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事无常。”余斐舟低声说了句, 想到当年总是爱来这里的十个金乌, 如今只剩下了两个，其中一个还永远的没了记忆，一直以为自己是高科技的系统。

    一束束微光透过镂空的木雕窗户投进了内殿，姜无复跟着走了进来, 这个地方实在荒废太久，早成了神殿的禁地。

    “来吧。”拿出了墨玉般的太虚珠子，余斐舟看向了姜无复同样墨色深不见底的眼眸里, 之前的事情皆如黄粱一梦，如果没有君攸宁把自己扔下罪恶七域崖底, 他可能永远也恢复不了记忆，一天天在神殿荒废时间，直到化为天地间一抹尘埃，无人知晓。

    姜无复的手握住了余斐舟的，他鸦长的睫毛上染了一层微弱的金色光芒，眼眸里倒映着余斐舟的身影，轻声笑了一下。

    余斐舟看到姜无复促狭的笑, 心里像是被一片羽毛轻轻挠了一下，他回握住姜无复的手，没有问姜无复为什么突然笑，因为他的心情也忍不住好了起来。

    “我们找个人接管神殿的事情，”姜无复从背后环住了余斐舟, 眯着的眼睛里满是惬意, “以后的时间我就带你去三千小世界里, 你喜欢哪方世界我们就多停留一会......”

    余斐舟听的心情大好，但是他突然想到了什么，有些败气氛的说道：“但是我们没有钱，虽然殿宇之类的东西可以用袖手乾坤带走，或者是用神力变出来居住的地方。”

    没有钱去四处周游三千小世界，用现代的话来讲就是穷游吧？

    “但是我想吃东西，不是变出来的那种。”

    姜无复笑了几声又忍住了，余斐舟能感觉到贴近自己那具温热身体的心跳声音，他听姜无复说道：“不缺那种东西，你放心吧。”

    手心的珠子提醒着余斐舟没有做完的事情，他用手肘推了推姜无复：“你是不是忘了什么。”，说着摊开了手心，示意手里的太虚珠子。

    “不用这个，”姜无复看到珠子的身后神色沉沉，“我能控制住自己。”

    “是撕裂一情很疼吗，”余斐舟问了一句，想了想还是把珠子放到了姜无复的手心，“太虚珠子一为白，一为黑，世间独有两个，若是我不慎弄丢了这珠子，让别的修士捡到了，”

    说到这里余斐舟顿了顿，仔细观察着姜无复的表情，“那么这世间就有别的人身体里有着和我想契合的珠子了。”

    姜无复的眼里微弱的暗红光芒闪过，余斐舟既怕刺激到夜阙这个人格，又想劝说姜无复，小心翼翼着继续说道，“而且既然我的身体里有你的东西，你却不接受我的，那我岂不是吃亏了吗。”

    姜无复显然被这一句我的身体里有你的东西刺激到了，眼里红色的光芒更甚，余斐舟见状含住了珠子，主动踮起脚尖吻住了姜无复的唇，把珠子渡了过去。

    “疼的话我们可以做点其他的事，”满含暗示性的话，余斐舟挑衅的蹭了蹭姜无复，“你可以在做这件事情的时候帮我分了一情与你融合在一起。”

    “这样我们二人体内有着太虚珠子，就算最后终究离不了诸神湮灭的时代，至少还能是一对。”

    姜无复很多年前因为一己私欲终铸成大错，刻意压制了许久的独占欲又悄悄钻出了水面，这个人是他的，以后也只能是他一个人的，哪怕是自己的其他人格也不可以。

    ......

    剧烈的疼痛蔓延了全身，余斐舟闭上了眼睛咬住了姜无复的肩，令人难以想象的痛楚，若说削骨之痛也不过如此，如被人慢慢锯开了骨头，又慢条斯理的拉扯着骨头和身体内里还连着的血肉一般。

    也不知以前的姜无复是怎么熬过来的，余斐舟想到从前温温和和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白衣少年，他给予的向来不多，却被姜无复救了一次又一次。

    有脚步声在慢慢靠近，姜无复眼角余光看了眼什么人都没有的外殿，拂袖间便有一层层浓厚的黑色雾气遮挡住了整个虚华殿，也挡住了殿内的一室旖旎。

    和苏醒过来的一众仙子赶来神殿的姜昊坤擦了擦冷汗，对着众人说道：“我那不成器的儿子受了重伤，小殿主估计在里面给他治疗呢。”

    惊鸿淡漠的点了点头：“既是如此，那我先走了。”

    花神拦下了惊鸿：“别呀，你好歹也是小殿主的亲舅舅，就算我当不了小殿主的舅妈，也想进去看看事情是不是真如这老东西所说。”

    “这倒不必，”惊鸿摇了摇头，“这已经不是我们的上古时代了，若是姜昊坤早点醒过来，帝君也不至于误以为姜无复是那被镇压住太古凶兽的转世。”

    “那我能怎么办，”姜昊坤遮掩式的说，“就算他知道了，也不会怎么优待我儿子，水神封神前喜欢我是众所周知的事情，这个老狗精心里一直惦记着这件事情呢！”

    花神捂住了脸，不愿再与姜昊坤多说下去，想去看看小殿主的心思也暂且歇了下来，她转身走到一半，突然想起来了帝君，拉过姜昊坤问道：“帝君呢？”

    “他受到我儿子的启迪，到人界去找水神残余的魂魄去了。”姜昊坤出于对水神的愧疚，在那一域域小世界找到了帝君，劝导了许久，当然他也不是没有私心，等水神再次复活过来，他非要去水神那边说说帝君这个老东西干的好事。

    “好了，先回去吧。”淡淡扫视了眼姜昊坤，没问姜昊坤为什么要把自己孩子留在山海界，那里正是关押太古凶兽的地方，而那凶兽被镇压的时候正好怀有身孕，帝君不怀疑姜无复的来历是根本不可能的。

    不过姜无复的生母究竟是谁，这个问题已经没有人在意了。

    ......

    余斐舟穿着一身云墨星纹的宽袖长袍，长发简单的用发带束着，他蹑手蹑脚的走到了一处殿宇放下了一封信后，又催促着身后的姜无复去往下一处地方，等手里只剩下最后一封信的时候，两人都到了神殿那存活了不知道多少万年的姻缘树上。

    一道黑影从树上跳了下来，姜昊坤从余斐舟手里抽走了信封，双手抱胸：“你们当真要现在离开？”

    余斐舟坚定的点了点头。

    “行吧行吧。”姜昊坤摆了摆手，又重新蹲回了树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或是怀念着什么人。

    浩瀚的星海里，一艘小船静静的在流淌着细碎星辰的河面上前行，余斐舟和姜无复并排站在一起，看着倒映在姜无复眼里的星辰和自己，指了指前面的方向——

    在他们的前方有无数道通往小世界的银练，三千小世界任选其一。

    “我们先去那边的小世界。”一群扑着翅膀的蓝色蝴蝶飞了过来，又化作了一道道蓝色的流光，带来了一阵阵清香。

    头顶是万股穹苍，脚下是亿万星辰，身边还能有个一直陪着自己的人，余斐舟深吸了口气，从没觉得心情如今日这般快意过，过往的那些种种就如刚刚的流蝶一般化作了虚幻的场景，只有眼前的一切才是永恒。

    “我其他的金乌表弟们都还活着吧？”越靠近他选择的那道银练，余斐舟抱住了姜无复，趴在姜无复背上，他给金乌殿留的信封也有给其他表弟的，或许等那些表弟们重回神殿的时候，他和姜无复也正好回来了。

    “都好好的。”姜无复反手护住了余斐舟，就连受伤最重的擎苍都以另一种身份重新活了下来，更别提其他受伤还不如牵煌重的，昔日的这些金乌们用不了多时就会重返神殿。

    但凡是余斐舟在意的，他必然会用了心去守护。

    小舟已经到了银练内里，隐约可以看到这方小世界的一貌和听到那些远远传来的欢声笑语。

    “你能陪着我多久啊。”余斐舟从姜无复身上下来，走到小舟前方，手里掬了点细碎星辰，风一吹，那些细碎的星辰就各自散到了天边。

    “生老病死，神魂消散，至死方休。”姜无复掀了长袍坐了下来。穿越了这道银练后，小舟下面流淌的水很快就变成了碧绿色的，带着被荡开的涟漪，以及不远处传来的采莲歌声。

    一个带着蓑帽的老翁撑着船，好奇的看着这突然出现的两个相貌出众的人，采莲的渔女停了歌声，巴掌大的小脸躲在了莲叶后面，只露出了一双黑亮羞怯的眼睛。

    两岸吆喝声不断，带着独属于人界的生活气息，余斐舟躺了下来，暂且没有去四处逛逛的想法，只由着这船顺流而下，带着他们去往未知的地方。

    或许下一个地方就是目的地，又或许是其他地方。

    不过，不管是哪里，只要有身边这人陪着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