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瓜？”

    “真的是苦瓜……”

    “我的天啊, 这真的是东方式的招待礼仪吗？恐怕自由神殿的脸都要被她丢尽了, 再怎么说这也是王的婚礼……”

    “她上盘苦瓜简直就是居心叵测，存心跟人过不去，还有什么可说的啊！”

    宾客们议论纷纷，最开始还是小声, 后来声音越来越大。

    第三道菜也如期上来, 煮土豆。

    真的什么也没加，水煮的土豆, 煮熟后连皮都没有去, 直接扔了上来, 旁边最多放一小碟盐已经算是很贴心了。

    宾客们的议论声已经压不住了, 有人直接站起, 气愤地要走, 被同行者一把按了回去。

    再等等，他们也只能再忍一下。

    这些菜还有个特点, 都是用小盘子装的, 比正常盘子要小一大圈。不多时，大家的桌上又多了碗菠菜汤, 只是这菠菜汤似乎加了酱油, 黑乎乎的。

    “太过分了吧！主厨能不能出来, 咱们当面理论理论！”

    愤怒的宾客越来越多，聚成了一小堆要闹事的人群, 其他人几乎拉都拉不住。

    “她当然没那个胆量, 只敢暗算, 上面毕竟还有人纵容呢。”

    有人讽刺，斜眼看着原息的方向。

    原息没有动，坐在最前排稳如泰山，眼里好像没有任何波澜。

    “……不管怎样，形式为主，心意至上。”

    文轩替自由神殿这边打了个圆场，他比原息忧虑，因为不知道林露可到底在做什么。

    报私仇？他和所有人有着一样的想法，因为这些菜实在过于惨不忍睹。

    “……挺好的，不用责备她，至少菜系很……淳朴。”风轻柔于最前方站立，声音很低，看得出有些强颜欢笑的成分。

    淳朴得都有些过头了。

    宾客们无语看着这一桌子，最后一道醋泡圆葱被放上来之后，菜系暂停，开始上主食。

    主食有炒饭，乍一看让人松了口气——至少颜色终于是金黄的，上面摆着几片炸过的鸡块。

    “她居然好心了一回，还舍得放炸鸡？”

    有人冷嘲了一句，顺手夹起鸡块扔在嘴里一咬，顿时一声惨叫。

    惨叫的声音贯穿了花园大厅，所有人都望了过来……这人好像被火烧了一样在那里狂吐，跳脚。

    “姜……姜！这是生姜！”

    “……”

    宾客们纷纷打开炒饭上的“鸡块”，扒开外面的金黄色表皮，果然下方是完整的一大块生姜。

    ……形状和鸡肉太像，他们疏忽了，更是没想到林露可的恶意会这么深。

    “……”

    亚隆也非常沉默，但是这个场合他没有发言，只似乎要和风轻柔一起将所有承担下来，包括宴席上的戏弄。

    第一阶段结束，第二阶段上的菜更加令人发指。

    如果说第一阶段是“质朴”，从主食往后的菜就只能用“匪夷所思”来形容了。

    大家目瞪口呆，看着这些名字都叫不出的原创菜。红糖水里飘着不祥的鱼腥草……玉米面饼上面洒了一层煤灰一样的暗物质，生鱼片被扔在啤酒里，梨和苹果的上面洒着姜末和香菜末……

    刚才要去厨房算账的那帮人腿都软了，愣是被震撼到不知该怎么形容才好……世界之王的婚礼被这些菜彻底搞成了个笑话。

    原息抬眼看着亚隆，两人目光短暂地交汇了下。

    亚隆微微一笑，摇了摇头，随即带着风轻柔神色如常地向各桌敬酒。

    “这么过分，你们都能……唉。”

    宾客们脸色不太好，但也终究不想扰了他们的兴致，所以又只能纷纷坐回去，但心里都有个想法——祭祀完再找林露可算账。

    “大家尽量挑选下用餐。”亚隆最终也只说了这句话，“感谢诸位前来，我想自由神殿无论有什么安排，我们都该接受。”

    全员沉默。

    “不管露露怎么做，我无条件支持。”原息随即接了下去，哪怕气氛因此有些剑拔弩张，“何况露露似乎有自己的想法。”

    亚隆这个笑容略显憔悴，但依然和风轻柔一起落座，两人无言语地面对主座上的餐食。

    风轻柔没有动，而亚隆则真的挑选了之前的玉米面饼，淡然吃了起来。

    “……还不错，让我想起了之前在农家留宿的时候。”亚隆眉间稍微舒展，翻看了下玉米饼反面的焦糊处，“……在落难时，有人肯留宿已经是件好事，不能要求吃食。”

    众人持续沉默，但气氛略有舒缓了些。

    所言不假，让他们重新审视了下第一阶段的所有食物。从煮土豆、烤玉米到菠菜汤，似乎都是相当普遍、能就地取材的东方菜系，也像是灾难时期、打拼时期常吃的东西。

    艰苦的环境对饮食不能要求更多，这些食物倒是让他们想起世界的起源，想起战乱，想起一切需要奋斗的时刻。

    有些人默默也跟着吃了起来，亚隆带头在先，他们也稍微进入了些气氛。

    “那这些乱七八糟的菜是想说什么？”依然有宾客轻声抱怨，直指那些不忍直视的组合。

    亚隆不语，夹了片啤酒里的生鱼片。

    “别吃，会吃坏……”

    风轻柔没有拦住，只能眼看着亚隆吃完。

    “有些创意也不错。眼下世界混乱，没有人知道该往哪里走，所有尝试都可以说是无序、自由的。自由神殿的代表，我说的对吗。”

    原息回以同样的微笑。

    “有尝试就有错误，错误也蕴含着希望的种子。哦，这种搭配就还不错。”亚隆尝了片裹着鱼子酱、辣酱的甜玉米卷，加以赞许，“仔细找找，也许还有其他的发现。”

    既然亚隆这么说。

    宾客们依然抱着冷眼和愤怒，但看亚隆的表现，似乎他真的不在意，而且又从第二阶段的菜里找到了新的组合。

    “烤过的香蕉也不错，你们试试看，没有想象中糟糕。”

    “……”

    宾客们纷纷尝了尝，沉默。

    确实没有他们想象中那么糟糕，意外地还有些甜软。他们之前以为这些菜是纯粹找麻烦乱做一通，居然不是。

    放醋和葱腌制过的烤肉也没那么难以下口，切开茄子，内部的鱼丸浸满了酸辣酱汁，竟然也有些让人提起食欲。

    宾客们开始慢慢接受这个设定，跟随加入了不情不愿又停不下来的寻宝活动。

    是的，寻宝一般。找到一两样口感还不错的菜系他们马上会通知所有人，大家一起试着品尝，纷纷点头，好像又松了口气。

    气氛渐渐缓冻，连文轩也加入进来，和原息坐在同一桌，饶有兴致地“寻宝”。

    “这个串也很有意思。乍一看以为是什么黑水晶，结果里面居然是黑糖和黑枣。”文轩拎起一个糖串递给原息，“你的未婚妻好像很……嗯，调皮？以后会来自由神殿□□我们吗？”

    “那要看你们能否这么幸运。”

    “先祝你幸运为好。万一你真有个三长两短，你就别想再吃到她做的饭菜了。”

    声音很低，似乎能沉到逐渐加热的空气中。

    “你也试试，没那么糟糕。”

    风轻柔不语，但是对亚隆拿来的东西全盘接受，慢慢咀嚼着一块红绿交织，但意外清香的蛋糕。

    至此为止，大家已经几乎找到了桌上所有还不错的食物，寻宝游戏结束。

    “为我们的胜利干杯，如何？”亚隆打趣了句，端起酒杯，“也为最终找到了正确的道路。”

    “干杯！”

    宾客们纷纷回敬，端杯致意。

    这不算盛大的宴会，却意外地变得有些有趣，尤其是亚隆这些听起来很有深意的话仿佛在引领着他们……

    “慢。”

    一道声音令他们紧张，宾客们望向原息，生怕自由神殿又有什么惊世之举。

    “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感觉这些菜里还有什么没被发现。”原息微笑，“露露是经营酒馆的，不会让你们只用普通酒水来结束这游戏，对吗。”

    众人豁然开朗。

    最后的酒，最后的一步也隐藏在这菜系里。作为“胜利”的彩蛋，酒自然要被包含才算圆满……

    “大家一起找找看吧。”

    原息号召，连亚隆都开始重新审视这些菜肴。

    “在……这里吗。”

    风轻柔轻轻指了下桌上的一样东西，那是完整的椰子，但是上面意外地有一道缝。

    缝可以用餐刀打开，打开后，里面盛满了晶莹的酒液，香气四溢。

    众人的眼睛一瞬间都亮了起来，用椰壳来盛酒，使得酒里带上淡淡的椰香气息，简直再美妙不过了。

    “你真是很了解露露。”文轩笑着，打开这边桌上的椰子，“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么了解的？”

    “梦里。”

    “……嗯？”

    “你是自由神殿的人，应该也或多或少了解些‘预言’这种东西。”原息是唯一没有为发现酒而露出欢喜之色的人，好像一切从最开始就已经尽在掌握之中，“比如末世，祭祀人选，第二方案。”

    “……婚礼之上不用说这么沉重的话题吧。”文轩试图将话题调走，“亚隆和风轻柔心意相通，就算去修复结界也一次就会通过。”

    “很久之前讨论过一个问题，你还记得？自由神殿由你引领，至少我很放心。”

    文轩神色微动，疑惑地望向原息。

    “干杯！”

    其他人的庆祝声于此响起，以椰子壳代替酒杯，共饮美酒。

    四下烟花忽然升起，成群的白鸽被放飞，飞向天宇，那里蓝得深不见底。

    “你……”

    文轩还想说什么，身边传来隆隆的声音，好像伴随“寻宝”胜利，触发了什么魔力装置一般。

    大地回旋，祭祀台的另一侧山坡上也出现了新的建筑。

    全体宾客目瞪口呆，那里竟然凭空多了个鲜花簇拥的大礼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