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如宁不知道自己一席话，在朝生心里掀起多大的波澜, 进行了多么深刻的心里剖析。

    导致她第二天再见余川的时候, 有点不好意思, 不敢直视余川的眼睛。

    余川今日倒是淡定的很，跟昨天晚上的时候完全两个概念。

    “杜姑娘今日要去哪？”

    “我家在这儿有位远亲，我打算去走一趟，她对我家有恩。”朝生没有细说刘婆婆跟自家的渊源，只轻轻一句话带过。

    “是那位姑奶奶, 娘说过好几次呢。”杜如宁也有印象，前些年她爹娘可是每年来看他姐都住在她家呢。“姐, 你不说我都忘了呢。”

    朝生：脑子里光想些有的没的, 能记住正事才怪呢。

    她对昨晚上的事还耿耿于怀呢。

    三人先去了附近的摊位，买了些当季的果子，又买了些米面，还有一匹细棉布。朝生都是挑实惠的买, 什么点心蜜饯红糖之类的，都是零嘴，光花钱没啥大用。

    三人就这么大包小撮的去了瓶儿胡同。朝生对这个地方记忆尤深, 两次来，两次印象都很深。

    她走着把自己上次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事讲了一遍，“我当时特害怕, 姑奶奶带我逛夜市, 我还怀疑她, 现在想想太不应该了。”

    杜如宁笑嘻嘻的听她姐讲自己在临江城的事, 也跟着乐的不行，“这么说我更好奇了，姑奶奶到底长啥样啊。”

    余川只抓住了别的重点，“你姑奶奶是刘婆婆？”

    “那个牙婆刘婆婆？”

    朝生听这话有点不乐意，还以为他对牙婆有什么偏见呢。“牙婆咋了？牙婆也有好坏之分，我姑奶奶就是那种好的，正当的，从来不干黑心事，打交道的都是好人家。”

    “我知道，我知道。”余川见她急了，立马连声解释，“我没说别的，你姑奶奶我还认识呢。”

    “认识？”朝生奇了，“咋认识的？”你家又不买人，又不卖人的，难不成以前是邻居？

    余川低低了应了一声，都讲到这里了，索性全说了，也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你不是好奇我怎么跟着师傅行医的嘛。”

    朝生一脸惊讶，“我什么时候好奇来着？”虽然自己真的好奇，但是她没问啊。

    好像知道她的疑问，余川笑着指指她的眼睛，“你嘴上没问，但是你的眼问了。我看到了。”

    朝生对他竖了竖大拇指，“厉害，我还以为我藏的很好呢。”

    余川没有顺着她说下去，“我娘身子不好，常年卧病在床，从我记事起家里全是浓重的草药味，我哥得挣钱养家，我就照顾我娘，师傅那时候看我家可怜，给我娘看病的同时，时常接济我们，”

    “我那时候想卖了自己，换钱给娘看病，就偷偷找了刘婆婆。没想到被我哥发现了，狠狠打了我一顿，没卖成，刘婆婆也没怪罪我，还管了我一顿饱饭。”

    哇，这关系还真够隐秘的。朝生听得啧啧称奇，看来自家这位姑奶奶确实是个好人，从事这一行当也是逼不得已啊。

    “姐，我听咱娘说姑奶奶一辈子可不容易了，好像当年婆婆嫌她生不出儿子把她赶了出来，想要再嫁很难，就干脆立了女户，当了牙人。”

    “对了，听说姑奶奶有个闺女呢，也不知道过的咋样。”

    朝生也听过，上次从临江城往回走的时候，她娘说的，说她闺女嫁了人之后，好像一直没跟她联系。这么多年都是孤零零的一人。

    三人这么说着话，就到了胡同口，沿着一直往前走，就听到吵吵嚷嚷声，还有几个人围在门口看热闹。

    越往里走，朝生越觉得吵架的那户人家眼熟，想了一会，那不就是姑奶奶家吗！

    “坏了，如宁快走！”朝生立马加快了脚步，提着手里的果子往前健步如飞。

    “让让，这是怎么了？”朝生赶到那里搭话。

    “还能怎么！作孽哟！刘婆婆的女婿带着闺女上门闹腾呢。”

    “说什么不给钱就休妻！”

    “看看，看看，卖了那么多人，报应来了吧。”

    “就是啊，自己做的孽，全报应到闺女身上了。你是不知道那闺女有多惨，我可看到了，全身上下每一块好的！”

    朝生把这七嘴八舌的一串，就明白前因后果的，抱着果子踢开门就闯进去了。

    一进去正看到一个男人点着姑奶奶的鼻子骂，旁边有个人披头散发的坐在地上。

    “你指谁呢！”朝生一声大喝，“往哪指呢！”

    “哟，哪里来的小娘们，也敢管起老子的事了！”杨大彪转过头一看，一个俏生生的小姑娘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气氛的盯着自己呢。

    “你谁啊！来我姑奶奶家干嘛！”

    “姑奶奶？我没听说这老不死的还有亲戚啊！”杨大彪说这话，眼睛色眯眯的盯着朝生的小腰跟胸脯，恩，有料。再看看她的脸，嫩生生的，一看就是好人家的闺女。

    “瞎了你的狗眼，往哪看呢！”杜如宁一进来就看到有个男的色眯眯的盯着他姐看，抱着那袋子面冲到他姐面前，“再看，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

    “嘿，一下子冒出俩来，吴翠兰我怎么不知道你有这些亲戚啊！”杨大彪上去就给了地上坐着的女人一脚，踹的她翻了个个。

    刘婆婆子眼都红了，上去扑到闺女面前，心疼的搂着她，“你这个畜生！竟然守着我打她！”

    “还想要钱，我告诉你一个子都没有！不光没有，翠兰不会跟你回去了，你给我滚！”

    “哈！没钱！老子就把你闺女卖到窑子里，你不就是干这个的嘛！”杨大彪一脚把院子里的凳子踹的老远，一身流里流气，“告诉你老不死的，今儿抓紧把钱拿给我，还有这个院子的地契，否则我打死这个臭娘们！”

    “再把这个小美人给卖了。”说着杨大彪就往朝生姐弟那里走，可没有几步就被一个小木块打到头上了，“谁？谁敢打老子！”

    “我！说话干净点！”余川把肩上的半袋大米跟胳膊底下夹着的那匹棉布放下，认认真真回了一句。

    “这儿不是你能撒野的地方，识相的抓紧滚蛋。”

    “你又是谁？”杨大彪也真是奇了，以前来的时候没见过这么多管闲事的人啊，就是有也被自己吓唬走了。

    “邻居。”余川一指门，“给我滚。”

    “邻居，我看是姘头把。”杨大彪在眼前三个年轻人身上溜了一圈，“小娘们看不出来，这么年轻就想男人了。”

    朝生还没等说话呢，他弟就忍不了了，“敢欺负我姐，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说着他就冲了过去，挥舞着小拳头，冲着那人脑门就去了。

    杜如宁十三，身量没长开，杨大彪怎么说都是成年人，身强体壮的，没几下就被他拿住了，被他掐住了脖子。

    朝生一看不对劲，往旁边拾了跟木棍，也冲了上去，“你给我放开他！”

    余川哪能见她姐弟俩吃亏，加入战斗，一时之间四人混战起来。

    朝生显示出绝佳的战斗力，拿着跟大棒，辗转腾挪间，给敌人一击。说白了就是余川跟杜如宁是主力，朝生在旁边敲边鼓。

    一个十三、一个十六、都是少年，没干过什么力气活。而杨大彪一看就身强体壮的，常年干粗活，有把子力气。

    两人加到一起堪堪跟杨大彪达成平手。

    朝生越看越不好，这拖久了，对自己这方不利。当下二一添作五，趁着一个空档，朝生拿着棍子直挺挺的戳到杨大彪的脖子上，那一下戳的特别用力，他不由得放开右手，捂着脖子，顺便攥住了那根棍子。

    朝生见势不好，棍子都被攥住了，抽都抽不回来，万一给他缓过来，还有了棍子，可就糟糕了。

    趁他病，要他命。朝生趁他捂着脖子的空档，对着他下胯的薄弱处，狠狠就是一脚。

    “嗷！”两处脆弱出都受了伤，杨大彪不由得捂着男人最薄弱的地方蜷缩起来。

    朝生又把棍子抢了回来，对着同样傻眼的两人大喊，“愣着干什么，打啊！往死里打！”

    说着棍子就挥了下去，“让你嘴里不干净！让你一肚子坏水！让你欺负姑奶奶！”

    连续打了五六棍子，朝生不解气又狠狠的揣了他几脚。

    杜氏夫妻冲破层层人群，一进门就看到闺女儿子并着余小哥对人拳打脚踢的局面。

    场面过于冲击，苏氏差点晕过去，“住手，你们这是干嘛呢！”

    “娘，这是个坏人，他欺负我姐，欺负姑奶奶！”杜如宁边打边叫。

    “对，这是姑奶奶的女婿，上门要钱，还要地契呢！说不给就把我姑给卖了。”

    “对，还要卖我姐，嘴里不干不净的！我打不死他！”

    苏氏一听也急了，这还得了！

    “这个坏孙！打往死里打！”

    杜有德默默地走到刘婆婆跟前，把她扶了起来，“姑，您没事吧。”

    刘婆婆红着眼，把闺女也拉起来，抱着闺女就哭起来，“我这是作孽呀，作孽！老天爷有什么事，都冲着我来，干嘛要找我闺女。”

    杨大彪最后青一块紫一块的灰溜溜逃走了。

    朝生的怒气这才平息，手里的棍子没等往往地上扔呢，就被苏氏一把扯了过来，“你现在真是能耐了，都能拿棍子打人了！”

    说着狠狠瞪了她一眼，朝生理解其中的意思，就是她等着，回家之后再算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