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第 8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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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桑桑

    帘子下透进些许日光, 陆珩由十安推着轮椅进来, 然后坐在了下首。

    没有范老夫人的命令,桑桑不敢起来, 她开始胡思乱想,陆珩怎么会来这,他说的她是他的人又是什么意思, 是想留下她还是单纯因为他的占有欲?

    范老夫人着实没想到陆珩会过来,她抚着念珠:“珩哥儿,你过来做什么, 不是出去有事要忙吗?”她说罢不经意地看了眼桑桑, 心道莫不是为着她来的吧。

    想到这里,范老夫人更生起将桑桑关在偏院里的想法。

    陆珩从案几上端过了茶碗:“也是巧了,今儿散的早, 孙儿就想着过来祖母这瞧瞧。”

    范老夫人叹了一口气:“既然你来了, 那祖母也就说了, 这丫头是你的药引, 合该是好好休息的, 哪能伺候你, 还是留在偏院里为好, 到时候祖母吩咐几个丫鬟照顾她, 于她也好。”

    听到范老夫人的话, 桑桑心里咯噔一声, 这老夫人的话说的倒漂亮, 实则还不是想把她囚在偏院里, 她该怎么办,眼下她的生死全在陆珩的一念之间了。

    陆珩看着茶碗里晃荡的水雾,隔着这袅袅水雾,他看见了伏在地上的桑桑,她的身子纤弱,这般跪在地上就像是春日里枝头的杏花,单薄又伶仃。

    陆珩放下茶碗:“桑桑,你先起来吧。”

    桑桑顺从的起来,然后像以往一样站在陆珩的身后,从她的角度,只能看见陆珩的半侧脸,日光打在他的脸上,半明半暗,道不明的俊秀清隽。

    就在此刻,桑桑不得不承认,陆珩到底还是比范老夫人好一点儿的,至少在他身边还有希望。

    范老夫人摸着念珠的手一顿:“珩哥儿,你这是何意思?”

    陆珩转过头:“十安,你先带桑桑下去。”

    十安微楞,但还是听了陆珩的话,他领着桑桑下去了,直到出门的那一刻,桑桑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她问十安:“世子这是留下我了?”

    十安也跟着笑了,他和桑桑一起处事很长时间了,自然希望桑桑留下:“嗯,世子承诺过的自然作数。”

    屋里,陆珩向范老夫人告罪:“祖母,孙儿并非有意顶撞您,桑桑是我的人,她要如何自然也是孙儿说了算。”

    陆珩肖似其父,范老夫人见了心就软了几分:“祖母也并非为难于你,只是你年纪轻,不懂得男女间的情爱,若是你一步行差踏错,那可就是万劫不复,咱们国公府上不可能迎一个丫鬟进门。”

    陆珩弯唇:“祖母这是说的哪里的话,桑桑是孙儿的丫鬟,仅此而已。”

    范老夫人皱起眉头:“那你怎会为了这小丫鬟去作弄静婉和你雅娴表妹。”

    范老夫人身为一府主母,她的消息自然灵通,那天生辰宴上陆静婉打了桑桑一巴掌的事一早就有丫鬟报上来了,不过她没料到陆珩会为了桑桑出头。

    范老夫人回忆起了那天的事,宴会上的风波过后,范雅娴和陆静婉一起吃了茶后又去扑蝶,玩的很是尽兴,待到了晚上,两个小姐妹却不小心掉进了院子的池子里,她们两人虽会游水,但到底受了惊,尤其那池子里怪石颇多,俩人身上划了许多伤痕。

    这事看似只是普通落水,可范老夫人若是察觉不出来是陆珩做的也就枉为一府主母了。

    面对范老夫人的诘问,陆珩轻松承认道:“这事是孙儿吩咐人做的。”

    范老夫人急道:“那你还说你不是为了那小丫鬟?”

    陆珩看着一旁摆着的紫檀座香炉:“祖母,桑桑是我的人,”他只这么回应。

    范老夫人却忽然放了心,她原本以为陆珩喜欢桑桑,可眼下看来并非如此,而是因为他一贯的占有欲,陆珩性子冷清,对自己的东西或人一贯有很强的占有欲,看来桑桑亦是如此。

    范老夫人松了口气:“你有分寸就行。”

    她的孙儿该是顶天立地,建功立业的,不能为儿女之情所烦扰,既然他只把桑桑看作是他的人或物件,那就没有什么大碍。

    范老夫人换了个语气:“快到晚膳时间了,就留在这儿用膳吧。”

    陆珩点了点头。

    …

    外头,得了十安的肯定,桑桑的一颗心落了下来,十安面上也带了笑:“想来世子会待一会儿,我便先送你回听松院吧。”

    一路穿花拂柳,桑桑在前面的夹道上好像看见了秋桐,等她再想仔细看时,秋桐已经没了踪影。

    十安微楞:“桑桑,可是你瞧见了什么?”

    桑桑回过神来:“没事,咱们回去吧。”

    桑桑的身子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她索性就留在东套间里等陆珩回来,也好表表忠心,虽然陆珩此人甚是可恶,但也好歹把她留下了,她身为丫鬟自然是要讨好的。

    桑桑坐在进门处的小圆凳上等着,一直到了天擦黑的时候,她起身点灯,在点亮最后一盏宫灯的时候,陆珩回来了。

    放下烛台,桑桑迎过去:“世子。”

    十安一回来就有事要忙,马上便出去了,桑桑站过去推着陆珩进来,直到收拾停当后,桑桑摆出自以为最真诚的神情:“今天的事多谢世子。”

    陆珩看着桑桑的眼睛,却莫名想起了她发烧那晚奶凶奶凶的模样,口中说着讨厌他,偏声音绵软无力,不过那模样看着倒比现在顺眼许多,至少那时的她是真正的她。

    陆珩忽然道:“身子可好全了吗?”

    听闻这风马牛不相及的话,桑桑认真思考了一番,自打发烧以后,她养了好一段时间的身子了,因而道:“已经好全了,”翻译一下,能伺候世子您了。

    陆珩又问:“其实祖母也是一番心意,你若是留在偏院里定能得人好好照顾,不必在我这儿端茶倒水了。”

    桑桑连忙急道:“世子您说的哪里的话,能伺候您是旁人求都求不来的福气呢,更何况待在那偏院里轻易出不得门,还是留在听松院里好。”

    她急急忙忙说了一大堆,却不见陆珩有丝毫反应,瞬间,桑桑明白过来了,陆珩这是在逗她!

    桑桑的脸红了,像是染了三月的桃花一般,声音细若蚊蝇:“世子……”其实吧,不管怎么说,陆珩能留下她便已是不错了,人还是要有比较啊。

    屋子里安静了下来,只能听见外面细碎的风声。

    一旁的宫灯昏黄,陆珩低眸就瞧见了桑桑左脸上的那道细痕,他抬手摸上去。

    陆珩的指腹微凉,桑桑的身子轻微的颤了一下,她心想陆珩估计是把她当做了一幅画,一个瓷器,留下疤痕就不美了,她且忍着。

    陆珩又想起那晚她发热时说的话,他的指腹顺着往下:“感激我?”尾音微挑道。

    还未等桑桑回话,陆珩又道:“不是讨厌我?”

    桑桑愣了,怎么说的像听见她心里话似的,她立马道:“桑桑哪儿敢呢,自然是感激世子您的。”

    一旁的灯花“噼啪”了一下,桑桑的肌肤细腻皎白,陆珩竟觉得有些爱不释手,他的指腹继续往下,最后捏住她的下巴,他看见了她水雾蒙蒙的眼睛。

    又在骗他。

    于是,桑桑只能侧过了脸,用袖袍擦了擦脸上的泪:“是桑桑糊涂了,还望世子见谅,”她可是再也不想惹陆珩不痛快了,要不然受苦的就是她自己。

    陆珩的指骨微顿,然后收回了手,松松地倚在椅背上,似乎是刚才的一切都没发生过一般。

    桑桑下意识地咬着唇,她越发觉得陆珩深不可测了,眼下她竟连他什么情绪都看不出来,桑桑后悔今儿做糕点送来了,没准这步又走错了。

    案几上摆着的海棠糕状似海棠花,鲜嫩香甜,陆珩微微沉了下颌,下首半坐着的桑桑精致的眼尾泛红,竟带了几分艳色。

    陆珩的指腹微碾,生的倒是不错。

    桑桑有些傻眼,怎么她这么一哭陆珩反而不说话了,若是往常的话,怕是陆珩已经要赶她出去了,现在虽然没赶她出去,可姿态又这般暧昧不明,桑桑忽然想到了一句俗语“伴君如伴虎,”她瞧着伴着陆珩也差不离儿了。

    也是巧了,这时候槅扇轻轻“吱呀”一声,原来是安嬷嬷推门进来了。

    眼下日头越来越暖和了,该是换上单衣的时候了,安嬷嬷一早就吩咐针线房为陆珩缝制了单衣,绣娘连夜赶工,终是先缝了几套过来,可她一进来就瞧见了这么个诡异的场景。

    陆珩坐在上首,下颌微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桑桑则是半坐在地上,如花的裙裾迤逦一地,偏眼眶泛红,面上还有眼泪的痕迹,瞧着委屈又可怜。

    安嬷嬷把衣裳放在一旁的案几上:“这是怎么了?”她心道怕不是陆珩又欺负桑桑了。

    桑桑如蒙大赦,她正不知道要怎么办呢,此时安嬷嬷就像是救星一般,她连忙站起来:“安嬷嬷,是奴婢送来的海棠糕,似是不合世子的口味。”

    安嬷嬷其实很喜欢年轻鲜嫩的小姑娘,她此时见了桑桑这幅模样就心疼了:“这有什么的,左不过端下去就是,可万万不要哭了,伤了眼睛怎么办。”

    桑桑吐了口气,感谢安嬷嬷!

    安嬷嬷嗔怪道:“世子也是,有什么事好好说便是,瞧把桑桑吓得。”

    安嬷嬷是陆珩的奶嬷嬷,几乎是自幼抚养陆珩长大,似是他的亲人一般,陆珩就顺着道:“是。”

    眼瞧着这一劫躲过,安嬷嬷把衣裳端过来:“十安正好忙完了,老婆子叫他进屋来服侍世子,”停了半晌又道:“桑桑老婆子就带走了,正好也给她做了几件衣裳。”

    桑桑就这么顺利地跟着安嬷嬷走了,屋里只剩了陆珩一个人。

    案几上的海棠糕却还在放着,陆珩垂眸,然后取了一块放在口中,这糕点已经有些凉了,但好歹还有些余温在,味道还不错。

    …

    待回到屋里后,安嬷嬷连忙叫桑桑坐下:“嬷嬷都瞧见了,定是世子他冷言冷语,叫你伤心了,你可万勿记在心上。”

    桑桑可都记在心上了,一笔一笔的,可她当然不能说了,只是露出笑来:“嬷嬷说的是,桑桑明白的。”

    安嬷嬷向来板着的脸也柔和了几分:“其实世子最开始不是这样的,他幼时也是个淘气的性子,自打国公爷没了,他就一点一点变成了现在这般冷清的性子。”

    “不过世子虽然面上冷,但心里还是软和的,谁对他好他都明白的,”安嬷嬷握着桑桑的手:“你且慢慢跟在他身边,世子会明白的。”

    桑桑继续笑,露出了两个浅浅的梨涡。

    安嬷嬷心里明白,桑桑是陆珩的救命恩人,可眼下却要这般委曲求全,她虽看不过,但也只是个嬷嬷,不好说什么,不过她相信只要时间久了,陆珩会改变的。

    安嬷嬷叹了口气:“你是个好孩子,嬷嬷也就不多说什么了,”她又道:“对了,这是我前些日子叫着给你做的春衫,你且穿上试试。”

    桑桑自然喜欢了,她一连换了好几身衣裳,安嬷嬷的眼睛都亮了,她还是第一次瞧见似桑桑这般美貌的姑娘。

    其实,有时候安嬷嬷想着若是桑桑能一直陪着陆珩就好了,她年纪大了,看的也清楚,似陆珩那般冷清的性子,就需要桑桑这样的姑娘陪着,如此,等她百年之后也就放心了,不过这事急不得,还得慢慢来。

    …

    桑桑隔天就换上了一件烟水青的对襟衣衫,穿在她身上格外轻灵通透,到了东套间后十安都额外瞧了她好几眼。

    当然,陆珩对此什么反应都没有。

    桑桑照旧煮茶,她偷偷打量了陆珩好几眼,并未发现什么异常,她心下就松了一口气,她忽然觉得哭有时候也挺有用的,至少昨儿陆珩就没再欺负她了。

    因为陆珩读书处理公文时最需安静,十安特意把桑桑叫出去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