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

    许予公寓楼下的那些车终于散了, 今天是柳丞回国的日子, 几乎所有记者都跑到机场去围堵他了。

    不仅因为柳丞名气大, 更是因为他是这件事情中最关键的证明人。

    许予一点儿也不担心。

    因为昨晚, 柳丞就主动给她打过电话了。

    柳丞的嗓音有些嘶哑：“小予，你想清楚了吗？要不要跟我炒cp？只要能你答应, 我可以帮你解决现在面对的舆论问题。”

    许予：“你等了这么久才跟我打电话，不就是为了听到一个肯定的回答吗？但是很抱歉要让你失望了，我是不会跟你炒cp的。”

    柳丞顿了顿：“我只是工作太忙，才没时间给你回电话。”

    许予：“嗯。听你的声音也知道你最近很忙，但究竟有没有忙到连一通电话都没时间打, 就不得而知了。”

    电话那端传来低低的笑声：“许予，你心里什么都明白, 那你应该知道我要的是什么。”

    许予：“你要的, 我没法给你, 但是我可以给你别的。”

    电话那头沉默了。

    许予摁下遥控器，打开电视机，将频道调到娱乐直播。

    画面中, 机场早就人山人海, 柳丞的粉丝手腕系着绿丝带, 身穿绿色棉袄, 站成长长的两排，中间留出一条过道, 形成两堵绿色的人墙, 秩序井然。

    播报的记者还在介绍着最近的娱乐圈热闻。

    “最近的热闻就是这些了, 那么作为该事件的当事人，也是唯一的男主，柳丞他今日回国会给出什么说法呢？我们可以耐心等...”

    突然，粉丝们的尖叫声盖过了记者的声音。

    只见记者身后人头攒动，原本笔直如两条线的人墙此刻已经变成了波浪线，还勉强维持着阵型。

    当红小鲜肉柳丞头戴黑色礼帽，身穿黑色羊绒的长衣外套，墨镜挡住了他的半张脸，但微尖的下巴和高挺的鼻梁依旧彰显着他的帅气。

    长得好看，就算是无滤镜出境，也是好看的。

    比粉丝们还疯狂的的是媒体记者，他们一股脑地挤上去，恨不得将自己手里的话筒塞到柳丞的嘴里、照相机怼到柳丞的脸上。

    粉丝们立马把自己的爱豆围了起来，里里外外三圈，让那些狗仔们无法接近。

    就当所有人以为柳丞会在粉丝的包围下低头悄然离开时，他突然停下来，而且摘下眼镜，露出那双暗藏秋波的眼睛。

    从上衣口袋伸出一只手，他举起来打招呼：“大家好，我是柳丞。”

    咔嚓一阵闪光灯。

    记者和粉丝都停了下来，目光全都汇集到柳丞那张精致得像雕刻出来的脸上。

    有记者发问：“柳丞，可以请你解释下你和许予的关系吗？”

    柳丞微微一笑：“可以啊，合作关系。”

    记者：“近日网上谣传许予在剧组勾引你，请问有没有这回事？”

    柳丞目光带了丝寒意，虽然嘴角勾笑，但让人感觉不到半分笑意：“你这个问题真刻薄，勾引这个词用在她身上，合适吗？现在都什么年代了，男生喜欢女生可以追，女生喜欢男生也可以追，何来勾引一说？”

    记者有点雀跃：“这么说，你是承认许予在剧组追求你了？”

    柳丞摇了摇手指：“no！我不是她喜欢的类型。”

    记者：“她…她没追求你？”

    柳丞戏谑笑道：“没有，相反，我倒有点想追求她呢。”

    周遭的粉丝和记者齐齐抽了口凉气，目光全部转移到柳丞身上。

    当事人却满不在意地耸耸肩：“可惜对方一心扑在事业上，还扬言明年要拿下百花奖呢。”

    正在看娱乐直播的许予皱了皱眉头。

    她是造了什么孽，身边的异性都一个两个不正经，百花奖，她什么时候大放厥词要拿百花奖了？

    又有记者问：“柳丞，请问你对网上盛传的流言有什么看法？”

    柳丞淡淡看了这位记者一眼，然后说了三个字“我信她”，便将墨镜架上鼻梁，手插口袋迈着长腿往外走。

    他宛如秀场男模的身姿引起了现场无数粉丝的尖叫。

    一声声的‘柳丞’，声浪将他推向了机场外候着的黑色包车。

    在办公室等消息的文编门很快在键盘上‘啪啪啪’地敲起字来，半个小时内，各大媒体官网都更新了关于柳丞的采访。

    热乎乎的新闻稿，通篇一律地写着‘柳丞力挺许予’，让原本一口咬定许予勾引柳丞的那群黑粉无地自容。

    没有什么比正主发声更有力的澄清了。

    大部分人都已经相信了许予是被贺嫜和张蕊诬陷的，只有一小部分人还怀着阴谋论的心理，觉得许予是自导自演。

    紧接着，网上又接二连三涌出一些爆料。

    有人说，曾经目睹贺嫜挽着一个老秃头的胳膊逛商场，有人说，贺嫜虐待小动物，还有人说，自己是酒店服务员，曾经碰见贺嫜跟一位已婚男子开房……

    一系列的爆料就跟计划好似的，只待柳丞出声，就全部放了出来。

    许予也说不准这些爆料的背后是否有人指使，毕竟落井下石这种事，很多人都喜欢做。

    贺嫜的粉丝们迅速活跃起来，仿佛英勇的禁卫军，积极地反黑和控评，将那些捕风捉影的爆料都压了下去。

    粉丝站更是集资撤了关于贺嫜□□的热搜，让微博看上去依旧云淡风轻。

    暴风雨前总是平静的。

    但暴风雨始终会来临。

    下午六点整。

    豆瓣八卦小组里有人匿名发了一个帖子，帖子标题为‘贺嫜是小三’，内容则更简单，一个字也没有，全是照片，无马赛克的照片。

    那些照片其中一张许予曾经见过。

    宋晚还是将它放出来了，在借到东风之后。

    这才是真正的一石激起千层浪。

    那篇匿名爆料帖火了，以贺嫜粉丝压都压不下的势头，从豆瓣火到贴吧，从贴吧火到天涯，最后火到了微博，直接占据热搜榜第一名。

    “这不是贺嫜，只是长得像罢了。”

    “一看就是p上去的，贺嫜和何宇，怎么可能？他们俩从来没有合作过。”

    “假！假！假！”

    和宋晚预想的一样，贺卡们纷纷眼瞎，认为照片上的人不是自己的女神。

    但一些老贺卡却沉默了。

    真正熟悉贺嫜的人，无论她是化了妆还是素颜，一眼就能认出她来。粉了贺嫜六七年的老粉丝内心逐渐动摇，难道一直以来，真的是自己看错人？

    路人的一句句评论像似的扎在老粉们的心上:

    “得了吧，就是你们正主，还在那否认呢？”

    “何宇我不敢保证是他，但这女主一看就是贺嫜！”

    “啧，插足别人婚姻，看粉丝怎么洗？”

    “人设崩塌，真恶心。”

    一个粉了贺嫜六年的贺卡关上手机，取下眼镜，趴在桌上悄悄哭了一阵，然后抹干眼泪，戴上眼镜，清空了所有微博，将个人签名改成“退圈”……

    即便星辰传媒在第一时间发出公告，坚决否认照片上的绯闻女主就是自家方工艺人贺嫜，然而却抵不住网络喷子，被骂了三万多条评论。

    事态比想象中的更严重。

    沈丽在办公室急躁地踱来踱去，恨不得生出翅膀飞到贺嫜家里去，把她骂得狗血淋头，然后暴打一顿。

    贺嫜出了事，公司第一时间要惩罚的就是她这个经纪人，搞不好，她还要被炒鱿鱼。

    沈丽命令自己冷静下来。

    她走到办公桌旁，背靠着桌子，眼睛盯着办公室里挂着的一幅画:退一步海阔天空。

    退？怎么退？

    贺嫜已经没有退路了。

    以沈丽的经验判断，贺嫜出了这档子丑闻，即便公司不开除她，她以后在娱乐圈的名声也臭了，就算影视总局不封杀她，有哪个导演还愿意请她？

    贺嫜就要凉了。

    沈丽揉着额角，感觉自己又平添几道皱纹，说真的，带贺嫜这一个艺人，简直比带三个艺人还累。

    这些年贺嫜大大小小的烂摊子，她摆平了五六十件，没想到，还没完。

    沈丽的目光重新回到那副水墨挂画上，她烦躁的表情逐渐缓解，眼里透出一丝光。

    退一步海阔天空。

    对啊，她怎么没想到，贺嫜没有退路了，但她还有。

    何况退路有时候也是前进的通路。

    许予接到沈丽的电话时很是意外。

    “丽姐？”

    “欸，小予，没打扰你休息吧。”

    “我还没睡，这么晚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自从张蕊被公司处分后，你的经纪人不是一直空着在吗？”

    许予沉默半晌，淡淡应了声。

    “我准备再给你安排个经纪人，只是一时半会想不到合适的人选，你心里有理想人选吗？”

    “嗯，我觉得峰哥挺好的。”

    这回轮到对面沉默了。

    “小予，你现在星途才刚刚开始，需要一个有经验的经纪人来带，重点是，那个经纪人手里必须有许多资源。”沈丽语重心长。

    “其实我心里还有另一个人选，只是……”许予浅笑道，“丽姐你是贺嫜的专用经纪人，怎么可能带我呢？”

    “小予，我就知道你是个有机灵劲儿的，既然你有这个想法，别的我也不多说了，其他的我会搞定。”

    “嗯，以后就麻烦丽姐照顾了。”

    “好，就这样，你快去休息吧。”

    接到这通电话许予的心里又安定了几分。

    这次，就连沈丽也要放弃贺嫜了，她怕是跨不过这个坎了。

    “丽姐，丽姐你帮帮我，你是圈里最有手段的，没有你公关不了的黑料。”贺嫜以她犯错时惯用的撒娇语气在电话里说。

    “这次我是真的无能为力了。”

    “不可能的，丽姐，你只要找个和我长得很像的人出来定罪就行了。”

    “贺嫜，你以为我是开整容公司的吗，随随便便就能整个和你一模一样的人出来？”

    听着手机那端传来的讽刺的声音，贺嫜心里窝着的一团火越烧越猛，她索性破罐子破摔，恶狠狠地质问起沈丽来:“你是不是不想帮我？”

    “我说了，我无能为力。”

    贺嫜冷笑:“沈丽，别忘了你手下的艺人可只有我，公司其他一线艺人也都早就跟自己的经纪人分不开了，我毁了，你就什么也没了。”

    “这就不用你操心了。嘟嘟嘟……”

    “喂？喂喂？沈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