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第 3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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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辰时,正是各衙门官员上衙的时候, 然而庄睿此时却迟迟未动身, 因为传旨公公一早便到了庄侯府。

    庄睿在清楚这些人来意之后, 霍的一下站了起来, 那模样似乎要活吃了这些人一般。

    那公公吓了一跳,随即冷下了脸, 他阴冷的眼神盯着庄睿,仿佛一条毒蛇, “侯爷您这是何意?难道对娘娘的懿旨,有意见不成?”

    庄康在旁死死拦着侯爷, 低声在他耳边苦苦劝道:“主子, 千万冷静, 您要是伤了这些人, 就是抗旨不遵。”

    公公甩了一把手中浮沉,冷笑道:“侯爷若不愿二小姐进宫,那咱家这就去回皇后娘娘旨意, 告辞!”

    庄睿吼道:“滚!不然本侯砍了你!”

    他转身去摘架上佩剑,拔剑指着传旨公公。

    那公公非但没害怕, 反而还言语激将,“侯爷好大威风,咱家就站在这里,绝不动一下, 咱家就看看侯爷能给我什么颜色!”

    庄睿大怒, 提剑真的砍了过去, 庄康不顾自己受伤死死拦着,他对外喊道:“来人,请侯爷去内堂。”

    十多个侍卫一拥而上,架着自家侯爷就往内堂走,庄睿气的眼睛赤红,“狗奴才,我才是你们主子,放开!”

    待侯爷被请走,庄康对着公公说尽好话,又塞了不少银子,见气氛缓和了,这才问道:“公公见谅,不怪侯爷激动,只是我家小姐的情况大家都知道,这往年也没宣召我家小姐进宫,怎么今天……”

    那公公回道:“往年庄府小姐也是在应召之内,只是下边那些狗奴才见人下菜碟,觉得庄府小姐没什么可巴结的,便做主将人划掉了。”

    “前些时日宫中整顿,不少奴才吃了罚,老奴这才知道往年应召少了侯府两位小姐,这不眼巴巴的就赶来亲自接人。”

    那公公说到这里,呵呵冷笑两声,“看侯爷这样是怪罪了。也罢!咱家这就回去复旨,皇后娘娘自来宽厚仁和,多半会亲自召见侯爷赔罪。”

    庄康哪里敢让公公这么离开,“公公稍等,我这就去劝劝侯爷,定不会让公公难做。”

    内堂,庄康苦口婆心道:“侯爷,您冷静一下!若是让那公公回宫一通乱说,皇后娘娘在众命妇面前下不来台,势必要下懿旨重新召见二小姐,先让皇后娘娘心中不满,得不偿失啊!”

    庄睿一副全没听进去的模样,他来回踱步,那表情仿佛在想,将这些人直接砍了,到底会有多严重的后果。

    庄康怕侯爷真的这么做,赶紧对人吩咐道:“快去请姑爷和大小姐。”

    当梦娘知晓此事之后,也是有些不知所措。

    今天进宫,或许不会出什么事,但若君玉一纸诉状告上大理寺,那结果就不一定了。

    说明白一点,梦娘与妹妹晓晓就是那幕后之人的人质,只要君玉他们有任何异动,她们就会被随时召入宫中,到时会发生什么,可就难说了。

    莫子卿对传话人道:“请岳父亲自去向皇上请罪,就说姨妹举止有异,不宜入宫。”

    莫子卿这看似轻飘飘的一句话,却是大有深意,他是在暗示幕后之人,他不会在做什么。

    然而,梦娘却对小厮道:“你先回去,我与姑爷一会儿便去侯府。”

    待小厮与丫鬟退下之后,梦娘看着莫子卿苍白的脸,认真道:“君玉,这一步不能让,还记得你找的那些作证官员吗?”

    “你让各府心腹与其政敌一起出现,如今就算有一方不愿出面作证,另一方为打压政敌也会出面。”

    就比如青楼对面的那间教坊,一共安排了五位官员,因为两两政见不合,都想抓住对方的错处将对方打压下去。

    这也就导致,如果莫子卿打算罢手,那站在他同一阵营的六殿下、临王府、承恩国公府以及羲和郡王府都要罢手。

    可到时各府的政敌会罢手吗?

    他们不会!

    他们甚至会上奏天听,闹的人尽皆知,而选择隐瞒不报的六殿下各府等人,筹谋了一场反而什么都没捞着,还要吃挂落。

    到了现在,局面已经不是莫子卿他们能控制的了,因为不管他们愿不愿意,射杀朝廷命官的事都会被捅出来,他们唯一的选择就是据实上奏天听。

    莫子卿却道:“承恩国公府、临王府还有羲和郡王府,都承了咱们的人情,就算这次有损失,他们也不会有怨言,就当还了咱们人情,从此以后各不相欠!”

    “不行!”梦娘态度强硬道:“如果这样,那咱们所得到的各府支持支持便荡然无存,你打算以后由着幕后之人宰割不成?”

    莫子卿同样不让步,“我自有办法!”

    “你有什么办法?不管你有千般万般计策,到时只要传我与晓晓进宫,你便只能让步不是吗?”梦娘说。

    莫子卿有些焦躁,他不顾腿上的伤,直接坐直下了床,“梦娘,宫里咱们没有人脉,不管是我还是岳父都没有,你们一旦在宫里出了事,连递消息的人都没有,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莫子卿焦躁的来回踱步,“十年前福临长公主与云阳郡主出事,你们便成了皇室的耻辱,岳父为了不触皇室霉头,宫里的探子全部弃用了,就算现在重新启用,打点关系也来不及了。”

    梦娘拉着他坐下,斩钉截铁道:“不会有事。”

    莫子卿抬头要说什么,梦娘大声道:“你冷静一点!莫子卿,我能活到现在,不是靠的你,也不是靠的我父亲,是我自己从十岁开始,便护着晓晓活到了现在。”

    莫子卿突然怔住,他表情痛苦的看着梦娘。

    梦娘接着道:“我不需要你们保护,我也能上战场,我比谁都想揪出幕后主使,哪怕赔上我的性命!”

    论对那些人恨之入骨程度,没有人能比得上她,她恨了十年,这十年时间宛如毒液,不断的侵蚀着她,不是已经忍无可忍了,她也不会大胆将允儿留在身边。

    她从没想过为谁停留脚步,哪怕是莫子卿!

    梦娘突然对莫子卿决绝道:“不要喜欢我,也不要对我另眼相待,我不值得!”

    她给不了他任何回应,甚至还拖着整个莫家陷入危险之中,她不配他这般相待。

    该说的都说了,梦娘白着脸转身向外走。

    想来临王府和承恩国公府他们也不会听莫子卿的就此罢手,那么她要做的,就是带着晓晓进宫,然后活着出来。

    就在梦娘走到门口时,她突然被一股大力抱住了,梦娘挣扎了两下没挣开,“你阻止不了了。”

    莫子卿猛然将人转了过来,俯身对着她毫无血色的唇瓣吻了上去。

    梦娘一怔,然而她何尝不是有许多情绪要宣泄,于是也放下了矜持,环上了他的脖子回吻。

    她在这一吻中,莫名感觉到了莫子卿的痛苦,他在为自己痛苦,她情不自禁的伸出舌尖安抚。

    这对于梦娘来说,绝对是全新的体验,感觉到男人为她的举动而疯狂,她突然生出一种错觉:这个男人对她臣服,哪怕她要他的命,他也会奉上。

    良久之后,两人气喘吁吁的分开,莫子卿摩擦着她娇.艳的唇瓣,声音嘶哑的说:“我陪你一起回侯府。”

    梦娘眼睛有些湿润,“好!”

    庄侯府,前院书房内再次禁止仆从出入,承恩国公爷对庄睿问道:“庄侯有何打算?”

    庄睿毫不犹豫道:“梦娘晓晓不会入宫,昨晚筹谋就此作罢!”

    临王皱了皱眉,其实到现在为止,他已经隐隐察觉,此事并不简单。

    明明是七世家奴婢要害小五性命,被揭穿之后,按理说该与王府死磕到底,可他们却冲着一个小小六品主事去了。

    而最诡异之处,昨晚莫名冒出来的官员,与七世家并无太多来往,他们根本犯不着为七世家出头。

    临王爷再也忍不住,他眼神锐利对庄睿问道:“侯爷,到了这个时候,可否给本王解释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总觉得自己莫名其妙被算计了,被迫站在了庄侯这一阵营。

    庄睿模棱两可回道:“是子卿发现不少世家府邸混入了奸细,这些人具体有何目的,我们并不知晓,不过王爷应该也看到了,这事与前朝百官挂钩。”

    国公爷几人心里一突,但凡与前朝牵扯,无不是谋反这等诛九族的大事。

    国公爷突然想到孙子被掉包之事,若是此事成了,那等孙子承袭爵位之后,只怕也是国公府被控制之时。

    当今皇上正值壮年,再治国二十年也没问题。

    到那时,正是夺嫡白热化之时,也是被掉包孙子正好长大成人接手国公府事务之时。

    国公府毫无疑问是□□,可被掉包的孙子受到威胁呢?他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又会怎么做?

    国公爷想到这里,冷汗不由冒了出来。

    国公爷由自己府上的情况,再联想到其他世家府邸。

    奸细基本被安插在小主子身边,他们潜移默化影响小主子,很难保证小主子长大之后,不会被教导成应声虫,从而被人控制。

    国公爷、临王爷、羲和郡王都想到这些,纷纷不寒而栗。

    这手段倒像是某位皇子所为,算上今年刚刚及冠的六皇子,今上成年的一共有六位皇子,而这么大手笔,只能是成年已久的皇子。

    几人心下暗暗思量,到底是哪位皇子所为。

    首先绝不可能是皇太子,太子殿下乃国之正统,只要他不是荒淫无道,文武百官无条件拥立他。

    而太子殿下自监国以来,所行之事也是颇得百官赞赏,这样的明理君王,谁不愿意辅佐呢。

    排除掉太子殿下,同样忽略这两年刚成年的五殿下与六殿下,就只有三位殿下了。

    二皇子贵妃所出,三皇子贤妃所出,四皇子淑妃所出,他们都有世家大族的舅家支持,倒是能做到在各世家府上安插人手的事。

    几人按下心中所想,又抬头看向庄侯爷。

    如此看来,庄侯不想让女儿进宫,也说得过去了。

    后宫妃嫔整人手段层出不穷,庄家小姐若进了宫,能不能全须全尾的回来可就两说了。

    不过,庄侯是不是太小心了,难道他忘了,后宫还有皇后娘娘,还有六殿下,以及今天同样需要进宫的临王妃、国公夫人和郡王妃。

    难道有这些人在,还护不住庄家姐妹不成?

    若真是如此,那他们也不用反抗了,直接洗干净脖子,等着别人砍就是了。

    羲和郡王说道:“侯爷,你是不是太小题大做了?就算后宫妃嫔有意刁难,难不成还敢杀人不成?”

    庄睿冷着脸反问:“若是你的女儿在这个节骨眼被宣召进宫,你就敢让她进?”

    羲和郡王:“……”

    国公爷道:“可是,就算咱们就此罢手,昨晚请的那些政敌也铁定不会罢手,既然结果都一样,何必多此一举呢?”

    他们昨晚派出来的都是心腹之人,因为莫子卿说,他会帮他们试试心腹是否忠心,所以他们昨晚动用的,都是各自阵营中的核心人物。

    若这些心腹被政敌弹劾一本不作为,那以后升迁可就难了。

    庄睿还未说话,书房外却传来了另一道声音。

    “并不是多此一举,我们出手是向那幕后之人宣战,而政敌出手则是表明我们就此罢手的态度。”

    众人回头,正是莫子卿与梦娘到了,刚才说话的自然是莫子卿。

    国公爷几人不说话了,他们府上都欠了这夫妻莫大的恩情,若莫子卿坚持就此作罢,他们也没立场反对。

    庄睿听他这般说,便觉他与自己所想一样,不由道:“既然这样,那……”

    他话还未说完,就被梦娘打断了,“父亲,我与晓晓进宫,之前如何安排的,照此进行便是。”

    梦娘又看向国公爷三人,她福了福身道:“进了宫,还请夫人们照拂一二。”

    “莫子卿!”庄睿暴喝,他以为是莫子卿逼的。

    然而梦娘却挡在了莫子卿前面,“父亲,这是我自己的主意,与君玉无关,他也和您一样,并不像我进宫。”

    梦娘直直的看向父亲,“父亲,您应该明白我为何执意要进宫。”

    庄睿对上女儿亮晶晶的眸子,突然想到那天她闯芙蓉苑时,她眼神黯淡无光,甚至被折磨到自绝。

    之后她知道富贵接生行的存在,眸子也是这般激动明亮。

    他猛然反应过来,女儿很大部分活下来的支柱,就是找出幕后之人,为她母亲和妹妹报仇。

    如果将她的支柱抽掉,她会变成什么样子,庄睿根本不敢想象。

    国公爷三人虽然不知这对父女在打什么哑谜,但看庄侯表情有些松动,不由哈哈大笑起来,“果然虎父无犬女,丫头放心,定不会让你们姐妹掉一根头发。”

    见父亲没有反对,梦娘松了一口气,她道:“我去找晓晓,收拾妥当便进宫。”

    男人们继续留在书房部署安排。

    梦娘离开书房时,对上莫子卿担忧的眼神,她知道她的任何安慰都无济于事,只有安全出宫,他才会彻底安心,随也不再所言,转身离开了。

    梦娘进了妹妹的绣楼,便见晓晓正安安静静的绣花,她心里发誓,哪怕拼上自己性命,也不会让晓晓受半分伤害。

    庄晓一抬头,便见姐姐怔怔的看着她出神,她眼中含着惊喜,面上却是恰到好处的微笑,“姐姐,您怎么回来了?”

    庄晓规规矩矩的给姐姐行礼,她一举一动如用尺子量过一般,多一分矫揉做作,少一分有失尊重。

    梦娘将妹妹扶了起来,她摸了摸妹妹柔顺的头发,“皇后娘娘宣召于你,姐姐陪你进宫,让嬷嬷给你梳妆打扮。”

    梦娘又对教养嬷嬷道:“不用太过隆重,晓晓越素净越好。”

    然而庄晓打扮的再素净,她往那儿一站,也如一株绽放的莲花,而且还散发着招蜂引蝶的莲香。

    梦娘恨不得往晓晓脸上抹一层灰,她对嬷嬷道:“不行,还是太扎眼了。”

    教养嬷嬷看着梦娘,为难道:“大小姐,这已经很素净了,二小姐头上无丝毫钗环,脸上也未施粉黛,穿的衣服还是七成新的,再不能简陋了。”

    教养嬷嬷突然反应过来,“大小姐,您不会想让二小姐披头散发装疯子吧?”

    梦娘眼睛一亮!

    对啊!她怎么忘了,外界传言晓晓本就是疯傻之人,就算现在装疯子,也绝不会有人怀疑。

    而且晓晓从未在外走动过,她装成什么样,也不怕被人戳穿。

    梦娘看向晓晓,然而庄晓却义正言辞的说:“姐姐,您想都不要想,我是做不来装疯卖傻那一套的。”

    “身为侯府千金,我怎么能失礼于人前?那是对皇后娘娘不敬,对天家不敬,咱们侯府可是忠孝人家,我怎么能坏了侯府的名声?”

    庄晓如荷花浮动一般福了福身,“姐姐,晓晓有些话要与您说,若晓晓有冒犯之处,还请姐姐见谅!”

    “姐姐,您的想法实在危险,您对天家没有丝毫敬畏之心,您这样晓晓怎么放心您进宫?”

    庄晓苦恼的皱了皱眉,她不想姐姐进宫,怕失了规矩被罚,可皇后娘娘召见又不能不去,心智只有十岁的她,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梦娘:“……”

    她无声无息的叹了一口气,晓晓就是小呆子,只要触犯规矩教条,她便会寸步不让。

    知道劝不了晓晓,梦娘只好道:“既然收拾好了,那便进宫吧!”

    两人坐上侯府马车,由庄康送到了宫门口。

    本来莫子卿打算亲自送的,可他腿上有伤,不便骑马,而马车内又有小呆子晓晓,她是决计不会与姐夫同坐一辆马车的,因此只能由庄康送。

    宫门口下了马车,梦娘两人由宫人引着往内宫走去,梦娘给莲儿使了一个眼色。

    莲儿上前主动与小太监攀谈,不动声色将荷包塞了过去。

    “公公,不知今日来了哪些夫人小姐?我家小姐头回进宫,怕不懂规矩冲撞了贵人,还请公公指点一二。”莲儿道。

    那小太监情不自禁的往庄晓的身上瞟,宫内的主子娘娘他也见过不少,可像庄家二小姐这样盖过一切风头的,他还是第一次见。

    但不都说庄家二小姐和母亲一样疯了吗?怎么看着这二小姐举止风度,比公主还要美上三分呢?

    小太监心不在焉的回道:“今日来的都是宗亲贵女,品阶最低的也是县主,你们不管见了哪位贵女,规规矩矩行礼总不会错。”

    莲儿又给小太监塞了一个荷包,打听哪些夫人贵女不好相处,这一路下来,莲儿就给这小太监塞了三个荷包。

    到了内宫门口,自然又有其他宫人带着前往皇后娘娘起居殿坤宁宫。

    毫无疑问,这宫人也注意到了庄晓,同样频频侧目打量庄晓。

    这宫人暗想:若庄侯府二小姐疯傻的流言是假,就凭二小姐这气度,赐为皇子妃也担得起。

    不过可惜,就算二小姐不疯傻,她上面还有一个疯子娘,皇子妃是不可能再肖想了。

    这宫人倒是比之前那小太监胆大,不由对与她说话的莲儿问道:“老奴头回见庄侯府两位小姐,但看两位小姐容姿气度,不像……不知为何庄侯爷不澄清谣言呢?”

    不说这二小姐气质出众,就是这庄侯府大小姐,也是她见过的贵女当中的上上等了。

    真不知道庄侯府是怎么养出的这一对姐妹!

    莲儿微微侧首看了看自家主子,见主子轻轻点了点头,莲儿这才低声道:“姑姑有所不知,我家二小姐看似正常,可心智却只有十岁,虽然不是疯傻,但也有所缺陷。”

    这宫人很是震惊!这怎么可能?

    一路走来,就连庄家大小姐都不顾规矩,忍不住回头看了几次庄二小姐,像是怕妹妹丢了似的。

    可庄二小姐却一直紧守规矩,就连她这在宫中呆了半辈子的老人,都挑不出半分错来。

    这是心智只有十岁的人能做到的吗?

    莲儿见这宫人不信,又解释道:“我家侯爷怕二小姐被人轻看,请了宫中退下来的教导嬷嬷教养,二小姐除了心智低了些,规矩礼仪却一丝不差。”

    这宫人将信将疑的点了点头,料想好好的千金小姐,庄侯爷也不会故意说疯傻,这不是耽误女儿说亲吗?

    从内宫门口到坤宁宫殿外,不少宫人肆无忌惮的打量梦娘与庄晓,甚至走过去的时候,还能听到他们窃窃私语。

    一个宫娥丝毫不压低声音说:“这是庄侯府两位小姐?不是说疯了吗?这不看上去挺正常的吗?”

    另一个宫娥回道:“是庄家二小姐疯了,庄家大小姐没疯。”

    前一个宫娥又道:“走在后面的是庄二小姐吧,你看她像疯子?”

    另一个宫娥:“……兴许也就是走路安静些,受了刺激就发疯了呢?”

    前一个宫娥忍不住刺了一句:“你看她规矩礼仪,比教导嬷嬷还标准,若是有人说你疯了我信,说庄二小姐疯了,我不信!”

    就在这此起彼伏的质疑声中,梦娘两人站在了坤宁宫殿外,等着殿内皇后娘娘召见。

    两人这一等,就等了半个时辰,期间比她们晚到的,都已经被召了进去,可对于她们两人却迟迟不见皇后娘娘宣见。

    梦娘倒希望能在殿外站到宫门落锁回家,这样顶多就是身体遭些罪,不至于牵扯进什么宫中密辛中丢了性命。

    又过了半个时辰,梦娘两人依旧安安静静的站在殿外,仿佛连守门的宫人都将她们忘了,自顾自的说着闲话。

    突然,守门宫人止住了话语,齐齐快步下了台阶跪迎,“奴才给六殿下请安,六殿下吉祥!”

    梦娘晓晓赶紧跪了下来,六殿下这次倒是没有为难人,说了句起身便进了殿。

    梦娘松了一口气,这六殿下也算是半个他们阵营的人,就算不会照拂一二,但最起码不会针对她们。

    也不知是不是巧合,六殿下刚进去不久,殿内就传来了召见的声音,梦娘立刻收敛心神,带着晓晓进了大殿。

    两人一进去,殿内低低的说话声便停了下来,梦娘感觉殿内所有的夫人贵女,都朝着她们看了过来。

    她们两人并没有抬头,在殿中站定,听到宫人喊了一声跪,两人恭恭敬敬跪了下去磕头请安,“臣女、臣妇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在宫人喊出起时,两人又谢了恩,缓缓站起来垂首立在殿中央。

    片刻后,上首传来一道轻柔婉转的声音,这声音中带着笑意,“你们就是庄侯那两个宝贝疙瘩?走进些让本宫瞧瞧。”

    梦娘晓晓依然向前三步,又听上首道:“抬起头来。”

    梦娘抬了半首,并不敢直视凤颜,她眼角余光扫到殿内坐了不下五十人。

    其中挨着皇后娘娘最近的,自然是皇后娘娘的嫂嫂承恩国公夫人,再就是临王妃、羲和郡王妃、孙侯夫人这些在国公府洗三宴上都见过的人。

    梦娘甚至还撇到国公夫人几人,对着她轻轻点了点头,让她放心。

    皇后娘娘语气略带羡慕的说道:“果然是庄侯捧在手心的两个宝贝,若是本宫也有这么两个天仙似的女儿,本宫也宠上天。”

    殿下众命妇闺女纷纷发出善意的微笑,都是有体面的人,就算她们再看不上梦娘两人,也不会当众给她们难堪。

    皇后娘娘像长辈询问晚辈一般,和煦道:“平常在家都做些什么?”

    梦娘屈膝回道:“回娘娘话,平时帮着母亲打理家务,服侍夫君。”

    庄晓也福礼回道:“回娘娘话,臣女平时绣花下棋练琴画画看书。”

    皇后娘娘听言,认真打量了庄晓几眼,说实话这丫头进殿时,真是让她眼前一亮。

    在宫中呆了这么多年,这么干净纯粹的人,她已经好些年没见过了。

    有宫人在她身边耳语了几句,正是莲儿对宫人的那番说辞。

    “哦?那你都看什么书?”皇后娘娘仿佛对庄晓生出了些许兴趣,不由问道。

    庄晓回道:“回娘娘话,臣女只看两本书,《女戒》和《女训》。”

    皇后娘娘好奇:“怎么只看这两本书?”世家贵女哪个不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庄晓再次福礼回道:“回娘娘话,臣女心智有缺,其他书并看不懂,而且女子无才便是德,臣女觉得其他书不懂也可。”

    庄晓一答一个福礼,一说一个回娘娘话,皇后娘娘看的都有些眼晕,“好了,不用那么多规矩,本宫问什么,你只管答便是。”

    庄晓又福了福礼,“谢娘娘恩典。”

    皇后娘娘生怕心智不全的庄晓没听懂,不由耐着性子说道:“不用福礼,也不用动不动谢恩。”

    庄晓这次倒是没有福礼,回道:“娘娘有赏,臣女福礼谢恩这是规矩,不然就是不敬娘娘,之后臣女定会尊娘娘旨意行事。”

    皇后娘娘会心一笑,虽然呆板了些,却也是呆板的可爱。

    坐在皇后下首的萧炳章,也笑出了声,“呆子。”

    殿内众命妇贵女不由惊疑不定的看着庄晓,不是说庄二小姐疯傻了吗?这对答如流,面对皇后娘娘丝毫不怯场的是谁?

    贵女们更是眼含嫉妒的看着庄梦庄晓,若说庄梦能与她们打成平手,那庄晓就是完全碾压。

    她的美不是外在体态,而是由内而外所散发出来的美,这种气质最容易吸引男人。

    贵女们不由悄悄看向六殿下,果然见六殿下饶有兴致的看着庄晓,贵女们看庄晓更加不顺眼了。

    今天也不知皇后娘娘怎么了,就连身份最高的德阳郡主,也没得娘娘这般厚待,可对着庄晓,娘娘仿佛有说不完的话。

    “你只在家做些琴棋书画,那侯府的内务谁来管?”皇后娘娘问。

    庄晓答道:“是内院总管管着,臣女只要知道他们是否还忠心于侯府便可。”

    “哦?你是如何辨忠心的?”

    庄晓:“在臣女看来不守规矩之人便是不忠,因为臣女对下人的第一要求便是遵守规矩,如果连这一点都做不到,不就是不忠吗?”

    皇后娘娘呵呵笑了,这丫头方法虽然有些欠妥,但话又说回来,不忠之人往往都是不守规矩之人不是吗?

    梦娘听着两人一问一答,后背却是渗出了冷汗。

    皇后娘娘这是什么意思?

    她就算十年未进过宫,但也知道得后宫之主这般厚待绝对不正常。

    聊的很是尽兴的皇后娘娘,突然看到梦娘焦躁不安的身影,不由反应了过来,她对庄晓的关注太多了。

    皇后娘娘很快结束了闲聊,“好了,赐座吧!”

    梦娘庄晓两人谢了恩,坐在了最末首的位置上,宫人给两人上茶,但不知怎么的,宫人不小心打翻了茶盏,温热的茶水溅了梦娘一身。

    梦娘心下一沉,该来的终究会来。

    梦娘庄晓两人,一直隐隐都是殿内的焦点,就连皇后娘娘都注意到了她这里。

    皇后娘娘皱了皱眉,给了身后嬷嬷一个眼神,嬷嬷立刻来到梦娘身边,“请随奴婢来。”

    梦娘并不想去,她如何放心将晓晓一人留在殿中,可不整理衣衫就是殿前失仪。

    就在这时,国公夫人开口道:“皇后娘娘,这庄府二丫头很是有趣,可否让她近前来与臣妇说说话,臣妇也想乐呵乐呵。”

    皇后娘娘很随意的答应了,有了国公夫人照看,梦娘稍稍心安,跟着嬷嬷离开了大殿。

    不多时,皇后娘娘道:“你们这些年轻的恐怕也坐不住,本宫便不拘着你们了,都去御花园玩吧。”

    国公夫人拉着庄晓不放。

    皇后娘娘知庄晓没心机,放到那些贵女圈里,只有被欺负的份,她莫名起了怜惜之心,便只做看不见。

    贵女们起身去了御花园,过了一盏茶的功夫,皇后娘娘又开始轰萧炳章,自然是让他去御花园自己挑选媳妇。

    萧炳章啧了一声,起身离开了大殿。

    他前世的王妃是孙侯府嫡女,人虽然蠢了些,但胜在听话,反正女人都是那样,这一世他也没打算换人。

    出了殿不过片刻,就有太监到他跟前道:“殿下,西宫殿的桃花开的正好,您要不要去赏一赏?”

    萧炳章依稀记得,前世也有人请过他,正是他那没脑子的蠢王妃,他又啧啧两声,只怕当年他也蠢的没边儿,竟然能看中空有美貌,半点脑子也无的孙倩茜。

    萧炳章摇了摇头,“走吧!”

    到了西宫偏殿,小太监推开殿门道:“殿下请进。”

    萧炳章漫不经心的走了进去,小太监从他身后关上了殿门,他倒是没在意,反正都是要娶进门的,共处一室也没什么。

    萧炳章在殿内没看到人,几步外床上帐帘却是放了下来,“孙倩茜,你做什么?”

    前世就算孙倩茜大胆,但也没胆大到与他无媒苟合的地步。

    萧炳章往床边走了过去,正要掀帐帘的时候,却听里面传来娇媚的声音,“六殿下,我不是孙倩茜。”

    萧炳章神情一凛,刷的一下掀开了帐帘,“庄梦!”

    梦娘手中握着簪子,神情戒备的看着萧炳章,“殿下,这殿里有不干净的东西,既然殿下也被算计了,就请殿下速速离开。”

    梦娘不敢盯着他的脸看,她不知自己中了什么药,只觉他越来越像君玉,莫名生出一种扑到他身上的冲动。

    萧炳章正有此意,立刻后退三步,这个麻烦可不能沾,不然老东西能掀翻了天。

    他疾步往门口走去,可快要出门时,却猛然停下了脚步。

    不能走,留下庄梦一人同样不安全!

    他重新回到了床边,伸手将庄梦揪着衣领拎了起来,他冷哼一声,“这里你呆不得,也许还有捉.奸在床的戏码等着你。”

    梦娘非但没有因为六殿下举止粗鲁而生气,反而安心了不少。

    然而当那只手不小心碰到她肌肤时,她心神一震动荡,不由呢喃出声:“夫君。”

    萧炳章立时顿住了脚步,“你叫我什么?”

    梦娘再次呢喃:“夫君,我难受!”她甚至还用脸颊蹭了蹭萧炳章的手臂。

    萧炳章吓的脸色大变,一把将人推回床上,是烈性致幻春.药,这种药最忌讳男女接触,一旦有了接触便会纠缠在一起,将对方想成心底之人,抵.死.缠.绵。

    同样中招的萧炳章往殿外跑去,这里他一刻也呆不得,不然他可能控制不住会做些什么。

    出了殿门,萧炳章神志还算清醒,但这种事上他何曾忍过,恨不得立刻找个女人纾解一番。

    可显然这一带已经禁止宫人入内,他想纾解,庄梦是唯一的女人。

    殿内,女人呜咽轻泣的声音传出来,萧炳章几欲发疯。

    操!

    老东西的女人,他做什么守在这里?自己走了,庄梦遭遇什么,与他又有何干?

    不就是一个女人吗,出了事,老东西还敢杀他不成?

    对!那就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女人!

    无关紧要的女人!

    萧炳章仿佛被自己催眠了一般,听着殿内那酥软的声音,控制不住的走了进去。

    既然是无关紧要的女人,那他也可以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