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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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宅前院, 云婉正逗弄怀里瓷娃娃般讨喜的人。

    “小婳祎累不累。”

    叶婳祎笑着摇头,露出两个甜酒窝, 黑黝黝双眸, 忽闪忽闪,惹得云婉又捏了捏她白胖胖脸蛋。

    “姨姨, 我能去找小夫君玩吗?”

    “能,这会景书温书也该好了。”

    得了答复,叶婳祎开心, 一蹦一跳朝后院跑去, 圆滚滚的身子看着笨拙却可爱。

    丽婶起身急急补了句:“跑慢点,我的小祖宗。”

    迈过一又一个门槛,叶婳祎总算到了后院, 累的气喘吁吁,小脸通红, 看到院中还捧着书的人。

    “小夫君。”

    卫景书抬眼, 看到跑过来的人,放下书,拿起桌上汗巾, 将她接了个满怀,出口声音带着少年稚嫩,语气却沉稳老练。

    “跑这样快,不怕摔倒, 满头都是汗。”他抱怨说着, 手上却仔细擦去她脸上汗珠:“叶叔又在大都护府没回来?”

    “嗯!”叶婳祎乖巧点头, 声音软糯甜蜜。

    卫景书看着她红扑扑脸蛋,抿了抿嘴,从衣袖中掏出一个小纸包,打开,拿出,塞进叶婳祎嘴里。

    叶婳祎感觉舌尖被甜腻包围,笑的迷眼,含糊不清喊着:“糖,糖。”

    “这是夫子给我的,给你留着,一日只能吃一颗。”

    “嗯。”她猛点头,卫景书笑笑揉揉她小脑袋,侧身又拿起书。

    “小夫君为何总是看书。”

    “因为长大了要考取功名。”

    “考取功名作何?”叶婳祎歪头,好奇盯着他。

    卫景书沉吟了下,余光扫了眼身旁好奇眨眼人,心里想着,她如今才五岁,说太复杂也不明白。

    “考取功名,以后就有钱给你买糖吃。”

    “好好!”叶婳祎开心拍手,阿耶老是管着她吃糖:“那我听话,不吵小夫君看书。”

    说完,叶婳祎起身一个人跑一边,自娱自乐起来,卫景书笑笑摇头,继续看手中书,现下正是炎炎夏日,又逢晌午人最困倦乏累时候。

    果然,蹲在太阳下自个玩的人,受不住了。

    “小夫君。”

    “嗯……。”

    卫景书放下书,看着她不停揉眼,走路也开始晃悠,知道她想干嘛,抬手理了理衣袍,伸开手臂。

    “过来。”

    叶婳祎迷迷糊糊,小声嗯着走过去,熟门熟路,拽着他衣袍,爬到他腿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进卫景书怀中,没一会就睡着。

    卫景书一手抱着她,一手又拿起书,继续看着,直到倦意袭来。

    蝉鸣声不断,偶有几阵难得凉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树影斑驳映照在地上,时不时随风摇动。

    丽婶来时,瞧清两个互相依偎,一大一小的人儿,抿嘴偷笑,景书这小子,不过才十一,疼她家这个小祖宗真是打心眼里,如宝如珠,虽不会像旁人那般表现出来,却默不作声把一切都做好。

    这姑爷是甚好!

    微风依旧,吹散些许炎日燥热,阳光暖融融包裹着树下一个年少一个稚嫩的身形,也吹着时间马不停蹄前行。

    叶婳祎躺在摇椅上,脸上盖着书,睡得正香。

    “娘子……娘子!”宝月冲进院子,脚下飞快,扯着嗓子大喊。

    叶婳祎拉下脸上书,露出少女娇嫩的脸庞,皱眉懒懒看向停在身旁气喘嘘嘘的人。

    “慌什么慌。”叶婳祎用力伸了个懒腰,拖着香腮继续道:“是阿耶知道我揍了临街李小郎,还是夫子又上门查课业了。”

    “都不是。”

    “嗯……?都不是!”

    “是!”宝月点头:“是姑爷回来了。”

    “姑爷!”叶婳祎噌的从椅子上跳起,卫……卫景书回来了!她扔下书急急跑出院子,奔向大门,前脚刚迈出,又猛一下收回,思量着偷偷探出头,向不远处大门敞开卫府,伸头望。

    “他什么时候回来的?她和卫景书的娃娃亲,全荆川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也才到没多久。”

    叶婳祎憋嘴指了指被娘子们围的水泄不通卫宅大门:“这才刚回来就招蜂引蝶,选来做夫婿,以后指不定娶多少妾室来气我。”

    “不会,不会,姑爷在荆川,不是谁提都竖大拇指。”宝月说着,真竖起大拇指,叶婳祎听得颇受用,心里有些洋洋得意。

    转身直接朝里院大步走,宝月不解追上。

    “娘子,我们不去瞧瞧吗?”

    “不去。”

    回到院中叶婳祎拿书盖脸,继续睡觉,宝月蹲在一旁等了会,直到脚酸也没见摇椅上的人动,无奈起身离开。

    听到离去脚步声,叶婳祎偷偷拉下一点书,没人?她直接掀开书,四周瞧了瞧,真的没人,那……。

    她转身,目光落在身后墙头上,叶宅和卫宅就隔着一堵墙而已,她要想瞧,爬上去就成,何必挤来挤去,她愣愣看着墙头。

    说起来,自己好像有五年没见卫景书,他走的时候是十五岁,如今二十了,不知道有没有变样。

    她手上漫无目的哗哗翻着书,目光却还盯着墙头,显得有些焦躁,仿佛听到那墙头不停对自己说,来呀,来呀!

    这时,墙的那头传来一道深沉好听嗓音。

    “放这就行,辛苦几位了。”

    接着是抬抬搬搬声音,叶婳祎慢慢走到墙边,趴在墙上侧耳听着。

    隔着一堵墙,卫景书正在晒许久没动,霉气呛人的书,听到墙那头细微脚步声,他抿下嘴,哑然失笑:“皮猴子。”

    叶婳祎却还不自知,聚精会神的听着,只是听了许久没有声响,她实在忍不住,还是小心翼翼爬上墙头,先是冒个头,慢慢露出眼睛,看见卫景书正背对她整理书。

    “怎么不转身呢?”她小声嘀咕。

    突然,蹲在地上站起身,叶婳祎吓得缩回头,心紧张的直打鼓,听着脚步声一会近一会远,直到又走远,才敢又探头,只是院里空荡,半个人影都没有。

    “人呢?”

    她疑惑皱眉,过了会依旧没人,叶婳祎踩着脚下落脚处,探出半个身子,张望半天还是什么都没看到,唉声叹口气。

    “唉,还想看看五年没见他如今是何样子。”她有些失望。

    卫景书就靠在墙根下,听着她的话,忍不住扬起唇角。

    “想看直说就好,我又不是不给你看。”他转身负手,抬头看着墙头上惊得目瞪口呆的人。

    “娘啊!”

    叶婳祎吓得一声惊呼,脚下一滑,身子前倾,直接扑过去,卫景书伸手一把接住掉落下来的人。

    澎的一声,尘土飞扬,呛得两人轻咳,叶婳祎不偏不倚,把卫景书压在身下,两人贴的近,彼此呼吸熏烫着。

    “可看清了?”卫景书沉声问道。

    叶婳祎脸涨的通红,迟疑了片刻,直接起身捂脸朝大门冲去。

    卫景书躺在地上,后背钝疼,想是被书硌得,他扶着肩头坐起身,看着她慌乱跑开身影,摸出怀中的油纸包,无奈叹口气,嘴角若有似无的笑着。

    “糖还没给你。”

    宝月进了院,没看到叶婳祎,以为她进了屋,进去一瞧,没人?宝月又跑到院中,就听到墙另外一头的惊喊声,那声音!不是她家娘子是谁。

    结果爬上墙头,她看到的是娘子落荒而逃背影,还有一个长得嫡仙正笑着的郎君,娘啊,那……那就是和娘子定了娃娃亲的郎君,她家姑爷长得也太好看了!

    自打出了这事,叶婳祎就再没敢出家门口,整日闷在院中,叶谦以为她生病了,郎中叫了一个又一个,可都说没事。

    直到得了丽婶的提醒才恍然大悟,是啊,婳祎都满十四了,没几个月就十五了,正是女子情窦初开年纪,景书长得又一表人才,哎呀!他家女儿终于知道自己是个娘子了。

    这可把叶谦乐坏了,吃饭时候,一直盯着这两人。

    叶婳祎小口咀嚼着饭,目光时不时偷瞄对面,坐的笔直,一脸平静吃饭的卫景书,从这几日的迹象看来,这厮是在装傻充愣,她心里暗舒口气,太好了。

    “定了何时启程去元安了?”

    “定了,初十。”卫景书放下碗筷,恭敬回道。

    叶谦笑笑,感慨拍拍卫景书肩头:“好好,不用紧逼自己,尽力了就行,考上,考不上都无妨。”

    “嗯。”

    “这样的话,我要早些去丰登楼订好酒席。”

    丰登楼!叶婳祎撇嘴,阿耶真舍得,那里摆顿酒,三年俸禄没了是肯定的。

    “叶叔,不用这般破费。”

    叶修摆摆手:“要的要的!”他拍拍膝盖忍不住叹气:“你如今在军中也算是小有成就,只是你阿娘临终前……。”

    说道这,叶修停住,卫景书抿紧嘴,放在桌下的手紧攥。

    叶婳祎心里也升起忧伤,小时候的事她虽不大记得,但每次提起婉姨,她心里总是暖暖的。

    “不提这些,你如今这样也很好,他们泉下有知也欣慰。”

    “嗯。”卫景书低声回应。

    一顿饭结束,叶婳祎回了屋,仰倒在被褥上,初十走?他回来也就半个月,又走?可一细想,考会试是大事,临行前她要送什么给他呢?听说他小时候玩伴都已经送了。

    东西倒是不分轻重,不用担心银钱事,最重要是寓意,彩头要好,这可难倒她了,她哪懂这些,要不……!她眼睛滴溜溜一转,心里有了主意。

    隔天叶婳祎起了个大早去了私塾,宋仁正泡着茶,听门房小斯说叶婳祎来了,吓得手中茶杯险些摔地上,赶紧起身,把屋里宝贵的纸墨笔砚,书籍画作统统收起。

    “宋夫子,宋夫子!”

    叶婳祎跑进来,见他找急忙慌收拾东西,知道自己平时“作恶多端”,赶紧端正态度,恭敬行礼规矩喊了声:“老师。”

    “哎呦,不敢,不敢,老朽不敢做你老师。”宋仁气的吹胡子瞪眼。

    “您别这样说,一日为师,终身为师,学生知道以往是自己太过顽劣,让老师受惊受委屈。”

    叶婳祎说的诚恳,宋仁微眯眼,这丫头今日如此规矩,事出反常,必有妖。

    “你所求何事,快说!”

    “老师慧眼!”叶婳祎竖起大拇指夸赞。

    宋仁气的哼哼,他还没瞎,这个学生何时做过热脸贴冷屁股的事?如今这样肯定是有事求他。

    “老师,事情是这样的,初十卫景书要进京赶考了,我再想什么东西送他合适,彩头又好。”

    叶婳祎边说,边笑的讨好看向宋仁,宋仁摸着花白胡须,思虑起来。

    “广寒糕,是为最佳只选。”

    “怎么说?”叶婳祎兴冲冲,急切等着宋仁往下说。

    宋仁拿起桌上戒尺,直接拍在叶婳祎手上,疼的叶婳祎嚎了一嗓子,但却没生气,只委屈巴巴。

    他满意点头:“让你多读书,如今用到了却不知,才知愁!广寒糕,寓意蟾宫折桂。”

    “蟾宫折桂是何意思?”

    “寓意高中榜首。”

    “这个好,这个好,那广寒糕怎么做?”

    “这我哪知道,广寒糕有些年头了,荆川这个偏远地方,甚少有人做这个,怕是知道的没几个,不过你师娘倒是会做,对了,说起这个蟾宫折桂,它……,哎?人呢?”

    宋仁本想再说下蟾宫折桂缘由,没成想本还老实听着的人,一溜烟跑了,气的他直跺脚,朽木,朽木!

    多年后,这位老先生怕是想不到,他一辈子最得意,最为之骄傲的学生,娶了他这辈子最头疼最不待见的学生。

    自那日后,叶婳祎天一亮就往私塾跑,认真学怎么做广寒糕。

    初十如期而至,所有人早早到了丰登楼给卫景书践行,欢声笑语,众人吉祥话,让一向稳重的卫景书,难得不好意思起来。

    尤其是叶婳祎再众人簇拥下,送上亲手做的广寒糕。

    食盒打开,香甜扑鼻诱人,所有人都围上来,伸长脖子好奇。

    “这是什么?”

    “广……广寒糕。”叶婳祎低头,说的支吾,卫景书看到她脸上染上红晕,抱紧怀中食盒。

    “有何寓意。”

    她本想说,卫景书先开了口:“寓意高中榜首。”

    听见卫景书的话,宋仁得意摸着胡须点头,不愧是他教出来学生。

    “这个好!”众人分分称赞:“叶娘子这糕点,怕是最得卫兄心意,把我们全都比下去了。”

    众人起哄戏谑:“那是,你也不看看这东西是谁做的。”

    叶婳祎被这群人说的脸颊更加滚烫,只觉得屋里闷得让人喘不上气,寻了借口慌忙跑开,结果回来时叶谦因为大都护府中有事先走了。

    徒留她一人,好在有宁凝陪着,不知是酒楼的人上错酒,还是自己拿错了酒壶,两杯下肚,竟觉得晕乎乎,如置云端。

    果……果酒,不是喝不醉吗?她忍不住打了个酒嗝,眼皮越来越重,好想睡觉,是该好好睡一觉,这几日天天大清早去学做广寒糕。

    酒宴结束,卫景书背着她走在长长,冷清的街道,夜巡的人瞧见纷纷打招呼。想是叶叔交代了,卫景书点头回应。

    “不能喝酒,还喝酒。”他埋怨背上人。

    叶婳祎又打了个酒嗝,迷迷糊糊:“你……你回来作何?”

    “我?”卫景书看着夜空星星点点淡笑:“答应你,从沙场回来娶你。”

    “娶……娶我?嗝!你明明是要考取功名。”

    “对,我是要考取功名。”

    凉风吹过,叶婳祎锁了下脖子,冷的抱紧他:“为什么考功名?”

    卫景书轻笑,眉眼嘴角好看上扬:“考取功名给你买糖吃。”

    叶婳祎嘿嘿一笑,嘴里喃喃重复:“糖,糖!”

    “你可知道,回到荆川,我第一眼瞧见你,心里有多高兴,婳祎等我回来娶你。”

    “嗯……嗯。”叶婳祎含糊回了句,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只觉得这样说就对了。

    月光轻柔披在两人身上,照亮前行的路,一如当年杏树下,沐浴着阳光,相互依偎睡着的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