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钦表白之后，一如既往的照顾着楚越的生活。

    两人还是朋友般的相处, 关系没有因为突然的告白而改变。

    没有过分的亲密, 也没有准情侣之间的暧昧。

    只是这种不变的气氛, 显得有那么一点点刻意。无论是贺钦，还是楚越, 都努力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贺钦的感情一贯很克制, 虽然告白, 却也不着急要答案。

    他和楚越是多年的朋友, 自然明白音乐对他有多重要。

    康复的关键时期，贺钦想得更多的如何帮他恢复健康, 帮他重新回到音乐殿堂。

    至于自己这份感情是否能得到回应，他其实不太在乎。如今能陪在楚越身边，已经很满足。

    而楚越，也听从了贺钦的建议。

    将感情的事情放在一边，专心于身体康复和音乐学习。

    错过了最佳回应时间, 楚越稍微有点后悔。可想想, 现在维持关系不变也很好。

    现在他还是已婚的状态，在与贺钦恋爱之前, 有必要将他和魏天骐这段有毒的婚姻彻底画上句号。

    *

    “魏天骐要来g国？”贺钦皱着眉。

    虽然不觉得魏天骐这个神经病对他有威胁, 可他让心上人去见情敌，他很不爽也非常担心。谁知道这个疯子能干出什么事？

    “是谈离婚的事情。”楚越淡淡地说道：“希望这回真的能有进展吧。”

    他联系律师时对方反馈说魏天骐希望与他见面, 要商量离婚的事。若是能达成协议最好不过, 见他一面也无妨。

    “他肯谈离婚？”贺钦表示怀疑, 觉得没那么容易。

    前几天还在网上发誓怎么都不会离婚, 态度非常坚决。就算他在网上被人怼得哑口无言，也坚持维持这段名存实亡的婚姻，希望楚越能回头。

    “不清楚，但我在电话里跟他聊过，他似乎也没那么反对。”楚越说道：“他到底有什么想法到时候见面就知道了。”

    想要顺利离婚，就必须要见面。当然，若是魏天骐真的油盐不进胡搅蛮缠，那这就是他们之间最后一面。

    “还是要小心。”贺钦提醒。

    不是他恶意揣测，他看过魏天骐在微博上言论，那个偏执的蠢货不可能如此轻易放弃。

    “这是在g国，他不敢胡作非为。再说，到时候有你在，双方也有律师在场，不会出问题。”楚越解释。

    无论魏天骐会如何作夭，他都能应付。

    贺钦点头不说话。听这个架势，魏天骐似乎真的有个协议离婚的样子。

    *

    楚越再次见到魏天骐，有些惊讶。

    这人形容邋遢、憔悴，完全没有一个贵公子该有的模样。

    “楚越，好久不见了。”魏天骐问候道。这么一句话，似乎就耗费了他所有的力气。

    “好久不见。”楚越也客气地问候。

    事情比预想中的顺利不少，魏天骐还真是来商谈离婚的事情，很有诚意。

    哪怕他满脸的不甘愿，一双眼睛死死盯着楚越，当双方律师积极地商议离婚协议时，始终都没有发表异议。

    双方都愿意离婚，结婚前又有婚前协议，财产分割上完全异议，在共同财产处理上又相互礼让，整个商谈的过程非常和谐，也相当顺利。

    最后，魏天骐双手颤抖着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

    他们这段荒唐的婚姻真的画上了句号。

    离别时，楚越主动与魏天骐握手。对方的手过于用力，受伤的手有些痛。

    前几日还闹成那副样子，魏天骐现在却如此配合。这中间发生了什么楚越不太清楚，但对魏天骐清醒了，对他来说是好事。

    两人结婚时，双方都闹得不成样子。如今分开了，倒是和平、礼貌地画上句号。

    “再见。”楚越友好道别。

    “再见。”魏天骐哽咽道。

    双方都有遇见，这已分别，或许真的就是永远不见。

    楚越离开后，魏天骐的目光依依不舍地看着楚越离开的地方。刚才握着楚越的手久久不想放开，很想就这么将人绑回国内不让他离开。

    楚越瘦了很多，依旧俊美的容颜显得过于苍白，真不知道贺钦如何照顾他的。

    不过，无论贺钦如何，都比他这个只知道嘴里喊的人强。至少在楚越最需要陪伴的时候，那个人在他身边。

    闹出那么多事情，再次见到楚越，他依旧心动。只是，离婚协议书一签，从今往后，他爱的人不再属于他。认真的说来，楚越也从未属于他。

    他很想拉着楚越的手，向他倾诉心中的喜欢。心底那些话，他早就应该说的。在那段时间也不算短的婚姻中，他有太多的机会坦白，有太多机会获得幸福，却被他作没了。

    贺钦在微博上的一通骂，如醍醐灌顶。一向自我感觉良好的楚越终于明白自己作为伴侣是多么不称职。

    一方面不想放手，另一方面又觉得自己确实耽误了楚越，配不上他。

    他其实没那么容易放手，只是现实不允许他再坚持。

    因为离婚危机，他丧失了冷静，自己的公司，魏家多年的基业都因为这种不冷静受到不可挽回的重创。

    他的个人行为严重损害了公司形象，也直接影响到公司股价。

    原本还支持他维持婚约的父母也转变态度，勒令他快刀斩乱麻。若是他在坚持，并会失去公司，也将失去魏家继承人的地位。

    魏天骐发现，他终究是个自私的人。

    他对楚越动了心，却为了所谓尊严不肯承认的。事到如今，他竟然也想不起哪一刻自己有好好的对待楚越，努力去赢得他的喜欢。不曾付出过努力，自然得不到心上人的青睐。

    如今，他清醒了，明白自己错在哪里。却也在这段感情和自己的事业、财产之间，他选择自己。

    要他像贺钦那样，放弃现有的事业、地位去追一个很可能追不到的人，他做不到。他没有那样的勇气。

    舍不得付出，自然无法得到。

    “我还是觉得哪里怪怪的。”贺钦说道，他手里正在清洗蔬菜，为晚餐做准备。

    楚越顺利离婚是件值得庆贺的事情，两人决定小小的庆祝一番。

    不过，贺钦依旧不敢相信魏天骐真的就这么放手了。这人在微博上的激情表白全都是假的吗？

    还是，这是他以退为进的手段。决定以离婚的方式结束掉不愉快，隔段时间另做打算？

    “你想太多了，事情已经结束。”楚越说道，他嘴角挂着淡淡的微笑。

    “结束了就好。”贺钦手里拿着刀开始切圆白菜，准备做沙拉。

    菜做到一半，贺钦顺口说了一句：“既然结束了，那你可以抽空考虑考虑我了。”

    这话说得随意，跟叫人递一下沙拉酱没什么区别。可贺钦的心情还是有些紧张。

    虽然他没那么急，准备就这么细水长流跟楚越培养感情，但魏天骐的出现再次给了他危机感。

    “好呀。”楚越回应得很果断，冲着贺钦笑得很开心。

    *

    楚越双手的骨头已经长好，肌肉、神经也没有问题。

    他已经开始康复训练，只是进度让人不太满意。精神力的辅助虽然能修复受损的肉体，但想要恢复功能，还是必须经过辛苦的复健。

    明明身体已经没有问题，但稍微动一动还是会感到锥心的疼痛。

    简单的握住刀叉、筷子都让很艰难。让他独自吃一顿饭，都会累得满头汗。尝试自己记录课堂笔记，写出的字连幼儿园小孩都比不上。

    他当然又尝试用精神力强化、治疗双手，想要这个过程快点结束。但指骨、肌肉、神经各方面已经恢复到最佳状态，却依旧很难正常工作。

    无法避免的，楚越心态有些变化。他开始急躁，心烦意乱，甚至有些灰心。

    明明通过精神力加强肉体机能是那么简单的一件事，可损坏后修复却很艰难。受伤的地方虽然长好了，但想要并没有恢复功能。感觉都不像自己身体了一般。

    医生说，他的复健进程不太理想。

    楚越都是按照医嘱在治疗，一个月、两个月，恢复进展还是很缓慢，他不知道到底哪里出了错。

    莫非是自己使用精神力起了反效果？

    无法正常使用双手的每一天，楚越都在怀疑自己的能力。

    自己这双手都治疗不好，如何进行更加复杂的操作？

    重塑身体，精神力实体化……

    距离这些目标还有多远？自己的能力还差出多少？

    楚越一刻都没忘记最终目标，他要自己和贺钦的灵魂重聚，并且顺利的融合、重生。

    这只是黄金等级第二次穿越，他还有很漫长的路要走，但每天看着久久无法正常使用的双手，他无法控制变得焦急，无法维持平常心。

    “别着急，咱们慢慢来。”

    贺钦总是这般耐心地安慰。而楚越，也会在疲惫时靠在他肩头休息。

    每日，贺钦都耐心地帮楚越按摩双手，配合他做复健联系。在楚越陷入低潮时，尽可能帮他转移注意力。

    康复的进展虽然不符合医生的预期，但恢复的每一小步他都看在眼里。

    他有信心楚越能康复，他一定能再度站在舞台上。

    *

    这样的状态持续了大半年，楚越的双手终于恢复了功能。双手手指恢复灵活，他得到许可，终于可以练琴了。

    久违地坐在钢琴前，楚越按耐不住跃跃欲试的心情。

    可以恢复练琴，楚越感觉生命又充满了活力。这是他期盼已久的一天。

    然而，按动琴键，仅仅一个一个音符，他最初的雀跃就消失殆尽。

    真难听！

    这是他练琴开始就没有发出过的难听音色。触击琴键的力度、速度都很糟糕。曾经灵巧敏捷随心而动波动琴键的手指，如今完全不听大脑指挥，跟不上意识，很简单的一首曲子都弹得七零八落。

    楚越停止演奏，深深地吸了几口气。

    他反复提醒自己，对现状他早有预感的，这些不算什么。

    哪怕得从头练起，也要局继续下去。

    那之后，楚越跟初次接触的钢琴的琴童一般，从最基础的东西开始练。

    除去上课、吃饭、睡觉的时间，他将所有的空余时间都花在钢琴练习上。

    属于原主的情绪开始大规模影响楚越，高同步率让楚越体会到他对音乐的热爱，也深刻的体会现状的无奈与绝望。

    他曾经到达过钢琴演奏最高的技术水平，曾经踏入音乐最高的殿堂。

    然而，一次意外让他从顶峰跌了下来。

    如今，只能眼睁睁仰望曾经的高峰，再挣扎着向上攀爬。

    再也无法踏入曾经踏足的领地，这巨大的落差让人恐惧，让人绝望。

    “别放弃，慢慢来。”贺钦劝道。

    他能帮楚越的已经不多，只能用最简单的语言安慰。而他，也不是一个多么擅长说话的人，他都不知道这些话楚越是否听进去，又或者早就听厌了，只是不想和他撕破脸。

    楚越习惯依偎在贺钦怀里，心爱之人的温暖的体温和跃动的心跳总能驱散原主激烈的负面情绪。

    “我会好好练下去。”楚越踮起脚尖，亲吻贺钦的脸颊：“谢谢。”

    贺钦捂着脸，满脑子的问号。

    这样的亲昵，是属于朋友间的亲吻？还是表示楚越已经在回应自己的感情了？

    偏偏如今情况特殊，他不敢拿这些问题烦他。

    *

    钢琴室内，楚越正在上大师指导课。

    这一年，除了学习作曲的课程，楚越所有空余的时间几乎都在练琴，每天几乎花十个小时练习。

    煎熬的一年时间过去，楚越的钢琴演奏水平在苦练后，慢慢恢复到往日的水准。但技巧上，距离出事前还有一点距离。

    切赫里对楚越的表现已经非常满意，他为自己的弟子骄傲。

    钢琴家的手，那就是生命。双手毁掉，等同于死亡。

    楚越从毁灭性的灾难中站起来，他获得了新生。

    这一段“死而复生”的痛苦经历，以及两年时间的学习、积累、沉淀，对楚越的音乐也产生了影响。

    往日那个充满了灵性、活力的少年依旧，但他沉稳了许多。他的钢琴，还多了底蕴、多了丰富的阅历，音乐更加深刻，感染力也更上一个台阶。

    楚越的曲目也不断扩大，远远超过了出事前的自己。

    那些以往的楚越无法理解也处理不好的艰深曲目都能完美的演绎。

    切赫里认为时机已经成熟。

    “拉赫玛尼诺夫第二钢琴协奏曲，你准备一下。仲夏音乐祭上，跟我一起演出。”切赫里吩咐道。

    仲夏音乐祭是g国最受欢迎的古典音乐节，能在仲夏音乐祭上演出，那是每个演奏者的荣耀。

    切赫里已经转型担任指挥。仲夏音乐祭，他将带领自己的乐团表演。

    钢琴协奏曲他当然交给自己的弟子，楚越已经能胜任这个演出任务。

    钢琴家最后都上要上台接受观众检验的。既然他已经恢复演出水准，那就没有必要闭门造车。

    早日复出，对于日后的发展更有帮助。

    况且，切赫里也希望所有人都看到楚越的新生，看到他的蜕变。

    “可是……我还没恢复好……”楚越不太有自信。他距离原来的水准还有距离。

    “楚越，我说可以就可以了。”切赫里不容反驳。见弟子低着头，很不自信，他又点拨道：“没有一个任何一个钢琴家的技巧水平可以一辈子维持在巅峰状态，那不可能。但技术水平下滑，并不表示演奏水平的降低，技巧不是最重要的。懂了吗？”

    楚越愣了许久，反复思考这段话。

    终于，他的脸上挂上释然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