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一池春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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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聂川被她的叫声惊醒, 一瞧枕边人满头的大汗, 这究竟是梦到什么了?不会是梦到和她那情哥哥生离死别吧。
他支起身子, 从床头拿过一条帕子,轻轻的为她擦拭额头的汗。卿黛朦胧中感到有人在帮助她,犹在梦中的她下意识的转身撞进了那人的怀里,寻求庇护。
聂川被这突然的一下撞的胸口疼, 其实卿黛也疼醒了。
但她不管,她就当自己没醒,有他在,就算在梦里也无人敢撒野吧。她小心的把手臂搭在了他的腰间, 若有似无的重量,却是她第一次主动。
聂川原本憋闷了一天的心忽地一暖, 不论是真是假, 现实还是梦境, 他总算感觉自己被她需要了。
他伸手拽过薄被,给她盖好,把娇小柔软的她收在了怀里。
卿黛睁眼的时候发现眼前挡着一堵人墙, 立即想起了昨晚投怀送抱的行为,小脸一红,蹑手蹑脚的把他的胳膊从身上拿了下去,然后便悄悄的下地梳洗。
聂川起身, 穿着薄薄的里衣下地伸展筋骨, 露着一大片硬实的胸口, 色气十足。
“呃!骨头睡的发疼, 难道我真是年纪大了?”
卿黛眼神慌乱,拾起一根朱钗假装若无其事的插到头上,“二爷应该是白天累着了,晚上才睡不好。”他何止年纪大,记性还不好呢。
聂川嘴角噙着笑意,远远的看向她正照着的铜镜,与里面的美人儿恰好对视上了,美人儿顿时手忙脚乱。
“我去看看淮哥儿起来没。”卿黛说完就脚底抹油溜了出去。他干嘛那样看着她的镜子笑?怪瘆人的。
她出去了,聂川才笑开,锤了锤发麻的那只手臂,身心舒爽。他的魅力岂是那么好抗拒的?即便她是块硬石头,他也有信心让她化成软棉花。
他的笑容还没落下,外面传来一声巨大的响声,在宁静的大早上格外刺耳。
声音是从书房传来的,他过去看看出了什么事,只见素平正跪在地上慌张的捡碎瓷片。
看见他过来了,素平主动领罚,二房的摆件每样都不便宜,她家里最近出了点事情,刚才打扫书房的时候心思就有些恍惚,不小心把架子上的一个花瓶给碰翻了。
不过她心里倒是没那么害怕的,二爷对下人一向宽厚,只要不偷不摸,这种失误他一般不会大发雷霆。
“二爷,花瓶是奴婢不小心碰倒的,都怪奴婢做事不小心,请二爷责罚。”
然而,这次她判断失误了,二爷激动的手直颤抖,甚至亲自蹲下身子捡起一个碎片,自言自语,“怎么偏偏是这个?”
这边动静大,卿黛也跑了过来,入眼的就是这一幕。
“二爷?这是怎么了?”
素平吓的直流眼泪,“是奴婢不小心……”
聂川突然发难,拿着碎片猛地站了起来,手指着瑟瑟发抖的素平,“好个不小心?我要你这笨手笨脚的丫鬟有何用?你可知你打碎的是什么?”
素平无声抽噎,垂着头不敢说话。
“是什么?二爷,不过就是个花瓶而已,她也不是故意的。再说若是贵重的东西本来就不应该放在容易碰到的地方。”
聂川把矛头又转向了卿黛,“你知道什么?这是夫人生前最喜欢的一个花瓶,正因为如此,我才把它放在日日能看到的地方!这该死的丫头,聂木!聂木!死哪儿去了?”
聂木闻声奔来,有了之前的教训,他不敢轻易乱说话,静等吩咐。
“把素平带下去重新管教,让她的手脚学的稳当一点。扣除她一年月银,若是教不好,就直接发卖了!听到没有?”
二爷这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聂木跟了他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看见他因为个花瓶怒发冲冠。
卿黛想帮着劝几句,但那毕竟是他心爱的东西,带着关于夫人独一无二的回忆,她怕火上浇油。于是就眼睁睁的看着素平被聂木给领走了。
直到走出很远,素平才放声哭了出来,聂木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只得劝道:“你不知是撞到什么火头上了,过段时间就没事了。”
素平哭的委屈极了,“聂管事,我想不明白,那花瓶从来没听过有什么稀奇的,之前一直放在仓房的角落里接灰,前段时间素宁觉得书房的摆设该换换了,这才摆出来的。怎么就成了夫人的心爱之物了?”
“你这丫头!心里想什么就非得说出来?亏得是在二房,在别的地方你小命早就没了。”
她想不明白,然而聂木心里多少有谱了。
“听说你爹生了大病,需要银子是吧?等下我这边给你拨一百两救急,先回家看你爹吧。”
素平瞪大眼睛,不再哭了,“可二爷那边说扣我银子,让我……”
“不必担心,听我的保你无事,过几天就一切正常了。”
素平半信半疑的听了他的话,聂管事说话还是可信的。
卿黛见聂二爷居然对素平发了那么大的火,看来这个花瓶对他而言真的很重要,想不到他看上去冷冷清清的,心里还是很重情的,不知道夫人是个什么样的女子,能让他这样念念不忘。
她怕再激怒他,蹲下身子默默的帮他把碎片捡起来,聂川却抓住了她的手,把她拉了起来。
“别捡了,已经碎了。”
“我想着,既然这东西如此重要,不如收起来找人重新沾好,我知道有一个老人家特别会修东西,交给他准没问题的!”
卿黛突然觉得他抓着自己的手紧了好多,吃痛的她把手给挣了出来,不解的看着他。
聂川长叹了一口气,背对着她,双手撑在书案上,“罢了,人早就没了,修一个死物顶什么用?”
“话不能这么说,睹物可以思人,能修自然要修好,二爷这样念着夫人,夫人泉下有知一定会很开心。那个修东西的老人家很好找的,就算坏的更厉害他也能修好。”
聂川转身,目光落在这个真心实意在为他想办法的女人身上,她听他和别的女人的事,就像在听话本子里的故事一样!
她就丝毫不拈酸,不介意吗?就算她的心里有人,可自己毕竟和她同床共枕多日,除了最后一步没做,其余的都已经做了。
她到底是不是女人?女人是什么?是就算自己有糖吃,也会嫉妒别人的糖更甜的人,他从没见过明明吃着糖却丝毫不觉得什么,反而想把糖都推给别人的女人!
“你是说让我睹物……思人?”
“跑?你告诉我往哪儿跑?再说这破铺子能值几个钱!”
王氏急了,“这不行那不行,难道就眼睁睁的看着儿子送死吗?”
听到这里,卿黛敏锐的察觉到门外有响动,她赶紧收回了账本,悄悄的躲进了身后仓房。
“嘭!”的一声,大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了,“怎么?终于决定要送死了?”
进来的是一位相当俊美的少年公子,只是身上带着股邪气和狠厉,正是债主靖北侯府的长房大少爷聂安城。
一家三口吓的赶紧出来,磕头向对方求饶,“大少爷,求您大人大量,就放过小儿一马吧!”
聂安城用拇指揩了一下嘴角边的一团乌青,“大爷也想发发善心,可惜了,本大爷天生睚眦必报!掏钱吧,没钱的话就别怪我不客气!阿龙阿虎……”
眼看着两个粗壮大汉上前要抓人,王氏猛地上前抱住了儿子,心里盘算了半天的念头终于说了出来。
“大少爷!我家还有个女儿!长的像朵花似的,今年才十七岁,您看她值不值两千两!”
“王氏!”卿来福断喝一声,然而他也只是这么喊了一声而已,这个念头他又何尝没考虑过?儿子总是比女儿重要的。
聂安城着实有些意外,笑道:“天香楼的头牌也就这个价钱,你那女儿还比得过花魁不成?”
王氏见有希望,点头如捣蒜,“值!您见了就知道了,民妇不敢欺瞒您。”
哦?这倒勾起了他几分兴趣,聂安城疑惑的问道:“她人呢?这里这么大动静她听不见吗?难不成是个聋子?”
王氏和卿来福这才注意到卿黛不知道跑哪儿去了,会不会跑了?
“我姐刚才还在柜台那儿,她肯定还在家呢!”
聂安城兴致越发高了几分,他倒真有些想见见那可怜的姑娘了,当然,他是不会怜香惜玉的。
他走到了柜台处,环顾几眼,注意到了隐秘处有道门,伸出手去推。
卿黛在里面手拿着木棍躲在门后,心惊肉跳。
门被推开了!
聂安城迈开了步子,忽然感觉耳边有风声,机敏的抬手握住了朝他挥过来的木棍,继而狠狠的攫住了卿黛的手腕,一把把人给送了出去。
这才有机会看清据说值两千两银子的丫头,中等身量,乌发雪肤,琼鼻秀口,的确不错,可这还是值不了那么多,但这姑娘,胜就胜在生了一双格外出色的桃花大眼,即便此时正吓的瑟瑟发抖,却仍旧能从那眼里感受到一丝媚气。
女人聂安城见的多了,眼前这姑娘绝对是个老实本分的,面相上这点子媚气恐怕也是天生的。
“你娘的话你刚才都听见了?”
“她不是我娘。”
“爹总是你爹吧?”
卿黛闭了闭眼睛,尽量让自己不要太慌张。但她清楚的知道自己就要完蛋了,这个聂大少爷她早有耳闻,此人是个臭名昭著的纨绔,平日就喜欢以折磨人为乐,有人亲眼看见女人被他折磨而死,最后扔到了乱葬岗。
若是跟了他,她的小命休矣!然而她一介弱女,又有什么能力与之抗争?
“丫头!”卿来福不忍的叫了她一声。
卿黛没看他,而是隔衣摸着娘生前留给她的小金算盘,平静的对聂安城说道,“走吧。”
聂安城一愣,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求饶声在哪里?撞柱子在哪里?
“你想好了?”
卿黛冷冷的瞥了他一眼,“不然你就带走他。”
“那算了,还是带你吧,毕竟你这容貌还是不错的,伺候在身边好歹赏心悦目。至于你那便宜弟弟……若再敢犯到我手里,小心狗命!”
那边一家三口赶紧磕头,“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走之前,卿黛走回柜台里,把她这几天亲手做的帐撕的粉碎,又把柜上仅有的几两银子揣了起来,决绝的对那几人说道:“既然卖了我,从此便一刀两断,生死再不相干。”
说完,她竟先于聂安城走了出去,留下一群目瞪口呆的人。聂安城愣了一会儿才终于想起要找回他大少爷的尊严,大步追了上去。
去聂家的路上,卿黛全程一言不发,她已经绝望透顶,甚至有些好奇聂安城究竟会用何种手段把她弄死,到时候她要不要拉他一起死。
聂安城望着马车角落里那个浑身冒寒气的女人,本想让她离自己近一些,给他捶捶腿倒倒水,不知怎么忽然胆怯了,心底里有个声音告诉他,先不要招惹为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