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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檀的办事效率真的很高。
和他谈过的第二天, 狄修就给周煊发消息, 说他在市内捡到宝了。
周煊看着手机上满是感叹号的信息苦笑。
这个傻孩子啊。
又过了一天, 狄修和周煊说他准备搬家, 他找到了一个志同道合的队友一起建造塞壬,问周煊搬家那天来不来。
周煊想到赫檀之前说的话, 拒绝了他的邀请,和他说下午还有事要做。
自从左潭和他告白那次事情之后,他为了避免见到左潭尴尬, 家里一直都是周裕庭送容小竹上学。
以前周煊和周怡小的时候,周裕庭从来没管过他们,现在容小竹需要人照顾,他头一遭尽到父亲的职责,虽然尽的不是到位, 但是第一次还是很开心。
这种开心仅仅维持到第一天。
到了第二次,周裕庭就怕了。
他最近信仰佛教, 一心想向女儿传教, 容小竹那个硬骨头,能让他传教?没几天就把他的信仰打击得差不多了,周裕庭觉得自己的智商受到了鄙视, 一时间信仰破裂,难过得很。
周煊刚给狄修发过消息说下午有事, 一个陌生号码的电话就打进来了。
他本能地给按掉了, 结果对方又继续打, 周煊还好奇, 这个诈骗电话这么执着的吗。
看在对方执着的份上,他就接了电话。
电话那头是个女声,语气非常严肃,说道:“周先生,我是容小竹的班主任,现在麻烦您来一趟学校吗?”
周煊心里就是一揪,问道:“孩子出事了吗?”
女人犹豫了一下,说道:“没出事,但是请您来一趟。”
周煊说自己下午还有工作,但是对方非常坚持,只要他去,别人去不行。
他没办法,只好又去请了假,他甚至觉得他请假的时候上司的嘴角在抽搐。
上司尽可能地假笑着问他:“那下午还能回来吗?”
周煊为难地说道:“这个,不好说。”
上司笑的很勉强:“那你去吧,去吧。”
周煊总觉得他在忍着不骂自己,走了老远回头看,还发现他站在原地保持假笑。
周煊进了学校,找老师办公室就找了半天,好不容易上三楼找到了老师办公室,发现办公室里一群老师齐齐回头盯着他看。
周煊觉得不太对劲,又不能说什么。
容小竹的班主任,姓林,教语文的,周煊是认识的。
他很快就找到了这位林老师,她正坐在办公桌前,安慰一个低头哭着的女人。
周煊登时就觉得不是很对劲。
哭着的女人他一眼就认出来了,是左萱。
周煊快步走了过去,对林老师说道:“小竹出什么事了吗?”
林老师还没来得及出声,左萱一眼看见了他,哭得更厉害,抽抽噎噎地说道:“你要什么样的年轻人没有?为什么偏偏这么对我弟弟?”
周煊看见她就烦,甚至理她都不愿意理,只皱眉问林老师道:“小竹呢?我要见到她。她到底怎么了?”
林老师犹豫了一下,道:“和小竹没关系。”
整个办公室的老师都盯着周煊看,周煊越发觉得不对劲。
这是鸿门宴吧。
林老师说:“周先生,我就直说了吧,上周一考试的那天,你是不是开车把左潭接走了?”
周煊愣了一下。
他还没来得及回答,林老师就说道:“先说一下,校门口是有监控的,你说话谨慎一点。”
周煊都被气笑了,道:“对,接走了。”
林老师和另外一个老师对视了一眼,又看向周煊,问道:“那接走了,干了什么呢?”
周煊加重了语气问道:“什么叫做,干了什么?”
林老师见他不愿意承认,又说道:“那好吧,我们不说左潭。这是我昨天从梁青青他们几个女生手里没收来的手机。您能和我解释一下,为什么这几个孩子都有您的手机号吗?”
周煊皱了眉:“我不知道。”
他能确定的是,他从来没给过这几个女生他的号码。
林老师以前对周煊的印象真的很好,因为他气质好,长得也帅,每次都是他来给妹妹开家长会,兼之他们家有个小天才的孩子,林老师一直都很喜欢他们家。
可是这次,却是彻底颠覆了她对这个衣冠楚楚的年轻人的印象。
林老师斟酌着词汇,说道:“事实上……左潭昨天晚上试图自杀,被家人拦下了。您真的不打算和我们说出实话吗?”
周煊站在办公室的中央,感受到身边全是中学老师的目光,尤其是这位班主任,口口声声说着“实话”,看来不管他有没有承认,是已经认定了他做了什么事。
周煊把背挺直了,冷笑着问道:“您不如直说,您认为我做了什么?”
林老师说:“左潭说您……猥亵了他。”
周煊了解左潭,他绝对不是那样的人。
但是比起左潭,他更了解左萱。
周煊冷笑:“是吗?是左潭说的,还是左萱你说的?”
他说完,看向左萱,左萱立刻倒退一步,擦着眼泪说道:“我只是想给我弟弟讨个公道,你瞪我做什么,我又没想对你做什么……”
言谈举止,一副弱女子的模样,看了让人作呕。
林老师立刻护着她,对周煊说道:“周先生,我们不想把这件事闹大,但是我们要解决问题。”
周煊说:“好呀,解决问题很简单,你把左潭叫过来问问不就知道我带他去做什么了吗?为什么他不来说,偏偏他姐姐在这里哭个没完?家里父母呢?都不管事了吗?”
左萱哭道:“我弟弟都被你伤害得想要自杀了,你现在让他出来见你?你是想让他精神崩溃吗?他又是男孩子,自尊心那么重,以后在同学之间可怎么立足啊……”
林老师说道:“周先生!说了这么多,您又不肯否认,也不肯承认,那我们只能认为您承认了。”
周煊说:“既然如此那就上法庭告我,在学校里面让老师判定你一个人的说辞,不觉得有失公允吗?”
林老师怒道:“我们是有监控的!您非要我们把监控调出来吗?”
周煊一字一句地反驳:“监控拍到我猥亵他了?”
林老师说道:“他上了您的车,回来之后连学都不想上了,现在又因为这件事已经选择自杀了,您还一定要把孩子逼到绝路上吗!您才是那个成年人!不觉得自己应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吗!”
周煊那一瞬间觉得好笑。
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他看着左萱,说道:“你确定你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了吗?”
左萱擦着眼泪说道:“ 我都是为了我弟弟。他是我亲弟弟,我为什么要编谎言害他?”
周煊算是明白了。
赫炳的出现让她下了决心,她不惜毁了所有人也要让周煊难受。
即便这是她亲弟弟。
她心里比谁都清楚,这种事情说不清,只要监控拍到了左潭上了周煊的车,就算是左潭自己否认了,别人也会觉得他是男生,顾及面子,为了自尊死不承认。
甚至更严重的,认为他心里是有一点喜欢周煊的,但是周煊利用了他的喜欢,做出了更过分的事情。
那一刻周煊真是后悔,他当初为什么要劝左潭那么多?他看着左潭在路边哭到死不久行了吗?他挥霍的是自己的人生,和周煊有什么关系?
那一刻他恨不得把狄修叫来,让左萱好好看看她爱的人又多憎恶她,可是狄修来了又能怎么样,他是孩子似的一个人,他来了只能越搅越乱。
周煊知道他更不能把容小竹扯到这件事情里来,这是大人的战场。
他平静地拿出手机,给赫檀打电话。
林老师看见他打电话,连忙护着左萱道:“我可警告你,这里是学校,你们家再有钱也没用……”
那头赫檀接了电话。
周煊说道:“你未婚妻又开始发疯了,你看让医院的人来一趟吧,她最近状态不是很好。”
赫檀皱眉道:“她又怎么了?”
周煊说:“她现在幻想我猥亵了她弟弟,对,情况和上一次一样。你知道你们还不让她入院治疗?”
他说完,挂了电话,对林老师说道:“我能和您单独聊两句吗?”
林老师看了一眼已经不哭了的左萱,对着周煊点了点头,跟着他出了办公室。
周煊把办公室的门关上,在走廊里说道:“林老师,我家和左萱家里是认识的,她未婚夫和我姐姐也有商业上的往来。我不在里面说的原因是照顾她,其实那天我接走左潭是因为……”
他沉重地叹了口气:“左潭最近压力很大。她姐姐精神上有问题。”
林老师愣了一下:“什么?”
周煊说:“左潭肯定是没有自杀的,他要是明天来了,您可以看一下他身上有没有伤口。但是左萱吧……”
他说到这里,就不说了,只说道:“等一下她家里人会来接她的。”
林老师不解道:“你什么意思?”
周煊说:“她说我什么都没关系,我原谅她。但是她精神有问题,您照顾她一下吧。”
听他这么说,林老师越发不解起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周煊说:“那个梁青青,我是认识她。我去找她是因为她在学校里欺负我们家小竹。这件事我没有找您来闹我是体谅您班里学生多,忙不过来。但是如果我向校方投诉,你们班的女生往一个十岁小女孩头上扔卫生巾,您这个班主任,是不是有点失职了呢?”
林老师猛地一噎。
周煊又说道:“您坐视校园霸凌不管,甚至质问我,这是包庇霸凌者吧?我们做家长的解决了,您还要怪到我们头上来?这件事我只要去投诉,或者是在网上爆出来,您这个受人尊敬的老师,到时候会怎么样,想过吗?”
林老师不说话了。
周煊又说:“还要左萱,一个精神病患者的话您也信,那是不是要我们把您送去和精神科的医生一起谈谈,您才肯信我的话?”
他正说着,赫檀急匆匆地来了,问道:“怎么了?”
林老师话都讲不出来了。
这时候左萱在屋子里呆了很久,早察觉出来不对劲了,从办公室里走出来,一看见赫檀来了,立刻扑到他身上哭道:“你怎么才来……”
林老师又看赫檀:“你又是谁?”
赫檀急忙说道:“您好您好,我是左萱未婚夫。”说完,关心地看着左萱:“怎么了这是?”
林老师说道:“周煊猥亵左潭的事……”
赫檀忽然冒出来一句:“您谅解一下,给您添麻烦了,不好意思。”
林老师说:“你们——”
赫檀把左萱抱在怀里,一副做未婚夫的苦心,深深叹了口气,道:“她有很严重的精神疾病,本来不应该让她一个人出来的,是我没照顾好她——”
左萱猛地心就是一凉,立刻甩开了赫檀的手。
可赫檀偏偏温柔地抓住她,轻声说道:“乖啊,我们现在回家,你今天的糖是不是没吃?唉,不是让你要乖乖吃的吗,怎么就是不听话……”
左萱终于明白周煊的计策了。
她只是没想到,一直不契合的两个人,竟然不知什么时候变得如此默契。
她看向赫檀,看着他温柔的脸,忽然想起来赫炳,当初他们把赫炳带到什么地方去了呢?赫家人有多残忍,多可怕,她明明知道,可是她怎么就这么傻,怎么天真地以为赫檀还会像以前那样置身事外?
左萱疯狂甩开了赫檀的手,赫檀却一把抱住她,把她紧紧抱在怀里,急忙道:“怎么了?”
左萱比任何人都知道他关切的样子有多虚伪,她知道自己面临着什么,她发了疯似的大叫:“你放开我,你放开我!”
林老师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原本她还不信周煊的话,现在早就信了八分。
左萱咬着牙指着周煊说道:“你害我,你害我!我要你死……我要你死!”
赫檀说:“乖啊,咱们回家去……”
左萱尖叫道:“我不和你走!我知道你赫家的手段!我没用了,你们要用当初对赫炳的方式来对我!我没疯,他也没疯!你们家里全是疯子,你们要干什么……”
她害怕极了,一想到得知赫炳死讯的那漫长的三年她就恐惧至极,赫家人对亲生儿子尚且如此,现在她挡了他们的路,她又会怎么样……
赫檀见她挣扎得太厉害,赶紧放开了她,掏出手机打电话:“妈,左萱又发病了,现在在学校里……”
左萱一瞬间醒悟过来自己四面楚歌,就算是她没疯又怎么样?所有人都说她疯了,她就是疯了。
她伸手指着周煊:“你——”
周煊平静地看着她。
有的事情,就算是没有,说的人多了,就是变成了有。
比如左萱诬陷周煊猥亵少年,他就算是没做,可是没人能证明他没做,那所有人眼里,他就是做了。
他这辈子从此就毁了,每个人看他的时候,都认为他是个衣冠禽兽,恋童癖,猥亵犯,不值得同情且令人作呕。
左萱了解人心,她心里清楚从此再没有人会同情周煊,也没有人会相信他说的一个字。
她恶毒地等着周煊自己慢慢绝望,然后在他崩溃的时候再推一把,看着他自杀,但是那又如何,他就算是死了,也不会有人同情他。
更不会有人相信他。
可是她以为她了解周煊,现在她才发现,她没那么了解。
她以为周煊软弱、善良、习惯了退让。
可惜,现在不是了。
再比如赫檀说左萱疯了,她能向谁去证明自己没有疯呢?
周煊看着左萱,轻声问道:“到现在,你还觉得自己没疯吗?”
她猛地明白了一个事实。
她要么等着赫家人像对待赫炳一样对待她,要么,只能像周煊认错。
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少年人,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聪明起来的?
左萱崩溃地坐在了地上。
好几个上课的班里都挤出人来看她。
左萱捂住脸,痛哭出来:“我疯了。”
她知道这是她唯一救援自己的方法。
一败涂地了。
她崩溃地哭着说道:
“我不记得我说了什么了,我疯了。你们带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