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在归楼这个大都市中生活下去, 居高不下的房价是不可迈过的一道关卡。

    栗冰从大学毕业到现在, 一直居无定所。她假借给导师帮忙课题的借口, 在学校宿舍的研究生宿舍各种拖延, 找了个空铺白住了一年, 直到第二年没有空床铺给新生的时候才搬出来。

    她住过地下室，住过阁楼，住过发生凶杀案的房子，连血迹都没有擦干净……就为了节约点钱存首付。

    她至今也没有谈过超过一星期的恋爱, 因为没有时间, 且加班住公司不仅有加班费，还有免费沙发和水电、卫生间。

    这些年来，她已经很疲惫了。

    身心都是。

    可她连生病的时间都没有。她不敢软弱，因为在这陌生又熟悉的城市里, 她怕软弱一次之后就再也坚强不起来了。

    是南海公主给了她坚持下去的机会。是颜董和董云大秘钦点了她。

    她还记得过完春节那时候，这个商场还不叫“南海商城”，但行内人大家都知道这是南海公主旗下的产业，要求严格的同时收入也是同行同职位的近两倍。

    她忐忑前来应聘的时候, 是抱着见见世面的碰运气的心态来的。当时云大秘一个人坐在面试的房间里，没有第二个面试官。她身边开着一台手提电脑。

    那一天来面试的有一千多人，即使云大秘一次面试五个, 她也等了两个多小时。

    等到轮到她的时候, 已经快到中午了。

    云大秘当着他们进门的这五个人一起提问, 然后依次回答, 说不清先回答和后回答的人谁更有优势。

    在经过几个简单的提问之后, 云大秘并不满意，道：“你们回去等候通知。”这其实基本就算是没戏了。

    然而就在这时，电脑里传出一个声音：“等等，中间的小姑娘留下。”

    “中间的……”云大秘低头看了一眼简历，道，“叫栗冰是吧？你留下，其他人请出去。”

    栗冰听到自己的名字的那一刻，心脏狂跳，就像被命运了眷顾一样。

    等其他四个人离开了之后，云大秘问对面：“她的简历并不出彩。”

    对面声音带着笑意，声线里带着奇特的，能令听者平复心神的韵律：“我的直觉感到她很好，非常好，你以后会满意的。”

    云大秘冷冷道：“我倒要看看，哪里能令我满意。”

    云大秘全程冷着脸，似乎和电脑另一端的人并不亲近，但终究不反对那人的选择，当即拍板道：“栗冰，从现在开始，你就是策划部副经理。一会儿你留下来开个会，签约，明天开始上班。有问题吗？”

    栗冰连忙道：“没有问题，随时可以上班。”

    云大秘脸色稍显缓和：“很好，我喜欢有效率的人。”

    听说当天，只有七个人留下来。之后的三天时间，上千人被刷掉。而留下的十七个人当中，包括她在内有五个人都是手提电脑里摄像头另一端的人开口留下的。

    这一天晚上，她在楼下咖啡厅的卫生间里悄悄哭了一个小时。

    升职上岗的当天，她的薪水就翻了倍。可她得到的不仅仅是金钱，还有长久坚持付出终于得到回报的欣喜，更是对这份知遇之恩感念于心。

    这座城市中，有多少人在工作上勤勤恳恳，哪怕小心翼翼，长袖善舞，可却依然难以晋升——有人是因为不善阿谀谄媚，有人是不愿屈服于潜规则，有人工作尽心尽力谦卑奉承甚至放弃基本的尊严，却仍旧抵不过竞争者是老板的亲戚/朋友/合作伙伴亲友/利益交换的对象……

    栗冰深知这一点，所以，她也倍感珍惜。

    她常年在网上浏览各处的房产，心仪的位置也因为时过境迁而改变了很多次了，可她的薪水一直跟不上房价涨价的速度。但这一次，她仿佛看到了希望，准备年底再借一点钱付首付，这样，她终于可以在归楼市用有一个自己的小窝，有一个家，不再漂泊。

    而只要干好这份工作，她就能轻松的一边还房贷，一边还钱，过两年甚至还能存点钱买一辆代步车。

    以前她一直不知道三个月前开口留下自己的人是谁，今天她终于知道了，原来她是“颜董”，就是和南海公主并肩站在一起的女子，也是南海公主的合作伙伴。

    她对颜筝充满了敬畏和感激。

    刚才开会的时候，偶然间听到两个保镖低声说，这个总是笑眯眯的、基本上不做事，每天只是陪公主喝茶的颜董，是一个能看透人心、分辨忠奸的人。

    或许当初，颜董真的看懂了她？

    对于这位改变了她命运的人，她虽然没有机会表忠心，但心底一直有一种“士为知己者死”的信念。

    所以，当颜筝问，“谁对十七楼和十八楼比较熟悉”的时候，栗冰能不站出来吗？

    事实证明，颜筝的眼光还是不错的，她选中的人，其中三个人都愿意冒着生命危险来做事，只因为她一句问话。

    颜筝笑道：“有两个真心朋友挺好的。”

    “可能因为我们都是一类人。”

    都是知恩图报没有歪心思的人。太多的人为了利益六亲不认，能遇到性情相和的朋友真的很不容易。

    二人低声说话，简单的看了看周围的办公室，确实是十七楼没有错，栗冰还真的去翻了自己的办公桌，发现细节没有一点问题，还是自己走时的模样。

    她也是当初住过凶杀现场的房间的女人，大着胆子走到布满黑烟的走廊玻璃窗前，爬上去打开小窗深处脑袋，照着电筒往下看。

    黑烟弥漫，几乎看不清楚太远的地方，但勉强能看清楚楼下窗户。右下方正好是刚刚开会的大会议室，窗帘拉开一半，栗冰努力前倾，勉强能看到会议室靠窗的地方那张投影仪小台，还没来得及收拾，台面放着有些凌乱的几叠文件。

    手电筒再往上照，也能隐约看道十八楼的楼顶上的金属天棚。

    “有不对劲的地方吗？”

    “没有。颜董，这里确实就是十七楼。就是外面的黑烟很不正常，一点儿也不呛人，感觉更像是黑色的雾气。”深处脑袋，还能感觉到潮湿的水汽。只是正常雾气应该是白色，黑色的从来没见过。倒是鬼故事里经常听见。

    颜筝带着栗冰出去转一圈儿回来，不过两三分钟时间。

    这会儿，剩下的十八个员工已经想明白了，好些人开始后悔没有能在公主殿下面前表现自己。他们本就不但工作出色且善于钻营，面临突发事件本能的贪生怕死，但仔细想想，富国险中求，看看栗冰，不过是个策划部的副经理，不是一点儿事儿都没有吗？

    听说这里确实是十七楼，没有发现异常和危险，云大秘道：“那刚才我们经过的十七楼……要不我带人回去看看？”

    “不必了。”南海公主道，“我们往上走。一层楼的距离而已，队伍稍微拉长一点，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东西在捣鬼。”

    南海公主亲自下令，让其他保镖分在队伍的各处，保镖首领带着三个部下走在最前面，身后就是云大秘，然后是南海公主和颜筝，之后是栗冰和两个男闺蜜，再之后是其他的保镖和商场员工。

    一路上没有任何一场，走完阶梯，不但来到了十七楼，还看遇到了走到最后的两个保镖！

    “空间循环？”

    南海公主看向颜筝。

    颜筝秒懂她的眼神，道：“没有感觉到恶意，应该不是异形的捕猎手段，我猜是这个魔窟里的特殊现象，刚好被我们遇到了。”

    魔窟出现的次数并不多，古代数百年才有一次记载，就算是现代魔窟出现得更多，从祖奶奶李青溪到现在，专门解决魔窟的李氏皇族遇到的魔窟也不超过十个。他们见到过的空间裂缝，加起来都不够楚柒在虚空中遇到的零头。

    颜筝和李秀锦表面不动声色，带着所有人到了十七楼的一件大办公室，打开照明设备。保镖们迅速警戒，然后放出无人机，套着绳索往上飞，尝试绑在十八楼两扇窗户之间的一根铝合金窗框上，从而爬上十八楼。

    云大秘反对道：“殿下，光源可能会吸引异形。”

    “没有光会造成恐慌，且如果异形进来，首先受到伤害的就是普通人。我即使他们的老板，也是大唐的公主，我要对他们的生命安全负责！”

    一向高傲又娇气李秀锦，此刻语气斩钉截铁，令人信服，二十一个员工个个都被她坚定的语气所折服。

    这位公主从进商城开始就和另一位董事全程喝茶聊天，虽然领着董事长的职务，但所有的事情都是云大秘全权处理，连请示她的表面功夫都没有，更像是个吉祥物。两个漂亮女人就像是来旅游参观，而不是检查工作。

    遇到危险，保镖把她俩团团为主护在中央，路上也都是云大秘全权做主。

    直到这会儿，真正遇到了诡异的事，需要决断的时候，这位公主和颜董事才站出来。

    两人就如同被保护者藏在盒子中央的明珠，只有需要的时候，打开盒盖，众人才能察觉到她们夺目的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