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熊孩子陆始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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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家学好功夫再寻仇,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但陆始知是个熊孩子,就算是个刚学散打的半拉子玩意儿,人也没忘记报复,一边学着散打一边暗地里没少想着给叶执下绊子,找他不爽快。下绊子可是个技术活儿,什么在凳子上糊502啊,戳爆气胎啊,往人头上泼洗脚水啊,那些都是陆始知表示自己幼儿园时都玩剩下的。他要使绊子就要整得有逼格,啥叫逼格,就得高大上。
为了使自己显得比较有逼格,熊孩子陆始知整整跟踪尾行了叶执俩个星期,上下学都跟着。期间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时机,那时候的陆始知还不知道有个词儿叫痴汉,当然现在也不是很清楚。反正他发现叶执上下学都会有一群人围着,走在中间的叶执脸带笑意,眉眼弯弯,好像很温柔的样子。陆始知躲得老远都能一眼看到走在人群里的他,陆始知瞪得得眼珠子都红了,这特么的伪君子娘炮男。
陆始知守了俩星期,终于让他找出个空当。那天叶执因为学校有事耽搁了,走得也特别晚,身边终于没人了,陆始知盯着走他前头的叶执,咧咧嘴,可以下手了。
刚想上前呢,陆始知就见叶执深情地挽起了一个面若枯树皮的老女人的手,陆始知的指甲尖儿简直是要把他藏身的那棵行道树的树皮都给扣穿了。
真第一次见到现实版的活雷锋,身形堪堪被俩片树叶挡住的陆始知的血都要呕出来了,让你丫扶老奶奶过马路,让你丫装逼,扶老奶奶过马路也不挑嘴儿,小心人转眼翻脸讹你到倾家荡产。
好不容易等到叶执终于扶完人老奶奶过马路,陆始知见着叶执终于只剩孤身一人,匆匆上前,小跑着与他擦身而过。叶执看着从自己身边急匆匆跑到前方的身影虽然有些疑惑,但也没当回事,这天离见过陆始知的那个晚上已经隔了很久,更何况那时候也没多大在意陆始知的样子。
陆始知不会想到,自己一直在心里苦苦记恨着的仇人,他的对手,早就不知道多久前就把他给抛之脑后。要是知道,就凭小矮子陆始知这睚眦必报的习性还不知道该怎么炸翻天。
叶执往前跨了一步就觉得不对劲,地面上看起来湿乎乎的,可是在他反应过来时他的另一只脚已经悬空。而身后又有人逼近,叶执听到拳头破风而来的呼声,他在站不稳的情况下愣是侧了身子躲过一拳。接下来的事情,就像慢动作的胶片电影一样,在叶执面前播放,明明看得清楚,却来不及动作。叶执倒地的前一秒,看到街那头的陆始知在冲着这里挤眉弄眼,而身后的那个人似乎还不肯放过他,抬腿便要往倒地的叶执身上踹。
血从叶执身后溢出来,瞬间便将叶执的白衬衣染红了。身后的人似乎吓了一跳,踹了几脚便骂骂咧咧地突然就跑远了、就只剩对面不远的陆始知,直愣愣地看着叶执身上的血迹,他是想报复叶执让他丢脸,可没想过见血。他在路上洒机油也只是想小小的报复一下,就像一个孩子的恶作剧。谁能料到阴差阳错的又出现一个似乎是敌视叶执的人来寻仇,而叶执倒下的地方又恰恰布满了钢丝和碎玻璃片。
陆始知满脑子都是:“如果你不装逼也不会招惹上那么多仇人……你不惹我,我也不会整你……如果不是你惹太多人,今天又怎么可能不只我一个人同你过不去,这不能怪我……他会认为我和背后偷袭那人是一伙的吗?变成这样根本不能怪我……”等等的自欺欺人的话。直到路过的一个大妈的“有人受伤啦,快送医院啊”的喊叫声才让他回过神来,仓皇地转身跑开。
其实一切就是很阴差阳错,像陆始知马路上折腾汽油这种下三滥的招数本来叶执是不会中的,就算避无可避也可以躲过。奈何本来体质极好的他就在这天得了重感冒,本就把感冒不当回事儿,就去了学校,结果一天课上下来,反而没有好转,愈发浑身无力,头重脚轻。奈何叶执外在包裹得太正常,陆始知跟了他一路都未曾发现他的不对劲。而陆始知,这种恶作剧原意本就不是为了伤人,他就只是单纯想看着叶执当众丢脸一次。奈何又是阴差阳错有个在学校里就看叶执不顺眼的人会紧追其后,突然下手。
如果这个人迟一点偷袭,如果陆始知再迟一点恶作剧,如果这块向来被打扫的很干净的马路上没有无比巧合出现玻璃碎片。如果叶执没有躲了那一拳。那么可能事情就不会那么严重?但无数个巧合凑在一起,就合成了叶执这个果。
在这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陆始知都不敢再去找叶执的麻烦,况且叶执受了伤在学校里也找不到他。叶执就这样好像失踪了那样在陆始知面前消失了整整3个月。
而对比叶执的就像人间挥发了一样的踪迹,陆始知整日惶惑不安,他四处打听叶执的消息。走在路上都害怕有人蹦出来告他杀人罪,说白了,就算陆始知平日里表现出的多么蛮横,他照旧是个孩子。
陆始知执着地像那些叶执同校的人询问叶执的消息,除了问出一堆叶执的生日喜好,就是他在学校里获得的种种荣誉。陆始知都有些腻烦了,才终于在某天他在叶执的学校外蹲点,在一堆行走着闲侃的人群之中听到了几个关键词:叶执,还有复建。
陆始知想也不想就冲上前去拦住那群人张口便问叶执的情况。
那群人被陆始知吓了一跳,显然有些不悦,不过领头的那人看了看陆始知的个头知道他年纪小,也不好随便发作。而且人这急匆匆的样子搞不好还是叶执熟人之类的,想了想领头的那人便将叶执的事情给陆始知说了:“叶执那小子不知道怎么把自己弄伤的,反正据他爸妈说的还挺严重,似乎手上的伤伤到筋骨了,还得扯上复建。只可惜下个月就是全省的武术比赛了,这小子先前还信誓旦旦说要拿个第一回来,现在想想估计没啥希望了……”
这人说话还一唱三叹,摇头晃脑,一股子虚情假意的哀伤使他的表情似哭却分明在笑显得极为可笑,可惜陆始知已经没精力关注他了。
陆始知想到叶执就是被自己那其实自己都看不起的把戏给整得无法参加一心想参加的比赛,一股子从心底倾泻而出的愧疚感简直要将他给淹没了。
不知道怎么回事,他能体会到对方有多么喜欢散打,有多在意这次比赛,就像他被叶执捆起来没法动弹的那个晚上,叶执让自己至少学好正路招式再去挑战他。陆始知看不清他的脸,却能清清楚楚的看到他身上有自己所向往的东西,但他不懂那是什么。直到自己真的体验了,学了散打,置身于其中,并喜欢上它之后,陆始知懂了,因而才会愈发愧疚不安。
而这点愧疚不安却在叶执复建回来之后第一时间把陆始知和一群人据点打群架的事告诉了陆始知学校老师之后,土崩瓦解。陆始知被循着通知来的老爸吊起来拿着皮鞭抽了一整天,从此他看叶执就是眉不是眉眼不是眼,最讨厌背地里偷偷打小报告的伪君子了,死对头就是死对头,再怎么觉得对不起人家,叶执本人依旧是那么讨厌。
不过让陆始知惊讶的是叶执居然没有把那天的事说出去,惊讶归惊讶,作对继续作,明里暗里没少呼掐。叶执和陆始知就那么相互敌视了两年,直到叶执毕业升上大学,俩人的梁子也没化解开来。
就这么敌对了三年,折腾了三年,可当陆始知升上高一下半学期不久,叶执突然平白无故的失去了所有的消息,这次不像曾经因为复建而消失的几个月一样,陆始知再怎么去打听都没了叶执的消息。学校是一个更新换代最为频繁的地方,曾经的再怎么优秀的人离开了,仅剩的一点可以用来成为别人的饭后闲话的成绩也终将一点点的淹没。这个无聊的只能靠新闻作为调剂的校园,每一天,都会被新的事件,八卦刷新着。叶执就好像从来没出现过一样,自此在陆始知的认知中失去了踪迹。
而这一晃就是6年。与陆始知年龄成正比的就是他的身高,自从高一那年暑假便像雨后的春笋那样蹭蹭地拔高,一个晚上一个海拔,陆始知那时候晚上睡觉都能感觉到骨骼关节拉长的麻痛感。陆始知的身形改变的太大,若非是在他身边亲眼见证着他身上的变化的人,都无法将他和那些年横得一逼的小矮子联系在一起。
当然,再也没有人说过他是小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