录完节目的第二天是周末, 早上起来乔玥坐在床上醒困。

    伸手摸了摸肚子，发现小腹痛感消失了。

    她起身，动了动腰, 身上挺轻松, 没什么不适的地方。

    秋天干燥, 起床时嗓子干涩, 乔玥伸手拿过放在一边的水杯。

    眼神扫过杯子, 看到昨晚她放在床头柜上的止痛药。

    昨晚，她担心半夜肚子痛, 于是就倒了一杯水，拿了一颗药在床头备着。

    没想到一夜睡得很轻松。

    伸手拿过那颗白色的小药丸，硬白色的质感, 躺在手心里。

    诧异的语气：“没想到红糖居然这么管用。”

    开过口的小药片被扔进垃圾桶，乔玥起来洗漱。

    九月份一到, n市便进入早秋。

    清晨已经有薄薄的凉风, 乔玥在暗红色的长裙外面, 套了一件黑色的针织衫。

    出了门，在门口的早点摊上买了一碗小馄饨。

    猪腿骨熬得清汤，碗里密密地挨着十几个小馄饨, 上面点了两根细细的小青菜, 还有几片摊主自己腌制白萝卜片儿, 清脆酸甜, 十分爽口。

    乔玥一边吃, 一边夸赞, 自己这住的地方真的是选对了。

    吃完饭正好八点，太阳也从东边完完全全地露脸了。

    乔玥计划的很好，吃完早饭再坐半小时地铁，正好就到合唱团。

    撑起太阳伞，准备走去地铁站，冷不丁地接到贺霖电话。

    乔玥看着手机上的号码，迟疑了两秒。

    然后接起来：“贺霖？”

    那头嗯了一声，乔玥拿着伞停下脚步。

    清晨的阳光铺散，乔玥站在一棵梧桐树下，静静地等贺霖下面的话。

    “练习生大厦这边想跟你的经纪人接洽一下。”

    “方便提供联系方式？”

    跟经纪人接洽？

    乔玥连忙跟解释：“我没有经纪人。”

    贺霖挑眉，顺而问：“那你亲自来公司？”

    乔玥看了眼时间：“现在吗？”

    贺霖嗓音一沉：“你今天有事儿？”

    乔玥去合唱团本来也是做义工，但现在不去的话，也来不及请假。

    权衡一会儿，乔玥商量问：“今天有点事儿，改天行吗？”

    贺霖没为难她：“可以。”

    既然是贺霖亲自打这个电话，想必晟华公司是有合作意向的。

    对方主动有合作意向，那么接洽商谈合作的话，乔玥自然有挑选时间的权利。

    面谈合作的问题暂时解决，乔玥准备挂电话。

    “你先别挂电话。”贺霖突然开口。

    在这个漫长的等待过程中，乔玥听到贺霖那头有门把锁开关的响动。

    金属开关轻轻那么一搭，应该是在反锁门。

    那些细微的声音安静之后，乔玥听到贺霖的呼吸声。

    随之是他的低沉的嗓音：“肚子还疼么？”

    乔玥想起昨天的事儿，就有种不大想深聊下去的感觉。

    “不……不疼了。”

    那头又是一声“嗯”。

    乔玥：“我赶车，回头再聊吧。”

    贺霖：“你去哪儿？”

    乔玥：“市合唱团。”

    **

    好在到合唱团的时候没迟到，乔玥收了伞，提上裙子直接小跑去他们平时练歌的声乐室。

    她每周过来上一个小时的课，学生们很听话，每次都会很准时地在教室里等她。

    上午的理论课是八点半到九点半。

    乔玥九点半准时上完课，从教室里出来，准备去办公室跟宋老师打一声招呼后就回去。

    平时安安静静地声乐教室里，此刻却坐着不少人。

    乔玥推门进去时，正好打扰到了里面的采访。

    宋老师看见她，笑着招呼：“乔玥，快过来。”

    看着好几个记者在，乔玥有点没底，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宋老师将她拉到长木椅子上坐下，介绍道：“这是晟华娱乐公司的记者。”

    又介绍乔玥：“这是乔玥，她和贺霖曾经都是市合唱团的主唱。”

    乔玥隐隐约约明白了什么：“贺霖？”

    宋老师回过头来问她：“对，贺霖你还记得吗？”

    乔玥点点头：“记得。”

    毕竟昨天刚刚约过会。

    提起贺霖，宋老师的脸上难掩骄傲。

    “贺霖现在是个大明星了，他们公司给他做一个出道十周年的纪录片，为此特地来我们合唱团采访记录一些他以前的事情。”

    原来是这样，乔玥松了一口气。

    宋老师一看到乔玥，突然想起一件有意思的事情来。

    “乔玥，你记不记得，当年在合唱团你把贺霖气哭了的事情？”

    乔玥脸一红：“记不得了……”

    几个记者立刻嗅到八卦的味道，兴奋地追问：“贺霖还被气哭过？”

    看不出来平时那么冷硬的贺霖，居然被气哭过。

    “宋老师您快讲讲。”

    宋老师想起他们的事儿，就像是家长回忆自己孩子童年的糗事一样。

    “那会儿贺霖还小，十五岁左右。那一年，他和乔玥要在元宵晚会那天表演节目，所以合唱团放寒假之前，贺霖一直叮嘱着乔玥回去不能吃太多的糖，不然要牙痛，唱不了歌。”

    记者眼睛冒着八卦之火：“后来呢，怎么被气哭的？”

    乔玥思绪也被带回到那件事。

    后来，那年寒假回家，她母亲从外国回来，带回来很多进口糖果，她成天像是泡在糖罐子一样，本来牙就是坏牙刚补过的，吃了十几天的糖果之后，果真疼的受不了。

    到了元宵晚会彩排的时候，她牙齿痛的很，眼泪花花。

    贺霖那会儿已经是少年人的样子，个子高，手劲儿大。

    见乔玥一直不吭声，不开口唱歌，就知道她又是牙痛了。

    趁着彩排休息室，他把乔玥带到休息室，哄着她：“把嘴巴张开给我看看？”

    乔玥摇头，大眼睛闪烁地看着他。

    贺霖耐着性子，哄她：“把嘴巴张开我看看。”

    乔玥不敢，年前贺霖带她好不容易去补了牙，现在又坏掉了。

    她不敢给贺霖看，怕他生气。

    可是她越躲闪，贺霖就越着急。

    少年人做事没分寸，他伸手捏着乔玥小尖尖的下巴，低沉呵她：“张嘴。”

    乔玥抿着嘴，就是不张开。

    休息室里，贺霖心里又急又担心。

    急是因为元宵晚会在即，担心是因为怕乔玥补好的牙又坏了，又要受罪重新补。

    少年贺霖坐在椅子上，将娇小的乔玥摁在怀里，为了防止她乱动，贺霖用两只腿固定住她的下半身。

    任乔玥怎么扭动，都逃脱不了。

    固定住乔玥之后，贺霖一只手捏紧她的下颚，另一只手探出一根食指，从她的紧紧闭着的嘴巴进去，顺利地摸到了她那几颗坏牙。

    果然补好的牙，摸起来又有空洞洞的缺儿。

    “乔玥！”

    贺霖气的朝她吼了一声，乔玥被贺霖这么一番弄，下颚生疼。

    急的咬了他的手指。

    贺霖连忙把手指伸出来，已然是深深的牙印子。

    乔玥被他松开之后，疼的哇哇乱喊，捂着下巴哭诉：“我讨厌你，你个坏蛋。”

    然后跑出去。

    十二岁的乔玥，从来没对人吼过这句话，这是她对最讨厌人说的的话。

    少年贺霖神情哀伤地看着跑出去的乔玥，一个人在休息室里坐着。

    宋老师回忆：“等到我在休息室里找到他的时候，他眼睛红红的，泪痕还没擦干净。”

    记者也觉得有意思：“原来十四岁的贺霖也会因为不能登台表演被气哭呀！”

    宋老师：“是的，贺霖对唱歌这件事要求很严格。因为这件事，后来他再也不允许乔玥吃糖了。”

    “是吧，乔玥。”

    话题又转移到乔玥身上，她思绪从回忆中拉回。

    感慨道：“是的。”

    旁人不知道的事情有很多，表面上大家都以为贺霖是因为那次元宵晚会不能登台表演被气哭的，那时候乔玥也是这样以为的。

    所以，没过多久，她就去给贺霖道歉了。

    为了表示诚意，她保证以后再也不吃糖。

    那些故事被时间加工之后，变成各种各样激励人向上，凸显人品格的故事。

    可实际上，故事的初衷到底是什么，或许只有当事人知道。

    宋老师又说了贺霖很多以前的事情，经常边说边自己乐起来。

    一直采访到十点，宋老师的采访完了。

    乔玥也打算回去了。

    记者却突然拦住乔玥，宋老师因为要去给学生带客，所以先离开了。

    记者：“乔小姐，和贺霖很熟吗？”

    乔玥斟酌用词，贺霖现在名气这么大，说很熟很容易造成误会。

    “还行。”

    记者刚才对着宋老师采访时，一直中规中矩。

    所以，所有的陷阱和坑都留在了乔玥这里。

    记者：“乔小姐，您对昔日合唱团的伙伴，现在变成了一个全民偶像，您有什么想法吗？”

    乔玥：“想法？”

    她能有什么想法。

    “他很努力，这一切都是他应该取得的。”乔玥十分斟酌用词。

    记者：“对于你们两巨大的人生差距，您有什么感悟呢？”

    这个问题其实挺刁钻的。

    乔玥想到她最近在和贺霖录得节目：“人生感悟大概是就是…….”

    “当初命运错失给你的，一定会在其他时候千方百计补给你。”

    当年她和贺霖没有在一起，现在却以这种形式“在一起”。

    记者觉得乔玥一直不上钩，说的话含糊不清，模棱两口。

    “乔小姐觉得，贺霖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

    乔玥回忆一下自己最大的特征：“大概喜欢，发育不良的……？”

    记者：“.……”

    采访终于结束了，乔玥松了口气，坐在办工作上喝水。

    办公室没几个人，她坐在宋老师的位置上，低头时，看到了她桌子上放的一个照片。

    那是贺霖在合唱团时参加的最后一场演出。

    贺霖站在最后一排，乔玥站在第一排。

    这张照片里，乍看贺霖的眼睛像是没睁开，但仔细看就会发现，贺霖眼睛不是没睁开。

    而是垂着视线，望向第一排的乔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