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亲爱的朋友，快来看看我全自动的驾驶舱以及老爸刚给的最新避礁导航雷达配置，嗷！简直酷爆了！还有精准到每分钟的海上天气预报器……”

    我的思绪被比利欢快的召唤所打断。

    蒂凡尼号拥有非常昂贵与先进的全自动驾驶装置，这也代表比利这个船长大部分时间甚至不用呆在驾驶舱里而是自由自在地在船里奔来走去，他非常喜欢带着我在甲板上一边看海一边聊天。

    碧蓝的天、碧蓝的海还有驶过的一个个碧绿的小岛，我迷上了这一切，在海上航行的这几天里是我自从父母离去后最快乐放松的时光，我再也没有出现过那些诡异的幻觉，我想我之前不正常的精神症状已经被大海的美丽治愈了。

    我越来越喜欢比利，虽然他言语中很多的不成熟而且做派有很多富家子弟通有的坏毛病，但他非常真诚，有时候有点呆，但真的很有能感染人的魅力，和他在一起说话很轻松，我们之间总有无穷的话题，他甚至给我倾诉被女朋友劈腿的烦恼、以前在学校发生的糗事和扰人的家庭纷争。

    这让我完全放下了警惕。

    就这样，海上的日子已经过去了五天，虽然现在船外还是和之前的每天完全一样无边无际的海水，但比利告诉我明早就能到达圣灵群岛了。

    晚饭后，我和比利又站在船舷处我最喜欢的位置吹着海风闲聊了起来。

    “这么说，你现在的这份水族馆饲养员兼人鱼扮演的工作薪水很低咯？”

    果然是比利，说话这么直，听了他的话我无奈地耸了耸肩。

    “的确是不多，但至少比莎莉和艾伦他们这些新手要好许多，足够养活我和艾琳的了，不过交完房租就基本上没有剩余的了。”

    “那你没考虑换个工作吗？我的意思是如果出了吃饭交学费和房租外一点消遣的闲钱都没有，生活还有什么意思呢？”

    “你们这些从小不愁吃穿的有钱人是不会明白的，而且我连中学都没读完的学历很难找到比现在待遇更好的工作……”

    “那你为什么不继续上学呀？还有你妹妹为什么不跟父母住在一起反而跟着你这个月光族哥哥，你还得照顾她，请原谅我的无礼，但你还没有过女朋友吧？”

    我看着远方已经没入地平线一半的太阳，沉默了几秒钟。

    “他们……都不在了。”

    “我很抱歉。”

    他小声地道。

    夕阳把天空和这一片平静的海水都染红了。

    “已经过去了。”

    我说。

    “之后那三年家里只出不进，我们几乎花完了卖掉房子的钱，如果我继续上学的话家里的钱就根本不够支撑生活和艾琳的学费，你知道，那种私人智障学校每年的学费可不便宜。而且就算上完了大学也不一定找得到更好的工作。我一点也不后悔。至于女朋友……我还没想过，而且我也没有精力再多照顾一个女人了……”

    “你的父母没有给你留下什么除了房子外的财产吗？我的意思是他们之前没有一点存款？他们是做什么工作的？如果你愿意的话，能给我讲讲他们的事情吗？对不起，我没有恶意，你也知道，我父母在我刚出生就离婚了……”

    我轻轻地闭上眼睛，脑海里再出浮现出爸爸妈妈微笑着的面孔，再睁开眼时，我也笑了。

    “我的爸爸叫亚瑟，妈妈叫安娜，他们在同一个有名的生物学院里读书，并且都是专攻海洋生物的优等生，那时候他们就在一起了，他们非常完美，是那种让人羡慕不已的情侣，在拿到博士学位后，他们在同一个研究所工作，妈妈当了爸爸的助手，刚毕业他们就结婚了，然后我出生了，让我想想，哦！那是2014年，过了几年他们又有了艾琳，他们非常幸福，但是在艾琳三岁的那年，她被查出了精神发育不全，也就是俗称的弱智，可是这并没有打倒他们，他们非常坚强也很爱我们，我还记得他们工作特别忙，经常需要出差很长时间或者在研究所工作过夜，我们经常见不到他们，那时候家里会有保姆来照顾，我还记得那时家里养了各种各样的鱼，它们是我爸爸妈妈不在的时候最好的朋友。直到我十三岁的时候，试验所出了一起严重的实验事故，他们都去世了。而他们的钱也全都捐献给了那场持续了好几年又要了他们命的实验项目。”

    在我说完了这段话，太阳已经完全沉入地平线，没有了太阳，原本暖烘烘的甲板上此刻有些阴冷，连海风都变得犀利，乌云开始密布。

    “真是悲伤的故事，”

    比利说。

    “但他们至少是相爱的并且非常爱你们不对吗？他们临去世前都和对方在一起，应该也是很幸福的吧？”

    “希望如此吧。”

    天空开始下雨，我本想说会船舱，但比利似乎没有回去的想法。

    “你从来没有去过他们的试验所吗？那坐落在哪里？”

    他突然蹦出来的问题让我愣了一下，真是奇怪的关注点不是吗？

    “仔细一想，我居然一次都没去过……也不知道那里的地址……”

    我拉紧了外套，我竟然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为什么不让你去啊？”

    比利不依不饶。

    “我记得当时我求爸爸带我去，但他说试验所是很危险的地方，小孩子粗手粗脚地只能捣乱，而且他们的实验都很严肃，我跟着去恐怕是不太合适的吧？”

    “那你知道那个持续了好几年的实验项目是什么吗？你对你爸爸妈妈的工作内容有多少了解啊？”

    我奇怪地看着他，我觉得昏暗冰冷的雨水中，比利的语气听起来有些不同寻常，就连他那带着两个酒窝的好看笑容此刻也温和得过分。

    此刻的雨已经很大了，伴随着阵阵闷雷，就连海面都不再平静如初地泛起了小浪。

    “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说。

    “那你甚至从来没有好奇过？你甚至不曾想要直到那让你失去双亲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比利的语气还是那么地温和，但我的幻觉又来了吗？如果不是的话，那为什么他那双我曾经觉得温暖可靠的漂亮蓝眼睛此刻隔着阴雨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天太晚了，我想我有点累，这里很冷，我想我得回到船舱里了，艾琳要早点睡觉，我得给她洗漱，她还等着我给她讲睡前故事呢。有什么事再说吧，比利。”

    没等到他的回答，我就径直地快步走进了船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