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9.番外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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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长安睁开眼睛, 错愕不已。
他睁大眼睛, 看着周围的一切,以为自己是在梦里。
不, 即使在梦里,他也不该梦见这样的场景。
屋里头的家具他都不认识, 也不能说不认识,就是不管哪一样都不是他见惯的样式。
那些个桌椅板凳的形状,还有摆放在桌上的杯碗瓶盘,在他的记忆里只在大周的一本藏书上见过。
据说那本书是□□皇帝的近臣, 国师周明德所著。
年幼时因为好奇, 他曾不止一次翻过那本书。
屋里的被褥窗幔, 还有他身上的衣裳,都是很奇怪的式样,他曾在那本藏书上看过。
而且, 他身上穿的衣服 , 是他从来没用过的面料。
军旅出身,谢长安是个生活上力求简洁的人,即使做了皇帝,他也不看重这些东西,更不可能让人给他缝制出来, 这些东西他就算在那本书上见过,也绝对不可能梦得这般真实, 连衣料的触感都能感觉到。
看看满屋子陌生的家居摆设, 谢长安垂下眼睫, 眼中迅速划过一抹锐利的光。
他掐了一把自己。
有痛感。
他不是在做梦。
定了定神,谢长安再度睁开眼睛。
他翻身起床。
兴许是起得太快,他有瞬间的恍惚。
他的脑海里快速闪过一些场景。
一个样貌清丽,明眸皓齿的少妇推他,眼里满是惊慌的泪:“长安,你先进去……”
谢长安想起来了。
他退位以后,和明珠微服游历山河,结果遇到了贼人,因为一时大意,他被下了药,手脚松软用不上力,眼看贼人追过来,明珠推他藏身山洞,谁知进了洞里面却是个深潭,他掉进水里……
怎么一醒来却到了个这么奇怪的地方?明珠呢?
门外传来动静,脑海里的画面如同泡影消散,顷刻间就消失的干干净净。
谢长安的手下意识握成了拳。
他看了看那拳头,又展开。
谢长安皱了皱眉,这不是个梦,这也不是他的身体。
他从幼时开始,便练习冷兵器的使用、近身搏击,以及各种箭法,虽然当了皇帝以后,他钟鸣鼎食,但每日仍勤练不止,他的手心远比常人粗糙。
如今这个身体的手形纤长白晰不说,连手心的那些薄茧也不见了。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若是普通人,在这般情形下,只怕是会惊声尖叫或者发疯发狂,但谢长安并不是普通人,他曾不止一次面对完全陌生的环境、完全陌生的人。
尽管,这一次的陌生和以往相比,大相径庭。
他看向屋子里那个奇怪的桌子,走了过去。
尽管事先有心理准备,谢长安仍被那个桌子上立着的水晶镜里的人吓了一跳。
这水晶镜比大周皇宫里的那面还要大,照得人也更清晰。
里面的人是他,又不是他。
看上去文质彬彬,皮肤白晰不说,看上去也更为年轻。
这明明是少年的他,还没有进军营之前的他。
难道那潭水能够令人返老还童不成?
想了想,谢长安垂下眼睫躺回床上,闭上眼睛凝耳细听门外的动静。
尽管说话的人压低了声音,但他的耳力极佳,仍然听到了外头的交谈。
“难道你们不知道他的身份吗,为何不让人护着他?这是谁下的重手?”质问的女子声音清脆动人,听上去如同山谷的黄鹂鸟,听着极其悦耳。
“不是您交待多给他些苦头吃,好好磨磨他的性子……”被质问的人辩解道,声音却越来越没有底气,“这一次实在是意外,有人见他业绩平平还直接晋级,气愤不过便冲撞起来,哪晓得把他推进水以后,他就沉了下去,后来救上了岸,他半天昏迷不醒才着了急,告诉刘经理说他出事了……”
声音里多了些讨好的意味,“那个人已经被刘经理关起来了,就等您来处置。”
“……从你们送信过来他一直没醒?再耽搁下去怕是有危险,赶紧让人把他抬到我的车上去,尽早赶回省城里找医生看看,兴许还能有救。”听得出女子在强压怒火吩咐。
当务之急不是处置肇事者,而是救人。
谢长安为门外女子的理智判断点赞。
“把他抱到车上去。”听到女子走了进来,听到她的命令,感觉到有人走到床边,伸手准备抱他起身时,谢长安连忙睁开眼睛。
不想让陌生的人碰触自己,谢长安只好睁开眼睛,盯着伸手快要碰到他的人。
他眼里的神色太冷厉,以至于那人愣了愣,不由后退两步。
再定睛一看,床上的少年眼中茫然,还有些畏缩和惊惧,半点找不到之前那一闪而过的冷厉。
那人以为自己看错,往旁边让了让,喜形于色地说:“小姐,他醒了。”
谢长安看见那人身后走过来一个年约十五、六岁的少女,穿着白色的衣裙,看着他,笑意清浅。
这笑容好熟悉,就象是明珠。
连她身上的裙子,他也曾看过明珠穿过相似的。
可她不是明珠,她只是个长相清秀的普通女孩子,远不及明珠貌美。
谢长安维持先前那有些茫然,又有点瑟缩的表情,眼睛垂下,撑着起身抓着被子往床角滚过去。
但这个人,还是令他有很熟悉的感觉。
可能,他们是认识的?
谢长安的表情适时转换,抱着被子往前扑了扑,看着叶明珠,似有千言万语,又是委屈又是害怕,如同见到最亲近的人,想靠近又害怕……
“你醒啦?”
谢长安盯着她,委屈地没有说话。
少女的嘴角笑意越发多了些,抬手抚了抚他的头,温声道:“没事了,有姐姐在,你别怕。”
或许是听多了的缘故,她的嗓音听起来不仅悦耳,甚至,还有些温柔的意味在里头。
少女的手伸过来时,谢长安的肌肉本能地僵了僵,他的脑海里瞬间闪过数种迅速反击的方案,却终究没有动,只是将目光落在叶明珠脖颈左侧……
只要一伸手,他就能拧断她的肚子。
少女没有发现他在瞬间的异样,以为他只是被这一次的事情吓怕了,所以有些呆,加之在她的印象里,谢长安一直属于沉默寡言的,所以也没在意他对自个的抗拒,只是安慰他道:“你不用担心,我定会处置那些人的,谢伯伯留给你的那些东西,谁也抢不走。”
谢长安的脑海里虽然有些记忆,却是支离破碎的,并不完整,他搞不清楚少女的姓名,也不知道对方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他俩究竟是什么关系。
因此,听着少女的话,他只是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见他一直不说话,少女眉头微皱,轻咳一声问他,“大夫说你掉到泳池里时被碰到了头,你还记得是怎么回事吗?还记得是谁推了你吗?”
之前在门外不是说已经把对他下手的人关起来了吗?刚才还说要处置那些人,怎么这会又问他?
不明白少女为何明知故问,谢长安缓缓摇了摇头。
看他有反应,少女松了口气,他的语气越发和缓,“想不起来也没关系,姐姐会仔细查问,务必找出对你下手之人。只是如今这般情形,你怕是要休养上一段时间才能继续训练了,你若还想报仇就不能松懈,对方不会给咱们那样的机会。”
她的手轻拍向谢长安的肩头,“不管你做什么打算,都要告诉姐姐。姐姐来帮安排。”
报仇?
谢长安抬起头,眼睛里有茫然,眼神干净清澈的仿佛早晨的湖水,他轻声道:“报什么仇?我不记得了,你能告诉我,你是谁?我又是谁?”
他语气平静,带着点好奇,又带着些想不起任何事的懊恼。
少女正要拍向他的手一顿,她抬起头看向谢长安,目光在他的脸上仔细看了好一会儿,才惊愕地苦笑道:“难道你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吗?”
她原以为谢长安在说笑,但看他的神情,却半点也不像是作伪,她自信谢长安不可能对她撒谎,但出于慎重还是又问了一次,“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谢长安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他有些苦恼地说:“也不是完全想不起来,我知道自己是谢长安,也记得我们俩家是世空,还记得有人要杀我,可那些是为什么,就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少女的神色里露出一点喜色。
虽然转瞬即逝,却被谢长安看在了眼里。
为什么自个失了忆,少女好像很高兴的样子?
虽然眼前这个人好像对他充满善意,但一向警惕心很高的谢长安还是对少女起了防范之心。
少女眼里的喜意换成了凝重,她挥挥手,让跟着她进来的人都出去,带着几分担忧重新坐回床边的椅子上。
谢长安靠坐在床头,神情里夹着几分期待地看着她,“你是谁,我又是谁?”
“你真的都忘了?”少女看着他,低声问道。
谢长安毫不迟疑地点点头。
“是啊,所以你最好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免得我给你惹麻烦。”谢长安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你救了我,我不想给你惹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