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医院的公共食堂用完晚餐, 回来时那闪烁着的刺目红色灯光依旧没有暗淡的意思, 温若澄长叹一口气，无力的坐在急救室的长凳外。

    段晓染沉默着拥她入怀里，轻轻的道：“小澄，你先睡会儿吧。有什么情况，我立刻叫醒你。”

    连日的超负荷工作，再加上今日好友的意外，段晓染真怕温若澄的身子垮了。

    温若澄抿了抿唇，斜靠在她的肩头缓缓闭上双眼，用逐渐变得悠长的呼吸代替了她的回答。

    她休息的时间并不长久，短短半个小时就睁开虚朦的眼睛, 下意识去看那抹刺目的红色。

    “染染，你说凌欢能渡过这次难关吗？”她双眸紧盯着那扇门，沉默了很久, 才轻轻开口。

    段晓染哪能不知道温若澄问出这个问题的含义？

    她温热的手掌紧紧攥住温若澄的手，探着头进入温若澄水濛濛的瞳孔里, 用轻柔的声线浅浅的安慰道：“一定能。”

    话音的如同一剂强心剂打入温若澄的心口，她重重的点头, 喃喃的重复道：“对。凌欢一定会好起来！她还没跟沈总正式结婚，又怎么可能舍得离开呢？”

    转眼间，挂在墙面的钟表时针已经扫过12这个数字，属于黑暗的沉寂与寒冷渐渐包裹住那抹刺目的红色。

    昏昏欲睡的感觉裹挟着段晓染, 她打了个哈欠, 却依旧是强硬的抱着温若澄。

    “染染, 明早九点的飞机，你快回去休息吧。”温若澄听到哈欠声，后知后觉的回过神，歉意心疼的摸了摸段晓染的眼眶，似乎想把她眼角的黑眼圈擦除。

    “今晚，我必须陪着你。明天，在飞机上补觉也行。”

    段晓染摇了摇头，拒绝了温若澄的提议。这种时候，她想陪着温若澄一起度过。

    两人都坚持着各自的坚持，在不妥协的对峙中相拥的两人看到了挂钟上的时针转到了凌晨六点的位置。

    距离送入洛凌欢送入急救室，已经过去十个小时。

    红灯依旧闪烁，洛凌欢也依旧生死不明。

    温若澄叹了口气，先才对峙的气势完全消失，落寞的抬手放在眼角边，莫名的情绪与不好的预感浮上心头，她真的有点怕了。

    “小澄，有什么情况你立刻打电话给我。”段晓染无奈起身，“我必须得去机场了，等除夕夜一过，我立刻回来找你。”

    “好。”温若澄咬着唇点头，余光不敢离开那抹红色太久，心事重重的说出这句话。

    段晓染回身忘了一下急救室里的灯火通明景象，幽幽叹了口气，最后给予爱人温暖的拥抱，离去。

    直到进入机舱前，她都一直用微信关心着洛凌欢和温若澄的情况。

    天色逐渐大亮，通宵的负面感觉令她疲惫不已，她用力眨了眨眼睛，凝了凝心神，打算最后看一眼微信窗口，随后按照空乘的要求关闭手机。

    垂涎欲滴的橙子：染染！救回来了！救回来啦！经过十二小时的抢救，她终于从死亡的边缘回来了！激动的想哭。

    段晓染：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你快通知沈总，如果她醒来看到的第一个人是沈总，应当会很开心吧。

    垂涎欲滴的橙子：通知了，沈总稍后就会到。

    空乘人员友好的声音在她耳侧响起，轻轻的道：“这位女士，飞机即将起飞，请您关闭手机，谢谢。”

    段晓染：那太好啦！我这边飞机也快起飞了，等到了京都再聊。

    垂涎欲滴的橙子：好。你到了京都给我保平安。

    温若澄放下手机，抬眸间赫然看到一人三步并作两人快步走来，本想开口朝她询问，可下一刻她看见神色匆忙的医生从急救室走出。

    “医生，请问我未婚妻的情况现在怎么样？没危险了吧？”

    医生蹲下脚步，沉默了瞬间，叹了口气沉着的声音道：“目前已经脱离生命危险，可是身子骨折处太多仍旧需要精心护理。”

    “脱离生命危险就好！”沈总长舒一口气，布满血丝的瞳孔里的戾气正点点弥散。

    洛凌欢把摄像机挂在她脖子上，眷恋在她唇上落下一吻，随后绝决的解开安全扣。

    就这样，沈禾离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洛凌欢就把她位于死亡边缘的她救了回来。而她，脑海里的最后画面竟然是洛凌欢笑着跟她说：沈禾离，我真的很爱你……

    那渺小的身影坠落山崖时，她懵了，除了大喊一声“不”，她什么也做不到。

    就算面对父母，她也从未如此无力过。

    就算今夜不惜耗费财力物力把在安全绳做手脚的人送进监狱，她的愤怒和无措也没有减少丝毫。

    听到医生确定的话语，她的心脏才重新归位，狭长双眸的下眼睑已经微微湿润，与瞳孔里闪烁着的激动交相辉映着庆祝这个好消息。

    温若澄见状也赶紧走了过来，积极的站在一边了解洛凌欢的情况。

    “请问她能痊愈吗？”

    “可能会有一定的后遗症。”医生解释着，眼底依旧有一团黑色迷雾，他犹豫着小心说道：“除了全身骨折外，她目前意识全无，知觉和思维等人类特有的高级神经活动也全部丧失……”

    沈禾离心中顿时一紧，激动之色凝固，心底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嘴唇微微颤抖着，窒息的感觉紧紧的包裹着她，拳头不知不觉紧攥。

    “您是说她……”温若澄也想到了，她咬了咬嘴唇，却是迟迟不敢说出那三个字来。

    “没错。”医生重重的叹了口气，“有空的话多陪陪她，试试看能不能唤醒。”

    说完，医生转过头去叮嘱沈禾离需要找专业的陪护人员，并且叮嘱她作为亲属的注意事项……

    沈禾离红着眼睛听完，困难的呼吸着，痛苦的感觉令她几乎难以沉下心神。

    最后，她还是沉着眸子点头道：“我知道了。如果我每日来陪她，那么她清醒过来的几率能增加吗？”

    医生沉吟道：“不一定。”

    ……

    段晓染刚走下飞机，就立刻打开手机和移动数据，等待着手机的微信消息刷新。

    可惜，左等右等，属于温若澄的消息依旧停留在她关机的那一刻。

    她在旅行箱的传送带找到自己的行礼，一边随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向机场外而去，一边拨打了温若澄的手机。

    “喂……”

    段晓染听出她声音沙哑，本想高兴转告自己平安到达的心思也淡了，只得用温和的语气轻声说道：“小澄，我到京都了。”

    “染染，凌欢她……”温若澄声音断断续续，似在强压着情绪道，“她成植物人了。医生说她清醒过来的几率极低……”

    段晓染呼吸一滞，捏着手机的手不禁用力了几分，直到看见段先生迎面走来，她才回过神来。

    “染染，如果那天我不去勘探景点，那么凌欢也不会去……”温若澄压抑的声音中带着自责，“我也是害她成这样的间接凶手……”

    这样自责而又无助的温若澄，她已经好些年没见过了。

    高中时代那个懂事却又敏感的人影再次浮现在她眼前，她好想像曾经那般伸出手去搂她入怀里，再好好安慰一番。

    “小澄，这只是意外，跟你没关系。”

    “这不是意外，是一名负责安全的工作人员收钱办事。”温若澄咬牙说道，“这次勘探景点全程有录像，沈总连夜查到了他，并且查到他后面有人指使。”

    “是谁？”段晓染下意识询问。

    “林骁和柳鹊。”

    听到这两个名字，段晓染心底也升起浓浓的自责。呼吸也骤然间变得不畅，段先生疑惑的看着她，伸出手把她搀进副驾驶并系上安全带。

    段先生偏头看了她一眼，没有打断女儿打电话的意思，踩下离合器和油门朝着位于三环的家里赶去。

    “这两人警惕性极高，提前把一切的证据都做了销毁。可惜，转账记录就算走了一遍海外账户，警方也通过蛛丝马迹查到林骁的头上。”

    听到警方插手的消息，段晓染扣了扣指腹，沉声问道：“后来的处理结果呢？”

    “面对证据，他们想抵赖也没任何作用，最后依照华夏国法律论处。”温若澄顿了顿，苦笑道，“我目前得到的消息是这样的，可是就算他们被以罪论处，凌欢也回不到从前了。”

    “洛凌欢那么好的一个人，一定会碰上奇迹，她一定能苏醒过来。”段晓染舔了舔下嘴唇，半晌想不出一句合适的安慰的话语。

    “但愿吧。”温若澄苦笑，“你到家了吗？”

    这时候，段晓染才抬眸看车两侧不断后退的景物，略略在心里估算了一下距离，回答道：“再有十分钟左右就到了。”

    “记得代我向段爷爷问好。”

    “好。”

    温若澄又叹了口气，最后道：“我撑不住了，先去睡会儿。”

    “嗯，好好休息。”

    挂断手机，她立刻听到段先生的问题。

    “温若澄和她母亲没来吗？”

    “临时出了点意外，她有事来不了。可她托我给爷爷和你们代了礼物，人没到心意却是很足。”段晓染想笑，却发现心情依旧沉重。

    只好率先转移了话题，问道：“前些天给爷爷打电话，听说他感冒了，现在好些了吗？”

    “这些天一直咳嗽呢，身体没以前硬朗了。”段先生拧了拧眉，踩下刹车，“下车吧。知道你今天回家，他老早就开始等着了。”

    段晓染刚偏头解开安全带，就见到年逾八十的段爷爷晃悠着身子迈开步伐。

    他刚想快步走来，身子却因咳嗽剧烈的抖动着，他踌躇了一下，最终只好停下脚步。选择用目光盯着副驾驶的位置，面上带着专属于老年人的慈祥笑意，等待着外出的孙女回家。

    “爷爷。”

    段晓染走到段爷爷身侧，向往日般搀着他轻声说着体己的贴心话语。

    才刚走到家门口，爷爷就阻止了段晓染碎碎念的关心话语，问道：“染染，你从十一玩到现在才回家。是不是有对象，因此乐不思蜀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