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9.139章
字数:15885 加入书签
何宴可以应付那群图谋不轨的官吏,但实在应付不了这样身负人命的案子, 目光直往一边瞟去, 想着这种事应该专业的人来办才是。
好在, 跟他一路行来的人早就看出来他是个什么样的人,真没指望他。
墨拙虽然是工部尚书, 架不住他家师伯墨问与大魏最善查案的崔申那是至交好友,一些查案的技巧, 耳濡目染他也是懂的。
“你姓甚名谁?为何道你父亲被人所杀?这些追你的人又是什么人?”墨拙不紧不慢地问。
那位郎君道:“在下姓庄名锐,家父庄重, 昨夜家父外出深夜方归,却是家中的叔伯带着父亲的尸体回来。叔伯们道家父是被仇家追杀,在下追问之下,叔伯们却不肯说是什么仇人,我欲上告公堂求县令为家父彻查案情,以报父仇, 不想他们知我所图, 竟然将我禁锢在家,在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逃出来。后面追赶而来的,正是要将我捉回庄家的家仆。”
一口气将事情经过道来,墨拙一下子看向扬州刺使,“扬州的风气还真是非同一般。”
扬州刺使这时是真的有苦难言,庄家, 庄家可真是跟他有仇。
“啊!”映着墨拙的话, 那是有人觉得远远不够, 就在离他们不远之处,人被打得坠落了下来,一声惨叫引得所有人都看了过去,更在这时,一道拼尽力气的叫唤,“赤心,护驾。”
本来看戏的人听到护驾二字都连忙往车驾拢入,可是那一群暗卫却涌往声音传来的方向,墨拙也是脸色大变,同时叫道:“何驸马,快,快叫人去救驾,救驾啊!”
何宴完全没反应过来,四下张望道:“护驾,哪里,哪里护驾?”
墨拙真是快要被他气死了,顾不上他,赶紧策转马头,往那刚刚打架的地方去,临了没忘吩咐,“那个庄郎君,把人护好了,还有那些所谓的庄家家仆,把他们都给看牢了,一个都别让他们跑了。”
……虽然何宴没明白过来这护驾是要往哪儿护,墨拙说的那点小事包在他身上。
而曹恒从掉下去到上来不过是几息的功夫,藏在暗处守卫她的暗卫已经现身,算是让曹恒与夏侯珉应对得不那么难了。
莫忧受了箭伤,只能勉强地闪躲,有时候出手偷袭那么一两个,外头看到被打出去的刺客正是莫忧的杰作,同时她也朝着外面大喊赤心,就是让赤心赶紧的带人来,护驾!
那么多的黑衣人,这还是能看到的,看不到的那些谁知道还藏了多少,连楼下挖洞的事他们都做出来了,想杀曹恒的决心还能有假,无论如何,先把人叫唤过来,把曹恒给护住才是最重要的。
赤心一行哪里敢怠慢,急急地往客栈跑过去,不用说,已经有人拦着他们。
“别跟他们打,放箭。”墨拙急赶慢赶的虽然是慢了一小步,但是一看赤心要带人杀进去的模样,立刻叫停。
等他们杀完进去,都不知道曹恒会变成什么模样了。
他们手里最厉害的是什么,那就是神箭手多,用神箭手对付这些挡路的人。其他人就算要杀,也得等到了上头,见着曹恒再杀!
“来人,放箭。”赤心只心急如焚的想要冲上去救驾,脑子一时转不过弯来,墨拙一提醒,她是立刻吩咐下。
暗卫里头箭法出众的人也不少,赤心一声令下,立刻组装弩、弓,几连发出的箭射入那些拿着刀箭要冲着他们来的人,杀死无数。
可是,这倒下的人同样叫赤心与墨拙十分的惊心,实在是,客栈里密密麻麻的都是黑衣人,这是多少人一道出手,非要置曹恒于死地不可?
“你们,不仅要从正面进攻,也得安排人上楼,护着陛下才是。”眼看一时半会杀不完这些人进去,那是急得墨拙都要冒火了,立刻冲着已经赶过来的兵马,让他们立刻马上的上楼去,救曹恒要紧。
曹恒与夏侯珉面对一波又一波涌上的刺客,身上都沾了血,情况其实是真不太好。
“朕是没想到,他们竟然真下血本要置朕于死地,看看这么多的人。”密密麻麻都是刺客,必然不会是这个时候才来的,而是一开始就不知是藏到了哪里的,只待他们一动手,所有的人,都会一道出来取曹恒的命。
曹恒这辈子从未吃过那么大的亏,这是第一次,还真是让人记忆深刻。
而她再次握紧手里的剑,一剑一剑的刺出,让这些人,全都死,送他们去死。
“陛下,卧倒。”这个时候传来墨拙的声音,曹恒连一丝犹豫都没有地拉着夏侯珉一同卧倒,而在这个时候,万千箭从对面射入,将屋里的暗卫杀得七七八八。
紧接着,同样是黑衣人用着绳锁跳了进来,却是将那些还有一口气的人全都灭杀了,后来的这些都是曹恒的暗卫。
“护驾来迟,请陛下恕罪。”箭射入到人进来将人杀光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曹恒不紧不慢地坐起来,纵是一身黑衣,依然叫人看到她那叫剑砍破的伤口流着血。
“都起来。”曹恒并无怪罪人的意思,只是吩咐他们起来,回头关心询问夏侯珉,“如何?”
“无事,陛下伤得不轻,快传太医。”夏侯珉根本就不顾自己,只管叫唤着让太医赶紧的过来给曹恒看。
曹恒按下夏侯珉,“无妨,一时半会的死不了。走,下去让扬州的官吏好好地看看,扬州究竟是个什么样子。这么多的杀手,可不止一家。”
带着冷意,叫一旁就算是跪着的人都直冒冷汗,不知道该怎么的办。
“莫忧受了箭伤,立刻带她去看太医。”曹恒站起来之际不忘吩咐一句,暗卫中立刻有人答应下。
曹恒一步一步地走下去,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曹恒竟然在这里的扬州官吏也好,何宴这一行本来是护卫曹恒的人也罢,都急忙地赶了过来,见到曹恒与夏侯珉身上都是伤,都连忙告罪,“臣等护驾不力,请陛下恕罪。”
“恕罪就不必了,朕只要你们告诉朕,你们扬州的事,你们身为扬州的官吏,知道多少?”曹恒直接地问罪,“这么多暗卫,不要告诉朕你们一个都不知道,更不明白这些人是怎么冒出来,还都是想要朕的性命的。”
作为扬州的刺使立刻跪下了,“陛下,是臣治下不严。”
“水军的将领何在?”扬州刺使跪下了,事情也不等于完了,曹恒追问一句,像这些捉拿反贼的事,刺使管也要管,掌军权的人也得配合。
“陛下,末将项微在此。”一个四十来岁的青年与曹恒作一揖出列。
项微,是项龙之子,这个人如他的父亲那般,善水战,这么多年来都是他领水军守卫扬州,是为水军中数一数二的将领。
“这些人,给朕查清楚,哪一家的人全都给朕揪出来,一个都不能放过。”曹恒看了项微一眼下令,项微迟疑了半响,最终还是应声道:“末将领命。”
曹恒一步一步的走下来,“扬州,极好!想要在这里取朕的性命,朕就将你们连根拔起。”
本来是想留着这些人等到来日由曹承和曹衍他们来解决,但现在看来是等不了,这样抱成了团的人,绝对不能任由他们发展下去。
“还请陛下先回行宫包扎伤口。”曹恒的手上身上都在滴着血,一路走来都是血迹,叫墨拙看得十分惊心,出言劝着曹恒先顾着自己。
“陛下,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山。”何宴在这个时候吐了这一句,墨拙听得嘴角阵阵抽搐,真是服了这个奇葩了。
“何驸马难得说了一句让朕认可的话,很好!”没想到曹恒竟然夸了何宴,这是让他们都十分诧异的。
“回行宫。”账要一笔一笔的算,命只要还在,就不怕算不到这些账,所以,这些就先放着,等养好了身体再慢慢地算。
“陛下请。”不管怎么样,曹恒能听劝,肯去先看身上的伤,所有人都大松了一口气,赶紧的让路。
“走。”曹恒伸出手牵住夏侯珉的手,这是那么多年来,曹恒第一次当着外人的面牵起夏侯珉的手,夏侯珉根本无法拒绝地交出他的手。
何宴那是什么?风花雪月看了无数的人,这样的光景叫何宴不禁冲着夏侯珉挤眉弄眼的,一个不小心,夏侯皇后是因祸得福了。
这么多年帝后如何,何宴听过不少,还见过不少。
曹恒这样的人,天生就少了情根,夏侯珉心系曹恒不假,但就算这样,他也不见得能捂得热曹恒那一颗心。
现在,好像情况有变了,曹恒那颗冷若寒冰的心,没准真叫夏侯珉给捂热了。
这样一想,何宴不禁想要多看他们几眼,可惜的是这会儿曹恒已经跟夏侯珉一块上了马车,想看是看不到了。
车驾上还是备了一些常用的伤药的,曹恒上去给夏侯珉包扎伤口,夏侯珉抢过道:“陛下,我先帮你处理。”
“我那点伤死不了,你手上的伤很重,伸出来。”见夏侯珉想将伤口往里缩,曹恒冷声的让他把手伸出来。
夏侯珉道:“陛下,我没事,还是先处理你的伤。”
不由分说地想抢过曹恒手里的药,要给曹恒上,曹恒冷声地道:“你再敢推三阻四,从今往后就离朕远点。”
再要抢的夏侯珉完全是让曹恒这一句给惊得再也不敢动,曹恒已经再次拉过他的手。
刚刚在她坠落是地紧紧捉住的右手,一剑砍血肉模糊可见白骨,偏他由始至终连吭都没有吭过一声,捉住曹恒的手从来没有松过一下,拉了曹恒上来还照样护着曹恒杀敌。
曹恒这辈子相信曹盼视她如命,但她从不认为除了曹盼之外,再有别的人能像曹盼一样,视她如命。
可是现在,夏侯珉拼了性命来救她,救完了还想藏着,不想让曹知道,若不是曹恒早就看到,这个人还不知道要瞒着她到什么时候。
“陛下,伤口看着重,却是无事的,陛下不必担心。”
“闭嘴!”
都这个时候了,夏侯珉竟然还在哪儿宽慰曹恒,曹恒直接喝斥他一声,让他把嘴闭上,什么话都别再说。
夏侯珉感觉到曹恒身上的怒意,虽然不明所以,还是选择闭了嘴。
“快马加鞭,用最快的速度赶到行宫,另外让戴永恩给朕准备好了,皇后伤势极重。”曹恒简单地处理一下了夏侯珉的伤口,就现在手上的药,曹恒给夏侯珉撒了一些,算是暂时止住了血,但这样是远远不够的,必须要让太医早做准备。
戴永恩是戴图的儿子,也是这次叫曹恒钦点随行的太医,只是人叫曹恒先打发到了扬州,如今是在行宫中,叫曹恒只能催着人立刻赶到行宫。
“诺。”赤心一听曹恒的吩咐哪里敢怠慢,立刻让人快马加鞭,用最快的速度赶到行宫,同时也是让戴永恩准备好应该准备的东西。
夏侯珉看曹恒那带着焦急的样子,轻轻地唤了一声陛下,曹恒道:“朕有没有与你说过,若是你死了,朕会再立皇后?”
……扎心难受啊,夏侯珉动了动唇,“你是知道朕最不喜欢麻烦的,你若是死了,为了堵住那些人的嘴,朕一定会再立一个皇后。”
夏侯珉更加不想说话了,曹恒道:“所以,你最好别死。”
这一句算是让夏侯珉懂了,曹恒并不想让他死的,用他要是死了她就另立皇后,不过是想要他以后不要再犯傻做蠢事,多顾着自己的性命。
人活着什么都能做,若是死了,死了一了百了。
“陛下忘记了,我答应过陛下会活得比陛下长的,珉言而有信。”夏侯珉这样的回答,曹恒抬眼看了他,“最好如此。”
夏侯珉露出笑容,伸手握住曹恒的手,“可是,下次要是陛下遇到危险,我还是会像现在这样。就算要我豁出性命去,陛下将来会忘了我,另择新人陪伴,我也会这么做。”
……曹恒看着夏侯珉,终是吐道:“真傻,傻极了。明知道朕是什么样的人,偏偏却还要为朕豁出一切。朕明明告诉了你,就算如此,朕也不会为了你做任何事,连为你留住这个皇后的位子都不会,你竟然还愿意为朕死,你是不是傻?”
夏侯珉看着曹恒拧紧了眉,夏侯珉伸出手抚平曹恒的眉,“陛下把自己说成无情无义的人,实则哪怕先帝驾崩多年,陛下依然会伤心难过。”
“如果我真能为陛下而死,陛下会一辈子记得我的。至于所谓的皇后之位,我要的从来不是那个位子。陛下留与不留于我都没有关系。”
……曹恒瞪了夏侯珉,夏侯珉笑着道:“一个人有心或是无心,不在于说了什么,而在于做了什么,陛下这么多年待我如何我心里有数,不会就陛下说了几句自己是无情无义的人,我就真觉得陛下是。”
人别只喜欢听好听的,而不看看身边的人究竟都做了什么。
曹恒做到了她能为他做的,除了国事外,她的时间都是他,或是他们的孩子。
所谓心意相通,两情相悦,有时候其实也不过是一个一和睦默契,夏侯珉现在其实很满意。
余之一生能得曹恒这般相待,足矣。所以,他愿意为他去死,就算这样将来会有人取代了他的位置,他也愿意。
“自以为是。”曹恒丢下这一句,这时门外传来赤心的声音道:“陛下,行宫到了。”
话音落下,马车也停下了,曹恒收敛了神情,“走吧。”
什么事也不及治伤要紧,夏侯珉那伤口都已经见骨了。
曹恒利落地下车,夏侯珉叫曹恒沉着的脸吓得不轻,不敢多言地跟着下了车,与戴图有三分相似的戴永恩背着个药箱守在门口,见着曹恒立刻迎了上来,“陛下?”
“先给皇后看看。”曹恒吩咐下,戴永恩,其实也就刚顺匀了气,听着转向夏侯珉,夏侯珉亮出自己的右手,哪怕自小随父亲行医,见惯伤者的戴永恩也倒抽了一口气,连忙地道:“殿下,殿下快进去,进去。”
对啊,虽然他是候在门口没错,也仅仅是怕出了什么特别的情况,如今紧急的没有,伤口是必须要好好地处理。
曹恒已经大步入内,夏侯珉是一刻都不敢耽搁,虽然他不畏死,曹恒都平安无事了,因着这伤治得不及时死了,他会觉得极冤。
戴永恩追随曹永与夏侯珉入内,急急忙忙地给夏侯珉处理伤口,赤心也赶紧让一旁的女官给曹恒也先处理伤口。
都是女眷,赤心追随入内,瞧到曹恒身上大小不一的近十道伤口,差点没喘过气来。
“奴婢护驾不力,请陛下恕罪。”赤心急急地跪下与曹恒请罪,曹恒正站着让女医为她处理伤口,见赤心跪下了,张口道:“此事与你无关,是朕自大,而忘了因为一直奈何不得朕,他们也会有豁出去一天。”
“倾以全部的暗卫来杀朕,杀了朕,大魏的天下必将动荡,到那个时候他们就可以趁机作乱。朕总瞧不上他们,而忘了人要是被逼到了绝境能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今日的凶险负最大责任的人应该是曹恒自己,在洛阳的时候,多少人劝着曹恒要小心保重,千万不能让自己置于险境,但是曹恒听不进去,只以为这些人惯用的技俩就那样,压根不把他们放在眼里,这才吃了那么大的一个亏。
“莫忧如何?”曹恒关心地询问莫忧,赤心道:“太医已经为莫忧拔箭,箭伤在背,并未中要害,好好将养就会没事。”
“让太医用最好的药,务必让莫忧恢复如常。”忠心待她的人,曹恒也绝不会亏待。
“诺。”赤心应声。
“陛下,药都上好了。”女医将曹恒身上的伤口都处理完毕,侍女立刻为曹恒换上了新衣,曹恒想了想道:“去悄悄地带他们几个来,莫让人发现了。”
所指几个是谁,又是不能让人发现的,赤心明白着,点头应下,退出去即去安排。
曹恒抬脚往外走,见着戴永恩正在给夏侯珉包扎伤口,曹恒问道:“如何?”
“陛下。”听到曹恒的声音,戴永恩和夏侯珉都同时回头看曹恒唤了一声。
曹恒意示他们只管继续,只再次问了一句,“皇后的伤如何?”
“殿下的伤虽然重,好好将养并无大碍,将来这只手还是能灵活运动。”戴永恩一边给夏侯珉包扎打结,一边回答。
曹恒看了一眼,倒是夏侯珉道:“陛下身上的伤?”
“小伤而已,已经处理过了,无事。”她身上再多的伤也不及夏侯珉手上这一道伤。
“殿下身上可还有其他的伤?”戴永恩是鼻子灵的人,上下打量了夏侯珉一圈,曹恒道:“好好地检查看看。”
都不用吩咐戴永恩已经上下看了一圈,夏侯珉道:“没有了,陛下,真的没有了。”
曹恒张张口还想说些什么,外头传来胡平声音,“陛下,墨尚书与何驸马求见。”
胡平虽然也在其中,打不过,人家最起码还是能护着自己,而且那些人刺客的目标是曹恒,基本上是无视胡本的。因而胡本也算是逃过了一劫,完全无恙地回来了。
“让他们进来。”曹恒意示戴永恩带着夏侯珉进去好好检查,也就是不信夏侯珉随口的一说,而是让夏侯珉非得给戴永恩检查才行。
夏侯珉想要拒绝,又哪里说拒绝就拒绝得了的。
曹恒没等他张口便与他挥一袖,直接让夏侯珉闭嘴。乖乖地进去,让戴永恩好好给他检查。
墨拙与何宴并肩走了进来,朝着曹恒作一揖,“陛下。”
“倒是你们先来。”虽然并不惊讶,但她以为最该前来求见的人会是扬州的官吏。
何宴道:“陛下,那么多的刺客想要行刺陛下,臣将这些日子碰到的人细细地分析了下,有这么几个人觉得值得怀疑,呈以陛下过目。”
别以为纨绔就一无是处,纨绔认人识人也是不差的,何宴现在就是想诠释一个纨绔的本事。
“朕瞧瞧。”从前曹盼在时就说过,何宴此人虽然没有规矩,但确实是个聪明人,用好了,这个人也是能帮到大魏的。
何宴是赶紧把自己准备好的东西送到曹恒的手里,曹恒仔细地看,何宴把怀疑的人,为什么怀疑的原因陈列得很清楚,一个又一个的,也不是空穴来风。
墨拙在一旁加了一句,“陛下,庄家那位想要为父报仇的人,陛下是不是见一见?”
“这样的小案子,交给扬州处理就是了,眼下再没比找出刺杀陛下的幕后主使更重要的事。”何宴一听墨拙竟然还提那么一件小案子,立刻怼了墨拙一句。
“陛下,臣以为事情不可能那么巧。”昨天刚死了人,今天曹恒就遇到这样大规模的刺杀,这两者之间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曹恒知道墨拙所指,“便依你,这件案子好好地查一查。”
何宴反对的理由很是充足的,没想曹恒竟然同意墨拙的提议,何宴睁大了眼睛,他们陛下莫不是被人行刺得傻了?
“何驸马,人是你看着的,你看现在把人给陛下送上来?”墨拙与何宴提一句,何宴回头看了墨拙一眼。
“把人带来。”这一次开口的是曹恒了,何宴敢瞪墨拙,绝对不敢对曹恒说的话表示异议。
“是,臣这就去把人带上来。”完全不敢耽搁,利落地把人给曹恒提来,包括追杀庄家庄锐郎君的人。
“见过陛下。”何宴冲着庄锐介绍上面的这个人正是当今大魏的女帝曹恒。
庄锐也是没想到自己有那么一天竟然真能见到曹恒,连忙作一揖,“见过陛下。”
“墨尚书,你来审。”人带来了,曹恒受了他这一礼,意示墨拙出手,墨拙连忙应下,刑部尚书不在,他这个工部尚书顶一顶也是可以的。
墨拙站了出来看着庄锐问道:“你父亲的死,谁人告诉的你是仇杀?”
庄锐刚刚在路上说过的话,墨拙记得清清楚楚,此时询问谁所说,不过是为抽丝剥茧问出关键人物来。
“回墨尚书,是我的叔伯庄自有,庄自我。”庄锐道的是自家伯父的姓与字,曹恒对扬州各士族的人还是有个大致的了解,庄锐道出名字。
墨拙道:“你是有什么怀疑?”
庄锐沉吟了许久,“在下觉得,叔伯他们一定知道杀害我父亲的人是谁。道为仇杀,其实不然。最近这些日子,他们时常寻了父亲出去,说是要跟父亲商量什么要事,父亲每日回来愁眉苦脸,一副十分为难的样子。在下曾经一再问过,父亲却执意不说,故,在下以为,此事一定跟那件事有关。”
何宴再傻的人听到这里也不禁认同了墨拙一开始说的话,这件案子果然是跟曹恒被行刺的案子有关系。
“陛下,不如传庄家两位郎君前来询问?”墨拙立刻提议,曹恒点了点头,目光看向胡平,胡平立刻去。
墨拙继续问道:“庄郎君知晓,自家人是准备做什么事?”
庄锐摇了摇头,“我询问过父亲,只是父亲一直都不肯多提。而父亲去得匆忙,我还没来得及问询父亲身边的人就被叔伯们看押起来。”
“如果你父亲的死,你的叔伯们一直不肯告诉你,到了今日,哪怕之前还留有的证据,如今只怕也是什么都不剩了。”
墨拙只道人之常情,听得庄锐抿起了唇,“这个案子想要查清,出了家贼也不好查。所以,如果庄郎君知道什么,最好还是一五一十的说出来,否则杀你父亲的人,只能逍遥法外。”
这是一个事实,案子要查,就不能放过一丁点的蛛丝马迹,庄锐想为父报仇不假,不过,报仇报成什么样子,最后还会有什么后果,不代表庄锐愿意承担。
“在下,在下知道的都已经说了,在下没有任何的隐瞒,还请陛下明察。”庄锐显然听不进去墨拙的话,或许听进去了,然而还是坚持什么话都不肯多说,曹恒道:“你怎么说?”
询问的人是墨拙,墨拙轻轻笑道:“既然庄郎君不愿意说,那就不说了。送庄郎君回去。”
分外配合,一点要强人所难的意思都没有。
“此案,还查吗?”没能忍住,庄锐还是问出这一句,墨拙显得风轻云淡地道:“我们就算想查,查得了?庄郎君口口声声想要找出杀害你父亲的凶手,但是你是怎么做的?需要我重复的提醒你?”
墨拙说到这里一声冷笑,“庄郎君,事难两全,想要报仇,却什么都不肯告诉我们,让我们像无头苍蝇一般到处乱窜,你以为,朝廷有那么多时间陪你玩?”
质问的一句,庄锐急忙地道:“我没有,我没有这个意思,从来没有。”
一眼瞥过庄锐,墨拙摇了摇头,“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明摆着不相信庄锐说的话,庄锐急急地上前数步,墨拙道:“庄郎君,你该知道此事能让陛下关注是你最好的机会,错过了,再想帮你父亲报仇就没那么容易了。”
继续地吓唬人,庄锐急切地唤了一声陛下,曹恒道:“事情交由墨尚书,墨尚书怎么说,朕信得过他。”
……庄锐看着曹恒说完人已经往里走去,再次唤了一声陛下,曹恒脚步连停都不停。
“陛下。”庄锐想要冲上去,想着能拦住曹恒,让曹恒留下,听他一言。
墨拙却比他更快地站在他的面前,轻声地道:“庄郎君,陛下已经说了,事情交由我来处理,你是亲耳听到的,现在,要么你把知道的告诉我,要么,庄郎君请回。”
不算客气地给出两个选择,让这一位好好地想清楚了。
“你……”庄锐见墨拙这一步都不肯退让的样子,火气涌上,便有想与墨拙动手的意思,倒是何宴看着提醒道:“哎,可别忘了殴打朝廷命官是什么罪。”
神补刀的这位,墨拙反而道:“想动手只管动手,打完了我们再好好说话。庄家,你说说看,你们庄家究竟是想做什么?”
庄锐一句话都不答,这个时候胡平回来了,与墨拙作一揖道:“墨尚书,去请庄家两位郎君的人回来报,庄家那几位都出事了。”
“什么?”发出这一声惊叹的人是庄锐,墨拙倒是顺口反问道:“几个人,死还是活?”
引得庄锐一阵怒目,墨拙才不在意,只等着胡平的答案,胡平答道:“死了,都死了。”
一阵倒抽,怕是谁都想不到竟然会是这样的答案,但也让墨拙确定之前的猜测,这还真是跟刺杀曹恒的刺客有关。庄家……
庄锐拔腿就要跑,墨拙冷声地提醒道:“庄郎君想清楚了,你们家这回惹上的人够狠的,而且,我可以确定,如今你家死去的那些人,都跟你今日告状有关,你现在回去,下场只会跟他们一样。”
庄锐听着脚步顿住了,墨拙勾起一抹冷笑,“你可以不信我,总相信你自己。庄家究竟是犯了什么事,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并不是意外,接下来,庄家是生是死,是存是亡,都在你的一念之间。”
“你不必出言恐吓我。”庄锐纵然是听得心惊,还是嘴硬的不肯低头,反讥墨拙一句,道他出计过于拙劣。
“恐吓你,那可未必,我从来不吓人,由你的父亲开始,再到如今你们庄家死的人,你要是还能觉得我是在吓唬你,那你就出这个门试试。反正,行刺陛下的事和你们脱不了干系,你们狗咬狗自相残杀,死便死。”墨拙将这样的话丢出来。
庄锐心惊肉跳地喊道:“你胡说,我父亲忠于陛下,忠于大魏,岂有刺杀陛下之心。”
“有没有,你大可自己去查查,不过,我想你庄家这会儿损失的东西不少,远远不仅仅是人而已。”墨拙是站在敌人的立场想完了这才吐道,不管怎么样,他从不觉得一心想置曹恒于死地的人,他们还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
“胡总管。”墨拙的话音刚落,一个黑衣的部曲走了进来,神情显得十分焦急,再看屋里还有那么多的人在,一时不知是该说话还是不该说。
“若是关系庄家的事,只管说。”胡平也不是个傻的,眼下墨拙是在做什么,他是清楚着,十分配合地吩咐手下,手下听得一顿,还是立刻听话地将话说起。
“庄家起火,火势极大,这一会儿的功夫已经灭不了了。”来人立刻把情况说破,庄锐这下哪里还能呆得住,撒腿就跑,墨拙道:“派人护着他,千万别让他死了。”
事情都已经进展到这一步了,死了那么多的人,庄家怕是要死绝了,如此,本来束缚着庄锐不肯说实话的东西也就不复存在了,那些人自以为赶尽杀绝,不留痕迹,却不知毁了人的一切,就怪不得一无所有的人拼了自己的性命也要他们付出代价。
何宴咂咂舌道:“这可不得了,刺杀陛下的人如果真是杀庄家的这伙人,那可就不得了了。”
……墨拙,抬眼看向何宴,“何驸马,你这是一路玩傻了?”
何宴被问得瞪大了眼睛,直视墨拙,“会不会说话?”
“陛下。”墨拙突然唤了一声,何宴挥挥手道:“唤什么陛下,陛下去看皇后去了,哪里还会出来管我们。我说你一个小辈的,没错,你官阶是比我高不假,你对我能不能恭敬点,怎么说我也是与你父亲同辈的。”
“想要摆长辈的架子,就该先有长辈的样子。”这声音一入耳,何宴差点都给跪了。
回转头一看,是曹恒,何宴赶紧作一揖,“陛下。”
余光扫过墨拙,墨拙十分的无辜,他刚刚已经提醒人了,何宴以为他在吓唬他,这怪不得他吧。
何宴半天没有作声,曹恒突然下令道:“让人盯紧了庄郎君,有任何异动的人看好了,人,不让他死了就行。他既然到现在还想瞒着,护着那些人,那就让他尝些苦头。”
听着这话,何宴实在没能忍住地抖了抖,真心觉得可怕。
“你抖什么?”曹恒心里有一团火,待见到何宴那么一抖,直接怼问了一句,何宴突然被点了名,抬起头可怜兮兮的回答,“陛下,臣就是冷而已。”
……墨拙等着看戏,万万没想到何宴能不要脸到这个地步,行,得认了自愧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