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晴在现代的时候设想过, 如果自己也谈一个异地恋会怎样？

    她觉得自己应该还行。

    因为沈晴本人原本就不算是一个非常黏人的人, 再加上现代的那些科技生活那么发达，平时沟通聊天什么的基本就都是可以正常进行的, 真的想见着人，那还有视频，大不了就是高铁飞机的，也都没一会儿都能见着。

    可是这是在古代，别说正常的沟通联络了，这出去很远的路, 想要见上一面只恐怕都要舟车劳顿, 可也不知道是要走上多久了。

    就说沈恪吧, 他一走三年，别说平日里了, 就是逢年过节的也是一次都没有回来过的。为着什么啊, 那就是交通没那么便利，这又是在任上的, 这一来一回的多容易耽误事儿，更不说这家中无大事, 若是还勉强回来, 这少不得是要被言官参上一本的。

    王氏开口说, “天家亲开的口，想来起码三年也是要的。”

    三年, 沈晴眼下正是十六, 算是有些破落人家的女郎已是可以定亲的年岁, 但是落在这豪门贵户这儿，少不得就是有些太早了。但是若是拖上三年，沈晴那会儿可就十九了，便是在晋安城里头，也该是年纪大些的女郎了。

    虽是不好听些，但若是原本就有亲事定下了，也就少人说嘴。

    “兄长才不过十七，天家就叫他一人出去吗？”

    王氏摇头，“自然不是一人的，他算是副手出去，但也算是瞧出来天家对他的看中了，正是你说的，才十七的年纪就担了这样的大任，想来即便是那些正统的世家郎君，也少有这样的恩典的。”

    王氏看了看沈晴的脸色，好一会儿才说，“原是我说，把你们的事儿就左右都先定下，对外先按下不表，等过上一年了，又有人来问你了，我那个时候再说，便说是自小就安排好的事儿，只等着他先立了业，再成家。你看怎样？”

    这样的事儿王氏少有是来问沈晴的意思，毕竟这个年代都是父母之命的，当初沈时清会问沈晴的意思，这会儿王氏也来问，可见是家里对这个女儿有多少纵容了。

    沈晴倒真的仔细想了想，她第一个念头就是拒绝。对于她来说，三年的时间太长了，三年过去了，谁知道他的心会怎么变，也没人知道她的心会怎么变。

    毕竟这一路上最多就是时隔好久会收到的书信，经常联系恐怕不行。他可能会遇上他觉得更好的女郎也说不准，而像是沈晴这种最是会给自己留下后路的人，自然也就不可能在沈严那一棵树上吊死，她首先想到的就是，“如果”，那怎么办。

    她没有回复王氏，只说是想想。因为她发现，比起那个如果来说，她还有想过，如果将两人的关系摆的这么势力化，会不会太过冷血了一点，毕竟说起来，两人现在还是情侣的关系。一般人都会想着，应该要给予十足的信任才是，而她却在麻烦到来的瞬间，马上就抛开了，怎么想都觉得有些过于旁观了。

    阿濯是最能瞧出她脸色的人，当下便是劝她，“左右严郎君出去也不过就是三年，想来他忙于公事，也很难有和旁的女郎接触的机会。再者说了，我们在族学三年，可见过不少对严郎君示好的女郎，那真是不胜枚举了，可是严郎君也都是未曾多瞧她们一眼的。就奴想来，严郎君是最是洁身自好的人了，那些个族学里头的女郎都看不上，外头的娘子，就更是难了。”

    沈晴看了她一眼，觉得她想的有点歪了，但是她也不能就“我其实是怀疑我自己会变心”这种话明明白白的讲给她听，多少是有些羞耻的。

    她抿了抿唇，还没说出点什么，就看见正端着官帽站在她院子外头的沈严。

    也不知道在这儿等了多久了。

    沈晴让阿濯先走，自己陪着沈严往外走了一会儿，沈严便说，“你都知道了。”

    沈晴点点头，“阿娘刚就是和我说这事儿去了。”

    “那你怎么想？”

    沈晴抬头看他，眼里有点郁闷，“我能怎么想？总归事情也都是成了定局了，如今我怎么想也都是不重要了。”

    沈严的步子一顿，然后认真的转头看她，“你怎么想在我这儿，是最最重要的。”

    沈晴皱眉，然后也停下来，搅了搅自己的帕子，想了想还是实话实说，“说真的，其实我刚听到这事儿的时候我就想了很多，也非常的惊慌。因为我想着，这可是在古代呢，什么联络都那么艰难的地方。更何况你这一去就是三年，我们认识也都才三年呢。这变故太多了，我不是说只是怕你变心还是怎么的，我就是觉得，未来的未知好多哦……”

    沈严已经十分清楚她的意思了，他牢牢的盯着她看了很久，然后开口，“我有信心说，这三年里头我一定不会变心，回来的时候还和现在一样喜欢你。”

    沈晴当下失笑，“你不用和我做这个保证。人的心很难猜也很多变，别说三年了，即便是在一起刚过了热恋的三周，很快把感情变没了，我也是很相信的。”

    “如果是在现代的话，我会同意你的这些话。但是这会儿在这儿，我觉得不是这样。你知道遇上一个可以心意相通的灵魂有多么艰难吗？我们的很多话，并没有人会理解，我们的很多行为，在别人眼里只怕是发了怪病了……”

    沈晴突然打断他，“你知道吗？你每次这样说，我都觉得，如果现在再出现了另一个来自现代的人，甚至是和你一个年代时空的人，你会不会很快就把全部的心思都转移到了她的身上，因为可能她更理解你，她更懂你，她更知道你们会有怎样的共同语言。而我，不过是你一百多年前的老祖宗，说是三年一代沟，我们这代沟其实也是海了去了，倒也真是没那么亲近。”

    她表情黯淡了许多，“我不是没有自信，也不是强行找你话里头的语病，只是我有时在想，你我互相吸引，就是磁场相合？还是机缘巧合罢了。所以算了，分开三年也好，给彼此一点时间去整理一下吧，也想想，我们究竟是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

    到底两人都没有定下亲来，沈晴执意不肯，王氏和沈时清虽然不甚明白，可是到底也还是尊重了女儿的意见，也就没有勉强。

    那之后沈晴也就没见过沈严了，直到是最后他出发的那一日，沈晴碍于情面还是去送了送他。王氏现在已是把他当成半个儿子了，握着他的手是叮嘱了又叮嘱，交代了又交代。到沈晴都觉得她话有点多的不像她了的时候，她才作罢。

    沈严看了一眼沈晴，他似乎是有很多话要说，但是最后还只是说了一句，“等我。”

    其实沈晴是很羡慕沈严的，他总是知道自己要什么，总是很相信自己的选择，包括他可以信誓旦旦的和她说，自己绝对不会变心这种鬼听了都不信的话。

    但是她最羡慕他的就是，他是那样勇敢，总能够这样勇敢的表达出自己的想法，就像是曾经，也像是现在。而她，却只能够在夜深人静的时候遥望亘古不变的月光在想自己的内心。

    哪怕是真的喜欢他，哪怕是也觉得自己不会变心，可是她小心翼翼，总不敢多往前走一步，她无数次的担心害怕，只恐前方就是万丈深渊。

    沈严不在的日子，沈晴还是一样的过。每天也是看书喝茶，品花赏鉴，但是却也很少出门了。王纯到底也没能真的原谅她，两人虽然不算是交恶，但是总归不可能和原本那样了。

    她很少出去见人，心里倒是平静的很。就是齐家的人约她见过几次，沈晴倒是去了，也是愿意把话和他说明白。

    齐谦梁其实从王家那边听说了一点这事儿，但是他还是有些不肯罢休，想着多少也还是一个机会。但是沈晴却还是把话说明白了，“我素来是个慢热的人，也不喜欢和旁人接触。眼下有一门还没有定下的亲事，但到底是家里长辈也都是要点头的了。郎君何等风姿，万不必在我身上花费心思。”

    那之后齐谦梁回家去消沉了几日之后，倒又是慢慢好了起来，在朝上也渐渐得了用。

    沈严走的两年多的时间之后，沈晴接到了他一封很长的信，之前也是有信往来，但她总是少回，这次他封了厚厚一叠过来，“我走之后你问我，如果我遇上了另一个灵魂，会不会也和被你吸引一样被她吸引，其实我在这一年的时间里，反复都在考虑这个问题。我起初在想，你这是一个伪命题，人不能瞻前顾后的生活，如果将未来都看一遍再去过，那人生岂不是无趣。后来我想，你之所以这样想，大抵是因为我没有给你十足的安全感。我做的事，还是会让你觉得我不够沉，不够稳。那我应该怎样呢？

    “我想了很多，我把身边伺候的女使都赶走，我知道你在遥远的晋安什么都看不见，但我总归是自己能看见，所有的事要自己相信了别人才相信。要自己做到了，才有勇气去和别人做保证。来这里的第一年又六个月，我遇见了一个女孩，我原本考虑过是不是要将这件事和你说。但是我想，我应该都告诉你，刚好可以回答你问我的那个问题。

    “那个女生还特别，当然我不是说我觉得她特别。而是她的行为处事，都有一种熟悉感。等到我意识过来的时候，我已经发现了，她就是你说的那个可能和我时空更相近的人。所以我没有刻意的远离她，反而是尝试去和她接触，我想试试你说的，也想看看我到底是怎样回事。你先不要生气，因为我知道如果这件事不解决，我们永远也不能到最后一步。你想知道我们俩到底怎样了吗？下次我告诉你。”

    ？？？？？沈晴看完之后，满头问号，怎么他还写起长篇小说吊人胃口了吗？

    她思前想后，甚至还破天荒的给他回了一封信，可都是石沉大海，没有回音。

    那一日正是阳光明媚，沈晴起床想着今天应该要晒一下书，刚推了门回去，就看见不远处站着的人，他一身墨绿官袍，官帽又被抱在手上，正在阳光下朝着她笑。

    沈晴愣住，一眼不错的看着他，只觉得像是在做梦一样。

    沈严已经走了过来，三年的岁月让他变得更是挺拔沉稳，少年气去了大半，但此刻眉间的笑意根本就藏不住。

    他三两步走上来，一把把她拥进怀里。

    想知道我和那个人怎样了吗？

    是我怎么和她相处都觉得，如果现在是你在我身边就好了。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