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好戏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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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出现的轿车目标明确, 杜景泽下意识将任梦婷护在身后。
然任梦婷低讶一声, 却从杜景泽身后出来。
杜景泽眉头轻皱,拉住她, 轻声询问:“你朋友?”
任梦婷点头道:“嗯, 就是昨天救我的那位好心人, 我过去和他说几句话。”
随着车子在他们身边缓缓停下, 杜景泽也看清了任梦婷口中的“好心人”是何模样。
那是一张年轻好看的脸, 没有任何攻击性,反倒让人心生亲近。
杜景泽松开手,没再拦着任梦婷。
这时“啪嗒”一声微响,车门也相应打开。
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锃亮的皮鞋,紧接着是一束包装精美、鲜艳饱满的蓝色玫瑰捧花,最后才见一位身形高大的男人从车上下来。
他穿着一身得体合贴的银灰色西装服, 笔挺的西装裤将他的双腿拉的修长, 露出了劲瘦的腰线。再往上是被花束挡住了的上半身, 只能看到他削宽有力的臂膀。
他一下车目光就锁定了任梦婷,快步朝她走近。
“梦婷,我来接你了。” 他将花束递到任梦婷面前, 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 视线笃定, 语气微赧, 好似从他嘴里喊出“梦婷”这两个字还不大习惯。
而杜景泽的眉心却蹙的更紧了, 他们不是昨天才刚认识, 今天就叫的这么亲密?
杜景泽目光深邃的看着任梦婷的背影, 又看了看那人手上的蓝色玫瑰,心中飞快的闪过几个猜测。
但出于礼貌,他依旧未上前打扰,只立在一侧,保证既能看清对方的一举一动,在发生意外时第一时间护住任梦婷,又能不影响到他们的交谈。
任梦婷不知道杜景泽此时的心理活动,她此时看着纪致远那不同昨晚的精英装扮,稍微有些晃神,弄不清他这么的郑重的过来是为何事,“致远,你怎么过来了?”
纪致远有些错愕,随即露出一副颇为受伤的表情,苦笑道:“你忘了我们昨天约好的事情了?”
纪致远的五官气质本就偏温和,尤其是那双眼睛,虽大,眼尾却狭长绵细,委屈的看着你的时候,会让你不由自主的想把最好的东西捧到他面前的冲动,只为博他一笑。
任梦婷忽然就生出了一种罪恶感。
她竟然忘了自己昨晚主动对作出纪致远的邀请,还让对方特意跑过来接她。
她还真是忙慌了头。
任梦婷愧疚不已,诚心诚意的向纪致远道歉:“抱歉致远,我工作上出了点问题,一直忙到现在,忘了和你约好一起吃饭的事。”
纪致远本就没有真正生气,听到任梦婷的解释,他释然的笑道:“我理解,我刚出来创业那会,也总是忙的天昏地暗,甚至忙的连何年何月都忘了,哪还会记得约了谁吃饭。”
任梦婷被纪致远的善解人意的说法逗笑,挑眉道:“看不出来你年纪轻轻还自己创业,是你上次提到的花店吗?”
纪致远笑的腼腆,摇了摇头,“不是,那算是我的副业,我主要还是做互联网这一块。”
说到“互联网”,纪致远的眼里似是多了一层光,任梦婷知道,那是源自于对这个行业真正的喜爱。
任梦婷顿时起了兴致,颇有种遇到同类人的愉悦感,“你喜欢计算机?”
纪致远意外的看向任梦婷,眼里迸发的喜意藏都藏不住。
他点头道:“嗯,很喜欢,这一直是我的爱好。”纪致远说着又看了任梦婷一眼,满含期待又有些紧张的问,“梦婷也喜欢吗?”
“嗯,我现在也在从事这一行业的工作。”任梦婷没有任何隐瞒,她能由衷的感觉到纪致远对计算机的喜欢。
她有多久没见过如此干净目光了?纯粹到让她仿佛看到了当初的自己,也是抱着对计算机的一腔热爱不管不顾的往前冲……
杜景泽见二人聊的正欢,隐隐有把他遗忘的趋势,不得不主动上前,对任梦婷说道:“时间不早了,任小姐还要在这里聊多久?我们还有工作需要及时处理。”他加深了“及时”两个字的音。
任梦婷从杜景泽的话里听出了丝丝不爽,但回头看他那张无波无澜的脸,又觉自己多虑了。
只是眼下这局面着实让她难以抉择,两边都无法轻易爽约。更何况飞机失踪事件的调查已经到了关键时刻,更是拖不得。
纪致远看出了任梦婷的为难,主动道:“梦婷,你们还有事忙吧?既然这次没空,那我们下次再约。”
任梦婷心生感激,对纪致远的愧意更浓,“好,下次我一定好好赔罪。”
纪致远笑意不减,脸上没有丝毫不悦,把花往任梦婷面前送了送,调侃道:“你若觉得对不起我,那就收下这束花。我今天在花店看到的时候就觉得它特别适合你,你要是拒绝,那我可真的伤心了。”
任梦婷的眉眼都柔和了几分。她对纪致远绅士温和的品性很有好感,也愿意与他深交。
“那我就却之不恭了。”任梦婷正欲伸手去接,杜景泽的动作却快她一步,忽然将花截了过来,还理直气壮的解释,“你对花粉过敏,我先帮你拿。”
任梦婷不可置信的看着杜景泽,她什么时候对花粉过敏了,她怎么不知道?
任梦婷的脸色不大好看,她想问杜景泽这么做是什么意思,但几次三番都欲冲出口的质疑还是被她压了下去。
有纪致远在,明面上不能闹的太难看。
纪致远也是愣了片刻,随即问道:“梦婷,这位是?”
任梦婷扫了杜景泽一眼,没好气的道:“我一个爱管闲事的同事。”
纪致远笑了起来,和煦的笑容将尴尬的气氛冲淡了稍许,主动朝杜景泽伸出手,“你好,我是梦婷的朋友,纪致远。”
杜景泽不咸不淡的看了纪致远一眼,握上他的手又很快松开,语气疏离:“你好,杜景泽。”
纪致远却一点也不在意,“梦婷有你这样关心她的同事照顾,我就不担心她会再遇到危险了。”
杜景泽的眼睛微微眯起,不着痕迹的打量起纪致远。
正常人的心理活动会通过一些细微的肢体工作、表情来体现,但多少会有些隐藏。对于犯罪者来说,被隐藏的心理活动很有可能就是他们的犯罪“动机”。
然而纪致远的心理活动却全部外露,看的一清二楚,甚至找不到任何遮掩,也看不出有分毫对他们不利的企图,干净的不像话。
但纪致远接触任梦婷的时机实在太过巧合,让他不得不起疑。
可为什么作为当事人的任梦婷,看上去却对纪致远颇为欣赏?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轻易相信一个人了?
想到这,杜景泽不轻不重的扫了任梦婷一眼,又收回目光,直直看向纪致远,想从他眼里看出一丝破绽来,“客气,梦婷有你这样刚认识一天不到便如此关心她的朋友,我也倍感欣慰。”
这话明夸暗损,分明是在针对纪致远。
任梦婷拧了拧眉,杜景泽吃错药了?
纪致远像是没听出杜景泽的弦外之音,看向任梦婷,目光灼灼,“可能这就是所谓的眼缘吧,有些人相识了一辈子却像认识了几天,而有些人只是认识了几天,却像是相知了一辈子。”
任梦婷赞同的点点头,人与人相交有时候确实不能以时间来论深浅,纪致远就很对他胃口。
杜景泽看出了任梦婷想法,忽然就觉得心中堵着一股气,赤咧地嘲笑着他的“多管闲事”。
杜景泽懒得继续在这浪费时间,他连敷衍都不愿敷衍,冷淡的对纪致远说了句“我们先走一步”,就欲带着任梦婷离开。
他向来不与人轻易撕开脸皮,这位纪致远是例外。
可任梦婷对他刚刚的言行举止大为失望,甚至滋生出了怒意,遂甩了个冷脸不搭理,转而又朝纪致远笑的和颜悦色,道:“致远,我先去忙,有空再联系。”
纪致远连连点头,忽然又想到什么似的,叫住任梦婷,“梦婷,不知道你们在忙什么,有没有我能帮的上的地方,其实我计算机水平还不错……”
任梦婷看过去,就见年轻人的眼里是带着羞涩的赤诚,亮的能一眼望到底。
到底是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即使自己出来创业,也还保留着难得的少年气。
任梦婷眉眼微弯,整个人凌厉的气场都掩了起来,“致远,谢……”
“纪先生真是热心肠,但我们的工作内容需要绝对保密,就不劳你操心了。”杜景泽忽然折身回到任梦婷身边,语气强势打断她的话,将纪致远的好意拒绝的彻彻底底。
任梦婷的脸色立时冷了下来。她不明白纪致远哪里碍了杜景泽的眼,一次两次的针对他。就算要拒绝,对方态度诚恳,就不能说的委婉一点,非要这么不留情面?
纪致远倒没多在意,他先是一愣,而后不大好意思的笑了笑,“是我唐突了,梦婷,等你忙完我再联系你,再见。” 即使如此,他也没有半点怒意,依然笑的春风和煦。
任梦婷见此更是窝火的厉害。
“等等!”她突然叫住纪致远,转头对杜景泽说道,“杜景泽,我不去了,你自己去吧。”
杜景泽定定的看着任梦婷,那如墨的眸色愈来愈浓郁,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试图挣出牢笼。
“任小姐。”他语气很沉,像是从喉咙里滚了两圈,“你现在是我的技术顾问,我是你的上司,你必须听我的吩咐。”
说完,杜景泽死死扣住任梦婷的手,拉着她上车。
“杜景泽,你放开我!”
回应任梦婷的是“嘭”的一声关门声。
杜景泽把她放到后车座,自己则动作利落的坐上驾驶座,一把将蓝色玫瑰丢到副驾驶,二话不说发动汽车,扬长而去。
任梦婷怒的呼吸都加快了两分,她知道她刚刚是意气用事了,她不可能不去,只是被杜景泽气昏了头,才会说出那样的胡话来。
任梦婷恨恨地瞪了杜景泽的后脑勺一眼,往后看了看纪致远越缩越小的身影,到底意难平,冷嘲热讽的朝杜景泽道:“杜大上司,我朋友到底哪里得罪了你?你非要和他过不去?”
任蓁怒气冲冲的质问传入杜尔耳中。
杜尔把着方向盘的手微微收紧,薄唇吐出的话如同他人一般冷情,“任小姐,我有义务提醒你,现在是非常时期,你所遇到的每一件事,每一个人,都未必可信。”
任蓁知道杜尔这话没错,但她正值气头上,偏不愿向他低头。
于是她不屑的嗤笑一声,双手环胸,靠在椅背上,故意激他,“照你这么说,我不是最应该防着你?”
话音落下,车内陷入了无声的安静。
杜尔没有回她。
任蓁顿觉颇不自在,暗忖刚刚那话是否太重,真在杜尔心里扎了根刺。
毕竟认真论起来,自出事后,杜尔无疑是帮她最多的一位。可许是两人八字不合,又或是她天生看他冷淡稳沉的模样不顺眼,才会处处生绊,矛盾不断。
任蓁不是小气之人,过了这么会有些气该消也消了,理智一回笼,便觉不必为这事闹的太僵。
这般想着,任蓁的视线不由瞥到车内的后视镜。
镜中倒映出杜尔棱角分明的下半张脸,那线条流畅的下颌骨,隐隐生出一种坚毅的味道。
她正欲开口缓和几句,就见杜尔削薄的唇瓣上下启合,先她一步道:“你若要这么想,也可以。”
意思便是你可以像防狼一般防着我,我不介意。
这回答噎的任蓁猝不及防,又在她的意料之外,更辨不明杜尔是在说气话还是有其它深意。
任蓁琢磨不透,滞在舌尖的话滚了两圈,最终咽了回去。
罢了,既然杜尔都这么说,那她也没必要再解释。
只是她有必要跟杜尔说明,纪致远值得信任,更是她看重的朋友。
“杜尔。”任蓁的语气又恢复了往日的强势冷静,对他道,“你放心,我看人有自己的判断能力,也绝不会让私人感情影响到我们的调查进度,你不必刻意针对致远。”
致远?杜尔心里泛起一股冷意,又看了眼副驾驶座的蓝色玫瑰,态度不置可否。
此后一路无话,两人到了此行目的地。
“准备好了?”杜尔抬起的手在门铃边上顿了顿,微侧过头问任蓁。
任蓁点点头。下一秒,杜尔按响门铃。
没过多久,里头传出响动,有人过来开门。
“你们是?”开门的是一位中年妇女,看衣着打扮像是保姆。
杜尔朝她微微点头,道:“你好,我们是王伟林部长的同事,有些工作上的事情想请教他。”
没错,任蓁和杜尔怀疑的第一人选就是俊力航空唯一一位从m373飞机失踪事件中回来的财务部长——王伟林。
杜尔和任蓁一派精英姿态,光看外表便极具可信度,保姆应了声“好”,连忙进去请示王伟林。
过来一会,王伟林亲自出来请他们进去。
“是小杜和小任啊,什么风把你们吹来了?”王伟林笑的一脸和气,把杜尔和任蓁请到待客室。保姆适时端来三杯茶水,识趣地退了出去。
杜尔微微一笑,语气具有对上司的尊敬,又不乏自然得体,道:“我们听说王部长最近在家休养,就想过来拜访拜访。”
任蓁闻言不着痕迹的瞄了杜尔一眼,暗道这人真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在什么身份的人面前都能谈笑自如,态度谦卑却又不失气势。
她敛下眉,安静的抿了口茶,没说话。来之前商量好由杜尔主头阵,她便先静观其变。
王伟林一拍大腿,“哈哈”笑道:“得了,什么拜访不拜访的,无事不登三宝殿,你们就直说找我有什么事。”
杜尔笑的更谦和了,“不算什么要紧事,就是想找王部长了解了解这几年睿辉集团和我们公司合作的项目内容。”
王伟林脸上笑意一顿,额间的横纹皱成一个“川”字。他看了看杜尔,又看了看任蓁,疑惑的问:“如果我没记错,你们一个负责安全管理,一个负责信息技术,了解和睿辉合作的项目做什么?”
这回由任蓁开口了,她看着王伟林,表情严肃,“王部长,实不相瞒,我们在调查飞机失踪事件时去过一次白城,在那里意外地得知了部分线索,而那些线索,都指向了三年前睿辉集团和我们公司合作的矿山项目。”
任蓁这番话说的半真半假,就是为了试探王伟林。既然睿辉这么在意从白城带回来的那个“东西”,甚至还派人出面威胁她和杜尔,她就将计就计,引蛇出洞。如果王伟林真的与这事有关,必定藏不住。
果然,王伟林对任蓁说的话大为震惊。可除了震惊,似乎找不到多余的情绪。
任蓁与杜尔对视一眼,又听王伟林疑惑的喃喃道:“怎么会和矿山项目有关呢?三年前的事怎么会和现在有关联?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杜尔没错过王伟林脸上的每一个变化,他所有惊讶、不解、迷茫的情绪都不似作假。
王伟林只关心矿山项目,根本没理会任蓁口中提到的白城。他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刻意在伪装?
杜尔略有所思,他放缓语调,试探的引导,“王部长,我们也觉得奇怪,您想想,当年的矿山项目是不是发生过什么事?”
王伟林拧着眉,认真的思考了一会,摇头道:“矿山项目的开发我参与的不多,主要是出席一些活动,印象中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发生。”
他努力的回想着三年前的事,实在想不到可以联系到一起的地方,遂又问杜尔:“会不会是查错了?不然这事还是申报上去交给上级处理吧?被你们这么一说,我越想越觉得诡异,失踪的四个人只回来了我一个……”
王伟林隐隐觉得背后有些凉意,他眼里流露出一丝不安,看着杜尔就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浮板,露出几分急切道:“小杜啊,你们一定要赶紧想办法查出事实的真相,找回剩下的三位部长!矿山项目的事我会去问问其它人,有消息我会立刻联系你们。”
“好,我们会的,您安心在家休养。”对着王伟林期盼的眼神,杜尔自知再问下去也问不出什么,说了两句场面话,带着任蓁离开了。
两人回到车上,任蓁靠在后面,不停回想着王伟林刚刚说的每一句话和每一个动作,却寻不到任何可切入的点。
杜尔从车上拿了瓶矿泉水,转过身递给她,“放空一下大脑。”
矿泉水瓶冰凉的触感让任蓁发热的大脑平静了些许,她接过水,道了声谢,忽然又觉得有几分好笑,忍不住弯了弯唇。
她和杜尔刚刚还是剑拔弩张的气氛,转瞬就又能心平气和的交流,着实让人意料不到。
杜尔注意到任蓁嘴角的笑,郁顿了一天的情绪终于有了纾解的方向。
任蓁喝了口水,理顺了脑海中缠乱的线索,主动找杜尔说话:“这个王部长,看样子不像是睿辉集团埋在俊力的内奸。”
任蓁边说边想,接着道:“但他应该知道矿山项目发生过一些意外,他选择瞒着没说,显然也是知道这些东西我们可以查到,但更深的东西他可能也不清楚内幕。”
“至于飞机失踪事件。”这是任蓁最想不通的地方,她像是自问,又像在问杜尔,“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认为他的嫌疑最大,可他却又最让人找不到动机。不过就目前而言,他作为出现率最高的那个人,我们都不能轻易放弃他这条线。”
任蓁说完没等到杜尔的回应,用矿泉水瓶碰了碰他的手肘,问道:“怎么不说话?你是怎么想的?”
“和你差不多。”杜尔的视线穿过挡风玻璃看向远处亮起的灯光,低沉的声音在昏暗的停车场显的模糊不定,“他的语言、肢体、神态都看不出任何问题,不过——”
“不过什么?”任蓁屏息倾身往前凑了凑。
“无论是上一次,还是这一次,他的表现都过于完美,过于完美的东西,往往让人觉得不真实。”
不真实吗?任蓁微愣,不知怎么想到了纪致远。
*
夜幕降临,将任蓁与杜尔的车影推进车水马龙的街道中,也掩盖了黑暗中酝酿的阴谋。
任蓁的家在一个高档小区内,周围有一个体验式休闲商业区。
此时,孟永宁的车正停在商业区的街外。
他拉下车窗,微微仰着头,盯着轮廓暗淡的住宅楼,视线正落定任蓁住的那一层。
他静静地抽着烟,看了一会儿,目光折回,不时扫过穿梭的车辆,若有所思的对副驾驶的男人道:“找几个人混进任蓁家,装上窃听设备,不要让她发现。”
男人没有多话,只点头应下。
车内的灯光,正映在孟永宁那文质彬彬的脸,映着他一双狭长而藏锋的眼。
任蓁,好戏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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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12点整,俐城的商业集中楼区已陷入了沉寂。茫茫黑夜中只有零散的星光点缀,以及汽车偶尔经过时快速闪过的余光。
任蓁的直系上司技术部部长林启光从专车上下来。他手持黑色公文包,扶了扶厚重的眼镜,抬头看向眼前矗立在中心位置的高耸建筑楼,确认在黑暗中闪着荧光的“俊力集团”四个大字没错,才继续往里走。
他连刷两道门禁,在执勤人员的注目下轻松进入楼内。
偌大的一楼大厅安静无人,于各角亮着几盏小灯,足以提供需要的能见度。
林启光快速扫视一圈,认准目标,往右侧的直升电梯走去。
可就在这个时候,空荡的走廊处传来“哒哒”脚步声,泛着回响,在寂静的夜晚显的清晰无比。
林启光的心脏重重往上提了一下,他停下脚步,捏紧手中的公文包,朝走廊的转角处看去。
随着脚步声的靠近,有一道人影从墙后渐渐显现,最后暴露在冷黄色的灯光之下,彻底现行。
原来是巡视的保安!
林启光看清对方的装扮,扯开嘴朝他笑了笑。
保安见这么晚还有人在,也是一愣,随即开口道:
“林部长,这么晚还来公司啊!”
“嗯。”林启光男人推了推眼镜框,声音听上去有些文弱,“最近刚升级的bpm(业务流程管理)系统在使用上出了点问题,我过来看看。”
保安听不懂什么是“bpm”系统,但不妨碍他感慨林启光的敬业。
“那您忙,我去其它地方看看。”保安说着转身到了另一道走廊。
林启光看着保安消失的背影,不再拖沓,立即踏上了升至技术部门的电梯。
他一进技术部门的办公区便着手调试bpm系统,与此同时,保安也巡逻完最后一片区域,准备和人换班。
保安路过休息室,看到有人在背对着他换衣服,遂道:“小李,刚过来啊,我先回去了,这里就交给你了。”
小李换衣服的动作慢了一拍,随后他沉沉的“嗯”了一声,没有回头。
保安暗道今天的小李有些奇怪,但到底惦记与新婚燕尔的妻子同暖床榻,没多想便走了。
小李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走远,拿起长凳上的帽子戴上,往下压了压,遮住上半张脸,嘴里轻轻吐出两个字:“行动。”
同一时刻,分布在另外三个区域的换班保安纷纷碰了碰藏在耳边的隐形电子通讯器,动作利落的往安保中心汇聚。
他们停在安保中心门口,站在最前面的小李抬手按下门口的指纹认证系统。细看下,可以发现他的手上戴着薄透的木胶手套。
“嘀”的一声微响,系统很快提示身份识别通过。大门一开,四人立即鱼贯而入,找到自己擅长的位置,侵入安保系统。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办公区的林启光有些心不在焉。他见调试成功的进度条即将接近尾端,双手不着痕迹的伸进放在一旁的黑色公文包,不知摸到了什么小东西,用力的攥了攥。
而后,他站起身,如往常一样,关闭电脑,收拾好办公区,夹起办公包,最后抬头看了一眼角落的监控摄像头,转身离开。
林启光离开的画面,正好显示在安保中心的电脑监控屏幕上。
小李看着他走进电梯,伸手按下一个键,张嘴道:“安保系统破坏成功,进行下一步。”
电梯内的林启光忽然小幅度的点了下头:“明白。”
电梯在flow层停下,林启光动作如常的走出电梯,但他没有马上离开,而是转身走向另一处被玻璃门独立隔开的直升电梯。
与此同时,安保中心监控显示屏上的画面忽然闪回了两下,登时变的一片模糊,再看不见林启光的身影。
一直盯着屏幕的小李面无表情的弯了弯嘴角,“信号干扰成功,继续进入。”
林启光闻言立即加快脚步。他公文包的里信号干扰屏蔽器已经产生了作用,从这一刻开始,凡是他经过的地方,监控都将失效。
他轻而易举的打开因为安保系统被破坏而感应失效的玻璃门,径直走进电梯。
电梯门迅速关闭,于俊力集团位于地下的秘密研发中心停下。这里平常员工根本无法进入,更何况只是子公司的职员。
但今夜不同。
林启光走进到处布满先进机器的地下研发中心,冷硬的金属味道铺面而来,让人打心底深处发凉。
但事已至此已没有退路,林启光找到端口电源区,立刻拿出公文包里的笔记本进行连接,开始入侵俊力集团的网络系统。
蓝色的荧光和着快速运行的白色代码映在林启光的镜片上,他敲动的十指就像鼓点明确的节拍器,飞快的寻找着他需要的东西——航空人工智能系统的研发数据。
航空人工智能系统是俊力集团耗费巨资研发而成的新系统。利用ai实现航空技术的突破性变革,一直是整个航空行业试图开拓的重点项目,亦是提升企业核心竞争力的重要因素,但多年来却一直研究无果。现下俊力集团将航空人工智能系统研发成功,不知受到多少人的觊觎与窥探。
而这项系统的研究开发,就是交由俊力航空负责。林启光本以为可以在自家公司窃取相关数据,却没想到任蓁已经开发完成了这个系统,并将数据库完整的转移到俊力集团,所以他今夜才不得不冒险潜入总公司的地下研发中心。
终于,系统入侵成功,资料开始备份。
进度条飞快的运转着,不多时,林启光耳边传来了吩咐声:“预置病毒成功侵入安全系统,点火设备很快就会自动启动,准备离开。”
眼见数据窃取成功,林启光急忙关上笔记本,把它塞进公文包。
他刚一起身,整栋大厦骤然响起了尖锐的警报声,如破开胸膛的利刃,用力地割破了夜里的安静。
“怎么回事?”其它片区的执勤人员见状即刻赶往火灾报警器鸣叫的地方。有人想启动紧急灭火设施,可集团的系统却因病毒的攻击而陷入瘫痪,根本无法启动。
整个集团登时一片混乱,眼见地下工作区也将遭殃,林启光紧紧夹着公文包,往兜里掏出一枚泛着金属光泽的戒指丢下,立刻按事先预定好的路线逃离。
俊力集团一夜之间发生如此大的动静,不仅惊动了高层,还引来了警方。
得知犯罪分子如入无人之境潜入俊力集团,不仅盗走了最新研发的航空人工智能系统数据库,还破坏了公司的安保系统,放火烧毁了地下工作区的大部分电子设备,俊力集团的高层领导怒不可遏,即刻命人查出幕后黑手。
可惜监控录像没有拍到任何可疑人员进出,唯一来过的林启光,还是因为奉上级命令临时过来加班。此外录像上也显示他在事故发生前一个小时已经离开了公司。而事故发生后由于设备被破坏,更是没有留下有效的视频画面。
先是子公司被袭,现在又是总部遭窃,作为国内外知名企业三番两次遇到多次破坏,也引起了警方的重视。他们细致地检查了大厦的每一处,最后在地下研发中心发现了一枚印有rz字母的尾戒。
那是知名白帽it团体“rz”的信物,集团里有不少人认得。而创立该组织的人,正是rz的现任社长任蓁。
联想到此次手段层出不穷的黑客攻击,任蓁无疑成为最大的嫌疑人。
然任蓁此时还对俊力集团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正准备出门。
她刚踏出台阶,迎面而来一辆熟悉的黑色轿车停在她面前。
杜尔?一大早他来做什么?任蓁看清车上的人,走过去,杜尔正好从车上下来。
“有什么事吗?”任蓁走到杜尔面前,纤眉微微蹙起,不知是因杜尔一大早的打扰而心生不悦,还是担心事情又出了其它变故。
杜尔的视线在任蓁的眉眼上多停了一秒,随即移开,去了寒暄,直奔主题,“先上车,到了地方再说。”
杜尔说这话时故意看了眼任蓁身后的房子。
任蓁心领会神,想起日前和杜尔说过怀疑有人在暗中监视她。
她点点头,径直坐进副驾驶座,杜尔已经为她打开了车门。
车开的很快,同时也很稳,任蓁想起两人初识的由来,总觉得这人外表看着正经沉稳,内心倒不定是个急性子。
“你开车向来都这么快?”任蓁的目光从杜尔轮廓深邃立体的侧脸,落在他放在方向盘的手上。之前总是离的远没瞧仔细,现下一看,他中指上段靠食指的地方有一层薄茧,像是有经常握笔的习惯。
杜尔目视前方,利落平稳的超过一辆车,才回道:“看情况。”
任蓁眉梢轻扬,语气中带着点点揶揄,“比如为了小姑娘狂飙车速?”
杜尔知道任蓁说的是他们第一次相撞时的情形。他不应反问,尾音微微挑起:“你很在意?”
任蓁一时语塞,杜尔这话细细品起来怎么感觉颇有歧义?
杜尔没等她回答,认认真真的解释了一遍:“我之前说过,你口中的小姑娘温从筠只是我的朋友而已。那天车速过快,与她没有任何关系,而是因为接到飞机失踪事件的消息,赶去公司了解情况。”
任蓁狐疑的看了杜尔一眼,她只是随口一说,他解释那么多做什么?不过这段时间与杜尔接触下来,他确实不像有女朋友、更不像是为了女人而刻意炫车技的人。
任蓁淡淡的“噢”了一声,不再打扰杜尔开车,安静的看着窗外闪过的风景。
不多时,车子在一家偏僻的汽车旅馆门口停下。
这不是很多小年轻情侣约炮的圣地吗?
任蓁皱了皱眉,心生怪异,问:“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