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71 二次提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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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家小院里, 江老夫人天不大亮就起来收拾要让江远挑去早市卖的蔬菜。偶尔醒得早的玄梦听见院子里的声音, 便穿戴好走了出来, 上前帮忙。

    突然,江老夫人犯起头晕, 幸得有玄梦及时扶住才没跌倒。

    玄梦扶着她坐到椅子上, 劝道:“老夫人, 以您现在的身体状况不宜再操劳。”

    江老夫人叹道:“我和小远相依为命,不操劳不行。”

    “老夫人, 只要您同意,可以让大人帮助您和小江。”

    “无功不受禄。”

    “老夫人, 您别看我家大人有时候冷冷的, 有时候还没心没肺, 其实他很心软。他让我留在这里为小江医治哑疾,就是铁证。至于太湖帮,就算您不出面,也一样难不倒他。而他请您出面说句话,是希望太湖上的那几位老人都能放下各自心里的成见,也希望太湖上的和平能够更长久更稳定些。”

    江老夫人点头道:“你们都是好孩子,但做人要有原则,无功不受禄。”

    这时, 江远也起来了,手脚麻利的去厨房做朝食。

    江老夫人看了眼厨房, 对玄梦叹道:“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他了, 这孩子最近好像有心事。”

    玄梦也看了眼厨房, 她没看出江远有什么心事,也不知该怎么接这话,便说道:“小江体内的毒,已开始有减轻的趋势。”

    “真的?”江老夫人惊喜的抓着玄梦的手,“谢谢你,小梦姑娘。”

    玄梦笑了笑,想起陈义安,随口说道:“对了,今天大人会再去荀府提亲。”

    啪!

    江远怔怔的站在厨房门口,手里的一大碗粥已摔在地上。

    江老夫人和玄梦惊得看向他,一个蹙眉,一个去拿扫帚簸箕。

    江远回过神来,从玄梦手里拿过扫帚簸箕,回厨房用簸箕装了点柴灰盖在粥上,再用扫帚扫掉。很快的,江远重新做好了早饭,吃过后就挑着担子卖菜去了。

    玄梦对江老夫人说:“我看小江有些精神恍惚,要不我去帮他一起卖菜吧。”

    江老夫人点头,“辛苦你了,小梦。”

    当江家小院只剩下老夫人后,她犹豫了好一会儿,最终转身进屋,打开了密道入口。

    ***

    荀府门前,陈义安被荀茂松拦在了门外。

    陈义安看到是他拦着自己,反倒松了口气,笑着和他唠家常似的说道:“荀三叔,赌坊是门好生意。”

    荀茂松呵呵笑道:“陈大人真爱说笑,您突然跟我说这个做什么?”

    陈义安轻轻浅浅的笑着说道:“荀三叔莫紧张,您是阿衍的亲叔叔呢,我会替您保密的。”

    荀茂松突然感到后背发凉,为难道:“陈大人,家父有命,三叔实是不便让您进这道门。”

    “三叔就向老夫子禀明,您拦不住我。”陈义安边说边往里走,鬼鱼帮的兄弟们抬着聘礼跟在他身后。

    荀茂松连忙让人去禀明老爷子,自己快步跟上陈义安。“陈大人,您请厅房稍候。”

    不多时,荀老爷子和荀茂竹就过来了。

    侍者奉上茶,整个荀府几乎都炸开了锅。

    陈义安道:“荀老夫子,荀夫子,晚辈来求亲了。晚辈如今已忝居吏部尚书一职,当今圣上亲自提拔,已非不学无术之人,还望成全。”

    “陈大人年轻有为,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荀老爷子面无表情的点了下头,“听说陈将军和陈夫人此时都在湖州,不知令尊令堂如何看待此事?”

    陈义安避重就轻的回答:“老夫子,家父家母都对您甚为敬重,也很欣赏阿衍。”

    荀老爷子面不改色,问道:“若老朽说,只有令尊令堂来求亲,才能应下这门亲事呢。”

    陈义安喜出望外,连忙确认道:“老夫子的意思是只要家父家母来,您就答应了?”

    荀老爷子见他这么激动,不由的几不可察的皱了一下眉,说道:“老朽只是打了一个比方。”

    “老夫子的意思是?”

    “陈大人,请恕老朽直言,结亲结的是两姓之好,是两个家族的联合。我湖州荀氏出自颖川荀氏,立志诗书传家。陈将军是当朝大将军,出自江湖,想必会是以武传家。”

    陈义安在心里呵呵,说道:“老夫子,家父虽是武将,但家母出自书香门第,晚辈走的恰好是文官这条路,陈家和荀家正契合。”

    荀老爷子淡淡的笑了笑,说道:“陈家乃朝廷新贵,我们高攀不起。”

    “老夫子,晚辈上次来求亲时,您可没有这么说的。”陈义安稍稍释放了一点威压。

    荀茂松心里着急担忧,荀茂竹不赞同的看了眼陈义安,荀老爷子依旧面不改色,理直气壮的说道:“那是因为那时的陈家尚且没有今日这般高不可攀的权势地位。”

    陈义安觉得自己被逗乐了,笑道:“老夫子,请恕晚辈直言,您迂腐了。不论陈家在朝中权势如何,与荀家诗书传家并不冲突。阿衍喜欢教书育人,日后我便为他营造更好的教书环境。”

    “陈大人,老朽还是那句话,结亲是不单单是两个人的事,而是结两姓之好。”

    陈义安微微沉下脸,略显无话可说。

    荀茂竹看了看他,又看了眼不肯让步的老爷子,说道:“陈大人,你的诚意我们都看到了,今日就先带着聘礼回去吧。”

    陈义安微微犹豫,但也知道今日不会有更好的结果,只得起身告辞。

    陈义安走后,荀老爷子便回书房了。

    而荀衍这边,奉命带人拦着他的管家终于让人让开了路。

    匪石告诉他:“公子,老太爷没同意陈大人的提亲,陈大人已经回去了。”

    荀衍问:“祖父在哪里?”

    “老太爷去书房了。”

    闻言,荀衍小跑着往老爷子的书房而来。

    当他来到书房外时,书房门紧闭,里面似有人在说话,书房外却无一人守候。

    荀老爷子惊疑的问:“此事千真万确?”

    “错不了,那小梦姑娘就是陈义安的下属,她的包袱里藏着两枚飞鹰镖,上面刻着昌玄二字。再加之上次陈义安来时,那名叫黑翼的昌玄骑对他恭敬有加。依我看,陈义安就是昌玄骑的人,而且位置不低。”

    荀老爷子不敢置信的说道:“可没听说过昌玄骑里有这么一号人物。”

    “荀老,听说昌玄骑统领是个年轻人,终日戴着面具,您猜会不会就是他呢?”

    荀老爷子微微沉吟,说道:“你的怀疑不无道理。”

    屋外的荀衍面色苍白,怔怔的往后退了数步,然后转身跑开。他听出了和祖父说话的声音是日前见过的江老夫人,也猜到了她说的小梦姑娘应该就是那位五官精致的少年。

    荀衍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敢相信江老夫人和祖父说的是真相。这让他几乎不能思考。

    荀衍跑走后,一名侍者从角落里走出来,轻轻敲了敲书房的门。

    “进来。”

    侍者半推开门,禀道:“老太爷,大公子跑出去了。”

    “嗯,让人在门口候着,大公子回府后就让他来见我。”

    “是。”侍者应声后,不慌不忙的走出去并从外面把门关上。

    江老夫人叹道:“荀老,这是我的一点私心,真是对不住你家大公子了。”

    “嫂夫人,这正合我意。”

    ***

    荀衍独自跑出荀府后,就径直来到了陈宅门外。门房认得荀衍,看到他这样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过来,丝毫不敢耽搁,连忙领他去见陈义安。

    陈义安求亲失败而归后,刚坐下喝口茶歇息了片刻,见荀衍伤心欲绝的过来找他,以为他是受打击了,拉着他逛后花园,叮嘱侍从们都不要靠近。

    老槐树下,荀衍甩开了陈义安的手,紧紧注视着他的眼睛。

    陈义安不明所以,讶异道:“怎么了,阿衍?”

    “你做过什么对不起我的事,骗了我什么?”

    陈义安仔细想了想,温柔的说道:“阿衍,我满心满眼都是你,哪里会做对不起你的事,一定是个误会。”

    “陈义安,你还用个别的名字吗,有我不知道的身份吗?”

    陈义安微微蹙眉,不答反问:“又是太湖上的人吗?”

    “你先回答我。”荀衍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很害怕从他口中听到那个不敢相信的答案。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陈义安是也,现忝居吏部侍郎一职,是皇太孙的舅舅,手里有一些江湖势力。”

    “就这样?”

    “就是这样。”

    荀衍做了一个深呼吸,终于问道:“你跟昌玄骑是什么关系?”

    “和一些人认识。”

    “比如小梦姑娘?”

    陈义安不禁愣了一下,而他的反应看在荀衍眼里就是一种默认。

    “陈义安,你还想骗我到什么时候?!”荀衍的情绪几近崩溃。

    “阿衍,你误会了什么?”陈义安的心里咯噔了一下,祈祷着千万不要是玄生的身份漏泄。

    “你可真厉害,玄生大人。”荀衍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出了这个称呼。

    陈义安惊住了,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急忙说道:“阿衍,你听我解释。”

    听到他的默认,荀衍心里仅剩的最后一片天地也崩塌了,一步步后退,潸然泪下。“你可真厉害,先是在破庙里用玄生的装扮对我用强,后又用陈义安的身份接近我,一步步让我掉进你的温柔陷阱,对你投怀送抱。耍着我玩,是不是让你很开心?”

    “阿衍,你听我说。”陈义安急忙上前想握住他的手,奈何被荀衍躲开了。

    “我不想听,我没办法接受这个事实,我们不要再见面了,玄生大人。”荀衍边哭边说,话音落下,他哭着跑走。

    陈恪和陈孟氏从转角处走了出来,一个蹙眉沉思,一个满脸的不敢置信。

    陈孟氏走近陈义安,急道:“安儿,他说你是谁?”

    荀衍的悲痛欲绝让陈义安自责不已,他无颜面对荀衍,也同样无颜面对生养他的父母。他双膝跪下,“爹,娘,对不起。”

    陈孟氏愣愣的说:“怎么会这样,你怎么会是玄生?”

    “孩儿幼时便加入了昌玄骑。”

    陈孟氏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儿子,怎么也无法将他和玄生重叠在一起,“你告诉娘,这不是真的。”

    “孩儿年幼顽劣,离家出走,这才不慎进了昌玄骑。一入昌玄骑,便再无回头路。”

    陈孟氏抱着儿子的头失声痛哭,陈恪上前揽住他们母子,温声劝道:“夫人,莫要难过,咱们一家人都好好的,儿子也算是位高权重了。”

    陈孟氏靠进陈恪怀里,仔细想了想,而后说道:“你从小就贪玩,我是记得有一次你离家出走的时间最长,那时你好像只有七岁。”

    “是七岁那次。”

    “那时你爹镇守边关,我带着你留在京城,是我没把你照看好。”

    “娘,是孩儿不肖。”陈义安郑重的磕了一个响头。

    陈孟氏感觉鼻子更酸了,拿起帕子抹了抹眼泪,心里直埋怨自己没带好小儿子。

    陈恪轻声哄着陈孟氏,对陈义安说道:“别跪在这儿了,去看看荀公子吧。”

    “爹不意外吗?”陈义安对他爹的反应很诧异。

    “去年给你某个官职时,我走通的并非吏部。起初我怀疑有人想利用你对付我,后来才发现我儿子不简单。”陈恪露出一丝笑意,眼里透着慈爱,“既成事实,改变不了,我也知道你这一路走过来更不容易。和你哥一样,都是爹的骄傲。”

    “谢谢爹。”

    陈恪补充道:“我允许你去找荀公子,是不希望我儿子把人惹得那么伤心,这不代表我同意你娶他进门。你去好好求得他的原谅,回来后再仔细向我和你娘解释今日擅自去荀府提亲之事。”

    陈义安犹豫了数秒,而后才道:“知道了,爹。”

    ***

    太湖边,荀衍背靠一棵老树坐着,茫然的望着一望无垠的湖面。陈义安不远不近的背靠一棵树站着,又自责又难过的看着他。

    就这样,一个静静的坐在前面,一个默默的站在后面看着他。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却又仿佛已在不知不觉中停止了流动。

    直到暮色将至,从湖面吹来的风带着一丝冷意,荀衍几不可察的哆嗦了一下,陈义安终于走到他面前,轻声说道:“太阳落山了,湖边风大,回去吧。”

    荀衍怔愣了一下,稍稍别过头不看他。

    时而明暖时而阴冷的大地,与两人此刻阴晴不定的心境倒是颇为契合。

    陈义安在他身旁蹲下,双眼微微有些发红,缓缓说道:“阿衍,破庙那次是个意外,我一直想补偿你。”

    荀衍转头与他对视,一字一顿的说道:“所以后来你为我做的事情都是补偿吗?”

    陈义安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他认真的看着他的眼睛,突然一只手固定住他的脑袋,凑上去在他的嘴角轻轻吻了一下,柔声细语的对他说:“我对你的感情,天地可鉴。”

    “我发觉自己很笨很傻,根本就分辨不出你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阿衍,是我的错,是我不好。”

    荀衍推开他,站起身往回走。陈义安连忙追了上去。荀衍却回头对他说:“不要跟着我,我说过了,我们不要再见面。”

    “阿衍,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听我解释,好不好?”陈义安心里有种感觉,今天若不能跟他和好,日后必定更难得到他的原谅。

    荀衍注视着他沉默了数秒,眼底闪过复杂之色。他说:“我现在一看到你,就会想起破庙那晚的屈辱。陈义安,你不要再出现在我眼前了。”最爱的人和最恨的人竟是同一个人,这样的事实将他击得五脏俱裂。

    “阿衍……”陈义安的心悲痛沉重,像被无数把钝刀一起慢慢割着一样,但他却想不到用什么话来安慰他,也不知该怎样赎罪才能得到他的原谅。

    荀衍转身快步离开,他知道自己再不走就要心痛到碎裂。

    陈义安愣愣的站在原地,双眼通红的看着他离开的方向。

    突然,陈义安口吐鲜血,全身乏力的倒在地上,两只膝盖也剧烈的疼痛了起来。

    远处的两名暗卫发现情况不对,连忙跑了过来,“大人?”

    陈义安吃力的说:“找个安全的地方,让玄梦过来。”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