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上午, 三建的浩林河工程还要补充一个技术讨论会，其实跟地基处理这块关系已经不大了，不过严慕白还是带着程斐一起去了，毕竟明天就要见家长，两人开完会正好可以顺路买点礼物放到车里。

    开完会十点多一点, 还没到吃饭时间。程斐走出三建的大门就开始催促：“小白, 我们先去商场给我买两身新衣服去。”

    程斐平常在穿着上并不讲究，一般衣服都直接网购了，这主动要求去商场买衣服还是头一次，严慕白自然不会拒绝。他发动汽车朝市中心方向走去，嘴里说道：“其实上次年会穿的那套西装就已经很帅了。”

    “不行，”程斐果断拒绝：“你都在朋友圈发照片了, 咱爸咱妈都看到过了，再穿那套就看起来好像我全家只有一套衣服一样，而且还容易审美疲劳！”

    严慕白想说没人会那么细心看出西装有什么不同，不过看他紧张的样子, 只耸了耸肩, 说：“嗯，你高兴的话, 多买几套换着穿也很好。”说着他的电话响了，严慕白用蓝牙耳机接通，只“嗯”了一声就挂断了。然后在下一个路口, 不动声色地拐了个弯, 朝五一路方向走去。

    程斐浑然不觉, 他还在思考自己穿什么颜色的衣服才会更帅，买正规的西装还是穿休闲西装，或许，穿夹克或者短大衣也是不错的主意。

    过了一会儿，终于回过神的程斐看着车外的景物，才随口问了一句：“我们是要去哪个商场？”

    “五一广场。”严慕白道。

    程斐有点奇怪：“五一广场？我们出来的地方附近不就有商场吗？”

    “嗯，我以为我们还要买礼物，五一广场那边有一家茶庄，我爸爸常在那里买茶。”

    程斐一听是要去给爸爸买礼物，立刻拿出十二万分的热情，虽然五一广场远了一点，不过那也必须得去！

    “还是小白想得周到，咱爸最爱喝哪种茶，你再好好回忆回忆，我们也好买个十斤二十斤的。”

    “我爸是喝茶，不是吃茶，一斤茶够喝很久的。”

    程斐：“买的少的话，在手里拿着不够气派啊，好像抠里抠搜的送了很少的东西一样。”

    严慕白斜了他一眼，用一贯冷清的调调说道：“超市里有非常大的零食大礼包，买两包拎着看起来再气派不过了。”

    程斐于是不吱声了。

    路虎再次拐过一个弯，经过一片老城区，程斐看着外面的景象变换，有点怀念地说：“这片儿我熟得很，从前我家食品公司的办公室就在这块儿。”

    “是吗？在哪个方向？”严慕白问。

    “就前面路口侧面开门的……”话音刚落，程斐顺着自己的视线就看到那边食品公司门前很多人闹闹哄哄地聚在一起，吵吵嚷嚷着。

    严慕白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放慢了车速道：“聚了很多人的地方？好像打起来了。”

    程斐皱着眉头说：“我好像看到老程了。”

    “过去看看，”严慕白把车靠在路边停下，两个人下了车。

    看里面的情况好像已经闹腾过一段时间了，程斐扯了个路人中年妇女问道：“姐，里面发生什么事儿了？”

    那路人女本来看热闹看得好好的，突然被问话有点不耐烦，不过转过头来看到程斐的样子又立刻就热情了，指着里面正叫嚣着的一个黑衣服男人道：“看到那个黑色夹克的人了吗？就他，来这边亚风食品公司来闹，说亚风的老板娘是他老婆，说老板的儿子是他儿子，要把人带走。这下子厉害了，这种事以前我只在电视剧里见过！”

    什么？程斐满脸的不可思议，他第一反应就是去看圈子里那个黑衣服男人，仗着身高腿长，他的视线很好。那个男人中等个头，看样貌挺规整的，不过脸上染了些岁月的痕迹，整个人有点显老。

    他就站在程建生的对面，食品公司的那个门卫正扯着他的一只胳膊，但是没有什么大用。他还在对着程建生大喊大叫：“虽然我们没□□，但是当初是办了婚礼酒席的！我们村里人都能为我作证！结婚两年她嫌我穷从我家跑了，原来是让你拐走了！”

    程建生气的手直哆嗦，抖动着嘴唇不知道说什么好。贾婉在旁边站出来色厉内荏地叫道：“哪里来的疯子，碰瓷也没有这个碰法，赶快拉走！”

    只一个年老的门卫根本就拉不住那个男人，他梗着脖子吼道：“贾婉，你这个没良心的，我说没说实话你心里不知道吗？你装什么装！你特么左边屁股后面长了一只大黑痦子，你敢说不是！”

    程建生倏地抬头看向贾婉，围观的吃瓜群众只看他的表情也知道这位黑衣大哥说中了。

    贾婉面不改色，强辩道：“我经常和女朋友一起去洗澡，这么点事要打听到根本就不难，你少在那挑拨离间！”

    黑衣男人看来也气得够呛，整个脸带着脖子都是红的：“你特么敢不敢让你儿子跟我去做个亲子鉴定！都二十多年了，你这个没良心的娘们我也不想要了，儿子要是我的，必须得跟我走！”

    贾婉也不接他的话头，眼看形式控制不住，直接拿出电话报警。黑衣男人见状猛地挣脱了门卫的手，上前一步去抢贾婉的手机，一下子就把她的手机甩到地上摔碎了，贾婉嗷的一声直接对着他的脸挠了一把，登时四条血印就出现在那人脸上。那男人反手就是一巴掌，打得贾婉的头都偏了，程建生刚才呆愣在那里，一时没反应过来，此刻看到两个人打起来竟然有些迷茫，到底，这是什么情况？

    这时，程利急匆匆地赶了过来，路过程斐和严慕白的时候也没停顿，直接拨开人群冲进最里层，见有人打了他妈，冲上去就对那男人动了手。黑衣男人孤掌难鸣，被程利打倒在地，他从地上仰望着程利的样子，哈哈大笑道：“我都不用去鉴定了，你就看看儿子长的像我还是像他！”

    吃瓜群众中，有人发出一声感叹。程利其实也没有多像那男人，只一个地方，就是那双微带点肿眼泡的单眼皮实在是很有特色。说起来贾婉也好，程建生也好，程斐也好，都是双眼皮的，只程利是个单眼皮，此刻看到黑衣男人的同款单眼皮，所有人的心里都很微妙。

    黑衣男人见自己再耗下去也没什么好处，就爬起来跑了，跑之前用手指着程利放了狠话：“这就是我儿子！我老梁家的根，不管怎么样，我都得要回去！”

    贾婉看着地上碎掉的手机，也顾不上让他赔了，此刻巴不得他赶快消失才好，省得再出什么幺蛾子。

    程利一脸懵逼地看着贾婉，问道：“什么儿子？”

    程建生此时总算回过神来，他轻声斥道：“回家再说，还嫌不够丢人吗？”

    此时他的心里百味陈杂，贾婉和他是高中同学，家就住在相邻的两个村子，当时能考上高中的都是村子里出类拔萃的，再加上贾婉温柔秀气，从小就是很多男生心目中的女神，这些男生中也包括程建生。

    后来程建生考上了大学，去了大城市，贾婉高考失利回了家，两个人就断了联系。几年后，典型凤凰男程建生攀上了高枝，娶了有钱又强势的老婆，生活过得越来越优越，但他心里还是惦记着当年美丽温柔的白月光。而贾婉，就在这时突然出现在了程建生的身边。

    旧情复燃，两人很快混在一起，贾婉就这么没名没分地跟着他，一直跟了将近二十年，直到唐亚秋去世才转了正。

    程建生不禁想到，当年重逢很快就因为意外滚了床单，然后就有了程利，再想想程利出生时，他并不在身边，只说是贾婉踩空了台阶早产了，程建生当时不疑有他，反而懊悔万分，非常自责，觉得是因为自己无法陪在贾婉身边导致了她的意外早产，又因为后来二十年的等待对贾婉很是愧疚和包容。

    但此时，面对着找上门来说得有理有据的男人，当初的情景一一浮现，竟都成了疑点，聚在他心里，挥之不去。

    随着程建生一家三口的离开，围观的吃瓜群众也渐渐散去，程斐和严慕白也随着人流离开现场，回到车上。

    “卧槽！我屮艸芔茻！”程斐感叹了半天，道：“这可真是比电视剧还狗血的剧情啊，特么的土鳖原来不是老程的儿子，这特么也太可笑了，想想老程宝贝土鳖那样儿，怎么现在想起来就那么想笑呢！”

    严慕白轻描淡写地回道：“不冤，这就叫种瓜得瓜。你爸要是不种这个因，也得不了这个果。”

    程斐爽朗一笑，说：“小白你这话说得太有高人范儿了，不过我这戏看得还觉得挺过瘾的，可惜看不到后续了，有点可惜。”

    严慕白发动汽车，路虎重新行驶到公路上，“后续也没什么好看的，无非是内部争辩，假的真不了，你爸心里有了怀疑，不可能就这么算了，之后的事，看看程利的境况就能知道了。而且，据说双眼皮是显性基因。”

    程斐点头，觉得就是这么回事，说可惜也只是看不到内部撕逼这个热闹而已。

    “小白啊，我发现你还真是个预言家啊，你看你昨天还问我老程要是半身不遂没人管应该怎么办，今天他就发现自己喜当爹已经二十多年了。如果土鳖真是个冒牌货，那他岂不是就剩我一个儿子了，这要是半身不遂了可不就得来找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