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予拎着电脑包走出去的时候, 正好碰上迎面赶来的赵峰匀。

    他一看见许予, 像看见救星, 脸上的肌肉顿时松弛下来。

    “哎哟喂, 我的姑奶奶，原来你在公司啊！可把我急死了。”赵峰匀走上前, “我早上一醒看见新闻急得牙都没刷，就打电话跟公司要了你的住址，过去接你，结果你电话怎么都打不通。”

    “昨晚新闻爆出后我的手机号就泄露了，为防止骚扰开飞行模式了。”

    “难怪......”

    “噢, 对了，我给公司提供的个人住址信息也是假的。”

    “啥？”

    “先不讨论这个了, 我有更重要的事要问你。”

    许予将赵峰匀拉到一边。

    “你想当经纪人吗？”

    “经、经纪人？”赵峰匀一脸茫然。

    “对, 当我的经纪人。”

    “可是, 你不是已经有张蕊了吗？”

    “我准备开了她。”许予淡淡道。

    听到这句话，赵峰匀反而没有多意外，好像早就预测到她有这个打算。

    他问：“你准备跟公司申请换经纪人？”

    许予：“嗯, 把张蕊换成你。你愿意吗？”

    赵峰匀：“我当然愿意啊, 哪个助理不想变成经纪人的？”

    许予浅浅一笑, 伸出手：“以后请多多指教, 峰哥。”

    赵峰匀拍了拍胸脯：“冲着你喊的这声，我以后肯定把你当亲妹妹照顾。”

    艺人总监办公室门口。

    许予叩了两下门。

    “请进。”沉稳冷静的女声。

    明亮的办公室, 沈丽坐在软椅上, 镜片泛着浅浅蓝光, 她正专注地看着电脑，手指灵敏地摁着键盘，眼睛抬也不抬。

    “文件放桌上吧。”

    “丽姐，是我。”

    沈丽抬头，目光微滞一秒，随后又恢复如常。

    她扬起唇，缓缓起身：“是你啊，坐。”

    许予坦然落座。

    沈丽提起茶桌上的紫砂茶壶，先用第一道茶水将古铜色的茶杯洗了一遍，然后问：“喜欢喝浓茶还是淡茶？”

    “淡茶。”

    “呵呵，我还以为你们年轻人都不喜欢喝茶呢。这要是贺嫜，她准会说不喝不喝，要喝果汁。”

    倒完茶。

    将精致的小茶杯推到许予面前，沈丽才撩起裙摆，优雅落座。

    “说吧，你找我有什么事？”

    “丽姐，我想换个经纪人。”

    沈丽端起茶杯的动作顿住，目光如炬地望向她：“为什么？”

    许予浅浅品了口茶，若无其事地笑道：“单纯不喜欢她这个人，我跟她性格合不来。”

    “哦？就这样？”

    “不然呢？”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对视半秒，沈丽率先挪开视线，小嘬了口茶，放下茶杯。

    “许予，我希望你明白一件事。虽然你是艺人，但本质上来说也不过是公司的一个员工，在工作中，如果和同事相处不愉快，应该想办法克服，而不是要求公司开除你的同事。”沈丽双手合十，放在下巴处，“你这个请求，恕我难以答应。”

    “如果这个同事工作不认真呢？”

    许予细数了几条张蕊没尽到经纪人职责的事例。诸如不接各类活动，不主动联系广告商，不找资源不包装，甚至连她陷入绯闻还一无所知。

    最后，她打开手机，播放了一段录音。

    这段录音是早上进办公室之前就点开的，一直录到张蕊气急败坏地对她破口大骂。

    “以这种态度对待艺人的经纪人，还配留在公司吗？”

    下午三点，星尘传媒公司内部发布了一份公告：张蕊对待艺人态度恶劣，工作不认真，违反公司规章制度，，我司根据国家法例及公司员工手册中相关条款规定，对其作出停职观察的处分。

    张蕊咬着牙，默不作声地将办公桌上的文件收纳到文件夹中。

    像是泄气似的，除了重要文件，她将别的东西都拂到垃圾桶里。只用了一次的指甲油、崭新的星巴克咖啡杯、泛着光泽的珊瑚绒毛毯，这些东西，无一幸免于难。

    张蕊每扔一样东西，都发出很大的声响。临走时，因为垃圾桶挡了道，她还毫不客气地踢了一脚。

    垃圾桶‘嘭’地一声倒在地上。

    最外面的毛毯滑了半截出来，张蕊就踩着毛毯，昂首挺胸地走了出去，高跟鞋在地面发出咚咚咚的声音。

    赵峰匀撇了撇嘴，弯腰将垃圾桶扶正，并小声吐槽：“嘁，真没素质，得亏把她这个瘟神送走了。”

    许予皱起眉头：“虽然她走了，但你还是不能当我的经纪人，丽姐没同意。”

    “那丽姐给你分配的新经纪人是谁？”

    “没有分配，暂时空着。”

    抱着小纸箱，张蕊沉着脸走到拐角，撞到一个满是香氛的软墙。她猛地抬头，看见一张微恼的精致的脸。

    “贺、贺姐。”张蕊害怕地低下头。

    “你是......许予的经纪人？”

    “是。”

    “你抱着箱子这是上哪儿去啊？”

    张蕊面露赧色。

    “贺姐，许予把我辞退了。”

    “辞退？这是怎么回事？”

    贺嫜突然来了兴致，两条柳眉微微上挑，好奇地看着她。

    张蕊有点犹豫：“这事说来话长。”

    贺嫜柔柔地握住了她的手，微笑着道：“走，我们去楼下的咖啡厅慢慢聊，最近刚推出了一款新品卡布奇诺，我请你喝。”

    下电梯的时候，贺嫜一直挽着张蕊的胳膊，上下打量她几眼，又夸她衣品好身材好，简直是明星般的衣架子。

    渐渐地，张蕊也就没之前那么拘束了，甚至主动和贺嫜聊起服装杂志上的大牌新款。

    两人一路边说边笑，亲昵得宛如认识了五六年的闺蜜。

    贺嫜的助理茫然地摇了摇头，女人的友情，来得比什么都快，他简直不懂。

    热播剧《神缨》也放到了三十集之后，女二的戏份越来越多，女主反倒像个女配，最新的一集出境时长仅五分钟。

    这五分钟里，还有三分钟是背影。

    随着剧情发展，女二为救男主出生入死，多次负伤，而女主每次只是最后关键时刻赶到，将男主带走。导致不少观众对女主意见很大。

    原本的官配粉也隐隐有倒戈的形式，越来越多的观众觉得男主应该跟女二在一起，女主只会‘捡漏’，而且性格上还有些不明事理。

    “我怎么越来越喜欢女二了？”

    “突然好像有点明白柳丞为什么对许予更有好感了......”

    “看到女主就烦，真作。”

    “没人吐槽女主的服装吗？穿得跟千金公主似的，哪有侠女的样子？”

    “莫名有点想站柳丞许予真人cp怎么回事？”

    ......

    微博上类似的言论甚嚣尘上。

    原本黑许予的那群路人慢慢地被她剧中的角色吸引，隐隐有黑转路、路转粉的趋势。

    “太好了，小予，在最新的角色投票中，你的支持率超过了贺嫜。”赵峰匀捧着手机给她看，脸上洋溢着喜悦之色，“照这个趋势发展下去，我感觉要不了多久你就能比贺嫜红了。”

    “比她红又怎样？”许予捧着本书。

    “比她红你就能接更多的广告，可以挑剧本，而且每场戏都是女一。”

    “这还不够。”

    “这、这还不够？”赵峰匀不禁有些瞠目。

    “我要火到做什么都有人支持。”

    “那是肯定啊！不论你做什么，你的粉丝都会支持你的。”

    许予长长的睫毛覆下，在眼睑上投影了薄薄一层，像阴翳般模糊。她抿了抿唇，目光投向窗外，“楼下的那群记者还在吗？”

    赵峰匀扒开百叶窗，瞅了两眼，然后说：“还在呢，这都第几天了，他们可真是有毅力。”

    “柳丞那边也是这样？”

    “可不是？蹲在他们那儿的记者更多，怕不是都能养活附近的快餐店了。”

    许予笑了两声，又问：“他们那边有回复吗？”

    赵峰匀摇摇头：“没有，柳丞工作室都不接媒体电话了，一问三不知，什么回应也没有。”

    许予挑眉：“他是想等着我先回应？”

    赵峰匀拍了下桌子：“柳丞也太不道德了。明明是他们想找我们炒cp，商量不成，被抓拍了这种照片，他们索性当起甩手掌柜来，什么也不管，任由网上那群喷子随便喷，简直过分。”

    许予揉着眉心暗暗思忖。

    柳丞是在等，枪打出头鸟，先面对媒体的人容易出现各种破绽，而后出面回复的人总有大把的时间去思考更加完美的答案。柳丞年纪轻轻能超越这么多其他小鲜肉不是没有原因的。

    他在等她的回答。

    到底是炒，还是不炒？

    这个答案，早就在她心里尘埃落定了。

    许予放下书，从座位上站起来，洒脱笑道：“走，跟我出去见记者。”

    “好，见......”赵峰匀愣住，“等等，你说见谁？”

    “见记者。”她眉眼弯弯，模样从容，不似在开玩笑。

    “小予，你可别想不开啊。你现在见记者，不是往火坑里跳吗？”

    “不跳火坑，怎么知道是不是凤凰涅槃呢？”

    许予将长发撩至耳后，目光坚定。

    她已经厌倦了躲藏的日子，有些事情，迟早要有个定论，谁出面说明都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