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段擦肩而过的悲凉, 请用等待，换取真心。by耳方次皿。　　司重岳看着司煌雪，站起身, 走到司煌雪面前, 拍了拍他的肩，声音威严沉厚道：“无妨，回来就好。”

    温曦筠看在眼中, 紧张得额角突地一跳。好在, 司煌雪没有躲闪, 也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反应。

    司煌雪只勾了下唇角，用他沉然温和的声音, 回应司重岳：“既然如此, 那就这样吧。”

    旁边关婉荷见状, 露出长辈式的苦笑，似乎在说：这孩子，真是没规矩呢, 唉, 算了。

    在场众人的表现, 温曦筠自然也都看在眼中。

    对温曦筠来说, 虽然司煌雪一再表示会“都听你的, 不暴力讨公道”, 但或许是因为看书时, 对司煌雪杀生的印象太过于强烈吧, 不真正经历确认, 她总还是无法真正放心。

    温曦筠略略松了口气，随即，看着司宗主放在司煌雪肩头的手，不知为什么，就想到了司煌雪身上的伤。他肩头，多半也有鞭伤吧。

    果然，司重岳不愧修为最强的仙尊。“煌雪，最近几年过得如何？”正说着，敏感地发现了手下的不对劲，“你受伤了？遇到什么麻烦吗？你身上这是，逆力……？”

    “没事。并不是麻烦。”司煌雪偏头，含蓄地看了看司重岳还按在他肩头伤口上的手。

    司重岳难得有些尴尬，收回手。同时突然觉得，司煌雪虽然不讲规矩，但修养上，似乎并不差。

    “当年离开这里后，我拜了一位师尊，一直由师尊收留。”司煌雪很给面子，回答了问题。“至于伤……因为几百年来，我各种不肖不敬，加上最近行为有点出格，师尊清算惩教了我一下。”

    “……”温曦筠。魔皇大人，您只是“行为有点出格”吗？

    听了司煌雪如此废材而丢人的自我陈述，在场某些人忍俊不禁。吴天壤摇了摇头，一脸感慨。虞长州则看着司煌雪，神情又有些遗憾，无声叹了口气。

    “……那就好。”司重岳也有些叹息。司煌雪天资绝佳，如今却只有四品修为，而且，似乎也不是个让师尊喜欢的弟子啊。

    “不知尊师是哪一位？于情于理，我理应拜访。”司重岳问。

    “师尊隐居避世，不喜见外人。暂时不能告知，若有机会，一定介绍。”司煌雪说。

    “也好。”司重岳点头。

    对于司煌雪的回答，司重岳倒不觉有异。毕竟这几百年，都没怎么收到过司煌雪的消息，显然是在隐居避世。

    温曦筠听得冷汗都要下来了。介绍广枢仙尊见罔情魔尊？也就魔皇大人你能说出这种惊悚的话了！

    时隔百年的父子重逢，当年还是九死一生的离别，然而，也就这个程度了。这种场合下，总不能期望有什么强烈的感情碰撞，更何况，就算不是这种场合，父子也不一定会有感情碰撞。

    司重岳对司煌雪心中有愧，也不讨厌司煌雪，就算司煌雪并不优秀。但无论如何，司煌雪只是他的私生子，对司霖清与关婉荷，他更有责任。

    “这次回来，是有什么事吗？”司重岳坐回主位，问出了正事。

    “因为前天遇到了曦筠，目前我最重要的事，已经变成了向您求亲。请让昊礼宗圣女温曦筠，与司煌雪结为夫妻。”司煌雪语气郑重，再次躬身。

    亲子向父亲求亲，有点诡异，但它就是这么发生了。谁让温曦筠是司重岳的义女，而司煌雪又不是司重岳养大的。

    司重岳沉默了。

    司霖清表情有些惆怅。

    关婉荷这次，摇了摇头，露出长辈式的暧昧笑容，饱含兴味。

    真的，就这么求亲了啊。温曦筠表情怔然，内心复杂。

    真实见到司重岳，温曦筠感觉“记忆”中的各种亲情终于具象化，并最终沉淀下来。

    在她的“记忆”中，司重岳是个慈爱的义父。作为宗主，可以说，他对关婉荷、司霖清，对整个昊礼宗门人，乃至对整个郢地，整个仙门，其实都非常不错。

    甚至可以说，谁表现出软弱，谁大喊自己需要关注，司重岳都会不吝给予优待。这让温曦筠不由想到一个囧囧有神，但很恰当的形容：会哭的孩子有奶喝。

    于是，被优待的人会很幸福，被忽略的人呢？

    司重岳对司煌雪的关心，在她这个孤儿看来，委实感觉有些讽刺——

    昨天，她考虑着跟魔皇大人生活在一个屋檐下，怕是会神经衰弱，打算把司煌雪打发走。然而，她悄悄询问后，惊讶发现：司煌雪在昊礼宗并没有自己的专属住处，不住她的竹楼，就得去住公共客房。

    所以，刚才听到司重岳说出“回来就好”，她是真的感觉有些讽刺。对司煌雪来说，这算什么“回来”啊。

    司重岳平时忙于修炼与公务，不是个心细的人。他不太人性化的老好人性格，在他本人足够强大能罩住一切时，没什么问题，但如果他不足以罩住一切了呢？

    比如，由于司重岳的好心，其他仙门宗派实力整体越来越强……却升米恩斗米仇。

    比如，若对上司煌雪这位现任魔皇，司重岳在武力上完全不是对手。

    那么，低情商的老好人性格，简直就是灾难根源。

    温曦筠轻轻深呼吸，将自己的思绪拉回眼前。

    司煌雪正在提亲，提亲后，就要揭露霖清师兄与宗主夫人的事了吧。想到这里，她连害羞都顾不上了。

    真实站在这个现场，面对即将而来的惊涛狂澜，温曦筠前所未有地感觉到了心中的森寒，勉力保持着自己表面如常。

    不知为什么，书中司煌雪最后独自立于轮回之前的情景描述，不断萦绕脑海，那份强悍与寂寥，让她几乎窒息……

    这一刻，温曦筠终于下了决心：她要不惜一切，阻止司煌雪揭露那个事实！阻止书中灭世的第一步。

    就是不知道，司煌雪是不是真的会“听她的”？不使用灵气之力伤人，不暴力讨公道，再到彻底不揭露，她是不是太得寸进尺了？司煌雪会不会被激怒，告诉她之前的一切相处只是消遣？

    “你的求亲，作为义父，我没有什么意见。”司重岳沉默了一下，回应司煌雪的求亲，“而虽然曦筠有宗门圣女的职责在身，但婚配并无限制，只要曦筠自己同意，即可。”

    这样的情景，在温曦筠意料之中。面对众人询问的目光，她点了点头，“我同意了。”

    她要是不同意，就完全没有立场要求司煌雪了。

    “曦筠，你灵台刚刚复明，是否当真懂得‘喜欢’与‘成亲’意味着什么？”这样的情景，司霖清惆怅，却最终没有说出什么反对的话，只是忍不住问。

    温曦筠沉默。这个问题不好回答。

    司霖清没让她尴尬，很快继续道：“所以，定亲后，具体什么时候完婚，我觉得，应该让曦筠自己决定。”

    这是向司煌雪询问。

    “当然可以。”司煌雪欣然同意。

    温曦筠暗暗感叹。男女平权的世界，婚事果然开明很多。

    “好，那就这么定下了。”最后，司重岳一句话定下。

    “既然这件事结束，那么，接下来……”司煌雪话说到一半时——

    来了！温曦筠精神紧绷，上前一步，挡在司煌雪与众人中间，对司煌雪不是很有底气道：“别……”

    “所以，你当时给霖清师兄拥抱时……”温曦筠顿了一下，“抱歉，我当时看到了。你对他没有什么感情的样子，让我……唔，没什么。”让我感到害怕。最后半句，终是没有说出口。

    感觉到温曦筠情绪的变化，司煌雪目光深沉下来，但随即他又勾起微笑，柔声问：“曦筠，你真的想知道我当时在想什么吗？”

    这突来的迷人微笑，让温曦筠心中一动，熟悉的不妙感再次升起。不，不要知道比较好，这是她的第一反应。然而，她又有种直觉，司煌雪的答案很重要。

    “我想知道，可以吗。”温曦筠说。事情发展到这里，不能光逃避了。

    “兄长，与我要讨的公道，关系很大。”司煌雪当然不会拒绝温曦筠，坦然相告，“所以，我抱他试试，看看联想一番，是不是会恶心到想杀人……什么的。”

    低沉的语调，柔声陈述着冰冷的内容。

    哪怕做了很多预想，温曦筠也没想到，司煌雪居然给了她这样一个答案。无情，却很真实。

    司煌雪过于强大，无论身心。足以灭世与承受灭世因果，这样的男人，即使不断在她耳边诉说爱意，即使此刻看上去不那么慑人，但是，她很清楚，司煌雪的本质，依然是那个第一眼让她怕到窒息的人。

    司煌雪距离她太遥远，那样深沉的爱意，便愈发不真实。她知道，自己的本能在拒绝司煌雪，这个危险的男人，她去理解的难度太大了。

    “所以，试一试之后，你的结论是？”

    “没什么感觉，挺好的。”司煌雪道。

    “如果感觉不好，你会放弃我们的约定吗？”温曦筠问。司煌雪这样的人，即使只是一时兴起，一旦做出承诺，应该依旧会一诺千金。这大概是她迄今为止，没有逃离的最大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