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此异变，满朝震动，人人自危。

    大殿中迷药已经被挥散而去，幸而其中只有迷魂成分，但是即使所有的人都已经醒过来了，却再也不会有兴致过这个年了。

    皇后已经被送去医治，一个个或刚转醒或刚从一场激战中收回心神来的大臣们都离开席位，垂首而立，准备面对皇上的怒气与各种的怀疑盘查。

    然而东华皇只跟走到近前的几个侍卫模样的人说了什么，却未对底下惶恐不安的大臣们说一句话，神情严肃地坐在那里，只那凛人的气势就足以让人震颤不已。

    日头早已偏过正午，渐渐被乌云环住，竟然纷纷落起雪来，冷风阵阵从殿外吹进来，带来纷扬的雪花。

    回去得好好洗个热水澡，陈赫缩着脖子，这天气还真“应景”啊！

    可是看面前那个人腰板挺得那么直，陈赫还是打起精神，尽量站得笔直。

    这个人……陈赫今天才算真正见识到李晨的武功内力，竟然把一把铁制匕首生生震成粉末，“力大如牛”都不能形容他了。

    陈赫盯着李晨的背影，思绪开始神游——他做事总是那么一丝不苟，而且对自己要求甚严，习惯晚起的陈赫只听别人说他每天早上都要晨起练武，无论寒暑，坚持不辍。不是“如牛”，简直就是强大又勤奋的大黑牛吗！想到这里，陈赫偷眼又看了看李晨，想像着他他头上长牛角的样子，又一次为自己天才的想象力折服，在这种情形下竟然有些想笑。

    可是他终究还是笑不出来的，因为这时沉默许久的东华皇突然说话了：

    “众位可知刺客身份？”

    一句话将有些心不在焉的人——包括陈赫——都吓了一跳，可是看皇上的意思好像还不知道刺客是谁，所以都战战兢兢呆立着，唯恐皇上怀疑到自己的身上。

    只有一人向前一步，朗声道：“回禀父皇，刚才妄图行刺父皇的侍卫名叫戴京，原是东宫一个低等侍卫，因其功夫偶然被赏识，从而调到御前，做了带刀侍卫。他在东宫做事的时间不长，等级也低下，所以儿臣并不明确知道其底细，只知道他是从余庆府的地方军队选□□的。”

    东华皇在太子说话的时候一直看着他，带着隐隐的审视与难辨情感的平淡。

    “既然太子还记得这个人，那事情便更为简单了。江杜，可以把那人带上来了。”

    在等江总管回来的时候，即使是最愚钝的臣子也感觉出了气氛的不对，于是纷纷猜测着皇上的意思，打算着自己下一步应当采取的动作。有的甚至偷眼看向邓超的背影，想从中看出什么破绽，但那个站得仍然完美的身影让他们一无所获。

    阴郁更甚，雪却已停，原本的金銮丹殿与华冠凤乐都似覆上了灰蒙蒙的一层，在昏暗的天色下失了颜色。

    江总管没离开多久就回来了，所有人都屏息凝气等待着，因为那个正跪在下面看不清面目的人说出的一句话很可能就决定了现在在场任何人的命运。

    "回皇上，此人方才秘密与暗卫取得联系，江福见他所说有理有据，才告诉奴才。"

    "让他说说看吧。"东华皇好像很疲惫，没有了刚才震慑百官的气势，只是挥挥手，并不想多说一句话。

    底下那人这才抬起头来，圆脸严肃地板着，却并没有大部分臣子初见皇上的拘束与战战兢兢，"禀皇上，臣有关于这次谋刺的证据。"

    他刚一开口，邓超心里就已经轻颤了几下，他从早晨就难以抑制的心慌终于得到了印证。

    "臣原是无影门之人，后由于太子重用，便专心为太子做事，于是便可得知，是太子筹划了此次行刺。”他没有理会一些人发出的惊讶之声，继续说了下去，“太子同西凉国共同谋划这件事已经很久了，臣非传信之人，并不知道他们往来的具体方式，太子谨慎，所以他们往来的证据都已被销毁。但百密一疏，有一次臣还是在太子销毁书信之前将它盗取。”

    说着他从衣襟里拿出一封信交给内监，但皇上只看了一眼就放下了，“你继续说吧。”

    “是。首先出现的那些刺客属于西凉国一个杀手组织，据我所知他们身上隐秘之处应当有一处鬼面纹身。西凉大败自然心存报复，所以即使他们明目张胆地行刺也无人会怀疑到太子身上。行刺的具体事宜臣不甚明了，只知那迷药的主要成分为闹羊，此花喜湿喜阳，西凉干旱荒凉之地必然没有，因此这迷药自然来自我国内应。”

    “就这些？”皇上认真听完，审视着他，似信非信。

    “臣并非事件的参与者，但也确实帮太子做过一些事，若皇上查出臣曾做过违逆之事，臣甘愿领罪。但是此次太子大逆不道，臣人微言轻，不敢在事前妄言，只能在事后带着证据揭发，但臣实在不想让东华陷入恶人当道的混乱之中，请皇上一定明查！”

    “好，明查自是必不可少——将他们都带上来吧！”

    皇城门的禁卫，侍卫戴京如今的上司，直至从东宫搜出来的迷药残留都使那证人的话得到了完美的验证，大臣们早已忍不住议论纷纷，哄哄的声音盘绕在大殿上方，惹人心焦。

    太子已然来到殿前跪下，却不发一言。

    “太子，你还有什么可说的吗？”

    “他人计划周密，必做好一切应对之言，儿臣无可反驳。”

    “好，那就先将太子幽禁东宫，任何人不得出入。将其亲信之人关押于大理寺审讯，如若罪行坐实，再将太子交与宗人府。”

    一石千层浪，大臣们迅速分成了两派，一边说几人一面之词不可轻信，另一边则说如此轻惩谋逆之人恐难以服众，一时间谏言声不绝于耳。

    皇上默默听完几人的谏辞，却不为所动，“众位不必再议，按朕说的去做吧。”又好像才想起殿下那人，“将那证人一齐交与大理寺吧。”

    邓超整个过程都是默然，没有反叛之人被揭穿的惶恐亦没有被冤枉之人的急切，只是目视前方，任由几名殿前侍卫带他走入风雪之中。

    陈赫又瞟了一眼那证人，他亦是昂首挺胸，圆圆的脸板得严肃，同样找不到任何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