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红楼一梦【林家庶子】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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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洪昇听傅云酒如此说道一愣, 转而敲着扇子笑了起来。

    “我就说我这一激动就忘了礼节的性子迟早得吃亏, 今天可算是遇着了, 这当场作诗可真是考着了我。”洪昇假意苦着脸摇头,他平日里虽专攻在词曲上,直接应制作一首不出差错的律诗也不是不能,但第一次上门结交朋友若是就这么干巴巴地写些无趣的句子, 实在不是洪昇所想。

    “云酒可等我思吟一二,待得佳句之时再与你赏看?”

    “我见洪兄脸上还有风尘之意,想来是昨夜连夜到的扬州,还未休息妥当,是我唐突了。”傅云酒闻言也不强求, 笑着说道。反正他不急在这一时,只要洪昇答应了,还愁他跑了不成?

    “诗暂时作不得,我这里倒是有件有趣的东西给你瞧瞧,如果云酒喜欢, 就留下赏玩吧。”洪昇方才拒绝了傅云酒的请求,到底有些不好意思,想到了什么说道, “我昨日就是见了这个,才突发兴致乘船一路来到扬州的。”

    “是什么?”傅云酒闻言有些好奇, 看着洪昇从袖子里取出一本书册来。

    “这是昨日我伯父收到的扬州知州大人送上的扬州文人集子, 虽然里面的诗文大多平常, 但如此排版我可是头一遭见着。”洪昇把书册递给傅云酒, 笑着指着它讲解道。

    “一合页面共写一首诗文,小字只是正常地把诗的内容写明白,旁边的大字却十分巧妙,每个有意趣的字都似字似画。写到河川他便写地蜿蜒曲长,字勾里都带着弯,写鸟雀他便写地活泼飞跃,那字尾还带着羽翼的味道。我仔细看了看,哪怕是同一个字,在不同意境的诗文里也有不同的写法,忧国忧民的便写地厚重,嗟然自伤地便写地飘逸……你说它是书法,可到底和世人公认的北碑南帖不同;说它是版画,然而作此妙字者显然颇有文采修养,把它与那些不识文字的长工雕刻的毫无灵气的东西放在一起,更是糟蹋了……”

    洪昇正滔滔不绝地评论者,突然觉得眼前的小少年的神情有些奇怪,停了下来。

    “云酒可是觉得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洪兄说为了此物专程来到扬州,可是知道它的底细?”傅云酒却避开这个问题问道。

    “我当时正好在伯父旁边说话,这书册刚送来便打开看到了,立即问了送它来的仆役。”洪昇说道这里有些遗憾地摇头,“那仆役说这册子是知州大人专门遣人手写誊抄的,若说最初的设计,应该是衙门里的许秀才。”

    “那洪兄昨日前来就是来赶着找他的?”傅云酒闻言推测道。

    昔有东晋王徽之夜逢大雪念及友人连夜乘船前往探视,天明之时又兴尽而归,如今洪昇看到本写的奇特有趣的册子,当即坐船从钱塘来扬州也不是说不过去。

    “是啊,我昨夜到扬州时已经接近戌时,本想着赶紧找那位写了如此妙字的奇人共聊一宿,不料打听着见着人,却是个胡子花白的老学究,一身迂腐气,我就算不问,也知道那字必不可能是他所写,见天色已晚,只好先找了家逆旅安顿下来,待到明日再想办法找寻。”洪昇说着又是一顿遗憾叹气,衙门里的人都说这字是徐秀才写的,他又不可能凭这点事去叨扰知州,怕是找不到人了。

    “那我便恭喜洪兄得偿所愿了。”傅云酒却笑着把书册放在一旁,拱了拱手。

    “云酒的意思是?”洪昇闻言愣了半晌,才勉强明白过来傅云酒的意思,又把他上下看了几遍,还是难以置信。

    “这字竟是你所写?”

    “绝无半分虚言。”傅云酒看着似乎还没反应过来的洪昇,忍不住开了个玩笑,“怎么,洪兄可是要看看我像不像能写出这种字的人?”

    “哪里哪里,我早就看出了云酒非凡人,有这样的秒想也不足为奇,只是没想到缘分居然如此之巧罢了。”洪昇反应过来,连连摆手说道。

    被这位词曲大家如此夸赞,饶是傅云酒也有些不好意思,他所写的东西在古人看来确实十分奇特抢眼,但对现代人来说却十分常见——谁小学初中的时候没交过那么十几张用大号艺术字凑地方的手抄报?

    “只是云酒的字怎么流落到了州衙,还不署姓名?”洪昇感慨完缘分后有些奇怪地问道。

    “大约是被人糊弄了吧。”傅云酒想起自己那短暂的州衙半日工作时遇到的那位徐秀才的为人,笑着摇摇头,“不瞒洪兄,我原本不知自己生父家世,因家中穷困所以在州衙领着誊写的差事糊口,那日替知州大人写完这本书册后因为突然认了亲没再回去,也没来得及署名,想来是旁人再次誊写副本的时候弄错了本家。”

    傅云酒说得委婉轻巧,但在文人堆里混了多少年的洪昇怎么会不明白是怎么回事,闻言当即蹙起眉头,“这是你所做的独一份的东西,怎能被误传成旁人所作,当真可恶。”

    古人对自己的作品创作的归属和名声显然要比只当自己是画了几十页简版手抄报的傅云酒认真的多,傅云酒听洪昇说出可恶二字后正打算笑着缓和气氛,突然想起洪昇因《长生殿》罪及皇族功名被夺亲友入狱,再也不给自己的作品署名的未来,心中一紧,沉默下来。

    “云酒无需担心,以你如今的身份,只需找来那徐秀才当众对质一番,看到底是谁设计地出来那样的字便可水落石出了。”洪昇见傅云酒沉默下来,以为他是在为这事心中不悦,当即拍手保证道,“你若是怕已经传出去的消息不好更改,我替你给我的文友们发帖子,让他们出面帮忙澄清如何?”

    “洪兄不必如此费心,想来是徐秀才一时说错了,我改日禀过知州大人改过来便是。”傅云酒回过神来笑道,诗文册集毕竟是周知州牵头编纂的,誊写也是他下达的命令,若是把这事闹大到底让知州脸面上过不去。

    “你心中有计较我就不管了。”洪昇闻言虽不明白傅云酒在顾及什么,但也不强加好意,笑着摆了摆手,“只要心中别不痛快便好。”

    洪昇这样的人物,是天地造化为词曲诗文而生的,才情万丈且天真热烈,生得干净磊落,走得也毫不畏惧。他若是懂了这些官场人情场上的弯弯绕绕,便没有后面的那些无端之灾,却也没有那本几易文稿最终流传千古的《长生殿》了。

    “不过洪兄所说的文友们,改日我倒是想见一见一领江南才子们的风采。”傅云酒止住心中的唏嘘笑着说道,他如今在扬州一带一个自己的同龄熟友都没有,能与洪昇成为朋友的人心性定然不错,可以趁机结交一下自然最好。

    傅云酒没有解释强求洪昇可以明白他关于俗事的小思量,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天性,强行压抑或许可以千篇一律地柔顺,却失了他们原本的亮色。就像哪怕林妹妹如今因为家中巨变已经主动担起了许多责任,傅云酒也没想过哪天真的把她逼成了宝姐姐。

    “好啊,我敢说,你的名声不过几天就要传遍这江南一带了,他们一定也想着赶快见着你呢。到时候我做东,你只管来便是。”洪昇闻言果然笑着敲着扇子保证道,眉宇间满是风流意气。

    “我的名声?”傅云酒一愣,试着问道。方才数珠回来的太快很多事都没问清楚,傅云酒倒是很想听听洪昇是怎么想他的。

    “令尊本就是江南一带文人心中的巨|柱,如今他突然认了子嗣,又如此看中,大家定然对你有几分好奇,这是第一点。”洪昇索性把玩着手中的折扇逐条数了起来。

    “你的那手形意之字妙趣非常,我看了喜欢地连夜来找人,再过几日传开了其他人定然也不能逃过,这便加了第二点名声;再者我今日早上还在市井间听了许多关于你的玄妙传闻,无论真假,只要传开,定然又给你加了第三点引人注目之处……这三点相合,难道还算不上你的大名声吗?”

    洪昇说道这里眼睛一亮,啪地一声合上了扇子,“妙啊,若是把这些事稍作整改,虽比不上那杨门忠烈,羽扇纶巾,御殿包卿……也算得上一段佳话了吧!”

    编剧大佬!词曲巨巨!你要干什么?!

    傅云酒看着洪昇兴奋的眼神突然背后一凉,有种大学时被动漫社学妹们盯上时的感觉。那时候,那群强大的姑娘可是逼着他穿着“奇装异服”,要去登台表演拉票来着。

    杨门忠烈说的是北宋初年杨家为了保宋氏江山被奸臣所害,三代男儿尽数战死,满门寡母幼女依旧死不妥协,提|枪催马上战场的故事;羽扇纶巾指的是三国时期东吴大都督周瑜能文能武,执羽扇戴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御殿包卿当然是极其著名的黑青天包拯大人……

    这都是戏曲中经常用到讲到的故事,把他的事和它们提在一起是要干什么?!想到洪昇的职业天赋,再看看对方此时显然是创作灵感大发的神情,傅云酒顿时感觉不好了。

    “酒哥儿,姑娘说今日老爷身上依旧不好,还没起来,让我来问你中午是要和客人出去还是在家里用饭,她好安顿厨房早做准备。”

    就在傅云酒十分尴尬之际,龄官终于从黛玉处带来了话,在门外轻声问道,顿时解了傅云酒的燃眉之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