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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次的选秀可算是让人跌破了眼眶, 前期筹备的这样轰轰烈烈,但是等最后, 却是个落寞收场, 千挑万选的秀女们, 历经千辛万苦,好不容易站在了殿堂之上,到最后还是没能留在宫中, 反而全部都赐了婚。

    嫁给无实权的宗室已经算是其中顶了天的, 更有甚至,甚至被赐给了寒门子弟和世仇。

    这让这些世家们哪里好过?

    很快,世家们就开始混乱起来。

    门第被打乱, 等级被忽视,过个几十年,那不就得让高高在上的他们失去超然的地位了吗?

    不管宫外的一锅乱粥,宫内人也都是心里不舒服。

    尤其是皇后。

    她不能不多想。

    任谁想想都知道, 殿选之时的事情并不是一时的心血来潮,而是蓄谋已久,最重要的事,这底下必定有陛下的授意,否则的话那林氏如何有这样的胆子?

    可是凭什么?

    不过一个夫人罢了,竟敢越过她行事,根本没将她这个皇后放在眼里。

    这林氏已成心腹大患。

    皇后这才悔悟, 之前实在是太掉以轻心, 哪怕有动作, 也都是小打小闹的,根本不能伤她筋骨。眼下这林氏,占着夫人之位,独占盛宠,肚子里更是有了依仗。再看那朝阳宫,已经被护成了铁桶模样,哪里还能再让人插手?

    同皇后一般思想的还有其他的嫔妃。

    眼下竟是已经无力回天。

    瞧陛下那模样,竟是已经完全被迷了心窍了。若不是朝堂之上隐隐吹来的风,告诉他们陛下在政事上还是那个铁血的帝王,她们都会认为陛下已经换了个人了。

    于是,宫内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

    寂静下面却是无数人的蠢蠢欲动。

    随着天气渐渐凉快下来,宫里各处走动的人越来越多,御花园里赏花的人从早到晚,一茬又一茬的,多不胜数。

    而悦娘这里呢,自选秀之后,她的宫门口都快被踏破了,宫内外的帖子都跟雪花似的飘过来,奉承讨好的、试探君心的,各式各样的理由都有。悦娘倒也干脆,借着肚子里的那块肉直接便让所有人吃了闭门羹。

    哪里还敢有人不识眼的来纠缠?

    调养身子,诞下龙嗣,事关皇家子嗣开枝散叶,若是出了个差错,便是九尾猫也没命了。

    不过,却也没有真的那么清闲。

    太医千交代、万嘱咐过,临近生产前一定需要保持体力,祁重熙对此上了心,每日晚膳过后都要拉着悦娘散散步,不让她懒懒的窝在宫里。

    但原来还好,这几日朝阳宫附近的小径却是忽然热闹了起来,每次用完晚膳,祁重熙和悦娘都能遇到人。

    有时候是对花吟诗的美人,有时候迎风歌唱的贵人……

    悦娘每每看见,都不得不揶揄的冲祁重熙笑笑。

    祁重熙倒是也说不清什么滋味。

    第一时间当然是喝退了这些别有用心的人。

    随后心里就有些隐隐的涩意,悦娘似是对他的这些嫔妃根本毫不在意,仍旧该吃吃、该喝喝,看不出任何捻酸吃醋的模样。

    但是祁重熙又是个疏朗的性子,实在不愿意在这种小事上钻牛角尖。他知道,当初是他使了计诓了悦娘入宫的,如今,能够留她在身侧已经是万幸了,更别说,还有了两人的血脉结晶,日后,总有一天能将这个小没良心的心捂热。

    这样想想,对待悦娘便更加上心。

    别说包容悦娘的小性子,便是让他想办法去摘天上的星星月亮,也是得要去琢磨的。

    就这样,终于等到了悦娘瓜熟蒂落的这一刻。

    陈嬷嬷老道,早就在朝阳宫内准备好了一切事宜,就连龙子出生后的奶嬷嬷也都是挑了六个,祖宗十八代都已经查了个透。

    所以,当这日清早,悦娘初初喊了一声痛,朝阳宫的宫人便立刻准备起来了。

    就连太医都已经侯在产房门口了。

    谁来也奇怪,悦娘明明是第一胎,但是刚进产房一个时刻,这孩子就非常顺利的出生了,那一刻,恰是东边日出之时,随着孩子的第一声啼哭响起,忽然万丈光芒便从天边照下,累的露天下的人都睁不开眼。

    祁重熙本就爱屋及乌,此刻更是大喜,认为这是一个吉兆。

    再看陈嬷嬷抱着一个大红色的襁褓从产房里出来,便亲自上前抱了孩子。

    “恭喜陛下,夫人诞下了一位小皇子。”

    “恭喜陛下,恭喜夫人。”

    闻言,自然是在场的人都跪下了。

    祁重熙抱着孩子,喜笑颜开,姿势虽然僵硬,但面上眼里全是一片柔和。

    “全部有赏。”

    说完,便紧紧的盯着陈嬷嬷。

    “悦娘可好?”

    他也不是不晓事的人,知妇人生产不是轻易的事,必定是个磨难。即使知道此刻悦娘已经顺利诞下麟儿,但仍旧不敢掉以轻心。

    陈嬷嬷嘴上含笑,她难得也有这样轻松愉快的时候,脸上虽然皱纹横生,但是看着却更加慈祥了些。

    “夫人很好,过不了多时陛下可以进去瞧瞧。”

    她是知道陛下有多看重夫人的,自己也不是个拘泥于陈规的俗套人,便是主动说起这个话。果然就见陛下将手里的孩子递给了她,一心往产房看了。

    悦娘虽然此刻身下还有些痛楚,但是比之刚才已经好了许多了,再听产婆们说话,便知道自己情况良好,身子没有大碍,便慢慢的放下了心神,有些瞌睡起来。

    谁知道眼皮子还没完全阖上呢,便有个人在耳边喊她。

    “醒醒,醒醒。”

    悦娘想忽视,但奈何那声音实在是吵闹,嗡嗡的像只恼人的蜂儿似的,便强撑着不断袭来的睡意睁开了眼,瞧见是祁重熙,便有些无奈。

    “你干嘛呀?”

    她刚刚生产完,自然是面色苍白,声音虚弱,且额发都被汗水沾湿,看着就是一个纯纯粹粹的小可怜。

    祁重熙满脸爱怜的看了看悦娘,在她额上轻轻落下一吻。

    “辛苦你了。”

    悦娘轻轻的吸了一口气,手从锦被里伸出来,这样轻轻的动动,还是不妨事的。伸手干什么?当然是如同往常一样,戳了戳祁重熙的胸膛。

    “你太吵了。”

    祁重熙笑了笑,伸手握住她的手指,转而变成十指紧扣,拉着她的手放在心口上。

    “你才吵,日日都在我的心上说话。”

    悦娘有些迷糊,没听清。

    “嗯?你说什么?”

    祁重熙此刻正是万般柔情在心头,也不再多说,便这样半蹲在床榻旁边,看着悦娘。即便是悦娘睡着了,也不肯离开。

    朝阳宫的夫人诞下一子,这消息瞬间就像是在油锅里滴了一滴水,一下子让所有人都炸了锅。

    这还了得?

    其他人的日子还过不过了?

    有子有女的妃嫔们还好,尚且能端的住。孩子养成需得十年八年,便看这位夫人到底有没有这样的好运气,能够真的教养出一个好儿子。就连皇后也拿林氏没辙,只能用这种话来安慰自己。陛下便是最忌恨后宫阴私的,若是查出来,那必是严惩不怠的,自从陛下登基之后,后宫不知道有多少的鲜血淋漓,只这几年好些,大家都知道怕了,便也就耍些无伤大雅的小手段,真正的都不怎么敢动手。

    因而,其他人更无从着手,只能寄希望于陛下厌倦。

    毕竟,哪里有男人不贪花好色?

    即使此刻林夫人一副长盛不衰的模样,但未来的事情谁说的准呢?陛下此刻瞧着的确也是情深义重,即使林夫人孕期之时,也不曾往别的宫殿去,但是以后呢?等她年老色衰了还不会吗?

    抱着这样的想法,一不小心久等了许多年。

    等到悦娘的小皇子都会满宫里乱跑了,大家还没等到那天。

    而悦娘呢,真的是一不小心时间就飞逝了,她还没怎么来得及想,就感觉从前抱在手里的孩子都已经许久不要她抱了。

    是的,悦娘实在是个慈母。

    慈母多败儿,这句话实在不是假的。

    瑾瑜长这么大,悦娘连一句重话都没对他说过,总觉得还不够亲香。悦娘只要一想到小时候的她,便觉得如何疼爱都是不够的。

    但祁重熙不一样,他是君父,从取名中就可以得知他对孩子的期望。

    也不知道是不是悦娘有孕之时,买的那些玻璃珠子还有弹弓惹的祸,这小子格外的顽皮,从小就喜欢招猫逗狗,等到了读书识字的年纪,去了书房,更加无法无天。他上面的几个哥哥都因为各种原因忍让着他,他倒好,领着其他的伴读们各种调皮捣蛋。

    且每次事情一败露,他便跑到朝阳宫里去装蒜。

    吃准了他这个父皇不敢在他母妃面前发火。

    比如今天,他将太傅的戒尺给掰断了,之后还将这两截戒尺藏到了朝阳宫里。

    祁重熙一掀开被子就瞧见了,当时便是火冒三丈。

    恰好悦娘去花坊了,祁重熙逮住机会便教训了一番,戒尺虽然断了,但还是能够使使的,打的他一双手红彤彤的。

    看他忍住眼泪,不呼痛也不哭的倔强模样,祁重熙便觉得还可以教教,也不再怒,估摸着时间便让人将他带下去上药。

    只是哪里瞒得住悦娘。

    悦娘瞧着瑾瑜的小手,眼圈都红了,夜里就没肯同祁重熙说半句话。

    祁重熙将她抱在怀里哄。

    “还不是他太闹了。”

    悦娘咬了咬唇,在他手臂上狠狠的掐了一下。

    “我知道。”

    道理她明白,但生气还是生气的。

    “好了好了,下次动手轻些便是了。”

    即使过了这些年,悦娘还是维持着从前的脾气,温柔贤惠模样全无,但祁重熙却觉得安心极了。哪怕时不时的就要被折腾一番,他也是甘之如饴。他始终记得,当年初见时的那一眼,不过只是打了个照面,他便已然知道了自己这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