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娑臣今天出门时虚弱的模样, 观月不由皱皱眉头。

    她在他的照顾下生了病，无论如何都是他的过失。眼下弦一郎就在附近, 总该和他说一声才是。

    虽然有些畏惧弦一郎, 观月还是打定主意要过去打个招呼。

    他和赤泽说自己有些事，便独自往立海大的队伍走去。

    立海大还没有走远。更确切地说，他们就在附近。

    观月找过去, 只见真田弦一郎和柳莲二、幸村精市站在一侧, 和其他的队员们保持了一段距离。

    他靠过去, 朝着真田弦一郎打了个招呼：“我有点事要说。”

    幸村和柳看向他, 两人脸上都没什么表情。

    这三人凑一块儿真是绝了。观月腹诽着。

    真田弦一郎面色冷淡, 微微扬了扬下巴：“什么事？”

    观月有些迟疑。和娑臣有关的事, 当着旁人的面说出来是否合适？

    幸村开口道：“柳, 你想喝茶吗？”

    “唔, 乌龙茶怎么样？”

    “我的话，想喝红茶。”

    两人朝弦一郎打了个手势, 主动离开了。

    弦一郎淡声道：“说吧。”

    观月放松许多, 问道：“有见到穗子吗？”

    真田弦一郎微微蹙眉：“她没有和你一起来吗？”

    “到这里之后她就和我分开了。”观月摸了摸下巴，“我还以为她会直接和你们汇合呢。”

    真田弦一郎转过身, 朝着某个方向看了一眼：“她的几个朋友和我们一起来了，如果娑臣到了, 应该会去找他们的。”

    观月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那里站着柿木、青学、六角中三所学校的学生。

    他思索着要如何开口, 不免有些迟疑：“这样啊……”

    真田弦一郎察觉他的欲言又止：“小初, 你要说什么？娑臣怎么了吗？”

    “弦一郎表哥, ”观月挠了挠头，“你……你保持冷静啊。”

    “嗯？”

    “穗子她有点发烧了，”他仔细观察着真田的反应，“但是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比第一天降温了不少。我看她恢复地不错，就带她出来了。”

    真田弦一郎皱了皱眉，脸上晃过一丝担忧，却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道：“既然是她的决定，那边如此吧。”

    观月不知如何接话，只是心想，这兄妹两也太像了。

    结束话题前，观月道：“比赛加油。”

    “你们也是。”真田弦一郎微颔首，眼前却突然浮现几张面孔。

    嗯，一定要打败这些人。

    观月其实还有些想问签到台前的那场闹剧，却也心知弦一郎不会回答，便告辞了。

    不一会儿，幸村和柳便回来了。

    两人并不打算问真田弦一郎刚才和观月说了些什么，真田却主动开口道：“刚才观月过来和我说，娑臣也来了。”

    幸村挑挑眉：“已经到了？”

    柳四处看了看：“刚才在这附近也没见到她呢。”

    真田面色不佳：“她发着烧。”

    “要去找她吗？”幸村面上已经浮现忧色，“我让知世去看看。”

    “不用特意去叫了。”真田弦一郎蹙眉，“她们应该会联系的。娑臣也不是小孩子了。”

    幸村神色难得微妙，但毕竟没有立场反驳身为兄长的真田，只是点了点头：“我还是让知世注意一下吧。”

    “麻烦你了。”弦一郎面沉如水，却已经转过身，“走吧，我们去球场。”

    *

    这边几人谈话间，恰好娑臣已经联系上了知世。

    她来时在公车上睡着了，没注意到朋友们发来的短信，到场之后和观月分开，这才注意到知世的夺命连环call。

    娑臣赶紧回了信息，还打了电话过去，但这时候知世那边却又没消息了。

    她便找了个斜坡，躺在柔软的草地上，晒晒太阳。

    大约十五分钟后，知世才打来电话。娑臣接起来，便听安藤在那边大喊：“知世，找到娑臣了吗？！”

    接下来才是知世柔和的嗓音：“嗯，已经打通了。”

    那边很是热闹，对话声不绝于耳。娑臣差点要听不清知世的声音，好在她凑近了话筒：“穗子，你在哪儿？”

    娑臣四处看了看：“这里有一个饮料贩售机。”

    话音落下，她便觉察不妥。显然，这里到处都有饮料贩售机。

    果然，知世笑了一声：“不如你来我们这边吧。我们在c场地。”

    娑臣扭头看了一下，身后的球场墙上挂着大大的“a”。

    “我这就来。”

    “不用着急，我们第一场轮空，还有半个小时才开始。”

    安藤的声音响起：“娑臣，你有没有看到刚才签到台的对决？真田学长也太帅了吧！”

    娑臣疑惑：“什么对决？”

    知世重新掌控话筒：“等你到了再说。”

    娑臣应了一声，支起身子。不知是不是因为晒了太阳的缘故，她觉得精神好了许多。

    刚站起来，远远地便见一支熟悉的队伍从右手下侧的道路上走过来。

    领头人似乎一眼就注意到她了，唇边的笑意上扬了几分，伸手抬高墨镜，朝着身旁的队员道：“咦，那不是立海大的……”

    手冢国光看过去，微微挑眉，倒没有开口。

    大石秀一郎正想打招呼，身后的菊丸英二已经三步并作两步，从两人中间探出头去：“哎，是娑臣啊！”

    他声音响亮，干脆就挥手朝着娑臣打了个招呼。

    众人心照不宣地看向走在队伍末端的不二。

    今天从见面起，大家便觉得他心情极佳。当时菊丸还打趣说是不是要见恋人。

    不二仿佛这才察觉队友们异样的目光。

    他有些讶异地转过脸，看向站在左侧斜坡上的娑臣。

    她比他先看到他，视线落在他的身上，两人目光相接的那一瞬，微风拂动，卷着青草的香气，吹起颊边散开的发丝。

    娑臣心想，定然是这风勾起了她唇角的笑意。

    她难以描述自己的心情，却觉得周遭嘈杂的对话声在此刻都静默。今天是这样重要的日子，少年们精心准备，将在球场上挥汗驰骋，可她眼里只有他。

    不二微微仰着脸看她。她身上套了件宽松的运动外套，一看便知是男款，身材和他接近，穿在她身上，显得纤瘦。

    逆光的角度，他看不清她的神色，却直觉她正浅浅微笑。

    阳光从她身后照来，她的面容笼罩在一层薄雾般的阴影中，碎发间却透出光，模糊了线条，仿佛他晨曦半梦半醒间呢喃着的梦。

    不二唤道：“娑臣。”

    纵然觉得失礼，娑臣却无心顾及青学的正选们。她几步跳下斜坡，停在他面前：“周助。”

    站得近了，娑臣倏然闻到一股极淡的鼠尾草和柠檬的味道，和青草的香味混在一起，让她不由自主吸了吸鼻子。

    意识到自己的动作不雅，她罕见羞涩地笑了笑。

    不二深深凝视着她略显苍白的面庞：“好些了吗？”

    “好多了。”娑臣不自在地转移话题，“准备的如何？”

    “第一场是对水定中学的，赢的可能性很高。”不二仿佛没有察觉她的意图，声音平静而温柔，“来看吗？我是单打二号。”

    娑臣竟真的考虑起来，咬咬嘴唇：“在哪个球场？”

    “就是这个。”不二扬了扬下巴。

    娑臣转过头，才发现青学的正选们不知什么时候都已经离开了。

    她似乎这才想起来刚刚都没有和他们打招呼，后知后觉地有些尴尬。

    不二轻笑了一声：“没关系的。”

    娑臣从垂下的睫毛间看了他一眼，像是无声的娇嗔，透出些含蓄的幽怨。

    不二睁大眼，定定看着娑臣，张了张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想，病了的娑臣和平时实在是大相庭径。

    根本就是……不同的两个人吧。

    他罕见地不自在，稍微移开目光，却不见娑臣眼底一闪而逝的惋惜。

    她今天实在是无法不去看不二的脸，仿佛很久没有见过他。他们明明保持频繁的联系，可她却这么想念他在她身前的模样。

    他的眼睛像是一汪幽深的冰泉，笑容却永远柔和恬淡，仿佛雪山上一缕温暖的春风。

    纵使初见时便觉不二俊秀雅逸，之后再见，总也仿佛看不尽他。

    娑臣从未觉得自己是个花痴。

    她的目光尚且含蓄，不二并未注意，只想结束这阵沉默，便道：“现在去哪儿？看立海大的比赛？”

    “嗯。”娑臣扯了扯衣领，这才想起穿了观月的外套，便微微仰起下巴，拉开拉链露出里头的校服，“毕竟我是立海大的学生嘛。”

    她只是稍微露出里头的衬衫，看在不二眼里，却仿佛是一连串慢镜头的动作分解。

    大概因为是夏天的缘故，娑臣里头衬衫的扣子留了两颗未扣，露出一片雪腻的白。

    少女纤长细嫩的手指搭在衣领上，先是拉扯了几下，随后攥住拉链，拉下时露出一段白皙的脖颈，以及隐隐约约的锁骨。

    不二张了张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娑臣却已经将拉链拉了回去。或许是和不二的不期而遇让她心情大好，她的笑意爽朗许多，道：“周助，比赛加油。”

    “嗯，会的。”不二点点头，没有说，或许这一场他不用上场就能赢。

    他已经觉察娑臣要离开，心底涌上不舍。

    明明只是这么短暂的分别，第一场比赛后还能再见的。

    “之后的比赛也要加油。”娑臣温声道。

    不二下意识点头，心想，关东大赛之后，就是全国大赛了。

    刹那间，真田弦一郎、幸村精市、迹部景吾等人的面庞浮上眼前。

    他垂下眼，掩去心绪：“借你……吉言。”

    娑臣正要开口，却见一道穿着白蓝色运动服的身影靠近：“不二！该准备了！”

    不二转过身去，朝着菊丸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娑臣心想，青学已经开始准备了，估计立海大也要开始准备了。

    她倒也干脆：“周助，我先走了，稍后见。”

    不二脸上露出笑容：“好。”

    他目送娑臣离开，格外留意了一下娑臣的步伐，发现她虽然病着，却十分稳健，早先心里还有的几分担忧便烟消云散了。

    今晨心底还有些许芥蒂，见到她，一切又都不一样了。

    不二微微一笑，准备和菊丸一同进入球场，却见笔直的道路尽头，娑臣回过头来，抬高手臂，朝他扬了扬。

    她笑容明朗，脸上难得有这样少女的神色，显然心情极佳，正无声地朝他喊着：“一定要加油啊，周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