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早就唱完了，电话两端的人没有放下电话的意思，依旧拿着手机贴在耳旁，即使不说话也不想放下来。当然了，两个人一直在说话，一般都是郑乔说些让林清语抓狂的话，然后林清语炸毛，郑乔再顺毛，就这样循环。

    “喂，你说如果你现在转身看到我会不会很惊喜。”

    “什么？”林清语下意识的转身，难道他回来了吗？

    后面……什么都没有，只有医院的白衣护士飘过的身影。林清语突然就觉得自己傻透了，她猛地回过头咬牙，“郑小乔你去死吧。”

    但是头却突然被人按了一下，身后和耳机里同时传来了欠扁的声音，像是二重奏。

    “嘛嘛，不要急嘛，转头转太早了啊，错过了最佳时机，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这种场景果然不是一般人能做出来的。”

    郑乔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林清语身后，一只手拿着手机，一只手温柔的盖上了林清语的头。

    头发被轻柔的抚摸，林清语突然想哭，她不知道他是怎么来的，但是重要的是，他来了，现在此时此刻，就在她的身边。

    她粗鲁的抹掉了脸上的泪痕，把手机收了起来，转身就捏上了郑乔的脸，往两边扯，他的脸颊有些冷，林清语的心却很暖，“郑小乔你突然过来要吓死我啊。”她这样抱怨着，脸上却有了笑容，像雨后初晴的阳光，带着泪光，依然美丽。

    郑乔放松的让她捏着脸，展开双臂，“小星需要爱的抱抱吗，今天可以免费借你哟。”

    林清语的回应是翻了个白眼。郑乔不在意的收回了手臂，手抚上肚子，“小星我好饿，晚上赶过来都没吃东西呢。”

    “你想吃什么？渴不渴，我去便利店买给你吧。”

    “啊，想要蛋糕和奶茶。”他靠在墙上，闭着眼，好像有些不舒服的样子。

    林清语有些愧疚，于是像老妈子一样开始服侍这位大爷，跑前跑后的为他买吃的喝的，因为不知道他喜欢吃什么口味的蛋糕，她买了好几种打包回去。

    林清语回来的时候郑乔已经坐在椅子上了，从她这个角度她只看到郑乔盯着手术室看的侧脸，朦胧的让人觉得很安心。她把蛋糕给他，“给，快吃吧，还想吃什么我再去买。”

    郑乔推了一半的蛋糕给林清语，直直的望着她，“一起吃。”

    林清语想说她没胃口，吃不下，但是郑乔执着的拿着蛋糕递给她，一副绝对不收回去的样子，她只好接了过来，蛋糕甜腻的味道充斥着口腔，她有些无力的身体也回复了些体力，不吃还好，吃了东西之后，她才觉得饿，胃开始收缩，好像在叫喊着要吃东西。于是她快速的消灭了三个蛋糕。

    吃完之后，精神也没那么紧崩了，医院安静的氛围让她开始犯困，眼前的景象变得模糊，眼皮沉重，一下又一下的耷拉下来。

    郑乔注意到了她的样子，“应该还有很久，肩膀借你，靠着休息一会吧。”

    “你不困吗？”林清语努力的睁着眼，迷糊的问了一句。

    “不困的，你休息吧，有消息了我叫你。”郑乔把她的头按在自己的肩膀上。

    “嗯。”林清语安心的靠在他的肩膀上，闭上了眼。

    林清语是被恶梦惊醒的，她猛的喘气，坐直了身体，刚醒来意识还很模糊，梦里的内容已经忘记了，心跳还是很快。

    “怎么啦，做恶梦了吗？”郑乔转头看着突然醒来的林清语，她的样子还有些呆，像是没缓过来，于是他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林清语朝郑乔勉强笑了笑，“嗯，没事了。”

    然后两个人静静的看着手术室那边，没有再说话。

    手术室门被打开的瞬间，像是水滴滴入了滚烫的热油之中，林清语的脑子一下子炸开了。她茫然的站了起来，看向了出来的医生。戴着口罩的医生让人看不清表情，只看到他们对她沉重的摇头，林清语睁大眼，不懂他们为什么摇头，她的期待，她的希望，他们全部没有办法回应。

    之前在手术室外面等待的时候她还没有实感，直到现在，她的耳边充斥着“已经尽力了，去见患者最后一面”这样的话。受不了，她不想听，她猛地冲进了之前还关得严实的手术室，各种不知明的仪器在闪动着，那些数字代表着什么她看不懂，她只看到了躺在病床上她的的妈妈，苍白的脸色，戴着氧气罩，死气沉沉的她的妈妈。她扑了过去，跪在了病床前，紧紧的抓着妈妈还温热的手，喉咙睹得难受，声音像被卡断在了那里，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是真的要失去了，死神真的要带走她的妈妈。

    像是感觉到有人握住了手，林妈妈原本紧闭的双眼艰难的睁开了，她看到了悲伤得说不出话的女儿，用尽力气回握了女儿的手，然后对上了女儿惊喜的双眼。

    “清语……”

    林妈妈的声音很小，林清语听不清，只能看到妈妈嘴唇的蠕动，她惊慌的凑上去，想听妈妈在说什么。

    “我在我在，妈妈……”

    “把氧气罩……拿下来。”

    林清语颤抖的摘下了氧气罩，忍着眼泪，生怕错过妈妈的话。

    “要活下去……要向前看，活下去……”

    “妈妈……”不要说了，不要这样，林清语慌乱的摇头，不想接受这种话。

    “银行卡密码是你的生日……就放在你房间的抽屉里……自己……一个人生活……要照顾好……自己，按时……吃饭……不要……想妈妈……要忘记……自己……活下去……”

    林妈妈说话很吃力，断断续续的，林清语趴在妈妈的身上止不住的颤抖，她不要，她拒绝，不要一个人，不要丢下她。

    “妈妈，不……”林清语死死的握着妈妈的手，红着眼不想接受这样的事实。

    林妈妈只是笑着看着女儿，像是累了一样自己慢慢的闭了上眼睛。周围的仪器开始传来刺耳的声音，掩盖了林清语无声的哭泣。

    林清语握着的手开始慢慢变冷，她只是呆滞的趴在床边，眼泪自己流了出来，到底是为什么呢，突然间就这样失去了，她最爱的妈妈，没有一点仁慈。

    郑乔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进来，他扶起了跪坐在地上的林清语，握着她的肩膀，把她的身体转了过来对着他，林清语呆呆的任他动作，整个人失魂落魄的。

    “小星。”

    林清语没有反应。郑乔也不气馁，锲而不舍的喊着她的名字，直到她终于有了反应，看向了他。

    郑乔放开了她的肩膀，退后了几步，展开了一抹林清语从来没有见过的笑容，对她伸出了手，“小星，要过来我的世界看看吗？”

    他逆着光的样子，像是引人堕落的魔鬼，好像在蛊惑她走向他一样，林清语抓住了他对她伸出的手，嘴唇无声的说了声“好”。

    “那么，欢迎来到我的世界。”郑乔顺着和林清语握着手将林清语扯进了他的怀里，然后他的衣服被温热的眼泪染湿，他抚着她的头，抬头掩住了眼中的悲伤，这就是死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