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盛晓琳硬着头皮跟着杨浩走到楼下，大脑飞快地运作起来，憋了半天却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都说女人心、海底针，而在她看来，男人的心更难懂。今天看起来很相爱，可过不了几天，人家就转移目标了。好友谢唯唯大学的时候跟一名男生交往才没几天，那男生便提出了过分的要求，被她断然拒绝，谁知两周没到，那个男生便跟另一个系的女生在校外同居了。校园里的恋爱未必都是唯美纯洁的，因为大多数男人都是靠下半身思考的动物，评判他们的好坏关键在于他们的能忍耐多久。这句话是谢唯唯大学四年里经过多次恋爱总结出来的。

    “晚饭吃得太饱了，要不我们先在小区里逛逛吧？”

    耳边突然响起的低沉男音打断了盛晓琳的思绪，她抬头望向远处粹白的灯光，放心地点了点头。不得不承认，她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可防人之心不可无嘛！

    “真是有些奇怪，叔叔阿姨热情好客的优良品格怎么一点也没遗传给你？真的接受不了年龄比你小的男人吗？”杨浩见她不语，冷不丁地说了句惊人的话。

    盛晓琳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支吾了半天说：“是啊，难道你不觉得那样很怪吗？”

    “怪吗？没觉得啊！”杨浩理直气壮地说：“现在女大男小恋爱结婚的多了去了，没见着娱乐圈开始流行姐弟恋吗？像王菲与李亚鹏、利智与李连杰，特别是出演《奋斗》的马伊琍与文章，他们年龄相差八岁呢，现在连孩子都有了，不都照样过得很幸福？”

    盛晓琳还真没想到他能找出这么些说辞来，可心里面还是觉得不妥帖：“那是他们，但我就是觉得怪。不过我也有觉得奇怪的地方，社会上年轻的女孩子那么多，难道真就没你喜欢的吗？”

    经过一阵沉默后，杨浩终于开了口：“可能是性格原因吧，我跟她们谈不来。甚至有的时候，我无法接受她们那种想法。至少我之前从没见过在面对顽皮的孩子时还能表现出友善与耐心的女子。”

    盛晓琳听后一头雾水，对杨浩的逻辑思维产生了质疑，哪有人找女朋友与对孩子的态度联系在一起的？难不成他是未婚爸爸？可听老娘讲他一直是单身啊！

    杨浩见她没有任何反应，轻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我来举个例子吧，当遇到一个将冰淇淋甩到你身上，而且还倒地大哭的调皮小子你会怎么办？”

    话音刚落，盛晓琳脑海里立即浮现了一个大眼睛脑后留着一小撮长发的小男孩形象。借助灯光，她仔细地看了看身边的杨浩，这才恍然大悟：“啊……那天那个人，原来就是你啊，我说怎么这么面熟呢，呵呵，竟然这么巧……”

    杨浩失望地叹了口气说：“当时我们还说了几句话呢，看来那天我根本没给留下任何印象！”

    “怎么会，你刚才那么一说，我不是就立即认出来了嘛！谁让甩冰淇淋的那小子长得比你帅呢！”盛晓琳不自然地笑了笑，好在灯光较暗，容易掩饰不安的情绪。她现在很好奇，那个小男孩跟他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他连找女朋友都要先考虑到她们对孩子的态度？

    “原来你喜欢那个小帅哥啊？难道你不认为我比他更适合你吗？”杨浩爽朗一笑，转头看向她，明亮的双眸犹如夜空的星星。

    “这个嘛，可是我觉得你没他帅，怎么办呢？”盛晓琳有些心动，但还是以玩笑的口吻表示拒绝。

    “情人眼里出帅哥，等我成了你男朋友，你看谁都没我帅！”

    啧啧，还真没看出来，这个杨浩竟还有油嘴滑舌的面，难怪连阅人无数的老娘都被他给收买了，真不简单！

    “怎么样，你就先把我当成大哥哥看，试着交往看看呗！”杨浩鼓足了勇气，终于把憋在心中好久的话给说了出来。

    “可你的年龄就是比我小啊，要怎么当哥哥来看？”盛晓琳紧闭的心门被他推开了一条小缝，却嘴硬地说：“我也明白，现在有不少男人喜欢找熟女做老婆，因为他们有依赖感，甚至有些还很孩子气。虽然本人已经老大不小了，但心理还没到达熟女阶段，估计满足不了您的要求！”

    “可我也不是那种要找熟女的男人！”杨浩明确表示，并使出了杀手锏：“现在什么也别说，先试着交往看看，我看叔叔阿姨对我还是比较满意，他们是过来人，眼光比你准。再说了，你也不想你妈总被你气得住院吧？”

    盛晓琳一听火冒三丈：“你，你什么意思？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我哪有气我妈？”

    “那次不是你在车上说你妈生病你也有责任的吗？”杨浩则是一脸无辜地望着她说。

    “你……你是狐狸吗？过分！”盛晓琳无言以对，瞪了他一眼掉头就走。

    “我是狐狸？”杨浩见她气冲冲地走了，又好气好笑。看来她还真有自知之明，的确一点熟女风范都没有。

    （2）

    第二天早上刚进公司，盛晓琳就发现气氛不太寻常。还没到上班时间，就见前台小姐穿着整齐坐在位子上，不时地拿起镜子照照。带着疑问走入办公室一瞧，常爱迟到的小刘此时已规规矩矩地坐在电脑前对着excel表格乱点。

    “盛主任，公司的驻外办的业务今天上午都会到齐，一会儿啊，咱们有得忙了！”小刘耷拉着脑袋无奈地说。

    “哦？他们来开会，我们要忙什么？车票与房间我都帮他们订好了，还有什么其他事吗？业绩报表与月达成目标不都是由业务部来提供的吗？”刚上几天班的盛晓琳不解地问。

    一向活泼的小刘跳起来走到她跟前小声地说：“你不知道，我们行政部就是打杂的，等下像我这样的小喽啰少不了要去端茶送水！”

    “送就送吧，他们每月开会才来一趟，而且会议时间又长，难免会口渴。趁现在你跟李菁先准备一下吧，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盛晓琳以前也在行政部工作过，对这些事情多少有些了解。

    本以为新来的主管能帮她们争取到什么优待，谁知还是要做端茶送水的小妹，小刘郁闷地撇撇嘴，转身去检查公共用品柜。

    “盛主任，没一次性水杯了，袋包的茶叶也没了。咖啡倒是有，但没咖啡伴侣了，方糖好像也不够！”小刘蹲在柜前细细地看了一遍，不停地向盛晓琳报告。

    “不够只能现在去附近的超市买了，我们部门有零用金，你先去买，记住别忘了拿发票。”盛晓琳当机立断，从抽屉里取出备用金抽了三张一百给她。

    “主任，超市现在还没开门呢！”小刘皱皱眉，不情愿地接过钞票。

    “那就等一会开门再去，记住，一定要在会议前买好！”盛晓琳真是头痛，这个小刘就像个算盘珠子，拨一下、动一下，而那位新人李菁到了上班时间还没见人影。

    盛晓琳打开面前的电脑，开始整理文件，没过多久就手边的电话响了起来。

    “你好……”

    “盛主任，虽然你刚接手没几天，但今天的业务会议非常重要，请你做好充分的准备。业务部只有两名助理文员，所以请你们部门协助将数据资料打印装订一下！”低沉稳重的声音由话筒传至盛晓琳的耳边，是李总经理下达命令来了。

    这边电话刚放下，小刘桌上的电话又响了起来。盛晓琳见她不在，便按了转接键：“你好……”

    “亲爱的刘，我今天有事情，你帮我请个假！”这么沙哑的声音不用说，肯定是李菁那丫头的。

    天啊，这里要忙翻天了，她竟然还要请假！盛晓琳重重地叹了口气回答：“我不是你亲爱的刘，我是盛晓琳，要请假为什么不提前通知？”

    对方听了显然吓了一跳，过了一会儿才支吾着答道：“不好意思，盛主任，我今天有些感冒……你听听我这声音，比以前更沙哑了。”

    “好吧，你好好在家休息吧，回来别忘记填假单！”盛晓琳不是那种拿着鸡毛当令箭的人，摆官腔，一来她觉得没必要，二来她认为没资格。

    盛晓琳打开邮件，看见了财务发的部门费用月预算表，邮件要求各部门一一核对，下午上班前回复。她顿时一个头变两个大，于是向下属分派任务：“柳鑫鑫，能不能麻烦你去协助业务部装订会议用的资料？”

    刚刚倒水回到位子上的柳鑫鑫回了她一句：“主任，我还有个签呈没写完呢，这个月我们部门分费用又超啦，财务已经把报销单退回来了。”

    “好吧，你写吧，我先转发个邮件给你。你写完签呈后，把我发的报表核对一下，中午吃饭前交给我。”盛晓琳无奈，想想只能自己亲自出马。果然，这个办公室主任，就是万能打杂工。

    从八点钟上班一直折腾到十点钟开会后，盛晓琳才松了口气。她倒是忙着给开会的人员端茶送水了，而自己一口水还没喝。

    “主任，这是找回的钱，还有发票。”伺候完开会的那帮业务，小刘赶紧将钱与发票送到她面前。

    盛晓琳抬头瞪了她半天，有气无力地说：“小刘同志，我先把钱收起来，接下来这发票要怎么处理，你自己去想想看。”

    小刘摸摸头，面露窘色地说：“下面应该是填报销单吧？”

    “是的，填好了拿来给我签字，然后随签呈送财务审批。”抱着对待新人要有耐心的观点，盛晓琳缓和面孔说。唉，谁不是从新人过来的，该体谅的就体谅吧！

    接下来要安排开会的人员用餐了，平常公司是统一订快餐，今天总经理特意交待给参会人员改订日式套餐。她只得打电话去日式餐馆询价、讨价还价，典型的保姆！安排好一切后，她只能跟着办公室的人员捧着五元的快餐喝纯净水，可怜的打杂工！四点钟结束会议，她领着两位下属进行清扫收尾工作，充当了保洁员的角色！

    身兼数职的她一天下来，累得腰酸背痛，坐下来轻捶着肩膀想：“万能打杂工相对于每月两千出头的工资，真是物超所值啊，公司老总真是精打细算，叫人不得不佩服。”

    下班前十分钟，李总经理亲自走到她面前，展现出慈祥和蔼的微笑：“盛主任，今晚聚餐的地点订好了没有？”

    本以为能听到几句慰问话的盛晓琳失望至极，强颜欢笑地将便签纸递到他手中：“这是在天一食府订的包间号。”

    李总接过瞄了两眼，点点头吐出一个字：“好！”

    盛晓琳向电脑屏幕下方扫了一眼，心中高呼万岁，终于到了下班时间啦！

    谁知李总突然来个急转身，微笑着对她说：“今晚的聚餐盛主任也一起来吧，趁此与各部门熟悉一下，方便以后合作。”

    盛晓琳所剩不多的愉悦被他这句话打击得支离破碎，只得努力挤出笑容点了点头，暗自嘀咕道：“完了，没想到还要去陪酒卖笑！”

    （3）

    跑业务的人员向来海量，而且口才又好，相互认识后便开始劝酒。盛晓琳酒量一般，经不住他们巧舌如簧便多喝了几杯，没过多久脑袋有些发晕。因此接到杨浩的电话时，她说话都有些打结。

    “你在哪家酒店呢？等会儿我去接你吧！”见她喝得口齿不清，杨浩担心地说。

    “不用麻烦了，我呆会儿自己打车回去就……”

    “快说你在哪个酒店？！”熟知她个性的杨浩粗鲁地打断她，语气颇为不善。

    盛晓琳撇撇嘴，心里暗骂了句没有礼貌，嘟囔着说：“都说我自己会回去了，那就这样吧，再见！”

    趁公司的一伙人喝得热火朝天时，盛晓琳找了个借口离开包厢到大厅坐了一会儿。厅内虽有暖气，仍不乏冷风随着敞开的厅门卷入，打在她的脸上，令她清醒了不少。

    “天生当牛做马的命！”盛晓琳扶着微胀的额头嘀咕了一声，长长地叹了口气。

    “盛主任，要是觉得累了，你就先回去吧！”头顶突然传来李总低沉的声音，吓了盛晓琳一跳。

    她连忙从沙发上跳起歉意地说：“不好意思，我……其实……不大会喝酒……”

    “我看你忙前忙后跑了一天了，想必是累了。既然今晚跟各位外办人员熟识了，那就赶紧回去吧。说句良心话，你这个职位，确实有些忙！”

    忙了一天，盛晓琳终于听到句安慰话，而且还是从领导口中说出，令她受宠若惊：“哪里，哪里，这是我应该做的，之前应聘的时候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

    “赶紧回去休息吧，这两天稍微要忙些！”李总说完，和蔼地笑了笑，打了声招呼走回了包厢。

    盛晓琳挎包走出天一阁，环望着四周璀璨多彩的灯光，心头涌上茫然无措之感。现在的生活就如同失去了灯塔的航船，生活的目标是什么？她心里完全没数。果真她要像老娘说的那样，早点找个人嫁了，这一生也就完美了？

    突然一阵寒风袭来，直往她脖子里灌，她不由缩了缩脖子，跺了跺冰冷的脚准备拦出租。这时包里手机铃声乍响，掏出来一接，便听见杨浩的声音：“站在原地别动，我马上就到。”

    “到哪里？”盛晓琳大脑一时转不过弯，直到一辆车在夜色中徐徐停靠在路边，这才恍然大悟。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开门上车后，盛晓琳边系安全带边问。

    杨浩轻笑说：“我是狐狸，当然猜得出来。”

    盛晓琳失笑：“我看你不是狐狸，你就是‘黄半仙’！”

    “你直接说我是‘变形金刚’得了，省得一会儿变来变去的。”杨浩一打方向盘，车子向右前疾驰而去。

    沉默了一会儿，盛晓琳醉意上涌，昏然欲睡，却强打着精神问：“你到底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杨浩仍旧是笑，高高扬起的唇角挂满了得意。

    盛晓琳闻言，眼睛向上一翻，索性转身装睡不再理他。心里却想，相处这么长时间以来，这个杨浩虽没做出什么越轨的行为，但油嘴滑舌的秉性却越来越突出了。这样，反让人觉得心里不安。

    车子开了楼下，盛晓琳拿好包准备下车，没忘回头对杨浩说：“这么晚了，你还用去我家坐吗？”

    “既然主人不欢迎，那我还是不去了吧！”杨浩看了看她，仍是笑得温柔，眼中却闪过一丝失望。

    “也不是不欢迎，今天太晚了，免得听我妈唠叨。不过今天还是谢谢你了，省了我的打的费……呃……”她故意说得没心没肺，拿好外套，一只脚刚伸出车门，没料到身上半长的针织衫却勾在了车里某处。

    有力的手臂稳稳地托住她倾倒的身体，这才避免两人进一步的亲密接触。惊魂未定的盛晓琳有些慌乱，酒意全无，为了掩饰尴尬，赶紧挪到旁边的座位，摸黑寻找衣服被勾到的地方。

    她用手摸了半天也没摸到，急得额头直冒汗，此时，头顶的车灯突然亮了。一双修长的手伸到她腿边，迅速地将勾在座位边上的针织衫拉了下来。

    此时两人的距离不过几厘米，男子的温热气息传来，盛晓琳几乎失去了招架之力。感觉到炙热的双唇在她左脸滑过，便再无动静。

    直到听见杨浩一声轻咳，盛晓琳才回过神来，她胡乱抓起手中的外套夺门而逃，高跟皮鞋在寂静的楼道里发出响亮的声音。

    在自家门边徘徊了好一阵，盛晓琳还感觉到脸颊发热，连耳朵也热力惊人。凑在门边听见家里没什么动静，她这才掏出钥匙开门，一只脚刚踏入家门，听见地下一声轻响，她狐疑地转过头，竟见门前有张纸片。捡起来一看，原来是一张身份证，她不以为然地扫了一眼，便放回了包内。想必是楼内的人不小心丢的，明天交给物业解决就成。

    第二日睡过了头，若不是老娘将房门擂得震天响，盛晓琳还在与周公约会呢！匆忙起身，洗漱完毕，不顾老娘在身后狂喊，抓起包包飞速地向楼下冲去。该死的，竟然梦到杨浩那个家伙了，都是他害得自己迟到！

    到了公司后，棘手的问题又来了。因这两天业务开会，各种招待费用皆是从行政部门出，因当月预算超支，所有报销单据都要挪到下月结算，她手头的现金所剩无几，只能填外出单前往银行取钱。

    到了银行，取好号码，她耐心地坐下等候。当翻开皮包时，这才发现了昨晚捡到的身份证。拿出来仔细一瞧，是位与老妈年龄相仿的阿姨的身份证。看见着上面的地址，竟不是自己所在的小区。

    “北京西路飞鸿花园甲单元3幢202室！”盛晓琳默默念道，忽然想起这小区正在银行的附近。丢了身份一定很急，等下就交到所属辖区的派出所吧，打定了主意后，她转念一想，到了那里还要做记录，自己得趁午休时间赶回公司，看来也只能亲自给人家送去了。

    （4）

    作为一个路痴，盛晓琳摸索了好一会儿才来到小区楼下，仔细看了几遍单元门的号牌这才拉开门走入楼道。

    “谁呀？”她按了好久的门铃才见有人出来，看上去是位三十多岁的高挑妇女，一双眼睛充满了敌意，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不耐烦地说：“我们家没有人要买保险，禁止推销任何产品！”话音刚落，大门便被重重地关上。

    盛晓琳有些火大，这人真不礼貌，自己还没开口便吃了个闭门羹。看刚才那人的德性，一定有“被害妄想症”，自己这身打扮，哪里像是推销员了？真是好心没好报，早知道把身份证直接扔给这里的门卫得了！她咕哝着，悻悻下了楼，要不是自己多事，现在都已经在公司吃午饭了。

    “盛晓琳，你怎么在这里？”刚推开单元门，便见杨浩迎面走了过来，表情很是古怪。

    “我？那你怎么在这里？”盛晓琳有些莫名其妙，怎么自己到哪，他都能找到？

    杨浩无奈一笑说：“我回家吃午饭啊！”说着他伸手一指：“喏，我家就在二楼202室，你要不要上去坐坐？”

    “啊？！那是你家啊？”盛晓琳瞠目结舌，难以置信地望着他。事情怎么会这么巧？今天她是不是该去买张彩票？

    “是啊，你没吃午饭吧，要不一起上楼吃了饭再走！”杨浩自然地上前拉住她的手，一副开心的样子。

    “不……不……不用了，那个，这个是不是你家的，一起带上去吧！”盛晓琳甩开他的手，掏出身份证递到他眼前。

    杨浩接过来一看，不由恍然大悟：“我说怎么就找不着了呢，昨天帮我妈去办理保险，晚上回来就不见踪影，没想到会在你那里！”

    无巧不成书，盛晓琳暗叹一声，还好，连屋都没进就被人赶出来了，否则等他回来，还不知有多尴尬呢！

    “别杵在这了，一起上楼吧，让你尝尝我妈的手艺，不比你妈妈的逊色！”杨浩眯起眼睛，狡黠一笑。

    “不成，不成，我……我还没准备好呢！”一想到要见他的父母，盛晓琳立即感觉寒毛直竖，平日看的电视剧中挑三拣四的刁钻恶婆婆形象瞬间浮现在脑海中。

    “怕什么，我又没说要娶你。就当到朋友家吃顿饭这么简单，没事儿怎么老胡思乱想呀？”杨浩轻松地拍拍她肩，一脸的云淡风轻。

    嘿，原来一直是她自作多情来着？不知为何，盛晓琳听了那话，觉得有些失落，看来这个杨浩也是个不靠谱的人！

    摆于一副奔赴刑场的凛然姿态，盛晓琳踏入了杨浩的家门。这次出来开门的还是刚才那位三十来岁的妇女，见她又出现在自家门前，不由抬高声音：“你这人怎么这么不死心啊，都说了禁止推销了！”

    “姐，她是我朋友，盛晓琳！”杨浩适时揽住她的肩介绍道。

    那个女人一听，轻咳了一声换了副笑脸：“哦，原来是阿浩的朋友啊，刚才真是对不起啦，赶快进屋吧！”

    “你这孩子，今天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菜都要……”盛晓琳还没来得及换上拖鞋，便见一位衣着俭朴、面容和善的中的妇女唠唠叨叨地走了过来，想都不用想，肯定是杨浩他老妈。

    她直起身，端了笑脸，刚要打招呼，却听杨浩他老妈先开了口，声音因惊喜而尖锐，分贝之高绝不亚于她老娘：“呀，这不是王月云的女儿嘛？长得跟你妈妈真像！”

    盛晓琳干笑两声回答：“哟，陈阿姨好，常听我妈提起您，没想到看起来这么年轻！”以不变应万变，首先向她发动糖衣炮弹的攻势，就是杨浩把自己当朋友，多一个长辈喜欢也不错。

    果不其然，杨浩她老妈听了这话，脸上笑开了花，亲热地拉着她进屋，对着她唠叨了半天。

    杨浩在旁边看了，忍不住吃醋，这盛晓琳什么时候学会甜言蜜语了？平常看她在家里把她老娘气得直跳脚，可到这儿来，却将自己老妈哄得开开心心的。

    饭桌上，盛晓琳成了发光体，一家人的目光不时在她身上流连。杨浩他爸审视的目光、他妈妈和蔼热情的目光、她姐姐尖锐而刻薄的目光，盛晓琳觉得自己快要招架不住了。饭吃到一半，忽然听见门响，紧接着跳进来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后面还跟着一个爆炸性人物——她的上司李哲。

    盛晓琳见状，差点口中被饭团给噎住，抓起手中边的水杯猛灌了几口。看来她今天真该去买彩票啊，还应该多买几张，没准能中个五百万大奖。

    一顿饭吃得惊心动魄、别别扭扭，鬼知道这位李总是杨浩的姐夫，鬼知道那次在肯德基碰到的小男孩是他姐家的孩子。这个世界真是小啊，平常偶遇的人，竟然都凑在一家了！

    “我终于知道了，那天晚上你为什么知道我在哪个酒店。他竟然是你姐夫？我一直被你们耍得团团转！”杨浩送她回公司的车上，憋闷了半天的盛晓琳终于忍不住爆发了。

    “我哪有耍你？你要是问我，我肯定如实相告，可你不是没问吗？”杨浩见她脸色不好，便知大事不妙，暴风雨就要来了！

    “嘿，我要知道我还用问你啊？难怪我觉得这么顺利地就被录用了！”盛晓琳越想越气，暗想着到了公司就去辞职，被人施舍的工作机会，她才不要。

    杨浩见她面色越来越阴沉，不由皱了皱眉：“你别想太多，工作的事情，我根本不知道。那次也不过是从阿姨口中得知你工作的公司，这才知道你是在姐夫那工作。”

    “我不要想太多，事实摆在眼前，换你你能不多想吗？反正这工作，我不能做了！”盛晓琳一咬牙，毅然决定回去就辞职。

    （5）

    杨浩对她这番话倒很赞同：“嗯，我也觉得你不适合在那里做，辞了再找别的工作也不错。毕竟一家人在同一个公司，这样有些别扭，也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你说是吧？”

    盛晓琳一听气不打一处来：“你什么意思啊你？谁跟你们是一家人啊？”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你刚不是才去过我家，见过我爸妈吗？我瞧着他们对你也很满意，不如我们就这样定下来吧？”杨浩坏坏一笑，显然没有征求意见的诚意。

    “你，神经病！”盛晓琳从没见过像他这么无赖的人，恨恨地骂了一句，再也说不出话来。这个杨浩，一点安全感都没，充其量也就骗骗小女孩罢了！

    回到公司，盛晓琳左思右想，始终没能下定决心要不要辞职。如果仅仅是因为这个原因辞职的话，是不是显得自己太过矫情了？这完全是职场菜鸟的表现，所以，她决定保持淡定，继续做下去。这样也免得自己在家无事可做，成天听老娘的唠叨。

    谢唯唯的婚礼定在年尾，前阵子为了忙婚事，一直将盛晓琳抛之脑后。到了结婚的前一周，才风风火火地打了电话过来：“盛晓琳，我现在迫切需要你帮助！”

    “哟，这么久没联系了，我还以为你把我给忘记了呢！”盛晓琳躺在床上，吃着零食，抱着手提电脑，一个人正乐呵着。

    “哪能啊，你看我最近不是忙嘛。等你筹备婚礼时你就知道其中的辛苦了。你是我最最亲爱的朋友，现在，我宣布一项重大的消息。我，谢唯唯郑重地聘请你做我的伴娘！”谢唯唯在电话那头兴致勃勃地叫嚷着。

    “伴娘？你饶了我吧，也只有这种苦差事你才能找到我。反正我不答应，做伴娘比新娘还累，谁愿做谁做去！到时候我去参加你的婚礼就成了，给你包个大大的红包！”盛晓琳才不要做无聊的伴娘，陪酒、卖笑，而且还当着一堆陌生人的面，不过一个悲哀的配角！

    谢唯唯一听有些急了，连哄带骗地说：“只要你过来当我的伴娘，我发红包给你。你想想啊，当伴娘多好啊，可以趁机结识伴郎，近手楼台先得月。你要是真看中了，我给你说去！”

    “切，婚礼上的伴郎我见多了。唉，迄今为止，没见过一个长得顺眼的。”盛晓琳失望地摇了摇头，随即换了口气问：“嘿嘿，你别给我拣好听的说，是不是找不到伴娘，准备拉我当炮灰啊？”

    “是啊，你看我这么大年纪结婚，刚回家也没多久，认识的朋友都已婚了，我连找个伴娘都找不到。这个城市真是恐怖，没事都这么早结婚干吗？我家妹妹，比我小四岁，孩子都抱手里了，真他奶奶的没天理！”被她戳中痛处的谢唯唯开始哭诉起来：“晓琳啊，你是我唯一的救星啊，只要你这回帮了我，下次等你结婚找伴娘的事就包给我了，就算是找遍全市，我也给你挖出一伴娘来！”

    “得了吧，你连自己的伴娘都搞不定，别扯那么远。只怕到时我结婚的时候，你还在家坐月子呢！”盛晓琳对此嗤之以鼻，这家伙，也只能没辙的时候才能想起自己来。

    “啊……那个，你怎么知道的？”电话那头的谢唯唯张口结舌。

    盛晓琳何等的精明，一下听出了她的话因，坏坏地笑着说：“怎么？还想瞒我吗？从实招来，有几个月了？”

    “盛晓琳你到底是不是人啊？这都能猜到？”

    “哼，我可没有猜倒，是你自己露了马脚，偏偏被绝顶聪明的我给抓住了！”盛晓琳得意地想，随后对着话筒说：“我不是人，我是神！得，看在我我是神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给你做伴娘吧！”

    既然答应了人家做伴娘，盛晓琳便郑重其事地在衣柜中翻腾起来。在s市工作多年，上班穿的都是公司发的工作服，除工作时间外，她穿得都是衬衫牛仔裤。仅有的几件正装，因为不常穿，回家打包的时候扔得一干二净。没辙，只得花钱去买套新的回来！

    以前在s市的时候，休息时间她都是宅在家里，偶尔陪程砚出去逛逛，很少把时间花费在买衣服、看首饰上面。她天生对淑女装没什么审美概念，以前的朋友还在联系的也只有谢唯唯，折腾了这么些年，她还是一无所有！

    这是第一次郑重其事地与杨浩逛街，感觉有些别扭，却又说不出所以然来。特意挑了周四的下班时间，因为这个时候在街上闲逛的人并不太多，至少让她觉得心安。

    一路上她总想着，她与杨浩走出去并不像一对情侣，而是像一对姐弟，她始终过不了年龄这个坎。一双眼睛并不在商场的衣服上面，有意无意地往光可鉴人的橱柜上瞟，看映在光滑玻璃上那一双人影，打心眼儿里觉得不够般配。

    “喂，你是过来观景的还是过来买衣服的？”杨浩见她心神恍惚的样子，不由好奇地问。

    难得她这么主动约他，还这么有闲情逸致地让他陪着挑选衣服，却总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这不是没看到喜欢的嘛！”盛晓琳收回眼光，装模作样地看了看专柜的衣服。唉，要么太过幼稚，要么太过老气，现下流行的款式还真没她喜欢的，看来自己的眼光，太过奇特了！

    杨浩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唇角洋溢着笑容：“其实你平常打扮也不错啊，我也觉得这里面的衣服不太符合你的风格！”

    刚开始与程砚恋爱的时候，他总会给她买一些淑女屋的服装，每每买来，都被她束之高阁。相处的时间久了，他也不在乎她穿什么了。因为爱情随着时间淡化了，还没来得及转变为亲情，便中途夭折了！

    （6）

    其实程砚算是比较客气的，曾经有个朋友与男友分手，最后一次见面时，她痛斥男友的无情，并列出他昔日的种种罪状。那个男人反唇相讥，一连说了她好多不是，双方差点大打出手。

    如果让程砚挑她的缺点的话，一定是罄竹难书。她的懒散生活作风、没什么女人味、不够漂亮也不够能干、家境一般、还有点大女子主义……

    “你看这件怎么样？我觉得你穿着一定合适！”她这边神游正酣，冷不丁见杨浩拿着一件灰黑格子的呢子外套献宝似地递到她面前。

    盛晓琳习惯性地翻过价牌，见价格不菲，顿时失去了试穿的兴趣。真是见鬼了，花半个月的工资买一件衣服，她可没那么奢侈。

    “先别管这么多，去试试看！”杨浩见她眉头微蹙，硬是将她推到了更衣室。

    当她从更衣室走出的时候，身材高挑的售货员满面笑容地走过来，连声恭维：“真是合身。您看看这腰身，收得恰到好处。”

    她边说边上前帮她理了理衣服，眼光在她脸颊扫了扫，热情洋溢地夸赞说：“小姐的皮肤真好，又细又滑，难怪连妆都不化！”

    盛晓琳虽知人家是恭维自己，心里还是乐开了花，谁也不会抗拒别人的褒奖。

    杨浩颇为欣赏地看了看她，目光扫过货架上的衣物，随手挑出一件黑色靴裤递给盛晓琳：“要不一起试试？也不能一直穿牛仔裤吧！”

    “穿牛仔裤有什么不好？简单方便又耐磨，可以随意搭配上衣。”盛晓琳不满地看了看他，总觉得他有几分嫌弃自己的装扮。

    “只是觉得偶尔换个装扮也不错，不同的装扮，可以反映出不同的心情，一看你就是那种百搭型的，穿什么都合适。”杨浩适时的褒赞很有效果，盛晓琳撇撇嘴，乖乖地钻入了更衣室。

    事先根本就没打算买这么贵的衣服，盛晓琳身上没那么多现金，只好选择刷卡。杨浩见她抢着自己付账，无奈一笑，连忙走上去对收银小姐说：“刷我的卡吧！”说着，递上了自己的信用卡。

    “不行不行，我自己的衣服应该由我来付！”盛晓琳将自己的卡伸到收银员面前，差一点戳中了她的下巴。

    收银小姐看着面前的两张卡，左右为难，犹豫了半天才端起笑脸近乎乞求地说：“能不能麻烦二位商量好了再来付账？”

    “不用商量，就用我的好了！”二人异口同声，手中的银行卡再一次向收银小姐逼近。

    “呃……二位还是再商量商量，达成一致再来付账吧！要不？你们多逛一会儿，看还有没有东西要买？”收银员被这二人吓得哭笑不得，不由灵机一动。

    盛晓琳扫了扫四周，见有不少人向这么看过来，连忙拉过杨浩走到角落悄声说：“拜托你能不能让我付账，这是我的东西！”

    “这些衣服都是我挑的，所以应该由我来付！”杨浩不依不饶，一把抢过她手中的银行卡，丢下她快步向收银台走去。

    盛晓琳眼见这么多人驻足观看，不好意思上前阻拦，只能由着他去了。反正没关系，明天取了钱马上还给他。

    “好了，我们走吧，去楼上看看靴子！”付完账，杨浩拎着一包装袋向她走来，笑得一脸轻松。

    “你竟敢小瞧我？今天我的脸面都被你丢光了！”盛晓琳愤愤地瞪了他一眼，咬牙切齿地说。

    “今天要是被你抢着付账，我的脸才被丢光了！”杨浩无视她的怒气冲冲的表情，拉起她大步地走向三楼的电梯。

    盛晓琳特别反感大男子主义的男人，将手一甩，凑到他面前唧唧歪歪地说：“喂，你是从哪个时代穿越过来的，拜托你认清局势好不好，现在是男女平等的社会，凡事都要尊重他人的决定，当然，更要尊重广大女性同胞，否则你就是食古不化的老封建！”

    “好吧，我是老封建，现在老封建要带你去买靴子！”杨浩无奈，只能举白旗投降，跟这么个固执的人辩论，无疑是自掘坟墓。

    三楼琳琅满目的皮靴让盛晓琳应接不暇，每每看到心怡的款式后，她上前取过一看，见到高而尖的后跟便心惊胆战地放了回去。以她现在的修为，充其量也就到达穿坡跟皮鞋的程度，若是穿上这种又高又尖又细的鞋，估计没走几步便被摔死。

    “哟，帅哥，没想到在这碰上了，真巧！”她漫无目的地挑看着靴子，忽听身后传来清脆的叫唤声。

    好奇地转头一看，正见一打扮入时的女孩亲热地拉着杨浩说着话。现在的年轻女孩子真是不得了，打招呼的方式也未免太特别了吧？好吧，她承认自己太过保守了，就当作自己什么也没看见，该干吗干吗吧！

    余光瞥见杨浩抬手往她这边指了指，盛晓琳立即绷直了背，故作悠闲地在柜台前转来转去，偶尔随手拿双鞋子瞧瞧。

    “她是你女朋友啊？啧啧……有点土……”毫不掩饰地清脆女音立即激怒了盛晓琳，好吧，她忍了，不跟这样的非主流的无知者一般计较，继续边逛边听。

    “现在都什么时代了，还要父母包办婚姻啊？帅哥，真不看出来，你也土得掉渣了……”张扬的女音夸张刺耳，继续传入盛晓琳的耳膜。

    这个死杨浩，见着美女就走不动路了，跟这种无知的人有什么好谈得，还摆出一副笑容可掬的样子，大脑抽筋了吧？盛晓琳强忍着奔到他们面前的冲动，拿起一双坡跟中靴对售货员说：“请问有没有37码的？这个好像有点小！”

    周四的生意较为冷清，售货小姐面对着唯一一位客人，服务态度自然不是一般的好。她脸上挂着热情的笑容快步走向盛晓琳：“小姐看中的是这个款式吗？我这就去给你拿，如果您看还中别的款式，我一起为您拿来！”

    如此周到体贴的服务，让盛晓琳暂时忘却了不快，她仔细看了看，伸手指着柜台上一双灰色牛皮中靴说：“这种款式地也拿一双来吧！”

    （7）

    “我来吧！”当盛晓琳接过靴子准备试穿，杨浩不知何时突然出现在她面前。

    “呃，不用，我自己来！”盛晓琳连忙摆手制止，谁知他已经将她脚上的鞋子脱了下来，拿着靴子正要给她套上。

    从未受到了如此优待的盛晓琳脸刷地一红，顿时不知所措，这个杨浩，还真是可怕！

    逛了一圈商场，酸甜苦辣，这些滋味都被盛晓琳尝了个遍。很久以前，她认为自己已经看得很透彻了。对于爱情，她早就不抱什么幻想，不追求大富大贵，找个一般的男人结婚，日子过得凑合就要个孩子，然后平平常常地过完一生。什么浪漫的爱情，天真的孩子才相信童话里王子与公主的故事。

    当初那个追着多彩的梦想的小女孩早已被现实磨光了棱角，成了溪流中一块随波逐流的鹅卵石。既然不能改变社会，那就只能改变自己，现在，她彻底将自己变成了没什么欲望的庸碌之人了。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杨浩将车开到她身边，却见她仍傻傻地站在路边，只得打开车门朝她嚷道。

    盛晓琳对他笑了笑，连忙钻入车中：“在想今天让你破费了多少，算好了过几天还你！”

    “干吗这么客气，我是你男朋友，送你东西是应该的！”杨浩面露不悦，突然加速，将车子开出老远。

    男朋友，盛晓琳咀嚼着这个词，有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以前向自己的朋友介绍程砚的时候，她总是腼腆地说：“他是我朋友！”

    刚开始程砚会很认真地纠正：“我是她男朋友，也就是她未来的老公！”说完，得意地向她一笑，一只手不老实地揽上她的腰。而现在，若是再见面，她是否应该这样介绍：“他是我的前男友，现在连朋友都不是！”

    也不是没有见面的机会，她曾经的人事档案与社保都还未转回来，过段时间肯定要去一趟。也不知他从哪里弄来了她的手机号码，时不时地发条短信给她，也只不过是礼貌的问候。

    杨浩见她沉默寡言，纳闷地瞄了她几眼问：“从刚刚开始你就精神恍惚的，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是不是因为辞职的事情？”

    “我暂时不准备辞职，先做着再说吧，这才刚适应就要辞职。况且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原因，他不就是你姐夫嘛，现在想想也没什么！”盛晓琳现在是想开了，作为一名打工者，到哪儿做不都一样。

    “哦，反正你觉得好就成。”杨浩面上掠过一丝不快，专注地开着车。

    拎着一推大包小包回家，一向艰苦朴素的老娘见了倒也没说什么，女孩子家也该打扮打扮。当见到跟在她身后的杨浩，顿时眼前一亮：“哟，小杨来啦，快进屋坐吧！”

    说完便钻进厨房忙活起来，又是端茶又是送水果，忙得不亦乐乎。她如今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这些日来，看这两人的发展情况很是稳定，保准有戏！

    “琳子啊，你看看你们也认识一段时间了，是不是该把关系确定下来？”送走了杨浩，王月云一边嗑着瓜子一边装作漫不经心地问。

    “这才认识没几个月，也没有深入了解，先处处再说吧！”盛晓琳倒是一点也不急，什么大龄剩女，她才不在乎呢！如果两个人的日子还没一个人过得好，还不如不结婚。

    王月云一听可不乐意，板起了面孔教训起她来：“都这么大的人了，还一点状况也搞不清。我们这像你这年纪，孩子都不小。你看看人家谢唯唯，不也要结婚了吗？她也才回家没多久吧？”

    “妈，她是她，我是我。这结婚跟年龄是两码事儿，你能不能不要乱搅和啊？”盛晓琳觉得老妈就像一只苍蝇在她面前乱飞，却赶也赶不得，打也打不得，更不能拿着杀虫剂直接将她消灭。

    对着冥顽不灵的女儿，王月云继续发扬唐僧精神，誓要将女儿教化得思维正常：“今儿个我还在家里看电视，你看那什么台的相亲节目，那个女博士都三十多岁了，还没嫁出。看上去，样貌也不差，学历又高，为什么还没嫁出去？不就是因为年龄太大了吗？唉，学历又那么高，一般的男人也不愿娶啊，我看了都替她发愁！乖女儿，现在趁着你还没到那岁数，得好好把握自己啊！”

    “把握，现在找老公就像是买彩票，你以为随便买一张就能中五百万大奖啊？”盛晓琳不满地瞥她一眼，心中更是郁闷。杨浩这人确实还行，不过从今天看来，他倒是满有女人缘的。刚才那个打扮得像非主流的小姑娘对他不知道有多亲热了。要不是他今天表现还不错，直接判他出局！

    “你这孩子，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王月云无奈地看了看她，嘀咕了一句：“过几天我得去找小陈好好聊聊！”

    盛晓琳偏偏耳尖，知道她口中的小陈便是杨浩他妈妈，声音顿时提高了八度：“妈，是不是你觉得家里有个大龄剩女很丢人啊？你要是觉得丢人，我看我还是回s市好了！”

    看着她发疯一般地冲回房间，狠狠地将门一甩，王月云无奈地摇了摇头：“我怎么生了这个冥顽不灵的女儿，也不知这脾气像谁！”

    （8）

    盛晓琳第二日上班，向总经理请了三天的假，加上两天休息日，凑足了五天时间，准备回s市办理一些琐事。好在以前的单位给交住房公积金，这下转好了户口，直接就可以去提钱，她上网查了一下账号，可以拿到不少一笔钱。

    王月云万万没料到她女儿不是随口说说，而是真的要动身去s市，见女儿下班回来就在房间里收拾个不停，她顿时慌了神。

    “你这孩子怎么回事？妈就跟你说那么两句，你还真要走啊？真是越大越不懂事了！”王月云推门进了屋，正见盛晓琳将衣服摆放到箱子里。

    “那怎么办，我这么大年纪还没嫁出去，在家不给您丢脸啊？得，我还是回s市过我的逍遥日子去！”盛晓琳只顾埋头整理自己的衣物，语气听起来极为不佳。

    “你这孩子，我还没怎么说你呢，你就开始闹脾气，不成，我不准你走！”王月云说着就紧紧拽着她的手，另一只手将箱子一掀，衣服散了一床。

    盛晓琳见状，大吃一惊，没想到自己老妈越老越孩子气。她刻意忍着笑，板着脸说：“你不让我走我也得走，反正我是受不了您整天像对着棵烂白菜的一样的眼神看我。嫁不出去有什么丢人的？总比一时头脑发热结婚又离婚好吧？现在新闻上不是也有一周内结婚又离婚的人吗？”

    王月云被她反驳得一时语塞，气呼呼地望了她半天，甩掉她的手转身奔出房门。见老妈真是生气了，盛晓琳又是好笑又是愧疚，心里千万别把她老人家气到哪里去。

    等她将行李收拾完毕，上网再次确认好车票与机票，这才松了一口气。唉，小城市就是交通不方便，没有机场，还得坐车到省城去，麻烦！

    “妈……你这是干吗？”见老娘风风火火地拎着包走了进来，盛晓琳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还能干吗？你不是网上订了机票吗？帮我也订一张，我跟你一起走！”王月云将旅行包往她面前一摔，郑重其事地说。

    盛晓琳顿时语塞：“妈……你……你还玩真的啊？”

    “不来真的，你还以为我骗你玩的？早先不是说了，你去哪我就跟到哪，就这么说定了，赶紧订票吧。飞机票来不及就订晚几天的，我一个人也能自己去！”王月云边说边将她拉到电脑前。

    “妈，妈，我说着玩的，你还当真啊？”见老娘较真，盛晓琳连忙向她坦白。只不过想趁机打压一下老娘的气焰，谁知反被她将了一军。姜，果真是老的辣！

    王月云斜睨了她一眼，表情更为不悦：“哼，我可不上你的当。你要是说着玩的，这大包小包是什么意思？”

    “妈，真的，我向毛主席保证我真的真的没骗你。我这次去s市是为了把以前的档案与社保转回来，你放心吧，过几天我就回来了。”盛晓琳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保证。

    “养了你这么多年，你说真话假话我还能听不出来？少废话，赶紧帮我订票！”王月云看了她一眼，扯过她的胳膊催促着订票。

    “妈，您老的火眼金睛怎么不灵光了？我都说了我真的没骗您啊！”盛晓琳惹火烧身，欲哭无泪。

    经过无数次的澄清与保证，王月云终于大发慈悲，选择暂时相信自己的女儿。第二日，盛晓琳拖着行李独自一人赶往省城机场，颠簸了一天，终于到达了s市。

    晚上在酒店随便吃了点，倍感劳累的她早早地躺在床上，睡得迷迷糊糊时，手机铃声骤响，接起来一听，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怎么来这边也不打声招呼？再怎么着，我们也还是朋友吧？”程砚的语气自然而热络，如同多年不见的老友。

    听见这恼人的声音，盛晓琳顿时睡意全无，支吾了半天才接口：“哦，才刚到，手机换了，通讯录也丢了！”虽然说谎的技巧不算精妙，总算缓解了尴尬。不过，他到底是怎么知道她现在的手机号码的？又是怎么知道她现在在s市的？

    “怎么，又打算过来发展了？”程砚的试探地问。

    “没有，过来办点事情，把以前在这边的社保啊什么的都给转回去！”盛晓琳觉得自己连敷衍都懒得敷衍，可若是表现得不自然，岂不是要让他觉得自己仍是在乎？

    “哦，要是有空的话，我们找个地方坐下聊聊？也好久没有见了。”程砚无比流利地说着。

    盛晓琳心里打了退堂鼓，嘴上却没有拒绝：“哦，那好吧，有空的话你打电话通知我吧！”

    程砚见她没有拒绝，客套了几句，便心满意足地挂了电话。而盛晓琳，辗转到半夜才睡，为什么男人对于感情的事情，说放下就放下了，而且事后还能当作没发生过一样？而她盛晓琳就不行，虽说已经放下，可是内心的伤疤还在，只会随着时间的消逝而淡化，却不会消失。

    第二日正赶上周日，事业机关单位不办公，盛晓琳便去见了几位朋友，一起逛了街吃了饭。大家也都是老样子，没结婚的仍是单着，结了婚的也都是那些柴米油盐的事。几个月没见，大家的话也多了，晚饭后一起去ktv吼了几嗓子。唱到一半的时候，程砚竟然现身了。两年前，他与盛晓琳共事过，所以在场的几个人，也都跟他熟识。

    盛晓琳见了他，表现很是客气冷淡，打了几声招呼后，便与其他人猜拳、玩行酒令。她酒量虽不好，运气却不错，几轮下来，只喝了半杯。

    程砚刚来，尚未与大家打成一片，一个人拿着话筒对着屏幕百无聊赖地唱着。他天生五音不全，走调走得惊人，席间有人再也忍受不了，直接将他拉了下来。

    包厢内嘈杂不堪，他被拉着坐到了盛晓琳的旁边，见她玩得尽兴，望着她张了张嘴巴，却一句话也没有说。

    （9）

    “哟，你这么出来，你老婆也不管你啊？”对他的事情多少有些了解的王燕在他身边坐了下来，随手开了罐啤酒递给了他：“听说你老婆有了，几个月了？”

    程砚笑了笑，朝她竖起三个手指头。

    王燕恍惚觉得他的笑容里带了些如沐春风的感觉，不由感叹道：“到底是快做爸爸的人啊，感觉都不一样了！”

    程砚正要点头，忽然听她咕哝了一句：“不过老婆怀孕期间对于男人来讲，也是种考验哦！”

    他微微一愣，顿觉无比尴尬，抬眼见盛晓琳拿了话筒在屏幕前唱了起来。如今她换了发型，不再是昔日的波波头，而是将发蓄长，扎成了马尾状，显得比往日年轻有活力。

    她点的是范玮琪的那首《那些花儿》，一直以来是她最喜欢的一首歌。据她说大四毕业时，参加完最后一次会餐，她与几名室友直奔ktv，几个人抱着话筒一直唱着这首歌，很不争气地流了好多眼泪。

    而他与她相处这些年，从未见她掉过一滴眼泪，就连当初刚工作时，因没能及时付房租而被房东痛骂，也未见她皱一皱眉。她在他眼中，一直那么乐观地活着，也一直是那副不修边幅中性模样。

    而现在，坐于屏幕前的她，脱下了外衣，只着了一件淡色t恤，修身的牛仔裤恰到好处地衬出她修长的双腿，脚上一双矮跟短靴，打扮中性而不失柔美。也不知是不是距离产生美的原因，程砚觉得才几月不见，她竟像换了个人一样。以前他怎么没发现她这么柔美可爱？以前怎么没觉得她声音清悦动听？

    凌晨一两点钟，大家才各自散了。像市中心这些ktv附近，通常有很多出租车在此等候，盛晓琳不费吹灰之力便拦到了一辆出租。才刚上车，便听包里的手机响起，是程砚发来的短息，不过是客套寒暄，她瞟了两眼，便放回了包里。

    回到酒店，冲了澡，换了宽松的可爱型睡衣，盛晓琳把自己扔在了床上。忽然就觉得心里某一处，空了，很轻松！

    第二天一早，盛晓琳外出到s市各大机关部门办理相关事宜。好在她之前准备充分，相关资料都很齐全，而且那些机关服务态度也非常好。

    到底是大都市，不一样就是不一样！跑了一天，办理完一切手续，盛晓琳在返回酒店的公交车感叹。不过，每件事物都有正负两面，就像s市发达，但物价很高；而自己家乡物价相对便宜，但企业不够发达正规一样。找了这么久工作，很多家都是做满一年后才给交社保，而且工作条件根本不能与s市相比。

    就像她在为现在的公司办事，因人事部人员较少，她这个行政主管有时还代跑社保局、人事局。那些单位的公务员们，眼睛长在了脑袋上，对人爱理不理，有些人对办公流程也不了解，一件小事就让人跑上三两天才办妥，这就可以看出一级城市与三线城市的巨大差距！

    想到这些，她还真是不爽，这些拿着广大人民群众纳税钱还不为人办事的家伙们，真该把他们发配到僻远山村去进行再教育！

    她正想得出神，忽然听见手机铃声乍响，随手按下接听键，听到的竟是杨浩的声音：“怎么样？事情办得还算顺利吧？”

    s市的气温比要家乡高很多，盛晓琳穿得不是很多，却没来由地感到面颊发热。抬手揉了揉尚是弹性十足的脸，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嗯，到底是s市，服务态度就是不一样，办事效率也很高！”

    “那又怎样，哪里都没有家好，办完事就赶紧回来！”杨浩的回答很不配合她现在的心情，语气也有些粗鲁。

    “是，是，你怎么比我妈还我妈？”盛晓琳实在找不到可以形容他的修饰词，只好学人家非主流随性造句。非主流哪里不好？说话能让人听得懂就成，也不必拘泥于特定形式。

    挂了电话，盛晓琳心情犹如今日的天气——晴空万里。然而，在接到下一个电话后，她的心情立即变为多云转阴。

    那个程砚竟然真的主动约她见面，想想真是没意思。彼此都有了各自的生活，就一直像两条平行线那样多好，何必扭转轨道改为相交线？昨晚她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现在的她可以完全把他当成透明人，往日的任何感情都化为乌有，云淡风轻，多好！

    盛晓琳下了公交车，并没有回到旅馆，而是直接去了附近的一家火锅店。程砚主动约她，她若是不见，反倒显得自己小器了，所以接电话时，她丝毫没有犹豫，爽快地答应了。

    作为土生土长的中国人，她并不爱那些西餐之类，反倒是无比热衷于吃火锅。无论是冬季还是夏天，她都爱找一帮子人热热闹闹地吃上一顿。

    记得那时有点小资格调的程砚对此有些不满，终于有一天在陪她吃火锅的时候说：“盛晓琳，你不要没事就拉我来吃这东西好不好？”

    当时她是这样回答的：“知不知道吃火锅还有种特别的意思？那就是在一起吃火锅的人关系一定很亲密，否则谁愿意对着一锅汤，举着各自的筷子在里面捞来捞去啊？现在知道了吧，我请你一起吃火锅，就是你的荣幸！”

    她赶到店中的时候，程砚已经坐在了靠里的位置上，桌上的鸳鸯锅底嘟嘟地冒着热气，里面已经煮了一些食物，旁边的架子上也摆了好些，都是盛晓琳以前爱吃的。

    （10）

    “你怎么这么早啊？我还以为我先到呢！”盛晓琳在他对面坐了下来，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这才刚刚五点半，比预先的还要早半个小时。

    程砚微微一笑，说道：“知道你的老习惯，不喜欢人家等，自己总要先到半个小时。”

    “哦，你还记得啊？真是让人受宠若惊！”盛晓琳觉得自己表现得无懈可击，这样的对话方式正适合这样的境况。昔日的情人相见，不必热情，也不能冷漠，要做到恰如其分很不容易。

    盛晓琳知道他不能吃辣，所以暗自庆幸，总不至于跟他在同一个汤水中搅和。以前可以一起你一口我一口分享同一块蛋糕的人，现在却连多看一眼都觉得别扭。

    程砚在一旁见她吃得很是尽兴，不由挑唇笑说：“许久不见，胃口还是这么好啊！我老婆没怀上的时候还天天叫着减肥呢！”

    鬼使神差地，他说了这么一句话。因为见她这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让他觉得有种莫名的失落。

    “呀，嫂子有啦？真是恭喜你们了。”盛晓琳并不觉得惊讶，理所当然地说了这么干瘪的一句祝语，随后埋头大吃。在s市多这么年了，她最爱这家的火锅口味！

    眼前的盛晓琳好似练就了铁布衫、金钟罩，这点小小的刺激对她来说，丝毫不起作用。程砚见状，明显有些失望。大多数男人都是这样，即使分手了，还希望对方想着自己，至少，也不必像盛晓琳现在这样，表现得蛮不在乎，这大大地打击了他的自尊心！

    “那个，你现在怎么样？回到家里还算适应吧？”

    说实话，他有些好奇她在家中的生活，短短几个月时间，她应该还没有交到男朋友吧？听说三线城市的人很多结婚结得早，像盛晓琳这个年纪的，回家应该算是剩女中的“精英”了，想找个年纪相当，应该不是很容易吧？

    “嗯，还成吧，刚回去也不是很适应。天天忙着工作、相亲，忙得我一个头俩大！”盛晓琳也不是省油的灯，她时常将炫耀的话当成抱怨来讲，顺便刺激一下面前这个人。不为别的，就为他主动甩了自己。现在没感情归没感情，趁着机会难得，该反击的时候她也不会手软。

    “哦，怎么样，找到合适的工作了吗？”他更想问有没有找到合适的人，或者她也可能像许多都市女子那样，为了结婚而结婚，随便找个人嫁了也不一定。

    “嗯，工资虽然不高，但我家那消费水平也摆那了，其实都差不多。”不一会儿，盛晓琳便吃了个半饱，终于得空抬眼看他。

    程砚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望着盛晓琳好奇的目光，不自然地笑了笑说：“要是觉得不适应，再回来工作吧！”

    “除非我脑袋被门夹了才会回来。我在家有吃有喝，陪在老爸老妈身边，也挺自在的！就算是我要回来，他们也不肯啊，我男友刚刚还打电话催我回去呢！”

    盛晓琳抓住这难得的机会予以反击，或许这就是她与程砚的最后一面，不好好把握机会将他一军，她就不姓盛！

    听到男朋友三个字，程砚如同吃了几只苍蝇，面色有些难看，笑容更为不自然：“看来你的相亲也很成功啊！”

    “也就那样吧，不知见了多少个相亲对象，大多不太满意。你是知道的，我这个宁缺毋滥，不找到合适的是绝对不会开始的。好在老天待我不薄，送给我一个长相不错、心地不错、也不是穷光蛋的男人！”

    盛晓琳偷望着他的尴尬的神情，心内暗自得意，转念想到了杨浩，发现与面前这个程砚比起来，他确实还算不错。思来想去，她终于在心里做了个“伟大”决定，回去之后，她就答应与杨浩正式交往。毕竟现在好男人可遇不可求，虽然，他还与她心目当中的好男人形象有些差距。

    “哦，那真要恭喜你了啊！”程砚见她一脸幸福的模样，心中明显有些失落。本来就是，地球没了他也不会停止转动，盛晓琳离了他，也不会消沉，因她就是她，永远那么乐观向上。

    一顿饭吃得食不知味，神情恍惚时，盛晓琳已经把账给结了。起身前，她对他笑着说：“分手时最后一顿饭是你请的，这次换我啦，两不相欠！”

    回到旅馆后，盛晓琳洗去满身的火锅气味，趴在软绵绵的大床上给杨浩打电话。不知为何，突然就生出一种想念，酸酸甜甜的，她盛晓琳杯具人生的第二春已经到来了！

    “喂，告诉你，刚刚我朋友给我介绍一工作，薪水待遇挺好的，而且还包吃包住，听说住宿环境还不错哦！”盛晓琳对着手机那头的杨浩瞎掰起来，她有着连自己都搞不明白的天真。

    “是吗？有没有帮你把男朋友都介绍好了？”

    杨浩漫不经心的声音传入耳膜，让盛晓琳觉得很失望。她对着手机轻轻地叹了口气，装模作样地说道：“还真被你给说中了，我现在正在与三个人同时相亲，全是我朋友们的同事。挑得我眼都花了，这不，让你帮忙拿主意来！”

    “那好啊，让他们都跟我通话，不用多，一人一分钟，保准为你挑个好的！”

    “是吗？你还真神了，那你准备跟他们说什么呀？有什么绝招没有，你直接教教我呗，哪用得着这么麻烦啊？”

    “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杨浩轻笑两声，声音陡然转为低沉：“盛晓琳，你要是再敢瞎掰我就让阿姨听电话了！”

    “什么？你在我家？”盛晓琳尖叫出声，这家伙真的不会在她家吧？

    “要是你不信的话，我这就让她听电话！”低沉的声音转为奸笑，令盛晓琳感到毛骨悚然。

    （11）

    搭了飞机到省城，盛晓琳等了近两个小时才买到当天回家的车票。一路风尘仆仆赶到家乡车站，已是晚上八点多钟，老娘打了几个电话来催，好像真怕她不回家一般。

    一回到家，盛晓琳放下箱子，第一句话就是：“妈，我不在的时候，杨浩是不是来过？”

    “是啊，我们家电脑坏了，这些我们也不懂，便打电话叫他过来帮忙看看！”王月云说得理所当然，俨然已把他当成自己的女婿了。

    “也不用这么急吧，坏个一天两天，等我回来修不就行了，还麻烦人家特意跑一趟！”盛晓琳眉头一皱，语气很是不悦。

    王月云却一点也不在意，帮她将箱子放回屋里，出来后随口甩给她一句：“反正往后都是一家人，也不必那么见外！”

    “不管往后能不能成一家，反正现在还不是一家人，你不能老把人家当佣人使，这样多不好啊？”盛晓琳声音陡然尖利起来，所起来特别刺耳。

    这时，在房中看新闻的盛坤荣终于忍不住走了出来，望着固执的女儿说道：“你这孩子刚回到家就嚷嚷，真是越大越不懂事了。都是老姑娘了，还这样挑三拣四，也不知人家小杨看上你哪里了？脾气不好、年纪也不小、本领也没见有多强！”

    “嘿，爸，有你这么损你女儿的吗？我就算这也不好、那些不好，但我还是你女儿啊，之所以一无是处，不都是得了你们遗传吗？要怪也不能怪到我头上！”

    才一回到家，盛晓琳没想到会受到这种特殊的欢迎，心情自然好不到哪去，甩出一句话转身进屋。也不知那个杨浩，到底用了什么方法，让自己的爸妈这么偏向他！

    赶了一天的路，累得腰酸背痛，第二天一早顶着两只熊猫眼赶到公司一瞧，天哪，办公桌上堆了一堆文件。望着乱七八糟的桌面，盛晓琳顿时崩溃，难道她走后，事情就没人做了吗？明明走之前有与本部门的其他人做好交接工作啊！

    她连水也来不及喝，立即坐于位子上将这些资料整理分类。有些是需要她这个部门主管签字的报销单据，有些是财务发过来的对账单，有些直接就是几张待报销的发票，天啊，她要被搞疯了！

    “小刘，你过来一下！”盛晓琳指着那一堆发票招呼刚刚蹦跳着奔进办公室的小刘说。

    “哟，主任你可回来了！”小刘向来嘴甜，见她面色不佳，便笑容满面地跑到她面前。

    盛晓琳无视她满面笑容，眉头紧皱，食指用力地敲着桌子问：“你看看这些发票？就这么扔过来了？这是要报销还是怎么回事？”

    “哦，这个是发票是李菁拿来的。上周柳组长让她买了些办公用品，发票都在这了！”小刘一脸无辜地解释道。

    盛晓琳彻底无语，应了一声，向她挥了挥手。这个月部门费用明明已经超支，他们先斩后奏买了一堆东西来，结果麻烦事都扔给自己处理。

    忍无可忍，无须再忍，待到本部门人员全部到齐，将他们拉到小会议室开了一通会。也无非是讲讲公司的规章制度、部门人员之间相互配合以及团队精神。以前所在的公司最为强调的团队精神，被她拿出来一讲，换来的却只是众人的沉默与不服。

    “你说这新来的主管还真拽啊，以前的那个张齐也没怎么管我们，她才来几天啊，这一出那一出的搞！”中午休息时间，盛晓琳蹲在洗手间发短信，与以前的同事交流工作心得，一条消息刚发送完毕，便听见行政组长柳鑫鑫的声音。

    “还说什么团队精神，我每月就拿这么点破工资，累死累活地干着，我哪儿有精力去想团队精神啊？她一个部门主管，津贴都比我们工资还高，你说这些事她不做谁做啊？这就叫多劳多得！”

    盛晓琳听出这尖利的声音是小刘，没想到平常她认为一直表现还不错的小刘竟在背后这样说她，再怎么有心理准备也让人觉得受不了。想当初在s市工作那会儿，虽说同事之间也斗来斗去，可工作起来大家还是一条心。为了完成一项策划，大家熬夜加班，一起探讨，那样的日子，现在想想很令人怀念。

    “也许这就是大都市与小城高的区别吧！”盛晓琳轻叹了口气，收起手机，按下冲水按钮，面不改色地走向洗手池。

    刚刚还在说她坏话的两个人，反应各不相同。小刘目光躲闪，尴尬地向她一笑，转身而逃。那位资历较老的柳鑫鑫，很自然地对她笑笑，寒暄了几句，这才缓缓步出洗手间。

    盛晓琳共了整整一天的时间还没有把这两天积压的事情解决，部门报销单据的审核，各项报表的制作，费用超支申请的签呈等，这些原本依照流程就能解决的事情全被这些不负责任的员工甩到了自己手中。无奈，为了不影响到其他部门的工作，也只能由她加班处理了。

    临近下班，公司里来了位小客人，当部门的几个人嬉笑着迎上去的时候，盛晓琳才由文件堆里探出了头。这一看，不由吓了一跳，那个欢蹦乱跳跑进来的不正是兜兜吗？还有站在门外的那个身影不正是杨浩吗？

    “老天！”盛晓琳唯恐被他们发现，赶紧缩回头继续着手中的工作。

    好在杨浩不一会儿便消失在公司门口，好在门部那一群叽叽喳喳的女人围住了兜兜那小子。办公室开着空调，她只穿了件羊绒毛衣，却紧张得手心出汗，俨然像没见过大世面的乡下小姑娘，缩着头、弓着背，恨不能隐形遁迹。

    “你说我们李总的条件真是没得说，真搞不懂他老婆是怎么想的，孩子都这么大了还闹离婚！”见小刘将孩子送到总经理室，柳鑫鑫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悄声说道。

    盛晓琳听后瞟了她一眼，见她眼光恰巧落在自己身上，只得故作茫然地摇了摇头，这种八卦事件她哪里知道？

    （12）

    等她将一切收拾妥当后，办公室的其他人员早已跑得不见踪影。关上电脑，拿好提包，她还是忍不住往总经理室的方向看了看，门是虚掩着，炽白的灯光由内射出，偶尔能听见孩子稚嫩的说话声。可是好奇归好奇，她盛晓琳还没到那种八卦的地步，关好办公区的空调与照明灯利落地推门走人。

    走到办公楼下的时候，昏暗的天色下，她一眼便认出了杨浩的座驾。没想到他现在还没有离开，难道是等待那一对父子见完面再带着兜兜回家？就算是闹离婚也不至于小气到这个地步吧？况且那天她阴差阳错地留在杨家用餐时，见李哲夫妻二人并未有什么异常呀，可见人类可真是善变的动物！

    听见对面的车喇叭响了两声，随后便见车内的杨浩开门而出，并且夸张地朝她挥了挥手。盛晓琳欣然奔了过去，在离他两步远的地方站定：“怎么还没走？不是送兜兜过来吗？”

    “原来你看见啦？当时看你埋头苦干，还以为你没发现！”杨浩指了指副驾驶的位置，示意她上车。

    “能看不见吗？正好奇是哪家孩子跑错门呢，谁知一眼就瞟见你了！”盛晓琳上了车，利落地绑好了安全带。她嘴上虽这么说，可当时见了杨浩确实是有点儿心跳加速的感觉，感情果然是可以慢慢培养出来的！

    “晚饭去哪吃？”杨浩握着方向盘，转过头询问。

    “随便吧，反正我不挑食。”盛晓琳为免老妈惦记，边说边掏出手机准备给家里打声招呼。真是奇了怪了，这才几天没见，她见了杨浩就开始心跳加速乃至两颊发烫，还真有点不知该如何单独相处了。

    杨浩也不答话，兀自点了点头，便将车驶上大街。他觉得像盛晓琳这样爽朗直率的女子很合他意，不用费神去猜她的心思，处事也不扭捏做作，一眼瞧上去，真实大方！

    别看盛晓琳对选男友与找工作的时候很挑剔，可对别的事情一向是能凑合就凑合了。在她看来，在哪里吃饭、吃什么饭都差不多，填饱肚子就成；买衣服也不一定要买名牌，只要穿得舒服得体就行。她奉行节俭但不抠门，追赶潮流但不奢侈。这些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优点正是现在普通男人选老婆的标准，所以可以总结说，她很有做一名好老婆的潜质。

    在一家外观普通但菜色不错的土菜馆用完饭，杨浩好似并没有载盛晓琳回家的打算。看着盛晓琳拿着纸巾抹完嘴巴，他望着她征询地问：“要不咱们出去散散步，消化消化？”

    “外面冷，不想去！”盛晓琳想也没想就回答，结果看见杨浩古怪的表情又忙说：“那就去找个暖和的地方坐坐吧，我知道附近有个叫亚诺咖啡的，价格合理，环境也不错。”

    她的直觉告诉她，杨浩一定是有话想说，至于是什么话，她倒真的没底，因此心里有点儿慌。自从经历了被程砚甩的事件之后，她在这方面有那么一点点的自卑。面对眼前的神色复杂的杨浩，她想着会不会今晚他要跟她说分手。因为当年程砚跟她好的时候从想不起来要带她出去吃饭，唯有分手的时候，他突然殷勤地要请她吃最爱的火锅。

    杨浩自然不了解她现在的心理，招了服务员过来付了账，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穿上便跟着盛晓琳出了店门。

    约摸十分钟后，二人已经坐在了音乐悠扬、安静雅致的咖啡厅。盛晓琳点了壶花茶，静坐着看面前架在精致小火炉上的玻璃壶发呆，而杨浩则坐在对面看着她发呆。彼此间的沉默让气氛变得尴尬起来。

    轻咳了声，杨浩率先开了口：“这周末如果有空的话，到我家吃顿便饭吧！”

    总算被他打破了沉默，盛晓琳顿时松了口气，可是她眉头一皱略带歉意地回答：“这周五我朋友结婚，我得做伴娘。”

    “哦，那改天也行！”杨浩接了口，尽量让自己语气平静：“我们交往了这些日子，是不是也该确定关系了？”

    听到这句话，盛晓琳压抑了很久的虚荣心悄然膨胀。经过被甩事件，再加上回家整天被老娘嫌弃地称为大龄剩女，她也对自己产生了质疑。有时候也在反思，是不是真得随便找个人把自己嫁了？无所谓爱情不爱情，好像她所处的这个社会环境，这么大年纪未嫁就该忍受别人好奇的目光、不怀好意地质疑。

    以前有位大学同学，早早地结了婚，某天在网上开玩笑式地说：“那些晚婚甚至不婚的人多半是性取向有问题！”当即气得盛晓琳破口大骂，紧接着将其拖入黑名单再无翻身的余地。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了？她特别不能理解。

    “杨浩，虽然我年纪比你大，可是你在这边也算是大龄青年了吧？你家人是不是也经常催你恋爱结婚呀？然后你听着就觉得特烦，心想就赶紧找个人结了吧，免得听他们啰嗦！”沉默片刻，盛晓琳抬头望着他，极为真诚地问。

    对于她这番话，杨浩有些摸不着头脑，觉得她今晚有点异样。他略一思忖，还是很坦白地回答：“家里人催促的时候，确实有这样的想法。再看看身边的亲友也都结了婚，有的也有了孩子，对比之下觉得自己也该到成家的时候了，其实我觉得这样的想法很正常。不过结婚是人生大事，我也不会为了应付差事而随便找个人结婚，那是种对自己对别人不负责任的行为！”

    他这番话让盛晓琳很受用，只见她用力地点了点头，随后又丢出这么一句：“那你相信爱情吗？”

    “为什么不信？！”他随口反问，看向她的目光充满了疑惑。

    盛晓琳嗯了一声，抓起茶壶在杯子里添了茶水，接着一饮而尽，颇有大将之风。随着杯底接触桌面的一声脆响，她很豪迈开口回答：“那就这么定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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