故。”
玉莹接过玲珑递来的热茶,感慨道:“这人呀都是靠不住的,想着惠贵人原来的模样,再看看她今天的样子,不是一个人似的。”
玲珑撇撇嘴道:“皇上给了她协理六宫的权利,倒让她平白多了些乱七八糟的念头。”
“她多些念头好啊,我就怕她没念头呢,”玉莹喝口茶,问她:“对了,她让造办处做的插屏你关照过了没有?“
”主子放心,奴婢嘱咐过了要多用金银丝线,一定要做得华贵无比。“玲珑把一早就放在炭盆上烤热的橘子捡出来盛在银质的荷叶浅碟里,递给玉莹。
玉莹摆摆手,从白玉嵌碧九格果盘里捏了一块枣泥山药糕,轻轻咬了一口,悠悠道:“本宫倒要看看有几个人是真的不喜荣华富贵。”
惠贵人憋了一肚子的委屈害怕,回到宫里,有心想把炭盆灭几个,又总是舍不得,吉祥顺水推舟道:”小主,大阿哥可是皇长子,多用几斤碳又怕什么,其他人不过是眼红小主罢了,您瞧太皇太后今儿不也没说什么吗,其他人她们愿意说什么便说去,小主只管用就是了。”
听了吉祥的话,惠贵人也不禁恼道:“敬贵人也是,跑去跟李燕飞说什么,明知道她成日里就喜欢惹是生非,你说,敬贵人这是有心害我?”
吉祥撇嘴道:“近来天冷,小主一味地哄着大阿哥躲懒,跟敬小主来往也的确少些,只怕也是敬小主的日子不好过,也不择口地抱怨了。”
惠贵人思忖道:“叔叔从宫外捎来的料子还有吗,若是有,你挑一匹颜色暗些的送到敬贵人那里去,毕竟她同我好了一场,她的份例不够,我原是该上心的。”
吉祥笑道:“小主最是好性子了,那浣花棉用来做冬衣是最好不过的,小主现在送给敬贵人,也正是时候。”
惠贵人无奈地摇摇头,“原是我这些日子太大意了。”
午膳前,薪库的奴才就送了三十斤红萝碳并五十斤黑炭给敬贵人,敬贵人的大丫头嘴上不饶人,把来送碳的奴才好一顿奚落,敬贵人披了衣裳出来叫住春桃:“你说他们做什么,他们也不过是跑腿的,给几两铜钱,叫他们回去。”春桃扶住敬贵人,小声道:“奴婢就是心里不痛快。”
宜贵人听到院子里的动静,从配殿里出来,三步两步走到敬贵人身边,握住静贵人道:“姐姐脸色不好,先回屋里去吧。我叫人去熬了鸡笋粥,一会儿端来姐姐热热地喝了,也好压压病气。”
敬贵人有气无力道:“薪库今年送来的炭火不足,我又怕人说我多事,屋子里白天连个炭盆都不敢生,生生给冻病了,一直想问你来着,你都是怎么熬的。”
宜贵人笑道:“我一贯是不怕冷怕热的,前儿还流了鼻血。原是我粗心了,姐姐这里受冻,我竟然傻子似的毫不知情。”
“我也没跟你说不是,”敬贵人拉着宜贵人在炕上坐下,小心问她:“不过他们今日又好端端的送了这样多的炭来,可是发生什么事儿?”
宜贵人道:“姐姐一上午都没出来,我也不好来烦扰。今日一早安贵人在慈宁宫里说了姐姐短炭火的事儿,老祖宗都知道了,下头那帮奴才还能不伤心?”
“啊?”敬贵人大惊失色,“这样的事儿老祖宗也知道啦?那岂不是要怪我矫情多事,这安贵人也真是的,我不过昨日随口一说,她怎么今日就给我扬到慈宁宫去了。”
“也无妨,”宜贵人安慰道:“若不是她说,薪库的奴才又怎么会送炭来,原是姐姐分内的,也不算是矫情多事。”
“你说的也有理,”敬贵人微微颔首,“咱们这些不得皇上宠爱的,平日里短缺些东西也是惯了,只是这炭火真真儿是要命的。”
宜贵人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她微微一笑,“姐姐到底是宫里的老人了,一味的忍气吞声也不是办法。”
敬贵人无奈道:“只是除了忍气吞声又能怎么样呢,你是不知道,荣贵人那屋子里又暖又香,穿着单衣都不冷,人家是什么样的光景,咱们又是什么样的光景。”
说着话,浅雪端了鸡笋粥来,宜贵人笑道:“姐姐趁热把粥喝了,我就先回去了,姐姐好好休养身子。”
敬贵人点点头,对春桃道:“好生送宜小主出去。”
“哎呦,”宜贵人拦住春桃,“多远的路似的,就在一个院子里,送什么送。”说罢,挥挥手,带了浅雪回东偏殿去了。
敬贵人才喝了两口粥,吉祥叩门进来,笑盈盈道:“奴婢给敬贵人请安,敬贵人身子好些了?”敬贵人想起昨日安贵人说延禧宫用炭的事儿,心里有些介怀,勾着笑了笑,“我只是头痛罢了,不碍事的。你怎么来了。”
吉祥捧过布料,低眉道:“我家小主新得了两匹料子,念着在宫里头跟小主最是要好,就赶紧叫奴婢给您送过来,这料子裁剪冬衣最为合适,又暖又轻,小主您看看。”
敬贵人扫一眼,淡淡道:“想必你叫小主也是知道我因冷生病之事,多谢你家小主了,等我身子好些必当亲自登门道谢。春桃,你把这料子好生收起来,惠贵人的东西一向都是极好的,我可欢喜的很。”
吉祥见敬贵人这般,自知她心里有气,便赔笑道:“那小主好好歇息,奴婢就先回去了。”
待吉祥出来们,敬贵人才仔细看了送来的布料,抱怨道:“雪中无心送碳,现在送这些劳什子来,连锦上添花也算不得了。”
春桃劝道:“惠贵人怕是也知道小主不高兴了,她一向是关起门来只顾自家的,倒也不是什么坏心思的人。”
敬贵人揉揉额头,意难平道:“她如今风光,待人接物也不比以往,我自知这是较不起这个劲儿的,不过有了这一遭我算是想明白了,人也不能在一棵树上的吊死,从前我只觉得安贵人张狂,却从未想过张狂有张狂的好处。”
春桃心有不安道:“小主莫不是以后想要跟安贵人一道了,她这个人一时如此,下一时又不知如何……小主……”
敬贵人裹了裹披着的衣裳,低声道:“这个你放心,我自然之道她是什么样的人,也自然知道如何取我所需。”
“小主自然是能够思虑周全的,”春桃赶紧讨好道:“那奴婢先去把这布料收起来。”
敬贵人从鼻子里挤出一声嗯,阖目睡了。
紫苏已经是第三次来劝了,“小主奴婢准备了些点心,还煮了桂圆红枣汤,您用些吧。”
佟宝卿依依不舍地直了直腰,嘱咐乳母好生看护,随紫苏出来。
“我真的跟二阿哥有缘分似的,看着他睡觉都觉得有趣。”佟宝卿捶着腰笑脸盈盈道。
紫苏连忙又是捶腿又是按背,笑道:“小主当起额娘来还挺像。”
“别提了,”佟宝卿端起桂圆汤喝了一口,“好几天都没睡好了,梦里头总是二阿哥病了痛了的,提心吊胆。”
”二阿哥都住进来了,您也要慢慢地放宽心,老这么熬着您身体吃不住,还怎么照顾二阿哥啊。”
“慢慢的就好了。”佟宝卿笑道。
翌日去慈宁宫请安,太皇太后关照佟宝卿道:“保成才去你宫里,你要多费心了。”
佟宝卿起身回话,“承蒙太皇太后和皇上信任,臣妾不敢不尽心。”
惠贵人好意道:“照顾孩子繁琐,佟妹妹若是需要搭把手,便差人来延禧宫叫我。”
安贵人扬扬帕子,冲惠贵人道:“姐姐还是先看顾好大阿哥,昨儿胡太医来给我请平安脉,说起来大阿哥怎么着风寒了。”
太皇太后一听,忙问:“大阿哥如何啦?”
惠贵人道:“老祖宗放心,喝了太医开的药,发了汗已经大好了。”
“那就好,那就好,”太皇太后道,“天气慢慢冷了,你们也别贪凉,早起都加件衣服。一早钟粹宫差人来报说是荣贵人也病了,玉莹,一会儿散了你替我去看看。”
玉莹起身道:“是,老祖宗。”
安贵人的白眼又翻了两翻。
太皇太后道:“明日就是中秋了,内廷的月饼今明两日也该送到各个宫里了,皇后大丧刚过百天,皇帝的意思是中秋家宴就免了,只是你们自己在宫里也别忘了祭祭月神,吃吃月饼。”
玉莹揪着一颗心望着太皇太后,赫舍里不在了,今年陪同皇上中秋祭祀的人选还一直未定,若能陪着皇上祭天离皇后的位子就又近了一步,所以玉莹格外上心。
只听宜贵人在一旁叹息道:“我昨儿听皇上说今年要独自中秋祭奠,还真是有些伤感。”
“哦,”玉莹闻声望向宜贵人,“皇上要独自前去?”
宜贵人点头道:“是啦,皇上昨日说起此事,念及仁孝皇后,还感慨月圆人不圆。”玉莹掩饰住自己的失落,勉强笑道:“只希望皇上念着二阿哥能宽慰几分。”
佟宝卿留意到玉莹脸上一闪而过的沮丧,她那包裹在贤惠稳重之下的欲望,总会在不经意间冲破层层阻隔,跟世人打个照面。
从慈宁宫出来,玉莹不敢耽误,径直去了钟粹宫。
荣贵人趴在床边,对着痰盒正在呕。玉莹眉头微微一蹙,轻声道:“荣妹妹,老祖宗挂念你叫我来看看。”
荣贵人用帕子擦擦嘴角,不好意思道:“让娘娘见笑了。”
玉莹替荣贵人捻好被角,“可是贪凉伤了胃?”
荣贵人摇摇头,脸上含羞带笑。
玉莹恍然大悟,轻轻覆上荣贵仁的小腹,悄声问:“可是有喜了。”
荣贵人脸上笑意更深,开口道:“太医刚刚来看过,的确是有喜了,只是妹妹身子弱,胎像还不稳固。”玉莹抬头替荣贵人拢了拢鬓边有些凌乱的头发,由衷道:“妹妹好福气,既然你身子不适,那我去替你回禀太皇太后和皇上,也好叮嘱太医院尽心为妹妹安胎。”
“劳烦娘娘了。”荣贵人捂着胸口,又是一阵难受,一旁伺候的安澜在制好的梅子汤里又额外加了三颗酸梅这次递给荣贵人,道:“我们小主总是难受呕吐,吃些酸的方能缓解一二。”
“酸儿辣女,”玉莹道,“好兆头。”
玲珑看得出来,虽然玉莹在尽力掩饰,可是荣贵人的身孕依然刺痛了玉莹。
辞了荣贵人出来,玉莹一直沉默不语,通往乾清宫的甬道上只能听见她的鞋底敲击地砖的声音。
玲珑思虑良久方道:“奴婢看着荣贵人的身子,这一胎怕是没那么容易。”
玉莹转头看看玲珑,浅笑:“得叫太医院好生调理。”
“她是赫舍里皇后提拔的人,皇上也是念着大行皇后才多见她两回的。”
“玲珑啊,”玉莹不疾不徐道,“你跟了我这么多年还不了解我吗,我虽然眼热,但我在意的终究也不是这些。”
玲珑点点头,“奴婢就是心疼娘娘。”
玉莹目光悠远地看着前头,沉静道:“那些个东西是荣耀也是拖累,没有也罢。“
玄烨正在里头见大臣,玉莹在西耳房里候着,嫔妃侍寝是在西耳房,皇后则住在东耳房,赫舍里去后东耳房就一直空着,任凭西耳房怎么你来我往,空空荡荡的东耳房用整日里的安静诉说着帝后深情,玉莹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桌上划来划去,她有些着急了。
梁九功从外头进来,请了玉莹去正殿的暖阁。
玄烨刚忙完政务,喝了口茶,正在练字,见玉莹进来,招招手叫她过去,“今儿的字写得顺手。”
玉莹请了安,低头瞧了瞧,夸道:“皇上的笔法越发精进了。”
玄烨边写字边问:“你这会儿来是有什么要紧事?”
玉莹福了福身子,“臣妾来给皇上道喜,钟粹宫荣贵人有身孕了,今儿一早太医已经看过了。”
“哦?”玄烨脸色豁亮了许多,放了手中的笔拉了玉莹在炕上坐下,颇有感慨道:“这么长时间,宫里也该有添添喜气了,只是荣贵人身子弱,得让你费心好好照顾了。“
玉莹道:“皇上放心,臣妾一定好生看护。不过说起孩子,臣妾又想起一事,兆佳氏生了女儿已经过了百日,天气也慢慢凉了,是不是叫她从盛京回来。”
“你说的是,朕给疏忽了。”玄烨叫了梁九功进来,吩咐他传旨让兆佳氏携公主回京。
“这下宫又多了个小公主,只盼着荣贵人再生个阿哥给二阿哥作伴。”玉莹笑道。
玄烨看着她的笑脸,心下不忍,扬手叫她坐到身边来,拉着她的手道:“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玉莹垂首摇头,“臣妾不辛苦,臣妾能替皇上分忧一二,是臣妾的福气。”
“你帮着皇后协理六宫也有些年头了,如今,”玄烨顿了顿,“如今皇后不在了,后宫的事儿朕就交给你了。”
玉莹从皇上怀中起身,谢恩道:“臣妾一定尽心竭力。”
玄烨点点头,“朕还有事要忙,你先跪安吧。”
第二日慈宁宫请安,大家自然也都是知道了荣贵人有孕,太皇太后心疼她,免了她三个月的晨昏定省,又借着荣贵人的安胎的事儿,正了玉莹总摄六宫事务之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