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新居如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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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卿一愣:“皇后没事, 是皇帝, 陛下他宣布完太子的事,又晕倒了,直接抬回羽翰宫,我来见你的时候, 还没有听到进展。不知道, 陛下到底得了什么病, 看起来挺急的。不过, 皇帝正值盛年, 病来得快、恢复也快, 想来没什么大碍。”
辛辰心中有气:当初让他救父王母妃他不肯援手还挤兑我, 这回让他病一回才好呢, 让他也体会一下!不过想归想,心里到底还是担忧,便说:“我这里不妨事, 你赶紧进宫去看看陛下要紧吗。”
飞鸢只得随少卿走, 临出牢门仍忍不住回顾,辛辰跟上一步, 拉住她的手说:“放心,立储之事定下来, 丞相他们铁得忙呢, 一时没人顾得上来难为我, 这里不会有事。”
飞鸢勉强微笑, 随少卿出来后, 同丁柔一道回府,少卿直奔皇宫而来。
宫里已经乱成一片,羽翰宫外,从皇族王戚到丞相太师、将军统领都在北风里静候,羽翰宫内,各宫嫔妃在侧殿候着,只有太后、太妃带着太子启恒在里面陪着皇后一起守着皇帝,一打儿的太医在里面忙着,都无法止住皇帝的癫痫,每发作一回,血色斑点便重一层,整个人已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太后看着,这情景只比当年先帝发作要凶猛得多。
皇帝神智已不清醒,只是手一直握着皇后不放。
太子、太妃哭得泪人一般,却不敢放声。
这时,殿外一片哗然,婉容进来报:“皇后,请您移步外面。”
皇后眼神沉静如入定一般:“我哪里都不去,你只管说吧。”她的手一直被皇帝紧握着,的确动不了身。
太后便问:“具体什么事?”
婉容恭敬答:“是钦天监监正陈大人来报,说天有异象,请太后观看。”
太妃哭道:“这大白天的有什么异象?不过是钦天监附会鬼神,咒陛下罢了!”
太后却道:“谅他不敢,叫他进来自己说。你去把窗帘打开,我们就从这里看看吧。”
婉容打开窗帘,只见淡蓝的天空上有几道烟样的祥云连绵涌动,的确不同寻常。
太后便问:“这是什么?”
陈大人答:“回太后。您看这云团身长蜿蜒、四足张舞,形如龙腾。”
太妃惊道:“你这一说,还真有些像龙啊!”
陈大人又道:“您看,这龙尾盘旋、龙首回顾,正应了‘青龙回首’之像。”
太后问:“这是何兆?”
陈大人激动得声音都颤了:“这青龙回首格是先难后易,贵人来助,主吉利,是大吉之兆啊!”
太后忙问:“具体怎么解?可有什么指征。”
陈大人犹豫道:“目前来看,这龙在西南,是坤位,这贵人只怕会应在皇后身上。”
皇后一听便问:“西南有什么朝廷重要之地?”
陈大人道:“刑部便在西南。”
皇后还未说话,手上皇帝握着她便是一紧,皇后忙俯身过去,皇帝低声道:“辛辰。”
皇后立刻叫张军:“立刻提辛辰来见。”
城外西南郊,一个黄衫少女正手持烟火对天作法,让那云龙愈发成形,尤其是回转的龙首愈发清晰,旁边一个蓝袍少年一直看着,直到少女拍拍手停下来,他才问:“这一招大师兄什么时候教你的?”
这二人正是唐斩和商筝。
商筝说:“你怎知不是师父教我的?”
唐斩说:“师父说过,这些都是江湖骗人的伎俩,无相门虽然无相,也不会无相到这份儿上。”
商筝笑了:“你看漂亮吧?大师兄说,如果哪一天打不过了就放这烟火,那些人看得出神,咱们就可以乘机跑了,是吧?”
唐斩心里一万个不以为然,实在无法相信这师兄妹能想出这么个逃遁的法子,嘴上还是说:“哦。”
商筝看着远方:“不知道大师兄那么怎么样了。”
张军火速去天牢提走辛辰,带他进宫见驾。
姐弟相见,都为对方的憔悴震惊,同时都牵挂着病榻上奄奄一息的皇帝。辛辰来不及多说,呈上一物道:“这是药引子,请太医马上按方入药,即刻为陛下服用。”
皇后大喜,问:“从哪儿来的?”
辛辰道:“是师父千辛万苦找来的。”
原来,无涯子出宫后带商筝去湘西找药子。被唐斩追上:“师父,大师兄有难。他让我来见你,他一个人回翼城伏法待捕。”
无涯子那日进宫号脉,就已猜到中毒之人是皇帝,当下沉吟道:“如今能救你师兄的,只有找到能救命的药。”
但一直没有收获。眼见着年关过了,既然回了湘西,他便带二位弟子回商筝的老家去看看,正月十五天可以为故者上香。商家被满门抄斩,家院都已充公变卖,当年还是无涯子带无相门的人,将商家人从乱坟岗上一一捡回,合葬一处。如今,便带着二位弟子去坟上烧香。
不想,在坟上发现一种蚯蚓的尸体,通体乌黑。无涯子大喜:“就是它!”
立刻带二位弟子星夜赶赴京城。
进京后直奔太师府,想少卿帮忙进宫,但左等右等少卿都不回来,同太师府的下人一打听,才知道京城出了这些大事,而辛辰竟被关押在天牢之中。
好在无相门在京城广布耳目,当下便安排师徒几人进天牢见了辛辰。商议之下,安排这一手青龙回首,安排辛辰进宫献药。
辛月忙安排太医下药,为皇帝服用之后,立刻狂吐大量秽物,然后是乌血,及至血转殷红,太医大喜:“皇帝得救了!”
后宫一片欢腾,皇后忙问:“无涯大师现在何处?”
辛辰犹豫了一下,没吱声。
天牢另一隅,无涯子为无言大师去除镣铐。无言惭愧地说:“师兄,都怪我一时之仁。”
无涯子豁达一笑:“出家人四大皆空,但到底人非无情之物啊。兄弟之情,总难忘怀,也是情有可缘。”
无言一怔:“师兄,你都知道了?你怪我吗?”
无涯子道:“我们三人师出同门,无道子他也是我的大师兄,我怎会怪你?”
原来,无道、无涯、无言三人同出秦岭,无道子作为大弟子修为最高,并且帮助师门拿回剑中三宝,原是最有望接掌师门的人。但其与人私通,被逐出师门,吴建兄妹便是他的后人。无言不想辛辰杀之,才酿下祸端。
无涯子武功最高,执掌师门戒律,当年为清理师门追踪到翼城,却发现无言之所以常驻翼城,未必没有保护无道子师兄后人之意。无涯子遇东侯王畅谈天下,一时觉悟,所谓道大不过世道,从心中放下、宽宥师兄一家,反而因此为师父称赞,最终接任无相掌门。
想起当年之事,无涯子微然一笑,道:“今天不仅来救你,我们还要带走一个人。”
无言大师豁然开悟:“对,吴新也关押在这里。”
无涯子悠然远望:“我们代师兄带他回秦岭吧,总好过放他在外面为害民间。”
无言也笑了:“只是,不知道唐斩和商筝,是否代我们出手教育他也未可知。”
无涯子道:“他俩也长大了,哪能成天在家里称霸王。辛辰说得对,我该把他俩的事情定下来,放他们出去闯荡江湖了。”
两人相视大笑,携手而去。
辛月见辛辰不答,便不再问。
这时,太后见皇帝已然救回来了,大喜,立即宣旨:“陛下转安,社稷之福、苍生之幸,辛辰救驾有功,全赦其罪,东侯王官复原职,晋封一等公,世袭罔替。”
辛辰代父母领旨谢恩。
太后请人带东侯王夫妇出来,二人果然被太后安置在万寿山加以保护,此时见到辛辰,恍如隔世。
太后赐京中豪院为国公官邸。
东侯王由此再成皇族,自是朝中人没有料到的。但东侯王一向淡泊名利、为人正直,倒也没谁觊觎。更何况现在这一班朝臣,都是皇帝新换的清廉之辈,风气较之前党派对立之时,自不可同日而语。所以,丞相为首,百官纷纷为之庆贺,东侯王倒还淡定,刘氏倒是感动了一回,觉得同朝之谊能如此,一定是王爷的人品才能所致。
辛辰在新宅中单独设宴,请这一般朋友来“暖宅”。
商筝要唐斩陪着兴高采列地左看右看,商泠之事,皇后到底没有告诉辛辰、商筝,按太后的话讲:“世事皆有因果,天道终有轮回。一切,都随逝者而去吧。”
丁柔乍见唐斩时又惊又喜又慌又羞,飞鸢还担心她见到商筝与唐斩这般情形会不高兴,没想到她举止倒也泰然。
飞鸢开始还奇怪,继而想:这妮子是一时对江湖儿女因不解才向往,这好感本就是闺阁中女儿家的想像大于现实中的真正感受。
再见少卿在旁,为丁柔解读辛辰收藏的诸多字画,不时吟诗弄赋,每每说到会意处,两人相视而笑,柔情款款,默契非常。
飞鸢心里更有了底。
这时红枝走来,悄声说:“您要不要去后院看看?”她身后拐角处,辛坚一脸欢笑地低调观望,飞鸢便知一定是辛辰在搞什么。
她也不戳破,随红枝到后院里,只见院中有竹亭清幽、溪水潺潺,辛辰正在玩鸽子。
外面那么多客人他不管,躲在这里干这个!
辛辰招手叫她到近前,低声问:“想不到,我们失而复得,还可以在这里建个新家。只是,怕不怕有一天这一切荣华富贵成过眼云烟、我们又一无所有?”
不就是再破产一回?只要你没有牢狱之灾、生命之忧就好。
谢飞鸢淡定地安慰道:“没关系,我来养你。”
辛辰一边喂鸟一边想也不想地答:“好的。”
猛然醒过味来,对着连忙走掉的老婆大叫:“谢飞鸢,我也是很能干的!”不用你养。
飞鸢驻足回首,脸上有些不快,是想起那纸合离来不免耿耿于怀。
辛辰猜到一二,笑道:“我说过要轰轰烈烈地再娶你作世子夫人,要不我请皇帝为我们赐婚,你再八抬大轿、百担嫁妆风风光光地进门?”
飞鸢一听:又要准备嫁妆,吓死人了,堪称前世恶梦!立刻顾不上矜持:“不要嫁妆罢。我只有一颗珠子随身,够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