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一位少女,一个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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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云阁的马是千里马,所以到达陈州徐家不过用了区区两日。

    朱门重楼,徐宜风的府邸自然气派非凡。如果徐宜风已经死了,葬礼也应该是极其隆重的。可是尽管白宿还没有进去,他已经听见了戏班唱戏的咿呀声。如果发生了丧事,是绝对不可能有这声音的。

    秋意已有些重,白宿下了马车裹了裹外套,将请柬递给门外的小厮,“白云阁,白宿。”

    “白宿?”从门口不远处的假山后传出声音。

    白宿略一皱眉,一个彪壮大汉自假山后走出,朝着他抱拳哈哈大笑道:“没想到能在这里碰见你,哈哈,真是一件幸事。”正是江湖第一刀“紫铜七星刀”的主人,长生岛岛主杜吉。

    白宿微微一笑,“我以为我来得够快,没想到岛主比我还急。”

    杜吉摸了摸自己的光头,“俺听说徐夫人雇了赫赫有名的‘春阳班’在徐府内唱戏呢,俺没啥其他爱好,就好这一口,故几天前早早地来了,让白贤弟见笑了,哈哈。 ”

    白宿由杜吉接进府中,拐过一处回廊,只见西阁偌大的院子里头搭着处精致的戏台。

    白宿定睛一瞧台下,竟全是江湖中声名赫赫的人物。他扫视全场,却没有找到上官世博。视线恰好落在台上,身段柔软的花旦弯成了兰花形状,口中唱着“美人卷珠帘……”眉笔描过的细长的眼却软软地落在他身上。

    正常的男人都会为这个眼神而脸红,白宿是个正常的男人,所以他脸红了,而且比一般男人遇到这种状况脸更红。

    一个女人用这样的眼神男人,那个男人一定会脸红。

    但如果是一个男人用这样的眼神看男人,而且这个男人是还是他朋友的话,这个男人的脸都会红得和此时的白宿一样。

    如果他没有猜错,那个花旦应该就是送他珠帘、告诉他徐宜风已经死了的人——上官世博。

    但是,堂堂的青花楼楼主怎么会变成戏子呢?

    白宿想了想,没有想明白,但是,他觉得上官世博一定有自己的理由。所以他还是不动声色。

    一曲戏唱完,花旦盈盈一拜退场。

    刚才的戏子很美,这时却出现了一个比刚才的戏子还美的女人——徐宜风的夫人,柳细腰。徐宜风其实是一个英俊的人,甚至可以称得上气宇不凡,一般的女人在他面前像一幅工笔画上一笔不合时宜的淡墨。可是只要你见过柳细腰,你会觉得,其实是徐宜风配不上她。

    柳细腰看见白宿笑道:“白云阁阁主到访,未曾出门相接,有失远迎。”

    如果说刚才台上的上官世博是因为化了妆的皮相才显得妩媚,那么柳细腰的妩媚就出自骨子里。无论哪个男人都会觉得,这个女人太美了。和“妩媚”沾边的女子都是叫君子不齿的,然而柳细腰却自有一股庄重贤淑的风致。

    白宿也笑了,“我本是来给徐大哥贺寿,哪儿有让寿星夫人出门相迎的道理,况且杜岛主亲自相迎,倒是叫我已经受宠若惊了。”

    杜吉哈哈大笑,“看见白阁主俺也是真高兴,所以未等夫人出门相迎就将人接了进来,还要请夫人莫怪才是。”

    柳细腰盈盈一笑,“说哪儿的话。两位大侠本应夫君亲自相迎才是,只是他正在斋戒,不方便出来。大寿之日,定叫他给二位赔罪。”柳细腰瞧着白宿的模样有些疲惫,于是道:“阁主一路上必定辛苦了,不如我先带阁主歇息去?”

    白宿点头道,“也好。”

    徐宜风的府邸极尽复杂,又有无数小竹林假山等物遮挡,只怕让人迷不了路。且徐宜风是极爱珠帘之人,白宿所见的庭院小筑都饰以各色种类不同的珠帘。

    然而白宿却不觉疲惫。

    因为那双卷珠帘的手能够让人忘记所有不快。

    手指细长,指尖莹润。微微屈指撩开珠帘的样子,叫他都心下一动。这让他想起一句熟悉的诗来,是了,是刚才戏台上的花旦唱的那一句……美人卷珠帘……

    如果是上官世博在场定会出言调戏一番,而他是白宿,所以即便心中赞叹,目光却落在一旁的花儿身上。

    “到了,便是这里。阁主您看看是否有何不妥,不妥之处尽管告诉下人便是。”柳细腰引着白宿在东院“翠微居”停下,又细心开门卷好最后一道翠玉帘子,那双纤纤玉手最后端庄地收回了纹着兰花的袖口中。

    白宿简单地往屋内看了一下,便知这个房间已被经意安排过,于是谢道:“此处甚好,多谢夫人。”

    柳细腰微微抿出个笑容,便转身告辞。

    就在柳细腰离开翠微居门口,白宿脸上的笑容不着痕迹地收敛,对着身后淡淡道:“探到了么?”

    江流从红木雕花屏风后笑嘻嘻走上前,“公子果然所料不差,今日上台的花旦正是青花楼楼主上官公子。不知公子下一步作何打算?”

    白宿坐在椅子上,手中拿着杯子把玩,“等。”

    江流笑嘻嘻问道:“等什么?等天黑?”

    “砰——”地一声脆响,白宿忽然将茶杯反着一盖,“等上官世博来找我们。”

    可是直到傍晚的时候,白宿还是没有等来上官世博,但是等到了另外的人。

    一位少女。

    少女身穿雪白狐皮小袄,脚穿鹿皮小靴,靴子上缀满了一圈一圈的小铃铛,走路的时候有一阵阵清脆的铃声。一头长发未挽,只头上带着一个鲜艳的花环。面若桃李,眼如璨星,细看之下与柳细腰有五分相似,却有柳细腰没有的生气。

    “听说,白云阁阁主在里面?”少女看着江流问道。

    江流笑嘻嘻的看着她,拦住她的路,“我说没有,小姑娘你当如何?”

    少女将眼睛一弯,“不如何。大哥哥说没有,那我自当离去。”说着就要调头往回走,江流忙拉住她,笑眯眯道:“欸欸欸……我家公子正在里面呢。这样罢,你告诉我你的名字,我放你进去如何?”

    话音刚落,白宿的声音却在门口响了起来,“江流,不得无理。”

    江流马上举起双手,转身笑嘻嘻道:“你问小姑娘,我才没有无理呢!”

    那少女飞快地绕过他,脚上玲玲作响,几下便跑到白宿身旁,朝着江流做了一个鬼脸,指着他道:“才不是呢!那个大哥哥调戏我!”

    江流说着就要来抓她,张牙舞爪道:“血口喷人!”

    少女急中抓住白宿的手和衣摆,一下躲在白宿身后,白宿不着痕迹地收回被少女抽住的手,那只手又忽然转了个方向,不动声色地朝江流的方向一弹,那江流忽然摔倒在地,哈哈大笑起来。

    江流在地上打滚,眼中笑出了眼泪,神色却很痛苦:“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公、公子……哈哈哈……你……你、你快解……哈哈、我的……穴道。”

    白衣的少女在身旁拍手叫好,哈哈笑道:“无礼的大哥哥!真是报应不爽。”

    白宿眼中微微带笑,转头对少女道:“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乌黑的眼珠一转,想了想,眉毛一弯,轻快地笑道:“我呀,我是柳细腰的妹妹,我叫柳眉弯。”

    白宿看着她弯起的秀眉,笑道:“果然是柳眉弯,好名字。”

    柳眉弯脸上一红,忽然看见在地上捶胸顿地满脸痛苦的江流心里不忍,终是对白宿道,“我看那个大哥哥笑够了,给他解开穴道罢!”

    白宿迈步走向江流,伸出右手在江流腰下两寸处按了几下解开穴道。解好后又跺了几步,弯腰捡起了什么。

    柳眉弯正纳闷儿他捡的是什么,他却将那东西伸到她面前,是一条红绳,红绳中间嵌着一颗通体莹润的珍珠。柳眉弯忙向自己的左手腕看去,手上的那颗用红绳系住的珍珠果然不在。

    “刚才身上无物,只好拿你的东西给你出气了。”

    柳眉弯一怔,倏然一笑,“谢谢阁主。”

    她接过红绳想要系好,却笨手笨脚竟然半天没有系住。

    白宿道:“我来罢。”说着接过红绳,三两下便打好了一个玲珑结。

    柳眉弯新奇地瞧着他打的结,“咦”了一声。

    白宿解释道:“这是玲珑结,这个结不容易被别人解开。”

    柳眉弯仍是看着结不住地瞧,“这个结好看,你真厉害。”

    绿衣的婢女从回廊急急跑来,看见柳眉弯更是急道:“二小姐原来你在这里!夫人正到处找你呢!”

    柳眉弯的眼里闪过微微的不悦,听到“柳夫人”三个字眼中更多添苦恼,却仍是转头对白宿笑道:“我先走啦!”

    白宿伸出手系好她小袄的末端扣子,拍了拍她的脑袋,“去罢。”

    柳眉弯脸上一红,路过江流时对他吐了吐舌头,很快消失在白宿眼中。

    江流仍是对刚才的惩罚后怕,“那么漂亮的丫头,心眼却真坏啊!”

    白宿觑了他一眼,“刚才点你穴道的是我。”

    江流摸了摸鼻子,仍旧是笑嘻嘻,“公子你做什么都是对的,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