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无辜迁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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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辛辛苦苦不容易  秋宸之半垂着眼眸, 有一搭没一搭的望着自己脚下划过的流云, 修长的手指不自觉得攥紧手中的长剑。

    “无事。”

    他努力使自己不去注意脚下悬空的高度,苍白着面色回答道。

    现在他才知道,世上除了飙车党,原来还有飚飞剑党。

    以前只是在山峦间御剑飞行时,他尚不觉得如何恐高。如今一踏出山门,没了宗门禁制的压制,这群平时在山里面憋惯了的修真弟子们, 此时飚的一个比一个高。

    看看现在脚下的高度, 估摸着他现在身处在万米高空,身边一群完全不需要飞机随便浪的修士们,个个呼吸自如、神色坦然、还有说有笑。

    阳光下, 一群年轻人的白衣连成片, 在阳光下猎猎生风,个个衣饰整洁、头戴斗笠、丰神俊秀。

    偶尔有风拂来,掀掉了年轻人的斗笠, 只见在阳光的照耀下,就连那颗圆润光洁的脑壳,也是显得熠熠生辉, 反射着亮晶晶的光芒。

    咳……

    秋宸之沉默的扭过头。

    作为一个一把火把门内大部分弟子烧成了秃瓢的罪魁祸首,他略有些心虚。

    当初他内心有疑惑不解,为了逼出掌门天清子嘴里的真话, 他运用手中长剑的力量, 放胆一试, 怼上了南华长老一脉。

    结果他赌赢了,在事后掌门天清子不仅亲自前来安抚,独自与他解释,甚至请他来做太虚门的客卿。

    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只不过,他也答应了掌门的一个要求。

    掌门要求他这次代替已经重伤的南华长老,前去护送选拔出来众弟子前往小幻镜。

    一想到这儿,他便忍不住有些捂脸。

    之前在门内装逼全靠手中的神器,现在出门之后露馅怎么办……

    “哎呀——”

    一声尖叫打破了他的沉思,让他不禁抬头望去。

    原来是刚刚头上斗笠被风吹走的年轻弟子,那弟子本想抓住飞走的斗笠,却没想到今日风大,他只得御剑到处去追上下翻飞的斗笠,此时正大呼小叫的向秋宸之斜撞过来。

    秋宸之与莫寒共乘一剑,此时身为门派大师兄的莫寒,眼见自家弟子横冲直撞而来,不禁眉心一皱,伸手便将即将冲撞到二人的弟子攥在手里。

    “大师兄……”

    年轻弟子的衣领被莫寒揪在手中,身子却还依旧徒劳挣扎着,想去捞到那早已坠落的斗笠。

    望着这名弟子如鸭蛋般闪烁着光芒的脑壳,秋宸之有些不忍直视,瞬间明白了那些弟子们在看向自己时,脸上那些哀怨纠结又畏惧的神情。

    他伸手拽了拽莫寒的手臂:“小事罢了。”

    莫寒心里也明白这些弟子们的心情,也不欲多加斥责,只是松开手,淡淡的训了一句:“下次不可如此莽撞行事。”

    年轻弟子应了声,急忙转身直冲而下,去地面追他那顶斗笠去了。

    秋宸之看着这弟子急急忙忙的背影,沉默良久,终于忍不住叹道:“此事乃我之过。”

    第一次听到自己身后之人若有似无的叹息声,莫寒心里不由一动,立刻看向身后,坚定的告诉他:“非你之责,本是南华师叔座下弟子先行挑衅,你随后出手教训,并不伤人性命。”

    说罢,他还瞧着秋宸之的眼睛,一向冷淡的语气温柔了些许:“你很好。”

    秋宸之:“……”

    他瞧了瞧莫寒依旧乌黑浓密的秀发,不由痛心疾首的摇摇头。

    不,你不懂他们的痛!

    当时黑色的火焰吞没一切,带走了所有人的头发衣物时,莫寒这厮恰好被掌门叫走不在现场 ,根本就没有其余弟子们的那种切肤之痛。

    同样长发及腰的秋宸之,大义凛然的摇摇头,却又突然想起一个人来。

    不知道那只小金毛被烧得怎么样?

    他转身便自莫寒的飞剑上一跃而起,身姿轻盈的踏入自己的飞剑之上。

    不容易,为了不让别人瞧出他是个菜鸟的本质,他不知背着众人练习多久,如今也终于学会了自己御剑。

    只觉得身后一轻莫寒回头,突见秋宸之已经御剑而去,不由哑然道:“宸之?”

    他负手而立,足尖轻点在单薄狭长的剑刃上,面色如常,淡声道:“你先行,我去弟子间寻一人。”

    说罢,不待莫寒反应,剑光已是如流光般转瞬而逝,没入身后中弟子中。

    独留莫寒在原地,神色一时有些复杂。

    自从上次掌门与秋宸之独自详谈之后,他便能明显的感觉到,秋宸之有意无意的与自己疏远了。

    往日里皆是他御剑,两人共乘,如今却是不知为何,连与他共乘都不愿了。

    仙剑的剑灵开始嫌弃自己,难道是因为他的剑意不再纯粹了吗?

    作为一个不通人情的剑痴,莫寒默默地纠结着。

    另一边,独自御剑的秋宸之穿梭在众弟子间,迎面而来的一片白衣小青年全都如同潮水般退去,纷纷为新任的客卿长老让路。

    “长老好。”

    “长老!”

    “拜见长老…”

    大部分年轻弟子,一方面因为畏惧他之前展露的实力,一方面又因为发型惨遭重创,所以不敢上前,只是在一旁纠结哀怨的望着他。

    倒是有一小部分弟子,因为摄于他一身清冷的风采气质,不由得心生仰慕,主动上前请安问好。

    秋宸之虽不爱说话,但是心下倒也颇为喜爱这些礼貌的年轻人,每当有人问安的时候,便微微颔首,以作应答。

    眼见客卿长老并非那般目下无人的高傲之人,请安的弟子兴高采烈的退下,又有新的弟子鼓起勇气上前问好,不一会儿,便有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踌躇着来到他的面前。

    白子羽是一众鸭蛋脑袋中,为数不多还保留着头发的弟子。

    当时他被秋宸之护在身后,大部分幽暗的冷焰避开了他,只有少部分余火卷走他身上的衣衫,吞没了他半截长发。

    如今他的头发不过垂落至肩头的长度,连发冠也束不得,即便削去末端被烧焦的发梢,此时的发尾依旧带着几分焦枯的痕迹。

    可是少年的脸上依旧带着慢慢地濡慕之色,还有几分忐忑不安,忸怩地来到秋宸之的面前,磕磕巴巴的问安道:“长、长老好…弟子见过长老……”

    少年人大多慕强,原本白子羽便对秋宸之这位道友心生好感,后来秋宸之在校场展现的实力,则更是让他忍不住心驰神往。

    只不过他原以为秋宸之是与他同辈的道友,却不料后来却做了他们的客卿长老,实力远胜于他,少年便不禁有些心灰意冷。

    先前秋长老在众人面前否认是自己的朋友,虽然当时是为了护着他,但白子羽现在心里面还是一直打退堂鼓。

    秋宸之一见他这忐忑的小模样,顿时乐了,嘴角微微翘起一丝弧度。

    这小金毛还没有被烧秃,尚好。

    看着白子羽忐忑的小表情,他沉吟一下,开口问道:“你……”叫何名?

    “啊啊啊啊————”

    突然,众人脚下一道凄厉的惨叫声,顿时打断了他的还未说完的话。

    “怎么回事?”

    领队的大师兄莫寒率先反应过来,随即冲入众弟子之间,厉声喝道。

    众弟子你望我我望他,皆不知为何,只有其中一名女弟子突然色变,惊叫道:“这声音、这声音好像是张师弟!”

    “绝对是张师弟的声音没错,他遇上了何事,声音为何如此凄惨?”

    女弟子面色惨白,御剑的身形一动,似乎想要立即冲到地面上查看。

    “冷静!”

    离她最近的秋宸之伸手摁住她的肩膀,沉声道:“莫慌,你慢慢说。”

    “此处尚在太虚门的地界,若无意外,不应有弟子遇险。”

    被他一按,女弟子像是镇定了些,只是面色依旧苍白,喘了口气说道:“方才张师弟的斗笠被风吹走,他急着去捡斗笠,就御剑飞落地面,我见他独自一人离队,当时也没太在意。”

    “师弟乃是筑基期,道行虽浅却是长老亲传,平时深得师傅宠爱,身上的法宝也不少,若是遇到普通危险,不该叫得如此凄惨狼狈。”

    斗笠被风吹走,着急去捡……

    秋宸之一愣。

    刚才那个倒霉的小弟子?

    他沉下眼眸,冷声道:“莫寒,你守着弟子留在这里,护好他们。”

    既然这次是他看护这些弟子外出历练,那么他自然也有责任将他们带回来。

    莫寒听他说罢,顿时眉头一皱,道:“我与你同去,弟子们也可分头去寻张师弟。”

    “不,我一人即可。”秋宸之否决了他的提议,回过头无奈的看着他。

    傻孩子,你知不知道在小说电视剧里,这种时候还非要分头行动的人们,总是会被藏在暗处的敌人一个一个的消灭吗?

    如果可以的话,他自己也不想下去好吗?

    “你清点一下人数,看看是否还有弟子落单。”留下这么一句,他足下踏着飞剑,流光般落入地面。

    只留下莫寒一人在原地,望着他消失的方向,紧紧握了握拳头。

    但最终,紧握的手掌还是放松下来,身为大师兄的莫寒按耐下自己心中的战意,看向众多年轻惊惶的弟子们。

    “清点人数。”

    他道。

    ……

    他们一行人的脚下是片茂密深邃的山林,而紧挨着山林的一处山脚,便有一座繁华安宁的小镇,地理位置并不偏僻。

    也就是说,他们才刚刚走到太虚门的山脚下,便已有弟子遇险。

    太虚门好歹是修真界的第一大门派,若是有人故意为之,那胆子也太大了些。

    秋宸之足下御剑,欲要在山林与小镇的交界处落下。

    却不料,他脚下的三尺青光还未触及茂密的林梢,忽有一道血色的锋芒至密林中袭来,向他迎头劈来。

    不过须臾间,他便已嗅到浓重的血腥味,只见那血红的物什像蛇又像鞭,马上就要触及他的面颊,撕裂的风已经掠起他鬓角的碎发。

    他似乎听到,山林间传来阵阵桀桀怪笑,笑声渗人。

    秋宸之眸光一冷,翻身避过那血红腥臭的物什,足尖轻点脚下飞剑的剑柄,三尺青光瞬间飞身而上,被他握于手中。

    长剑在手,他心下一定,面对扭动着躯体再次向他袭来的血红,再不犹豫,一剑斩下。

    一泓秋水般的光芒,划破长空。

    随着剑光落下的,还有半截黏黏糊糊的长条肉块,像是被剥皮了的蚯蚓一般,在地上扭曲蠕动不止。

    秋宸之定睛一瞧,心下顿时嫌恶不已。

    噫——

    什么玩意儿好恶心!

    与此同时,山林中隐隐约约的桀桀怪笑也终于停了,那声音像是被吓到一般,憋了好半天,终于也憋出一个字。

    “咦?”

    若是母亲当初没有遇害,她们惜花宫现在还是好好的,哪里会被仙客居暗中瞧不起,,遇到方才在店里那般刁难之事。

    她虽是颇为憎恨将她们从第三层挤下去的万书坊,但却更为敌视切切实实得了仙器的太虚门。

    思及此处,楚汐眼中仇恨更盛,不待一旁的秋宸之说话,手中钢鞭一舞,闪着寒芒的鞭尾又夹杂着十分怒火,向着他呼啸而至。

    偌大一个太虚门她得罪不起,难道还教训不了一个在外欺压凡人的外门弟子不成?

    显然,秋宸之素白的袖口与腰带,实在太有欺骗性,又一次让不知情的人误解。

    人类的本质是什么?集体眼瞎呗!

    而楚汐显然也是选择性忽视了自己方才在仙客居欺压凡人的事情,只是一心一意去找太虚门弟子的茬,更是不敢动那些门内的亲传弟子,只敢欺辱一下外门弟子。

    至于那个在她眼中的凡人,至今还躺在地上一脸痴汉状,她却是看也没看一眼,将他忘了个干干净净,只是一心对付秋宸之。

    她手中的钢鞭非是凡品,乃是当年老宫主疼爱她,特意为她打造的贴身兵刃。

    鞭身采用寒铁打制,足足两丈有余,挥舞起来刚中带韧,足可开山裂石,鞭尾则密布着牛毛般细密的尾针,仿若毒蛇口中利齿,若是被鞭尾扫到,犹如被狠狠叮上一口,瞬间就可刮下一大块皮肉下来。

    凭借此等兵刃,即便楚汐不过金丹中期的修为,却已然可以在金丹期内横着走,即便对上金丹期巅峰的修士也无所畏惧。

    此时,阴冷的鞭影正闪电般向秋宸之游弋而去。

    可是身着一身墨白道袍的青年,身形却佁然不动,依旧一手护着自己臂上的黑猫,不闪不避,面色如旧。

    一旁躺在地上的锦衣公子这才反应过来,瞬间从地上跳起来,失声喊道:“小心……”

    秋宸之淡淡的瞄了他一眼,就在鞭尾细密的针尖马上要逼近他眼前时,身形忽的一动,不待所有人反应过来,他的身影已掠至半空,恍若云端盘桓的白鹤般,足尖轻轻在鞭尾上一点。

    在他眼中,那毒蛇般张牙舞爪的鞭影像是慢动作一般,移动的速度好似乌龟,实在不明白众人为何一副大惊失色的模样。

    楚汐眼见一击不中,顿时大惊,手腕一卷,欲要收回空中挥舞的鞭影,墨白衣衫的青年却已是陡然下落,身影陡然坠地,足尖依旧踩着她的鞭尾,气定神闲的站立于此。

    她眼中不甘之色一闪而逝,明白自己错估了对手的实力,所以心里顿时打了退堂鼓。

    趁人刚刚下落立足未稳之际,她猛地一收鞭身,欲要将鞭尾从青年的脚下抽出。

    可是任凭她如何用力,憋得面颊通红,那鞭尾依旧被压在青年的足尖下,动也不动。

    楚汐顿时便红了眼眶,把手中鞭梢一丢,跺脚道:“由如此高的修为,不去争取内门弟子的资格,反而在这里欺负凡人和我一个弱女子,算什么英雄好汉?”

    秋宸之:“……”

    不是你先不由分说就偷袭的吗?一副要致人死地的模样,结果现在一见打不过便反咬一口?

    很明显,他不吃这一套,只是淡淡道:“我又与姑娘何怨何仇,致使姑娘一上来便对我喊打喊杀?”

    楚汐使性子,指着一旁的锦衣公子道:“你欺辱凡人,我实在看不下去,方才出手主持公道。”

    被她指着的锦衣公子,方才还是一副焦急的模样,现在眼看着那个仙气飘飘的美人已脱离危险,顿时便放下心来,又恢复一副地主家傻儿子的样子,笑呵呵的瞧着秋宸之。

    猛地听见楚汐提到他,他顿时不假思索,脱口而出:“没有啊,我乃修士并非凡人,况且这位道友这般风光霁月的端方君子,怎会欺辱于我?”

    楚汐:“……”

    被人这样毫不留情的当面否认,她顿时尴尬不已,指着的手都没地方放,只是不甘道:“若你亦是修士,怎么方才受制于人时,一点也不知还手?”

    锦衣公子眼中亮晶晶,努力的靠近秋宸之:“哈哈,道友刚刚必定是同我玩笑,我怎能冒然出手煞风景?”

    第一次见这般自来熟的无赖,秋宸之顿时有些发懵。

    这货谁呀?

    穿的这么骚包,人还这么厚脸皮!

    眼见此人已是不要脸的靠上来,原本缩在秋宸之怀里的小黑猫顿时冒头,给了他一爪子,然后又飞快的把脑袋缩了回去。

    “嘶——疼!”

    显然这一爪子没有留情面,锦衣公子的手背上顿时渗出一溜血珠,痛得他脸上神情顿时扭曲了下,龇牙咧嘴的捂着手背道:“道友养的这只猫好生厉害!”

    虽然他的实战经验不强,但其实修为不低,离元婴期也只差半步的距离,可是那猫一爪子便能伤了他,可见此猫也并非凡物。

    “主子!”

    一旁的中年男子眼见自家主子受伤,顿时惊呼一声,连忙神色紧张的迎上去,却见原本还在呲牙咧嘴的主子,此时已是面色一变,再次向俊美青年谄媚的迎上去。

    锦衣公子热情的自我介绍道:“道友,在下姓卫名小寒,想必道友必定听过这个名字,道友又唤何名……”

    中年男子一脸日了狗的表情,不禁一手捂脸、泪流满面。

    若是先前主子还是因为青年的天赋想要招揽他,但是现在绝对是他老毛病又犯了,看见美人就走不动道。

    自家城主英明一世,怎么会生下主子这么个傻儿子!

    就在老下属还在长吁短叹之际,一旁的秋宸之显然也是受不了这个地主家的傻儿子,不禁往后退了两步,冷声道:“我不识得你,莫要纠缠。”

    我俩画风不同,你离我远点,傻气是会传染的。

    眼见美人如此无情,名为卫小寒的锦衣公子顿时一脸委屈,眼中满是受伤。

    可是一旁却是有人受不了此情此景。

    自己原本是来找茬的,结果被她刁难的对象和别人在自己眼前纠缠起来,自己却被忘了个一干二净,这是什么感觉?

    反正娇生惯养的楚汐是受不了这个滋味。

    眼见得秋宸之因为自动退后一步的动作,将脚下踩着的鞭尾露了出来,楚汐顿时眼中怨毒一闪,突然猛地一甩鞭梢,身形却在急速向后退去。

    她知道自己不是面前两人的对手,所以打的是一击得手后,立马抽身而退的念头。

    她们惜花宫的弟子就在不远处的客栈落脚,只要她顺利的回到客栈,自然有同门的相护,一个区区的太虚外门弟子,即使修为不弱又怎么样,照样动不了她。

    此时的鞭尾已经震颤着,钢针闪着寒芒叮向秋宸之的面颊,她自是想看别人破相。

    秋宸之依然发觉,正待闪身躲开,怀里却突然一动,只见躲在他衣襟处的黑猫像是不耐烦般,终于忍不住一跃而起,爪尖探出迎面扑向抖动的鞭影。

    还不待秋宸之惊讶的捉它回来,黑猫的爪尖已在半空中与钢鞭交错而过,只听“叮”的一声轻响,那钢鞭顿时如同纸糊的一半,瞬间断裂成九截,凌乱的散在地上。

    寒铁锻造的兵刃刚柔并济,向来极难有所损伤,一只小小的猫儿撕裂它却好似切豆腐一般,钢鞭的断裂处无比光滑,像是一堆废铁般失了光芒。

    顿时所有人都失了言语,怔怔的看向小小的黑猫。

    万万没想到自己心爱的兵刃会毁损至此,楚汐顿时也忘了逃走,一时间只顾愣愣的瞧着地上残破的废铁。

    黑猫却像是被她接二连三的出手激怒一般,并不打算放过她,撕裂钢鞭后毫不停歇,径直又向楚汐扑去,爪尖直指她美艳白皙的脸颊。

    秋宸之率先察觉出不妥,顿时脱口唤道:“小黑!”

    猛地到他的声音,黑猫眼瞳中的神色变了变,顿时止住猛烈的攻势,只是单用后腿在楚汐的面上一蹬,接着这个力道又调回秋宸之的怀中。

    楚汐顿时觉得自己面上一痛,心下惶恐,马上捂着脸哀嚎道:“我的脸——”

    嚎啕了半晌,等她觉得脸上痛处已消,不安的放下捂着脸的手掌时,周围一圈围观的百姓,见状却是“噗嗤”一声笑出来。

    只见楚汐哭得涕泪横流满是鼻涕泡的脸上,并没有一点破损抓挠的痕迹,只有一枚黑猫在蹬踹时留下的梅花爪印,看样子用不了半天便消了。

    只是这嚣张跋扈的小姑娘,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脸,配上那小小的梅花爪印,搭配起来着实好笑。

    围观的众人毫不留情的哄笑一片。

    秋宸之也好笑的叹了一声,一手撸了撸黑猫的脊背,道:“我原以为你要抓破她的脸…若是有人挑衅,我自然是愿意给他们些教训。”

    “但若是为此故意抓破一女子的的脸,则是显得有些下作了。”

    真正有逼格的高手,不是虚怀若谷、就是出手即杀,而划伤女子的脸来报复的,一听就是个不入流的low逼反派。

    其实原本打算一把火烧了敌人的黑猫:“咪唔——”

    算了,暂时先不用让她变骨灰好了。

    众人还在笑着,一旁的锦衣公子卫小寒却是瞧着秋宸之怀里的黑猫,眼中浮现出几许若有所思。

    他小声与自己的下属讨论道:“我先前只是以为这位道友的天赋高,可现在看来他的修为也不弱,三两招就能克制住金丹期的惜花宫弟子。”

    “而且他怀里的黑猫也是法力高得吓人,一爪子便撕裂了寒铁兵刃,这份功力至少也得是元婴期的修为,难不成是哪位妖修高手?”

    他越发疑惑道:“可是妖修跟着人修作甚?而且道友的修为那么高,没道理在太虚门只是个外门弟子啊?”

    一旁的中年男子欣慰的点点头。

    他们家主子总算是没傻到家!

    突然,卫小寒脑中灵光一闪,顿时抚掌笑道:“原来如此,定是那妖修也瞧着道友乃是风光霁月的君子,有心结交,只可惜太虚门规矩森严,门下弟子不得与妖魔来往。”

    “结果道友不顾凡尘缛节,与妖修真心相结为友,结果惹恼了门内的长老们,就把他从内门踢到了外门,所以他才会袖口空空,身着外门弟子的衣饰。”

    他拍拍手,看起来很是为自己缜密的推理得意,又不禁感慨道:“即便如此,道友仍旧不急不躁、不卑不亢,实乃高风亮节也。”

    下属:“……”

    算了!他绝望了,到底还是个傻的!

    这头,从众人的哄笑声中,楚汐也终于察觉出自己的脸没事,却是更加悲愤不已,死死的盯着一身仙气缥缈的秋宸之,她的眼睛和面颊一起憋得通红。

    “你这……”

    她咬牙切齿道。

    谁料,她刚说道一般,一道清朗焦急的声音突然传来:“汐儿,你这是在作甚?”

    众人望去,去见一位同样身着红衣华服,却是丰神俊朗的年轻男子分开围观群众,向这边焦急赶来,身后还跟着几名惜花宫弟子。

    秋宸之看向同样身着惜花宫服饰的男子,不禁好奇。

    卫小寒趁机溜到他身边,小声为他解释道:“那是惜花宫新任宫主楚云。”

    大堂里那名被揪住的店小二,面对着女修的一身杀气,面色不改的说道。

    只是话语虽谦卑,但他的语气中却听不出有多少恭敬之意,甚至还带了些少许不耐烦的意味。

    “你!”

    女修果真被他的语气激怒,扬手抽出腕上卷着的细鞭,冲着店小二的脸颊就想抽下去。

    可是还未等她有何动作,一旁比她年长些的女子立即察觉出不妥,急忙冲上去前去摁住美艳女修的肩膀。

    “楚师妹,休要冲动,山海城中不得擅伤凡人!”年长女子喊道。

    女修闻言,顿时红了眼眶,一张艳丽娇俏的脸蛋微微扭曲了下,倔强的盯着年长女子,道:“明玉师姐,你也听出这凡人的意思了吧?这无赖暗地里挤兑我们惜花宫呢!”

    店小二大约是在仙客居干活的时间长,见过的世面也多些,此时就算修士的钢鞭已经悬在自己的头顶,也是毫无胆怯之意,只是懒懒的一撇嘴,反驳道:“仙子这话就说的过了。”

    “刚才小人的话在场所有人都听着呢,恭恭敬敬、客客气气的,哪里有半点不敬之处?仙子就算是名门修士,也不能这般空口白牙的诬赖于人啊!”

    “再者说了,小人也不过就是个酒楼里面跑腿的,仙子把不顺心的火撒在小人头上又能如何?仙子若因此真的打杀了小人,坏了山海城的规矩,到时也免不了去城主府走一遭。”

    听到店小二提到城主府,美艳女修像是稍稍冷静了些,犹豫一二,举在小二脑袋上的钢鞭终究还是缓缓放下,看起来甚是忌惮旁人口中的城主府。

    秋宸之有些意外,低声向白子羽问道:“城主府?”

    善解人意的小金毛立刻读懂了他只有一个单词的疑问,积极回答道:“山海城城主姓卫名远雪,年逾不过三百,已是一方修道大能,听闻实力竟是与大能寺了空住持不相上下。”

    “卫城主经营山海城已经多年,将城内治理的井井有条、繁荣形貌,百姓无不爱戴。后卫城主又收容了一些各地的散修,招揽了些年轻有为的修士,近些年来山海城的实力隐隐有了些大门派的样子。”

    “这些都是我在书上看的,现在也是第一次来到山海城再详细的就不知道来了。”白子羽望着大堂的场景,微微蹙眉道,。

    “只是大概听师兄师姐们说过,卫城主这几年严禁修士伤害城中百姓,凡是被他抓到破坏规矩的人,都要请他去城主府走一趟。”

    “若抓到的是些小门派的弟子或是散修,城主府不是让他们赔钱就是赔命,若是四大门派的弟子被抓到,虽不至于赔命,但一般都会扣下犯人身上所有的财物,然后将其驱逐出城。”

    “小门派完全不能反抗日益强大的山海城,四大门派因为山海城并不危及自家弟子的性命,于是也愿意给卫城主一个情面,皆告诫自家弟子不可在城中犯戒。”

    “而对于弟子们来说,若是因为打杀凡人而被山海城驱逐,则是件非常丢脸的事情,甚至一个人的名声都会因此而毁,所以对于城主府还是比较畏惧的。”

    正在两人说话间,楼下大堂又突生变故。

    只见那女修收起自己手中钢鞭,忿忿不平的放开了店小二的衣襟,阴沉着脸说道:“罢了,放你一马,还不快些带我们前去顶上三层!”

    可是被她呵斥的却是懒懒的一掀眼皮,推诿道:“各位仙子,先前小人不是说了嘛!这次万书坊的仙长们来的多了些,早已将顶上三层住满了,倒是顶上的四层还有些空房间。”

    这句话瞬间又戳爆了女修的怒点,只见这位美艳俏丽的少女猛地一拍身旁的桌面,显然脾气又上来了。

    “胡扯!顶上的第三层向来是我惜花宫与万书坊共享,什么时候沦落到三层之外与那些小门派争抢的地步了?”

    她怒视着店小二,咬牙切齿道:“你们仙客居分明是看到我们换了掌门人,以为惜花宫实力不济,于是就开始一个个狗眼看人低。”

    店小二低着头,一副乖乖挨训的模样,垂下的嘴角却不屑的撇了撇。

    不只是店小二,听到这年轻女修在众人面前口不择言的自揭短处,原本坐在一楼大堂吃饭喝酒的各个散修,此时也不由得暗自好笑。

    修真界谁人不知,上次在十万群山争夺仙器的时候,惜花宫不但空手而归,白白折损了许多精英弟子不说,前任宫主甚至还被多个魔域长老围剿致死。

    四大门派中只有惜花宫死了掌门人,万书坊和大能寺虽然也折损不少弟子,但人家各自的掌门人好歹都全须全尾的回来了,太虚门的掌门人更是直接夺得仙器。

    没了老宫主的惜花宫整体实力骤降,即便惜花宫已经推举了老宫主的亲生子上位,但那位新宫主尚且年轻,修为并不足以与其余三大门派掌门人抗衡。

    掌门人就是一个门派的顶梁柱,自家顶梁柱平白无故的矮了人家一头,在实力上自然不能与别人平起平坐。

    而修真界最是注重实力。

    特别是商人的嗅觉尤为敏锐,还没等惜花宫彻底从四大门派的位置上滑落下来,这仙客居的老板已经直接把惜花宫弟子的位置往下挪了一层,专门腾出位置讨好万书坊。

    这才有了如今惜花宫弟子质问店小二的这一幕。

    对于这样的场景,大堂中的散修们没有一人心怀同情,他们这些散修平时时常被大门派的弟子欺压,如今见到大名鼎鼎的惜花宫落难,自然全都是怀揣着看好戏的心情,心底暗自嗤笑。

    只不过也不知哪位散修,胆子也忒大了些,看戏看的入神,竟是没有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女修猛然间听到这声嗤笑,顿时阴沉下脸色,扬鞭指向堂下围观的众人,语带威胁道:“何人敢笑我惜花宫?”

    顿时,原本还在暗中看好戏的散修们,顿时安静下来,拼命低头往嘴里扒饭灌酒,不敢再往那边看一眼。

    惜花宫虽然实力大不如前,但它就算掉出四大门派的位置沦为普通门派,整体实力依然不是他们这些孤苦伶仃的散修招惹得起的。

    女修扫视一圈,没有找到方才嘲笑她们的人,不由得心下愤然,恨恨的一拍桌子,轰然一声将好好地一套桌椅拍垮成渣。

    她还待转身与店小二理论,一旁的年长女修终于看不下去,急忙拉住她道:“师妹,莫再丢人了!不过是个仙客居,不住便不住吧。”

    “宫主刚刚传来信息,已寻到另一处客栈落脚,我们何必在这里耗费功夫,另寻它处便是了。”

    面对着年长女修的劝导,美艳女子却是心不甘情不愿,显然是个常被娇惯的主,恹恹的撇着嘴角道:“可是明玉师姐……”

    她们惜花宫若是就这么退出仙客居,以后的面子往哪儿摆?

    落脚在山海城的修士们总爱往仙客居里面挤,并非城内没有其它的客栈,只不过经历了多年的风风雨雨,仙客居已经无形中成了众人攀比的对象,成了众多门派在城中实力的象征。

    如今她们惜花宫就这样被万书坊从仙客居给挤出来,灰溜溜的另寻他处,若是传扬出去,以后整个门派的脸还要不要了?

    所以美艳女子这才在此大吵大闹。

    一眼看透小师妹的不情愿,年长的女修叹了口气,道:“楚师妹,你再这样吵闹下去又有何结果?还不是平白无故的叫人看了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