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 沈煜打开了药箱, 脸色却一下子就黑了下来。

    啪。

    他一把合上了药箱, 转过头开始生闷气。萧遥歌被他吓了一跳，侧眸望去, 见那张倾世出尘的面孔此刻被平时多了两分冰霜, 果然如紫玉平时所说, 有几分谪仙的味道。

    “你怎么了？”萧遥歌略带纳闷问道。那张面孔如此俊逸，让萧遥歌的耐心都平白多了几分。

    沈煜铁青着脸，似乎在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萧遥歌更加奇怪，只得把原因归在他手里的那个药箱上。

    伸手轻轻打开, 沈煜倒也没拦着，似乎在等着她给出一个解释。

    两个打开的药箱基本一模一样，唯一的不同便是自己手里的那个少了几瓶药。一瓶是去痛药。另一瓶便是之前给淳蜜的避孕药物。

    萧遥歌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沈煜！你当我是什么人！那药是给淳蜜吃了, 我才没吃！”她气呼呼的打向他的胸膛。因为是习武之人，沈煜的身体格外强健，萧遥歌打了几下，他都没有喊痛。

    再抬眸时, 这才发现他的眼神早已恢复了平时的笑意。萧遥歌感受到他的眼神, 一颗心顿时安定。从何时开始，自己竟已经如此在乎他的喜怒了？

    方才他的冷淡明明只有一瞬，可萧遥歌的心里竟有些发慌，似乎在郁郁葱葱的森林中找不到方向一般。

    “我什么都没问, 你闹什么。”沈煜的嘴角噙着笑容。他方才的确生了气, 可一听见萧遥歌的解释, 心里的火气便顿时都没有了。

    “沈煜你混账！”萧遥歌的小拳头再一次砸在沈煜的胸膛上。可这一次，沈煜却一把将她的手抓在了手里。

    “萧遥歌，无论你怎么说，这辈子我都不会放开你。”沈煜的眼神如春日的阳光一般，温暖得让人恨不得沉浸其中，永远都不抽离。

    这是沈煜的第二次表白了。

    萧遥歌的脸红得像红苹果一般。心跳得也剧烈，好像身后有无数豹子老虎在追她。

    “你又说什么混账话！”萧遥歌皱眉道。

    沈煜刚要开口，外头的车夫忽然不适时的喊了一句。“二位主子，咱们到了。”沈煜一个没注意，萧遥歌已经从他的身边溜了出去。

    沈煜追下马车，正要拉着萧遥歌说话，却见她直勾勾的盯着前头。沈煜顺着她的眼神望去，只见这条街尽是难民。

    萧遥歌挑的这条街是京城里很有名的街道。之所以有名，是因为这条街上都是无家可归的人。白天尚好，这些人可以去四处要饭。而一到夜里，他们就都回到这条街睡觉。

    说起来也是可怜。这条街两侧的房子原本是一家大户所有，后来人家举家乔迁，便把这些年久失修的房子全都白白扔下了。于是，这里便成了这些流民的避难所。

    因着能跑的人都已跑干净，留下的多是妇孺弱小。他们体质本就差，如今得了瘟疫，身子就更加不中用了。

    房子容纳不了太多人，所以一个个破烂的床褥早已堆到了街道上。这两日正值干旱，倒也不担心下雨。

    一个个面如土色的百姓挤在褥子上，灰尘与蚊虫交织，让这条街都笼罩在一种病气恹恹的氛围当中。

    “这里？”

    “这里便是病源地。”沈煜接过话茬道。“这些人饥寒交迫，口渴之时便会饮用护城河里的水。他们一旦感染了瘟疫，就会很快蔓延开来。”

    “你有没有问过，他们的症状是什么？”萧遥歌问道。

    “上吐下泻，根本吃不了任何东西。”沈煜回答。

    “看来，我们要做好在这里长待下去的准备了。”萧遥歌瞧了沈煜一眼，显然对即将到来的挑战也有些底气不足。

    其实，即便萧遥歌不出手，这场瘟疫一样能够熬过去。只是，若是早一日能发现可以治病的药物，就早一日能救人民于水火之中。

    萧遥歌自认为没有济世救民的大胸怀，可见到这生命凋零的场景，心里着实不好受。自己既然携带了空间，沈煜又说药箱或许有用，那自己必然不会退缩。

    只是，不知沈煜作何打算。

    萧遥歌看向他。

    沈煜没有回答，只是给了她一个安心的微笑。

    任尔山崩地裂，我自陪你左右。

    心里安定下来。

    沈煜花了些银子，很快找到一间相对比较干净的房间，而后把两个药箱里的药一股脑都摆在了桌上。

    “我已经问过医士。按照他们说提供的说辞来看，翻译成咱们现代的话，估计就是急性胃肠炎，而且是十分严重的那种。在咱们的药箱里，蒙脱石散是比较安全的药物，只是药效缓慢。最有效的办法，还是输液。”沈煜说道。

    “早知道我就再买个输液器了。”萧遥歌叹了一口气。

    “你又不知道会遇见这些事。好了，我让下人找几个病人过来，我们先把这药给他们服了试试。”沈煜道。

    萧遥歌点点头，亲自烧了热水，又翻找出几个碗碟杯子，认真用酒精消了毒，这才准备冲药剂。

    却不料，这些病人并不配合。小厮刚把一群人叫过来，其中一个就闹了起来。

    “你要是真想帮我们，就找几个太医过来。否则，即便真是公主派来的人又如何，还不是一样救不回我们的命。”一人直接喊道。

    “再说了，要不是因为公主在宫里喜好奢靡，修建浴宫，又把那些人洗完澡的脏水排进了我们天天喝的水里，我们怎么能病得这么严重。”此人继续道。

    其余人连连附和。原本有几个动心的，此刻也被此人说得停下了脚步。

    听见外头的动静，萧遥歌眉心一蹙，举步走了出去。

    吱呀。

    大门声一开，众人只见一个身着素色衣衫的女子走了出来。虽然她衣着并不华丽，可众人却依然被她眉宇间的气度震撼了。

    即便是萧遥歌自己，也不得不承认，原主的身体自从被自己吃胖了之后，这气质实在是愈发高贵。

    她这么一现身，众人立时安静下来，就连一直吵吵嚷嚷的大汉也闭上了嘴。

    “国难当前，没有什么公主不公主的说法。所以今日，与你们说话的不是什么遥歌公主，只是平民萧遥歌。有人说，此病是因我而起。这件事，我暂且不否认。可即便是因我而起，难道你们就不治病了么？”

    “我若是真想害你们，任由你们病死便罢了，又何必出来救人呢？”

    “那是因为你心虚！”那大汉高声又道。

    “心虚？”萧遥歌嗤笑。“我是大萧的公主。即便我真的做错了事，也有父皇和母后罩着，谁都不敢为难我！若是不信，你们只管找知府，找丞相，甚至直接找到我父皇。”

    “不做亏心事，我萧遥歌不怕有小人来作怪。今日我坦白告诉大家，事情的确是因为浴宫而起，只不过那排水的方向是被奸人改换过。”

    “若是你们相信我萧遥歌，便吃些药物试一试。若是你们不信，那我也自然会想法子找太医来救你们。只是如今宫里的贵人都拽着太医不肯放手，恐怕你们还有得等。”

    “再有。人心黑白，你们要用自己的眼睛去看，而不是像陀螺一样，任由别人摆弄。有些人摆明了不安好心，可笑你们竟也当真。”

    萧遥歌说完了这一番话，也不再理会众人的反应，转身便进了屋子。后头的沈煜看着她这幅作态，心里忍不住的想笑。

    明明自己还是个孩子，却偏偏要做出大人的样子，来教育旁人。

    不过，沈煜觉得好笑，却并不代表萧遥歌的话没有发挥作用。天家公主的威严，自然比市井传言更加值得相信。

    更有几个家里有半亩地的，想起了知府一个月前送来的新粮，不由得念起公主的好处来。

    在京城住了这么多年，可曾听过哪位公主愿意替百姓们出头？也就只有眼前的这一位了。人家不图名不图利，费尽心思给百姓弄来新粮，就冲这一点，遥歌公主就是个好人。

    想到这里，其中几个就开始动摇了。那个壮汉又试图劝说，但却都被人顶了回去。

    “我看你是故意挑遥歌公主的毛病！”

    “不对呀，你们看，他的脸色这么好，根本就不像有病的样子啊！”

    众人七嘴八舌，早已把方才的大汉挤兑得半句话都说不出来。沈煜在旁悄悄看着，冲着下人低低道：“一会务必拦住那人。”

    转身回屋，沈煜的心里不由得泛着寒凉。若说这个大汉的背后无人指使，他是断断不肯相信的。而萧遥歌不过刚刚才到这里，大汉就已经跟了上来，可见她早已被人盯上了。

    沈煜不由得心疼。遥歌的生活看似风光无比，可实际上处处都是危机。

    萧遥歌最先救了一个孤儿。

    许是因为他无父无母，所以萧遥歌头一个把他挑出来时，众人竟也没有阻拦。

    几片蒙脱石散吃下去，那孩子的脸色明显好了起来，只是疼痛却迟迟不见纾解。旁边，沈煜蹙眉，脸上显然写着焦急：“遥歌，他们既然企图用瘟疫害咱们，定是希望一招致胜的。”

    萧遥歌很快会意。“你的意思是，他们恐怕在水里下了分量极重的药？”

    沈煜点头。“我已经让太医查过，水里现在已经查不出什么痕迹了。只是他们的病症来势汹汹，我猜蒙脱石散这种药物恐怕一时半会没什么效果。”

    二人对视一眼，双双开口道。

    “只能加大剂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