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54、行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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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独孤客眼里, 陆长雪所扮演的师傅是太子的手下, 但是那一晚冒险救了他,他心有愧疚,问陆长雪要人也是情理之中。
“他是本殿的人,你这样贸然”
“太子殿下是不愿给, 还是给不出?”独孤客狠狠的攥着他的手腕。
“你怎么”陆长雪辩驳的语句止在唇齿之间,独孤客望着他的眼神深沉内敛, 漆黑的岩石般开出了道道裂纹,浸渍无法言喻的苦楚。
陆长雪眉头微蹙,反握住他的手,深望着独孤客,嘴里道, “蔡公子若是无事, 便请先回去。”
蔡文斌茶水还没喝完,但眼前两人之间暗流涌动, 着实不是他久待之处。“好的好的,太子殿下我这就回去。”
早就听闻太子殿下与他这侍读关系匪浅,举贤大比的夺魁之人怕是非独孤客莫属。
陆长雪握着独孤客的手, 刻骨的冷意从独孤客的手指传到他的心里, 凉得他心尖一颤一颤。他不禁轻轻揉弄着, “你师傅他”
独孤客眼见着陆长雪还要骗他, 愤怒的拂开, 冷声道, “我师傅一向神出鬼没, 太子殿下恐也找不到他。独孤客只好先去请师傅出山,届时还请太子殿下能允我这份恩典。”
独孤客再不多言,拂袖出了东宫。
东宫戒备森严,夜晚临近,一道黑影晃过巡逻的卫队,猫腰进了太子的寝宫。陆长雪尚未就寝。独孤客下午的异样让他寝宫的灯火一直亮到了深夜。
他忽然想起当初名人剑同他说起过一旦独孤客的内力精进至一定层次,能通过内息判断出他的真伪。独孤客经过那一晚的奋战,实力定然大增。
陆长雪哀叹,独孤客好意送他的一份内力倒是成了他的绝命令箭。
陆长雪孤灯独坐,身影映在窗户边,指腹沾着茶水在桌面写写画画,直到一杯茶水由温至凉,直到桌面的水色蒸发至尽。他终究只余哀叹一声,“难呀。”
扫去桌面的茶水,陆长雪收了衣袖,翻身滚上了床。未至绝境,先睡再说。
约莫子时,匍匐在屋顶的黑影悄悄弓起身子,从屋顶翻身下了窗户边。他四处张望,趁着巡逻侍卫的空档时,用匕首挑开窗户栓,轻轻推开一页窗户,翻身而入。
黑影的内功深厚,脚踏地面悄无声息,丝毫没用惊动陆长雪。
黑影蹑手蹑脚,生怕惊动床上躺着的人。他手脚轻微的四处摸索着,在衣柜前停下脚步。
衣柜里尽是华贵的锦袍,精致的玉冠,可黑影志不在此,将衣柜的衣物全都翻腾一遍,却没有找到他想要的东西。
在一层又一层锦袍之下,漆黑的锦盒呈现在黑影眼前。漆黑圆润的边角,清淡的檀木香气,盒面印着金色的白茶花纹路。他眼神迟疑,指腹摩擦在浅金色的纹路。
锦盒里是一件月白色的锦袍,绣着墨色的水竹。工工整整的叠好,锦袍上面放着一张半脸面具,白色为底,赤红的颜色勾勒在眼眶周围,头顶长着两只圆圆的耳朵。滑稽又可爱的猴子面具。
黑影拿住猴子面具,簌簌颤抖。他眼里原本是了然,此时此刻真相摆在面前,苦涩将他掩埋。
因为他的失神与晦涩,扶住锦盒的手掌失力。锦盒盖哐的一声合上,将浅眠的陆长雪惊醒。
陆长雪不悦的皱眉,朦胧的睁开眼,模糊的视野里但见一个黑衣人影。瞬间警铃大作,陆长雪翻身而起,一脚飞踹而去,同时大喊,“来人!”
陆长雪三脚猫的功夫竟是踹中这个内力深厚的黑衣人。
黑衣人被踹得一个踉跄,手里的面具坠落于地,啪的一响。
陆长雪胸口一滞。再次抬眸之时,撞进黑衣人的双眼,苦涩与痛苦几乎突破眼眶纷至沓来,让陆长雪陷入一世的兵荒马乱。
“你”
黑衣人捡起地上的面具,破窗而出。侍卫在陆长雪的一声大喊之下迅速聚集在了寝殿之外。一句捉拿刺客让殿外瞬间明火执仗人声鼎沸。厮杀与交战的声音滚滚而来。
陆长雪连忙追了出去,他能想到的东西决计比他说出口的要多。
东宫侍卫过百,墙头更是箭羽林立。黑衣人善拳脚的内家功夫,手中无刀无剑,单凭深厚内力却是令百人围剿不得近身。
安全被陆长雪晾了几日,他当值的日子从未遇到过刺客,故而这一日的刺客他极有兴致。眼见着此人内力深厚不似一般人等,他兴致更高,“不愧是敢闯进东宫的人。”
安全夺过一把弓箭,对院中一干侍卫道,“都给我听着,好不容易逮到个活得,切莫玩死了。”
黑衣人抢过一人的长刀隔开周遭侍卫,再是一掌排出,硬生生将重重包围撕出一道缝隙。他没有伤到一人,自己却是步步靠近院墙边,翻身跃起便可逃离东宫。
安全拉弓如月,搭箭上弦,瞄准的方向正是黑衣人下一步的落脚之处。
安全的箭术不成百步穿杨的卓绝,但他与黑衣人的距离仅有几十步,这一箭他断然不会失手。
陆长雪视线紧追了黑衣人,但在这一刻注意到了安全手中之箭,大吼道,“住手!安全!”
说时迟那时快,黑衣人下一步已然踏出,安全手中之箭更是飞驰而去!
黑衣人四周都是侍卫,但他唯独听见了这一箭飞驰而来的风声。抬眸望去之时,这一箭正向他的眉心疾驰而来!
他猛然抬手,一声机括慑人心魂,利光从他的手腕抖出。宛如飞虹,自生死存亡之刻迎上这一支箭,尾羽霓光。
袖箭贯穿箭支,钉入地上的怪石,只留一个带着倒刺的尾羽。
安全松开搭上弓弦的第二支箭,试探问道,“凤翎,独孤客?”
他下一句便是不屑的嗤笑,“这混小子是来送死?”望着奔来的陆长雪,心里多了几分了然,讥笑道,“这又是在玩什么把戏?”
因着安全的这一箭太过危急,近在咫尺。独孤客长臂射出凤翎才足以抵消他的力道。但相对而言自己也被这一招式所阻,在原地滞了片刻。虽是片刻,却足以院子里数十侍卫的刀剑架上独孤客脖颈,让他丝毫动弹不得。
独孤客被众人围攻,危在旦夕之时,陆长雪心急如焚。如今一切安定下来,眼见着他的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陆长雪却是停住了步子。
这一夜闹得太大,东宫就在皇宫之内,稍加片刻,太子遇刺的消息便要传遍皇宫。
“放他走。”
陆长雪这一声诏令,让院子里数十位侍卫怔忡在地。领头的侍卫道,“殿下,此人武艺高强,夜半擅闯东宫,怕是受人指使。还请殿下三司。”
“本殿安然无恙,何来行刺一说,不过是一个误入东宫的小贼罢了。”陆长雪甩衣袖,“放人。”
领头的侍卫自是不敢多言,抬手示意侍卫放人。谁知四周的侍卫将是移开架在独孤客脖子上的刀剑,从旁忽而射来一箭,穿透飞云,径直射向独孤客面庞。
独孤客同样始料未及,连忙侧身一躲,箭矢从他的耳侧飞过,带走了他蒙面的黑巾。
领头侍卫心下一喜,他可要看看胆敢行刺太子的人究竟是谁。“独孤、独孤大公子?”
独孤客的面纱揭下,满座震惊。陆长雪对独孤客的特例他们一五一十的执行,宫里每每传言太子对独孤客的特殊,独孤客是太子面前的红人。此时此刻独孤客却要行刺太子,从太子未有震惊的脸色来看,怕是早有预料。外加太子刚才强行放人的态度,怕是这其中多有一番爱恨情仇。
在场的侍卫纷纷望天望地,不敢掺和主子的闺房大事。眼睛却总要瞄上几眼。
安全从院墙一跃而下,笑呵呵的道,“原来是独孤大公子。殿下可是给了你特例自由出入东宫,何必要当这梁上君子?”
独孤客道,“成王败寇而已,安主司何必出言讽刺。”
安全几欲拍手叫好,“独孤公子有此觉悟当是甚好,来人,带走。”
陆长雪径直越过所有人,拽过独孤客的手腕,抓着他排众而出,“我送他出去。”
正听命准备动手的一干侍卫:……
安全:呵呵,他不要面子的?
陆长雪带独孤客离开,安全遣散一干侍卫,冷声喝道,“今晚的事,有耳朵便当做没耳朵的,有眼的便当做没长,若是明日传出什么谣言,都仔细自己脑袋。”
安全的话声刚落,影卫落了一人下来,禀报道,“陛下正派赵公公往东宫这边而来,说要连夜传唤殿下。”
“深夜传召?所为何事?”
“陛下听说了东宫来了刺客。”影卫顿了一会,道,“而且,半柱香前二殿下进宫面圣。为的是北城的势力”
陆长青在北城的势力被陆长雪所占,他迟早会抱了这一箭之仇。但是他早不去找皇帝晚不去找,偏生皇帝就寝的半夜去。
安全肃了脸色,“陛下来找殿下怕不只是为了刺客一事。你们怕人跟着殿下。”
陆长雪拽着独孤客出门,一路独孤客也未做反抗。到了东宫殿门外,独孤客捋下陆长雪的手,拱手言道,“更深露重,殿下自当注重身子。独孤客这就拜别。”
他言辞恳切,却是脸子都不想甩陆长雪一个,扭头就走。
陆长雪头疼呀,他心知这小子心里有火,偏是隐而不发,非得最后给他憋个大的,闹得情义两绝了不可。“独孤客,你”
他话敢开了个头,迎面便来了赵公公。路前两个小太监,老远便开了喉咙殿下殿下的喊。
陆长雪也不知道自己最近是不是触了霉头,只要一和独孤客说话指定会被别人打断。
“赵公公。”陆长雪喊了一声,面带询问。
赵公公急切着一张脸,急急忙忙的赶过来,气还没喘匀,“陛下听说殿下遇刺,立马让老奴过来看看。殿下快让老奴瞧瞧,伤着没有?”
陆长雪蹙了蹙眉头,皇帝老子果然在东宫安插了人手。“烦赵公公回禀父皇,儿臣无事,明日便向父皇请安。”
赵公公上上下下观摩着陆长雪,着实没发现什么受伤之处,心思也放了下来。“殿下无事当是最好。只不过东宫十年不曾遭遇刺客,今朝却是吓了陛下一跳。殿下便当是体谅陛下一二,这就过去让陛下见上一面,免得陛下担忧。”
陆长雪歪头,“这是父皇的意思?”
赵公公点头。眼眸瞅向一旁的独孤客,佯装震惊,“哟,这不是独孤大公子?正好陛下也想见见独孤大公子,也省得派人再去睿王府了。只是独孤大公子这一身装扮是?”
陆长雪瞬间警惕,抬手拦住欲言的独孤客,“赵公公,深更半夜父皇要见本殿尚情有可原,为何要召见独孤客?”
赵公公标准假笑,“殿下这就为难杂家了。杂家岂敢妄测圣意。”
赵公公虽是皇帝心腹,但一般时候都和陆长雪通气。但此事却是不愿透露半分,可见事情紧急。陆长雪对独孤客道,“这回怕是推辞不得,只是你这身打扮却是要惊扰圣驾。你先同我回去换身衣裳。”
独孤客一身夜行衣,不管皇帝知道了什么,最后结果都会差强人意。陆长雪刚是往东宫而去,打着灯笼的小太监立马拦住了二人的去路。
陆长雪沉声,“赵公公这是何意?”
赵公公苦起一张脸,这父子俩可没一个好惹的。却也只能道,“殿下可别耽搁了,陛下可等着您过去呢。”
陆长雪眸子一利,“我若非要会东宫梳整一番,父皇理应不会怪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