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逐渐降落, 将军府前点起了灯笼。

    戚姝在庭院中走来走去, 马蹄声终于响起。她急忙站起身, 迎到门口。

    骆靖之从门口进来，她上前拉住他的手臂，冰凉的盔甲有些刺痛她的掌心。

    “怎么样了？”

    骆靖之轻轻拍拍她地手, “进屋里说吧，外面太凉了。”

    戚姝心中着急，快步进了屋里，骆靖之道：“宋隆没事，只是被罚闭门思过。但是, 宋宏他……”

    戚姝一愣, “宋宏怎么了？”

    “宋宏帮宋隆将罪名担了下来，几位大臣力保才让他减罪。”骆靖之错开脸, “但是还是要去北疆极寒之地。”

    戚姝有些难以置信, “那里那么冷，宋宏的身体一直都不够强健, 去了哪里还能有命活？”

    她说着就想出去，找戚家再商量一番，却被骆靖之拦住了, “别去了，宋隆在朝廷上才发过一次疯, 现在皇上正是生气的时候。”

    戚姝怔怔地坐回到椅子上, 宋宏虽然不是她的亲表弟, 但是自幼养在戚姑姑跟前, 感情也不是不深。如今怎么可能看着他去送命？

    骆靖之也知晓，安慰道：“从京城出发，到北疆，单单脚程就要许久。”

    戚姝猛地抬起头，抿紧唇，“只要在这期间，有圣旨将他召回来。”

    骆靖之点点头，皇帝自然不可能召回他，那唯一的办法，就是让宋隆快些登基。皇帝本就重病缠身，若是出了事也不稀奇，倒是大皇子和二皇子他们要先除掉。

    戚姝稍微冷静下来，想着自己之前的安排，道：“我让姑姑在宫中安排了几个妃子，这段时间他们都会怂恿皇帝支持二皇子。届时大皇子一定会担心，皇帝也会防备二皇子。等大皇子出手解决了二皇子，隆儿再动手。”

    骆靖之点头，对戚姝道：“你先休息吧，大理寺那边我嘱咐过了。他们会尽量将宋宏离开的日子往后压。”

    虽然有他们从中周旋，但是宋宏离京的日子还是定在了三日后。他走那天，宋隆因为被关了禁闭，没能来见他。不过，戚姝去见宋隆的时候，看到他在府中的庭院里坐了一天。

    戚姝看着他阴沉的样子，道：“现在你能做的，就是赶快将权力握在自己手里。”

    宋隆笑了起来，“我知道。”他望向高墙之外，“宋宏这一路不好走，我托了人照顾他。”

    “托人？谁？”

    宋隆坦率笑道：“李媛。”

    戚姝蹙眉道：“她怎么会帮你？之前戚乔去暗示李侍郎都被婉拒了。”

    宋隆起身要回去，“我自有我的办法，表姐就不要担心了。”

    戚姝瞄了他一眼，“你对李媛难道真有男女之情？如果真的有，你现在告诉我，我让戚乔不要选她当王妃就是了。”

    宋隆叹口气，拍拍戚姝的肩膀，“李侍郎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肯定不想卷入这些权力之争中的。不然之前也不会拒绝戚乔表姐的求情。”

    戚姝没有再说话，叹口气，在婢女的搀扶下回去了。

    宋隆哼笑一声，也回了房间。

    不出几日，皇帝果然厌烦了二皇子。就算那些嫔妃对二皇子都是夸赞，但总是听肯定会烦。更何况，后宫不可干政，这些嫔妃算是犯了忌讳了。

    戚姑姑知晓这些，明明是皇后，对这几个受宠的妃子也只是口头说说，最后还装出一副被欺压的样子。

    大皇子那边自然也不会放过二皇子，用尽全力给他泼脏水。宋隆人虽然出不来，但是也派了不少人给他送证据。

    尚贵妃怎么肯让自己的倚靠出事，大皇子私兵的事她手中也不是没有证据。但是一旦她将这证据放出来，宋隆那边便有了嫁祸的借口，可以出来了。

    戚姝暗中给戚姑姑传了信，让她再逼一逼二皇子。等他们走投无路了，就不得不选择先除掉大皇子了。

    尚贵妃虽然察觉出不对，但是现在已经由不得她了。

    戚家趁机帮宋隆说话，但是皇帝才流放一个皇子，现在让他承认错了也不可能。最终将大皇子关押了，解除了宋隆的禁足，却没给个说法，对宋宏也什么没提。

    戚姝知晓了也没说什么，他们对皇帝早就不抱希望了。

    “现在宋隆回来，只剩个二皇子在，先前他的那些罪证可都还给完呢。”她放下手中的杯子，看向骆靖之，“谁让他之前为了拉拢人，手里堆了一群歪瓜裂枣。”

    这时候朝中的人也不装了，一个两个纷纷起来弹劾二皇子。宋琛和陈元客把持的新党也站在宋隆那边，这让皇帝吃了一惊，但是他还能稳住，只要他不倒，朝中的局势就还能稳住。

    夜半时分，陈公公站在皇帝的寝宫门口，看到一个人影走过来，忙笑着迎上去，“皇后娘娘。”

    戚姑姑冲他微微笑了一下，看向寝宫，“皇上还没歇息？”

    “还没呢，最近朝中的事物比较多，皇上已经几日没能安眠了。”

    戚姑姑满意地点点头，“有劳公公了，皇上最近的药量再多放些吧，身子疲累，是该补一补。”

    戚姑姑说完，跨进殿门。皇上抬头看到是她，脸上露出不耐烦的神色，“你怎么进到这里来了？快些回去！”

    戚姑姑面色悲戚，“臣妾千求万求，这才得见皇上一面。宏儿到底年纪小，他……”

    “够了！”皇帝气得直接将桌上的奏折扔到地上，“后宫不可干政，你这皇后不想当，可以让给别人！”

    “让给谁？尚贵妃吗？”戚姑姑笑起来，“她的确得你的欢心，可有什么用呢。你以为宫里朝堂上这些事都是谁弄出来的？”

    她说完，冷笑一声，转身欲走，脚下却踩着了一份奏折。她没看，按规矩她是不能看奏折的，“皇上就好好看看这些奏折吧。”

    她将手中的奏折扔回到桌上，踩着莲步出了殿门。

    皇帝看着她的背影，又看看手中全是要求立宋隆为太子的奏折，气得将所有东西都扫到地上。

    殿门外的陈公公听着里面的动静，挥手唤来一旁的小太监，看了看他手里的药，“是按照新说的药量煎的？”

    “是的，公公。”

    陈公公满意地点点头，接过药盅，弯着腰进了殿门。他小心避开里面的一地狼藉，走到皇帝面前，轻声道：“皇上，喝些药吧，保重龙体才是最重要的。”

    皇帝粗喘了几口气，看着面前的药。太医院的人配的药效果很好，一小碗就能让他精神许久，偶尔忘了吃药，精气神就差了许多。

    他端起药，一饮而尽。陈公公看着他将药喝完，接过药盅，道：“皇上早些休息，这些事明日再处理也不急的。”

    皇帝“嗯”了一声，张开手臂，让他更衣。

    戚姑姑回了宫，就给戚姝传了消息。

    骆靖之站在她身旁，看到纸条上的字，道：“看来今天连夜将二皇子送进大理寺会比较保险。”

    戚姝揉揉额头，“你晚上又有的忙了，这几日都没能好好休息。”

    骆靖之揽住她的腰，笑着亲了亲她的头发，“我没事，倒是你要多休息才对。快些睡觉，明日就等着听二皇子的好消息吧。”

    戚姝点点头，脱了鞋子上床睡觉。骆靖之换了身衣服，出了门。他关上门，看到守在门口的翠丝，低声道：“待会儿多找几个人守在门口，产婆说最近日子近了，都小心些。”

    翠丝点头应下，骆靖之回头看了眼关上的房门，笑了下，回头出去。

    ·

    “皇上，皇上。”

    陈公公跪在地上，惶恐道：“皇上，大理寺卿求见，说是有要事。”

    皇帝掀起被子，被打断睡眠让他感到很不舒服，额头上的青筋一跳一跳的，好像有什么东西要出来一样。

    他坐在床上缓了一会儿，起身让陈公公给他更衣，“什么事非要这个时候说。”

    他进了议事厅，才跨进去，地上就跪了一众的阁臣和大理寺的人。他正要开口询问，就见离他最近的阁老一下抓住他的衣摆，面色悲戚。

    “皇上！二皇子他！他意图谋反啊！”

    皇帝心头一跳，瞄到桌子上的奏折和捧来的证据，一口气挤在喉咙处，怎么也出不来。

    “嗬……嗬……”

    陈公公跟在他身后，看到他脸色涨得泛紫，急忙叫喊道：“皇上，皇上！来人啊！宣太医！”

    第二日的早朝被迫取消了，因为皇上突然病危，据说是被二皇子谋反给气得。三皇子宋隆临危受命，担任监国一职。

    戚姝听到消息，心中提着的那口气总算是松下来了。

    骆靖之回来的时候，宋隆也跟着一起来了。现在这种时候，只要宋隆说一句话，皇帝马上就会驾崩。

    戚姝坐在他身侧，看他不慌不忙的样子，笑道：“怎么还拖着？”

    “表姐这不是快生了吗？”他看着戚姝的肚子，“这要是赶上国丧多不好，反正父皇多躺一会儿也不碍事。”

    “宏儿那边……”

    “放心，我已经让人将人先悄悄送回来了。”宋隆敲敲桌子，笑道，“反正那小子喜欢山水，多多走走也不是什么坏事。”

    戚姝知晓他们两人关系如此和睦，放下心来。

    过了数日，将军府喜迎第一位小主人，是一个大胖小子。这孩子出生不到半年，皇帝驾崩，三皇子宋隆登基，开创新的盛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