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第四十七章 风起云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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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现在的故事还不够好, 所以让我写出更好的故事后再相遇 宋凝清没听明白《天机观想》在讥讽他,反而替萧恒高兴起来。
“师父的剑术可是很好的。”
【你可别被比下去,到时连个胖子都打不过可丢人啦。】
《天机观想》的书页上浮现最后一行墨字后,便缓缓合上,隐入灵台, 无论宋凝清如何引动, 也不理睬。
“唉。”
宋凝清轻叹一声, 随后却拿起白虹,到院中练剑。
“要掂量自己的能耐……意思是我如今, 还远远不如他么?”
宋凝清呢喃着, 随后朝前狠狠挥出一剑, 没有附上灵力的白虹,挥出的也只是寻常武人也能使出的剑风。
只是这剑风极快极利,将前方飘落的青叶, 摇曳的嫩草,坚固的灌木,一并削了个干净。那剑风依然不止,撞上院落的青璃砖墙时, 发出金石铿锵之声,划出一道深深剑痕。
仔细一看,那墙上全是这样斑驳的痕迹。这是宋凝清从年幼到现在, 习剑的剑痕。一千次, 一万次, 十万次, 百万,坚固的青璃也不知换了多少次。
直至现在宋凝清的剑法,能被白老祖称一声“能用”。
院外传来脚步声,与一般孩童不同,这脚步有些沉重,自然与主人的体重有些关系。
萧恒拍着院落的大门喊着“我回来啦”,然后便推开门进来。
“你在做什么呀?”
萧恒走到宋凝清身边,歪头看着他手中的剑。
“又练剑?”
宋凝清点点头,将白虹收剑回鞘。萧恒双手抱胸,一脸得意。
“哼,我以后也会像你这么厉害,师父答应教我练剑啦。”
“这可难得,你可一定要努力啊。”
宋凝清摸摸萧恒的头,春意融融的眼睛都笑得眯起。
萧恒瞧着宋凝清的笑脸,突然有些不好意思,胖乎乎的小脸有点泛红。
“那当然!到时我就可以保护你啦!”
“哦?不是为了变厉害报仇么?”宋凝清问。
“连你都保护不了,还报什么仇啊!”
萧恒双手叉腰,十分自然地回答。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从自己腰间吊着的红鲤鱼荷包里,拿出一块巴掌大的小令牌。
令牌是红色的,上边有墨字,笔锋凌厉写着“绝杀”二字。
萧恒肉手把令牌高高举起,给宋凝清看。
“师父在地上放了三块令牌,让我选一块。”
刚才白老祖答应萧恒后,便在静室地上,萧恒膝前放了一个木质的雕花漆盘。黑色的长条盘子上,放着一白,一蓝,一红三块令牌。
“呐,自己选吧,选上哪块,咱就学什么。”
唔……呜?萧恒捂着脑袋,一脸困惑,最后伸手拿起了红色的那块。
“这块令牌的颜色我喜欢。”
“哦豁,好的呀。”
白老祖摸着下巴的胡子,十分高兴地点头。
“师父为什么这么高兴?”萧恒不解地问宋凝清。
宋凝清则牵起萧恒的手,走到卧房里。他转身在墙角的杂物箱子里翻找,随后捡出了一块红色的令牌,与萧恒的令牌一起放在书桌上。
“我们果真是师兄弟呐。”
宋凝清点了点两块令牌,一样的颜色,一样的墨迹,只是一块写着“绝杀”,一块写着“不容”。
“师父的剑法主杀,这两种剑道与他相合。多一个人继承衣钵,自然高兴。”
“唔,你的令牌上的打了穗子,我也要一样的,明天挂在腰上!”
萧恒胖手拍着令牌,宋凝清便打开箱笼找了东西出来,十分贤惠地给他编起穗子来。
“师父告诉我,回来后好好吃饭,好好休息,还要你以后每天傍晚过来接我。”
宋凝清编织的手一僵,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堪回首之事,目光有些放空。
“啊,啊,是是,小恒今晚想吃什么呀?”
“荷叶鸡!糖醋鱼!”萧恒举起双手。
“不吃青菜吗?”
“不吃不吃!”
“嗯,胡萝卜和青菜都来点吧。”
“师兄这么喜欢吃素!当和尚好啦!”
“哎,我们是修道人。”
……
宋凝清与萧恒一答一合,在院子中树上窝着的小番薯和胖土豆,用小嘴互相梳理着对方身上细碎的羽毛,浅浅打了个哈欠。
陪玩那几天可真累啊~
晚上萧恒吃了晚饭,打坐运转了几周天的灵气后,便抱着枕头睡着了。宋凝清给萧恒盖上被子,忍不住长长叹了口气。
“怎么就抽到这块令牌了,师父可真坏啊。”
第二日,萧恒不要人叫,便在被子里一拱一拱地起身,看起来练剑的精神头很足。
宋凝清让他自去洗漱,自己给他晾凉了粥,放好酱瓜,油条也撕成小块,当然豆浆宋凝清尝过,是甜的。
萧恒期间耍赖撒娇,要喂,不肯吃粥,喝着豆浆又想吃酥皮点心,宋凝清也一一由他了。萧恒今早沉浸在巨大的幸福里,自从来了桃花落,他有段时间没享受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日子啦。
别看宋凝清温温柔柔脾气好,最近连洗澡也开始锻炼萧恒了。担心洗不到背?没关系啊,师兄学人晒了个丝瓜瓤,还有葫芦瓤,以后自己搓吧。
现在宋凝清给萧恒喂点心,用手帕擦嘴边的油渣,连萧恒闹着要背着去听道山的事,也应了。
萧恒趴在宋凝清的背上,像个大老爷似的看宋凝清一路向上,听道山本来就在桃花落深处,体型大些的飞禽走兽不太敢靠近,听说是白老祖圈养了一条龙。那龙平日就睡在山头上,虽常年沉眠,但气势威压仍在。
只是萧恒来到这里,昨日还不是如此万籁俱静的模样,连偶尔探头的小鸟都没有。
随着宋凝清慢慢靠近白老祖的静室,一步一步踏着石阶而上,萧恒也感受到了那股……杀气?
萧恒本来就聪明,这下像是明白了什么,猛地抓住宋凝清肩上的衣服。
“师父……师父很严厉吗?!”
宋凝清将萧恒放下来,将他推入白老祖静室门口,嘴角带笑,右手轻挥。
“……要坚强。”
宋凝清话音刚落,静室大门便突然自动关上,将萧恒与宋凝清分隔两地。
萧恒咽了一口口水,回头看去,便见白老祖坐在静室内的屏风前。屏风上画的是他被年幼的宋凝清称为“小黄鸟吃肥虫”的金雕捉蛇图,白老祖用丝绢轻轻擦着爱剑松风的剑身,擦好后才抬起头。
“萧恒来啦?”
白老祖笑眯眯地看着萧恒,只是这次他没像爷爷对孙辈一样,让萧恒过来吃点心喝茶。反而平举右手,指着静室墙边放着的一排数百只木剑。
“自己选一把吧。”
萧恒点点头,板着脸走到墙边,拿起一把木剑。
白老祖便拿着自己的松风剑站起身,走到萧恒面前,示意他看好。
白老祖便朝前轻轻巧巧地往前一刺,这是桃花落斩风剑法的起手式“悠悠”。不似对敌之招,更像是向自己对手打招呼,他……要亮剑了。
“你便练这一招,直到我满意为止。”
白老祖收剑回鞘,便盘膝坐下,让萧恒站到静室外的一小块空地里去。
“怎样您才会满意?”
“不知道。”
听得白老祖这句话,萧恒便一声不吭地握着剑,演练着剑招“悠悠”。
静室一片宁静,无虫鸣鸟叫,连身后白老祖的存在都仿佛消失了,这片方圆不过一里的天地,只有萧恒一人。
他不停往前挥刺,速度却越来越慢,即使他是筑基修士,但到底没有修炼到脱离肉身的境界。八岁的萧恒已觉得累了,额头背后手心里,都是热烫的汗。
然后白老祖依然没有说他满意了。
再一次往前挥剑时,萧恒手心湿滑,让手中剑往地上滑落而去。剑尖插入地面的声音,在萧恒听来不知为何如此刺耳,这时他身后突然传来白老祖的怒喝!
“捡起来!你是什么人!也敢让剑离手吗!”
萧恒一个激灵,立时弯腰去捡,余光看到白老祖的脸色,竟然冰冷一片。
萧恒捡起剑,便又继续练着“悠悠”。
萧恒顶上空中的太阳从东缓缓向西移,然而其间无论是午饭还是午休,白老祖都没让他停下。只不断地提醒他握好剑!握紧剑!不许脱手!
最后萧恒像是没有知觉般,只知不停往前挥刺,千次,万次,十万次?萧恒心中只觉……若是这手臂还挥得动便挥吧,若是这身体还动得了便动吧,若是还看得见……这剑便永远往前挥去吧!
“扑通。”
萧恒摔到地上,他几次想用手臂支撑站起身,那早已无力的手臂却再也支不起来了。
萧恒侧头看着天,轻缓地呼吸着,已是傍晚,落日熔金。
静室外有人敲门,大门缓缓打开,有人轻巧地踏进来,一个黑影盖在萧恒身上,随后有人将他抱了起来。
“小恒习剑可认真?”
“不曾喊累。”
“呀?”
“他知道该对谁撒娇。”
萧恒听着头顶上一来一回的答话,待离开静室,宋凝清用沾了清水的手帕给萧恒擦脸时,萧恒抬手握住宋凝清的手腕。
“我要吃……板栗鸡。”
“好。”
宋凝清答完,便见萧恒呼呼睡去。
宋凝清缓步向下,想着这才刚开始呐。
不是那什么《九龄心法》吧?宋凝清眼神闪烁,这话却含在舌尖,怎么也说不出口。
叶芒则将他肩头的小仓鼠精放到地上,推推它肥糯的屁股。
“桂花糕,去,给咱到饭堂领食盒去。”
桂花糕噗叽应了一声,屁颠屁颠地跑走了。
叶芒手搭在宋凝清肩上,笑意盈盈劝他。
“得了,当年我进桃花落,连着五年早课都睡过去了,不上就不上嘛。那些大道理,年纪大点听,才够味呢!”
萧恒点头附和,宋凝清则拉住萧恒的手,一脸纸糊的微笑。
“吃,吃饭去吧。”
可怜宋凝清长到十八岁,从未撒谎,也不懂瞒骗人,微笑哆哆嗦嗦如风中飘零的落花。
萧恒一眼便瞧出他神思不属来,不由低声说道:“笨。”
等他们到了放饭的地方,便见前方有两个垒在一起的食盒,往他们这飘了过来。细看倒也不是飘,而是食盒的最底下,名叫桂花糕的仓鼠精正举着两只爪子,还用头顶着食盒过来。
见着自己的主人,桂花糕叽叽叽跑得可快,一下便跑到众人面前,把食盒放下。桂花糕抱着叶芒的裤腿,三两下窜上了肩头,抱着两个小爪子像是在邀功。
宋凝清也忍不住摸摸桂花糕的脑袋,夸它“好乖”。
“哼!”
萧恒冷哼一声,主动伸手把地上的食盒捡起来,侧身对着宋凝清。
“走吧。”
宋凝清便与叶芒告别,跟在萧恒后边,都走到快到自己的院落了,宋凝清才反应过来,也摸摸萧恒的发顶。
“好乖。”
萧恒涨红了脸,把食盒放在院中的石桌上。
“又不要你夸我!”
宋凝清说着是是是,把食盒里的菜拿出来放好,汤水肉食点心一样不少,桃花落的伙食从来不差。窝在一旁桃花树上的打盹的两只肥山雀,闻到味便立时醒了过来,扑扇着小翅膀飞到桌上来讨食。
见宋凝清和善地把鱼肉用筷子夹碎剃了刺,放到小碟子里,又夹了些蔬果放好,将那陶瓷的小碟子放到一旁的树墩上,萧恒手支着下巴,下巴上的肥肉嘟了起来。
“你怎么对这些小妖精这么好。”
宋凝清笑笑:“胖土豆和小番薯从小就跟着我呀。”
胖土豆和小番薯随即叽喳着表示肯定。
“不急,也给你夹啊。”
宋凝清照样也给萧恒剃鱼刺,知道萧恒爱漂亮齐整,还特别小心不把鱼肉碰碎,才摆到萧恒面前的空盘子里。
萧恒早就饿了,立刻就着喷香的米饭吃了好几口,嘴里嘟囔着。
“我又不是要跟它们比,你本来就该紧着我!”
“是是是。”
“我就是觉着奇怪,你们,你们桃花落明明最爱斩妖除魔,为什么……还养着这么多妖精?”
萧恒话音刚落,胖土豆和小番薯都缩成个胖团子,生怕萧恒把它们怎么了。
“万物有灵,它们本就世居于此,既不作恶,为何要斩?世间若是有妖邪祸世……我等修士自然替天行道。”
宋凝清历来明白这样的道理,只是看着面前这小胖团子,又想起《天机观想》中的话,这听得烂熟的话也有些难脱口。
宋凝清不再说了,低头给萧恒一直喂饭,萧恒呼噜呼噜吃着,桌上大部分的菜都被他吃了,吃得小肚子滚圆。
萧恒饭后便要午睡,宋凝清给他洗脸擦脚,送到床上,直看到他睡着了,才缓缓出门,往白老祖的静室走去。
刘仁表是两百年前拜入桃花落的弟子,生性惫懒,修行到金丹就觉得差不多了。现在挂了个管事的职,有时也管管白老祖静室前的洒扫。
他用手帕捂着鼻子不停打喷嚏,谁知道有严重花粉症的他,当年是怎么想着拜入桃花落的。
更可恨的是,明明都叫桃花落这么香艳的名字了,这里居然是个只收男修的门派。连洒扫奉茶,洗衣做饭的,都是些男童和大叔。
“还俗算了。”
刘仁表今天又絮叨着,抬眼时看到石阶上,白老祖的心肝肉宋凝清正往这走来,连忙让出路来。
“哟,凝清,来找师父啊?”
“啊……是。”
宋凝清点点头,刘仁表便站在门外大声喊着。
“师父!凝清来了!”
“听到啦!我又没聋!”
白老祖在里边回以同样的音量,震得四周的山壁都往下掉了些碎石。
宋凝清便推开静室门往里走,绕过垂地的竹帘与屏风后,宋凝清看到了正依靠在栏杆上,边听风边望着山下的白老祖。
“怎么?”
宋凝清坐在白老祖面前,一路上的杂思乱想一时静了下来,他思索着要怎么与白老祖说那本妖书的事,却发现每当他想开口,那嘴便像被谁封住一般,一点也张不开。
“修闭口禅啊?你又不是和尚。”
宋凝清试图用肢体语言,可居然连行动都被封住,他保持着刚坐下的姿势,微低着头,双手放于膝上,从外表来看,竟是一点端倪都看不出来。
白老祖上了年纪,就算没人回话他也能絮叨一天。
“你就是太静了,十八岁又不是八十岁,活泼点不行么。”
宋凝清一边听着白老祖絮叨,一边调动还能动用的神识,怒吼着找出那本妖书。
【妖书!妖书!】
连叫了好几声后,《天机观想》才自灵台浮出,慢慢掀开书页。
【叫什么叫?你不识字是不?来,跟我一起念天~机~观~想~】
【你到底是什么!】宋凝清呵问。
【我是什么?我想想……说来怪不好意思,我大约是这天,这地,这世间主宰?】
《天机观想》翻了几页,浮现了这行字。
【……果然是妖书!】
宋凝清气得不行,意欲切断神识,书页又在浮现了几行字。
【你这脑壳出错的笨娃娃,要不是我修养十八年才恢复到能制住你,我怕你都忘了自己的使命。】
【你那师弟萧恒,三百年后注定成为灭世妖邪。】
【而你宋凝清,在那一天,记着,一定要对他挥出那一剑。】
【这样,你的天命才算终结,他的天命才算开始。】
“住口!”
宋凝清开口怒喝,他面前滔滔不绝的白老祖边说话边吃着枣子,这枣子一下卡在他的喉咙里,差点没卡死他。
“哎哟!咳咳咳!你!咳咳咳!现在话都不让人说啦!”
白老祖把枣子吐了出来,宋凝清这才发现自己周身禁制已解,连忙拿了茶水给白老祖喝。
“你今天到底怎么回事?”
宋凝清摇摇头,神识中那本书在灵台时隐时现,他知道若是他说出某些特定字眼,这本妖书又会再起。
“没什么,我只是近来有些心神不宁。”
“为了萧恒么?”
白老祖捋着下巴上的胡子,目光深远。
“他想着报仇吧。”
“师父可知道他的仇人是谁?”
“不知,磊云只早些日子传信告诉我,被人坏了气运,被谁害的,如何害的,都不知道。他积攒了那么多年的功德,如何顷刻间烟消云散?若我知道害他的人是谁……必诛之!”
白老祖生得再和善,也改不了他斩妖除魔数千年带来的凶性,他手边松风剑微微颤动,似是只要找到那害人妖邪,无论上天入地,必被他一剑斩杀。
“让萧恒安生在桃花落修行吧,学他萧家的功法也好,学咱们的仙术也罢,总归让他成才,才不负百川君所托。”
白老祖说了萧磊云的尊称,右手食指和拇指圈起,点了茶水,敬献天地后,一口喝干,以表决意。
“我明白了。”
宋凝清坐在原地沉吟片刻,随后朝白老祖微微躬身,便起身离开。
白老祖满脸困惑,明白了啥?倒是观宋凝清身上气机,方才似乎周身窍穴有些松动,像是境界突破的前兆。
“哈,天资啊。”
宋凝清回到院落时,便见萧恒已经起来,在院中练剑。
剑法他没见过,许是萧家的剑术。宋凝清等在一边,直到萧恒练完一套,踮起胖脚丫要拿桌上的茶水喝,宋凝清已先倒好一杯给他。
“你回来了?”
萧恒斜着眼看宋凝清,居然把他一个人丢在这,他醒来见不着人,还怪……生气的。
“嗯,师弟这套剑法,练得很好。”宋凝清闭眼吹。
“那是!我还会变得更厉害!”萧恒得意一笑。
“师兄……也会帮你,”宋凝清摸着萧恒顺滑的发丝,“帮你变得更厉害,帮你成才,让你成为人人赞颂的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