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了, 那是……大哥的味道。”

    男人突然出现在空无一人的巷子里，只见他身着黑色披风，半张脸隐没在兜帽下，露出苍白精致的下颌和几撮墨色长发。

    找食的老鼠吓了一跳，发出一声尖叫, 猛的扎进了垃圾堆里，消失不见。

    没有理会弱小生物的动作, 男人站在昏暗的巷子里, 缓缓抬头, 望向远方, 目光仿佛透过了层层阻碍，到达想去的地方。

    碧色的双眼慢慢涌上了血色。他舔了舔冒出来的犬牙, 轻咬舌头, 一阵血腥味在口腔中蔓延。他摸了摸脖颈, 原本光滑的皮肤上, 覆上了蛇一般的鳞片，他扯了扯嘴角，只要能找到大哥，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等我，大哥。

    这一次, 我一定会好好保护你的，一定！

    别再丢下我。

    ……

    干掉了前来追捕他的国际警察, 野兽冷静地处理好几人的尸体, 抹去沿途的痕迹, 伪造几个导向性的痕迹，做好这一切之后，他才撑着重伤的身体钻进了深山老林里，寻找落脚地。

    没日没夜地赶路，持续高强度高水平的对决，身体已经有些吃不消了，更何况，虽然说，他以前是个特工，擅长近身搏斗以及各种枪械使用，但他最擅长的还是远距离狙.击，体力一直不是他的强项。

    强打着精神，在深山里找了个无主的山洞，才算暂时松了一口气，他背靠在石壁上，喘息着。伤口有发炎的征兆，失血量到达警戒线，身体开始发热……

    野兽依然很冷静地判断出了自己身体的状况，他需要治疗，潜逃途中弄来的药物，在几番打斗中遗失了，他现在这种情况，一旦进入到设施完备的城市里，就相当于自投罗网，哪怕他只是出现了一瞬间。

    作为曾经的中情局特工，他熟悉中情局抓捕犯人的流程，在科技日益发达的今天，没有任何掩护，很难逃脱无处不在的摄像头。而且，他要去的地方……

    心脏忽的传来一阵疼痛，心尖都要为之发颤，野兽闷哼一声，吐出一一口浊气，他捏了捏垂在身侧的手指，放空了双眼。

    死神大人，很快，我又能来到你的身边了。

    追随你的脚步，永不停歇。

    ……

    “咳咳。”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从低温舱里苏醒，世界就变了样，甚至，连病情停止了恶化，但他本来就已经是七八十岁的老人了，就算没这病，也活不了多久。

    想想自己没有几年就要死去，还真是不甘心。

    人啊，大概都是这样贪得无厌的生物。

    啊，这样不行啊，明明，失去意识之前，他还许愿，只要见前辈一面就好。结果，现在有了机会，却还想要更多吗？太贪心的人，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肖浅坐在电脑桌前，看着屏幕上的文字，慢慢读下来。

    啊，原来在前辈眼里，他就是这么一个形象吗？肖浅抚摸着自己满是褶子的脸，真是讨厌啊，公开处刑什么的。

    说起来，他很久以前好像确实是这样呢，爱哭，固执，然而，自前辈离开以后，他却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哭过了。

    但是啊，曾经为前辈流泪的日日夜夜，好像还在昨日，他一直等啊等，固执地等待一个不会回头的人。

    [我不喜欢你，无关男女。]

    耳边恍惚又响起男人冷冽的声音。肖浅轻笑。

    明明我是那么喜欢你，爱你，可是你啊，一点都不给我机会呢。

    看着短短的十几章故事，他出场的次数少的可怜。肖浅忍不住想，是不是，在你心里，我也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配角呢？在你如此漫长的人生里，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这样真不公平啊。

    “咳咳。”肖浅咳得厉害，但他忍不住想笑，咳着，笑着。到最后，他幽幽一叹，有什么办法呢？他喜欢前辈啊。

    他慢慢地在终章下留言。

    [学长是我的，谁也别想抢走！]

    他恍惚了一瞬，就像回到了年轻的时候。偷偷看着那人的侧脸，或冷漠，或柔和，或凌厉，或平淡……留下一张张剪影，满心欢喜。

    唉，他现在长得这么丑，又怎么好意思去见前辈呢？

    ……

    李宝出差回来，一只手拉着行李箱，一只手提着菜，她放下行李箱，腾出一只手，准备开门。悬在半空的手停滞了一瞬，她低垂着眼，指尖在门把手的位置轻轻一摸，捏了捏指尖。

    将钥匙插进钥匙孔里，“咔擦”一声轻响，门开了，她若无其事地将钥匙揣兜里，把门外的行李拖进来，方才将屋门关上，反锁。

    她站在门口，双眼轻轻地扫视着四周，房子还是原来的房子，只是显得格外干净整洁，以及……多了一些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东西。

    将菜搁在厨房，把行李箱拉回卧室。

    找了条橡皮筋将头发绑上，李宝准备做饭。

    心心念念的大哥就在眼前，李世泽眼眶微红，双眼弥漫着一股涩意，大哥变矮了，也变瘦了，失去了力量，还变成了女人，没有奴仆，没有血浆……大哥如今竟过着这样的生活，他心里一酸，哽咽道。“大哥。”从前都是大哥护着他，这次，就让他来护着大哥吧。

    一颗激射而来的子弹却是打断了他的动作。嗨，他该感谢对方没有用银子弹，而用了空包弹吗？李承泽幽幽地看着在墙上印下弹痕的子弹，捏紧拳头。回头，恶狠狠地看着藏在对面楼顶的狙.击手，双眼闪过一丝红芒。

    “嘭。”只听见一声轻响。

    藏在角落里的血族瞬间消失不见。

    半晌，邻座居民楼的楼顶，隐约传来拳脚相加的声音，以及破碎的声音。

    “……大哥，是我……”

    “死神大人才不会……”

    “给我去死……”

    “……才不需要……”

    握刀的手顿了顿，李宝神色平淡，余光瞥向厨房一角，躲在微型摄像头后的肖浅吓了一跳，有些心虚，学长该不会是……发现了吧。

    都怪那两个傻逼！

    “滋……”油遇水沸腾，李宝将打散的蛋入锅，然后是切块的西红柿，翻炒，调料，收汁，出锅。番茄炒蛋，她会的少数做的还不算糟糕的菜。

    啧，过去的人，就不应该出现在这里。无论是谁。

    【陛下，就真的没有一丝念想吗？】耳边忽的传来一个声音，轻飘飘的，熟悉又陌生。

    李宝不语，只找了个盘，将锅里的菜盛了进去，搁在外头的饭桌上。

    【真是绝情啊，陛下。】见李宝没有回答的意思，男人轻叹，自顾自地说下去，【总觉得，不能当做是梦一场呢，陛下所言的盛世长安，怎么能就此结束呢？】

    画面里的人突然抬头，目光冷凝，整个人宛若出鞘的剑，锋芒毕露。肖浅脸色一僵，下意识地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然而，下一秒，屏幕一黑，什么都看不见了。

    “可恶！”肖浅攒着拳头，咬牙切齿。都怪那两个混蛋！

    【别做多余的事情。】李宝冷着脸，在心里回道。

    【陛下的事情，怎能叫多余呢？】独自站在地宫里，望着与京都一般无二的陵墓，綵暨双眼微合，脑中勾勒着男人的身影，他轻笑一声，【放心吧，臣不会给陛下带来困扰的。】

    本来还想……不知不觉间，綵暨走到了殿上，他望着空荡荡的皇位，怅然若失，本来，还想着正式道别一次。

    他低头，看着自己愈发透明的手，叹息，可惜，时间来不及了呢。半透明的身体开始溃散。

    “簌簌”石块滚落，穿过了他的身体，他甩袖躬身，冲着皇位的方向行了一礼，轻声道，“臣，恭送陛下。”

    地动山摇。地宫坍塌，埋葬了所有的过往。

    仍在挖掘现场的众人，只觉脚下一震，山崩地裂，“地震啦，地震啦。”也不知是谁喊了那么一句，众人连设备都顾不上了，忙往空旷的地方跑去。

    刚才挖出了本书，还没来得及高兴呢，就被人推搡着往外跑。小方下意识地抓紧了手里的残本，跟着大家跑了出去。

    众人身后，接连的两座山峰轰然倒塌，扬起大片灰尘，久久不散。

    劫后重生的众人傻傻地看着那片废墟，心有余悸，这也太邪门了，这可是两座山啊。考古小队里，也有不少是民间倒斗人被招安的，对这种事情最是忌讳。

    “咱们该不会是触动了什么机关吧。”

    “哪能啊，这才挖到多少啊。”

    “咱们那些设备可不便宜，待会儿还得回去拿呢。”

    “嗨，我看啊，还是过两天吧，谁知道待会儿会不会有余震。”

    “忙了那么多天，除了面上那点东西，还没搞到里头的陪葬品呢？连文字记载都没有，还怎么继续考究？”

    “重新再挖出来，可不容易，说不定还会发生什么别的事故。”

    “你这意思就是要放弃了？”

    大佬们在吵架，也关不上他们什么事。回想起方才的惊险一幕，小方才后知后觉，出了一身汗冷汗，还好隔得远，没有引发山体滑坡，不然他们这群人都得交代在这里。

    他抬手，想要抹一把汗，看到手里拿着的残本，方才惊醒过来，结结巴巴地说道，“老，老大，我，我好像带出来了，一，一本书。”

    静默，众人刷的看向说话的人。

    第一次被那么多人看着，小方有点紧张，他哆嗦着将手里的东西拿了出来，“这，这个……”

    我的陛下啊，荣光属于你，即便你已经不再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