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曾经离死神那么近(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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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曾经离死神那么近

    没人知道事情是怎么发生的。

    3月3日,寒冷许久的天气突然变暖了,就似乎是一瞬间,连风都变得温柔了。明亮的阳光,唯一缺少了晴空万里,天空蒙着一层很薄很薄的纱。

    这样的天气,实在不适合一个人生闷气。

    王宋宋已经有两周没见到自己的妈妈了。不是悲伤,只是突然觉得一无所有,她再也没有家了。

    房子还是那个房子;石榴树还是那颗,碗口那么粗;斑点还是斑点,它是只三岁大的猫咪,没有变成狗狗;爸爸还是爸爸,一如曾经,早上温好牛奶,偶尔晚上接她放学……

    她不是贪心的孩子,她不需要漂亮的裙子,她不要好看的娃娃,她可以不吃“时光森林”的榴莲蛋糕,她可以乖乖的,期末考试每科都考a+……她只是想念妈妈,她的妈妈————

    还有一个多月是她的生日,妈妈会记得么?

    今天早上,她把她的好朋友“松松熊”偷偷装进书包带到了学校。她只有“松松熊”了,她想带着它,去哪都带着它。

    可是,她的“松松熊”,今天也离开了她。从出生一直陪伴着她的“松松熊”,爸爸妈妈上夜班总和她呆在一起的“松松熊”,她把它当作最好朋友的“松松熊”……

    她想回家。可是,家又在哪里?那只是棟房子,里面现在什么也没有的房子。

    王宋宋垂着头闷闷不乐的走在回家的路上,干净的路面连个石子儿也没有,她踢踏拖拉着,用鞋子底摩擦着地面。

    “王宋宋!————”陈文文在喊她。

    可是她根本就不想搭理她,现在她的样子糟糕极了,像斗兽场上的败犬,她只是想一个人静静。

    王宋宋扬起脑袋,奔跑起来,她跳上了即将行驶的公交车,即使她并不知道它会开向哪里。

    她往投币箱里投了两元,然后晃晃悠悠的抓住近处的一根栏杆。风从偶有缝隙的窗口钻进来,抚着她的脸,吻上她的额头。她晕晕的,不是天旋地转,只是有点,怎么形容————五官都屏蔽了,唯有风,它吹着刮着轻抚着,只有那阵风,还在她的心里徘徊着。

    “后面有座位,请往后边走!”司机大叔大嗓门的提醒道。

    王宋宋就机械的朝后边走着,在靠近后门的地方找到一个位子。她把书包从身后扯下来,放在双腿上。许是太无聊,便一只手肘撑在书包上,手掌支在脸颊上。

    现在这个时间正是大大小小学校放学的时间段,公交车每经过一段路,便会看到有大人载着孩童,因为校服颜色太明显,鲜艳的红色,好像遍地的花朵,灿烂盛开着。

    那是别人家的妈妈和别人家的孩子。别人家的妈妈和别人家的孩子都回家了,也许,她也该回家了。

    公交车依旧行驶着,带着风,夹着一本正经的人声播报,晃晃悠悠的。司机缓缓刹了车,最后一下,王宋宋身体微微的往前倾了倾。

    车门“嘎吱”的打开,然后又“嘎吱”的合上。

    这车好像个大嘴巴,把要走的人吐出来,把要来的人吃进肚里。随着几个人上了车,它便又缓缓的启动了。

    最先上来的是三两个穿着校服的学生,王宋宋抬头瞥了他们一眼,随后别开头去。她不喜欢脏兮兮男孩子,特别是长的跟韩冬冬一个“咖”的,实在是让她升不起一丝一毫的好感。他们很快经过王宋宋身边,有个男孩在她身后找到一个座位,另外两个便凑了过来,耳边瞬时充斥着呱噪的高声阔谈。

    也许,今天的“旅程”就此终结了。

    王宋宋握了握书包的肩带,思考着回家应该跟爸爸怎么说。

    虽然才经过四五个站,但如果现在回到家,也需要至少二十多分钟,足足比平时晚上半个多小时。这段时间去了哪里,都干了些什么,是铁定要汇报清楚的。

    她此刻有些焦躁,不仅仅是因为要编谎话“欺骗”爸爸。撒谎不是好孩子,可是,她又不能直白的告诉他,“我累了倦了想妈妈了,其实今天我回来这么晚,是因为我觉得心烦。我只是想静静,一个人上了一辆公交车,散了散心————”

    他会信么?

    王宋宋摇了摇头,连她自己都不相信。

    她伸手撩了撩额头上的碎发,轻轻呼了口气。既然想不明白,就不要想。就像,你再怎么讨厌,却不能去制止。那就让身后的人呱噪去吧!他们本就是过客,匆匆来,匆匆去。

    外婆说过,人的大多数困扰不是因为别人,只是自己太在意。

    好吧,虽然她并不太清楚那究竟是什么意思,至少,她可以学会不在意。虽然,那也很难。

    因为此刻,王宋宋的全部“在意”,已经纠结在了不远处的一对“夫妻”身上。

    那是一对年轻“夫妇”,年纪不算大,应该有二十几岁的样子。男的穿着身连帽衫,黑灰色的。帽子从上车,便一直扣在头上。他低垂着头,模样怪异。而他怀中抱着个小婴儿,安静的仿佛不存在……

    旁边似乎是他的“妻子”。她拥有一头乌黑的直发。上身是一件浅咖色的斗篷式的外套,下身着小皮裤外加高筒靴。很时尚,“时尚”的————不太像一个妈妈。

    王宋宋见过才生过宝宝的妈妈。真真阿姨生佳佳弟弟的时候,她陪妈妈去医院看过他们。在王宋宋的印象里,十个里面有八个妈妈应该是胖胖的。而所有的妈妈都应该是把才出生不久的宝宝抱在怀里,她们会温柔注视着因为她们而诞生的小生命,哪怕再累也舍不得放下。

    那位女士,她始终酷酷的坐在那里,姿势都鲜少变一个,脸上的所有神情被一副宽大的墨镜所遮盖。

    王宋宋已经注意他们好几分钟了。在这几分钟里,女的一眼都没看向那个襁褓,甚至连头都没转过。只是在公交车有一处紧急刹车时,宝宝哼哼了两声,才不耐烦的撇头,视线的方向也是那个男人。

    小孩子似乎是因为大的声响被吵醒了,哼哼唧唧的,哭也就是一瞬间的事。

    真真阿姨在这种时候,她会轻轻拍着佳佳弟弟的后背,低低哼着歌谣。有时候是由于宝宝饿了,她会从包包里拿出事先预备的奶瓶,里面已经装好合适的凉水,然后打开保温杯,兑上适量的热水,再然后把盛在小袋里的奶粉兑好摇一摇就可以了。奶瓶只要轻轻放在佳佳弟弟的嘴边,他便会自己去吮吸吞咽。操作很简单。可是没有当过父母的人,又怎么会想到呢!

    那对男女是怎么做的?首先,他们上车时,身上很干净,任何兜兜袋袋也没有。真真阿姨出门会携带大小各两包的。一袋吃的喝的,一袋穿的用的。其次,在宝宝要哭的时候,她只看到男人挥了挥手,根本就没做任何安抚性动作,而他挥手的那一霎那,更像是往小婴儿嘴里填了什么。然后宝宝便安静了。再次,宝宝闹的时候,腿蹬蹬了两下,襁褓不可避免露出了一角,他雪白的小脚丫就毫无遮拦的张扬在外面。可那对男女,看见了就和没看见一样,甚至有点不管不顾。

    他们实在不像一对“父母”,至少看起来不像是这个襁褓中婴孩的父母。

    那他们是谁?这个婴儿又是谁?婴儿的父母在哪里?这么小的baby为什么会落入他们手中?这两个人要带着这个小baby去哪里?

    一个词越来越清晰的在王宋宋的脑海里徘徊————这个孩子,是被、拐、卖、了!!

    天啊!

    王宋宋暗暗的攥了攥手里的肩带,她因为这个可怕的念头变的焦虑紧张,手心因为害怕,冒出一层密密的汗珠。

    怎么办,怎么办!

    现在拆穿他们,小baby会变的危险!

    冷静,她必须冷静。

    公交车停在一处冷清的街道,交错的小巷,只有风,还是风。

    “小夫妻”突然站起身来,三两步就到了门边,在王宋宋还在纠结的时候,已经利落的下了车。王宋宋慌乱的起身,她根本连想都没想,大脑处于当机状态,已经连思考都不能思考了。

    “司机大叔,你等等!等等,我也要下车————”她直起身,抓着自己的书包,身形狼狈的奔到了车门边。眼睛不忘盯住自己要“跟踪”的目标。

    可是,当她站在这处空旷的街道上,只能听见风,闻见风,触到风的时候,她就后悔了。

    她想要转身,手已经举到头顶。“哎————”,一侧头,公交车已经开走了。

    王宋宋一肩挎着书包,一肩坠着,毫无生气的揉了揉自己的头。夕阳已经快落回大洋那一端了,她不确定的是,还有没有下一班车。

    “也许,可以找人帮忙。”她自言自语道。

    这里的街道很干净。除了铺沥青的主干道,延伸进小巷的是各种青石铺贴而成的巷道。偶有凸起的石,被时间也磨成了带着釉光的“玉”,每块“玉”好像一个个珍宝,指引着迷路的人。

    王宋宋慢慢踱着步子,头脑里却飞转的很快。这里的气氛,根本不像一个住满人的村落该有的样貌。天还没黑透,街上已经看不到任何一个人了。重点是,从刚才到现在,根本就没有一个活的生物出现过!

    除了她自己。

    她借着最后的一点微光,慢慢前行着。风已经带着寒意,可她的身后,早已经被汗水浸透。开始还有丝热气,转眼间,冰凉刺骨。

    紧闭的街门,高墙阻隔了天空,王宋宋像在夹缝中行走,漫无目的,孤独无助。

    “砰砰砰————”

    “请问有人么!”她开始敲击四周的门。

    “有人么?”她大声问着。

    空气中,她的声音在回响,随着风鼓着耳膜,渐渐消逝在远方,飘的好远好远,再无其他多余的声响。

    她突然泄了气。她总以为自己天不怕地不怕,她总以为自己什么都能做,她也总以为自己做什么都是对的……

    然而,原来离了父母,她什么也做不了,她什么也不会做……

    她好想回家,好想……回家!